聽到唐天佑的話,顧七里正給八哥順毛的手頓了一下,然後視線就轉向了茶几上的兩個藥盒和一些單據。複製網址訪問
她神色平靜,眼仁烏黑,抿了一下脣瓣纔開口說:“那些藥你看到了吧。”
唐天佑沒想到她會這樣直接的跟他說這些事,其實心裡還是沒有準備的,他甚至在想着要怎樣裝作什麼也沒看到。
不是不心痛的,他愛的女孩兒懷孕了,可孩子不是他的,這恐怕是這世上最大的諷刺了,可他痛得並不是孩子是不是他的問題,他痛得是她要以怎樣的心態來面對這個孩子,因爲她和她愛的那個人已經分開了,這個孩子對她來說是一個不該有的存在,可是作爲母親,誰又忍心殺死自己的孩子呢?
他盯着那些藥,一時間彷彿失去了所有安慰的力氣,只是緊緊的握着拳頭,暗自咬緊了牙關。
“我想請你幫個忙,可以嗎?”
“你說。”
顧七裡緩緩說了幾句話,唐天佑的臉色就變了變,他沒有問她爲什麼,沒有遲疑的點了下頭:“好。”
~
慕碩謙盯着手中慢慢暗下去的屏幕,終於還是沒有給她打這個電話。
他將手機丟在一邊的副駕駛上,向後倚着座椅,目光有些嘲諷般的飄向遠方。
他這是怎麼了,竟然想着打電話去追問她,他是忘了嗎?就在那個咖啡廳裡,他們已經恩斷義絕,老死不相往來了。
這不正是他想要看到的結局嗎,爲什麼在真正來臨的時候,他卻退縮了,後悔了,所以在得知她知道周小雨只是他找來的替身時,他心中莫名的期待了,興奮了,以爲她要跟他重歸於好了。
不管她最初想要找他是爲了什麼,但最後她說得那些話他想自己這輩子也不會忘記。
不重要了,是誰告訴她的也不重要了,因爲以後,他們都不會再有任何的交集,她對他的心已經死了,而他正在學着如何讓自己做到心死,不是對她死心,而是對自己死心。
慕碩謙過了兩天才來到公司,蕭然看見他明顯頹廢的神情就知道他又沒怎麼睡,他的失眠症越來越嚴重,不知道這樣發展下去會不會影響健康,而且他的飲食也非常不規律,夫人在的時候,他幾乎每天都要吃早餐,現在夫人走了,他又恢復了不吃早餐的習慣。
雖然不吃早餐,但他卻喜歡在早晨讓他去買一塊三明治。
有時候,他進來送文件,就會發現他拿着那塊三明治在發呆,卻只限於發呆,他從來沒就有吃過一口,最後都是被秘書丟進了垃圾筒。
“謙少,一會兒有個會,您別忘了。”蕭然將手中拿着的快遞放到他的桌子上,“有您的快遞。”
慕碩謙依然在盯着那塊三明治出神,並沒有留意他說了什麼。
“謙少,沒什麼我先出去了。”蕭然輕輕搖了搖頭,欲言又止的轉身離開。
慕碩謙失神了很久,直到電話裡響起熟悉的音樂聲,讓他的心跳都跟着漏了一拍兒。
“一次就好,我帶你去看天荒地老,在陽光燦爛的日子裡開懷大笑。”
這是他和她的特定鈴聲,無論是電話還是短信都是這首歌。
慕碩謙幾乎是有些激動的將手機抓在手裡,雖然只是一條短信,他還是覺得有些驚喜,甚至在點開信息的時候,他的心底還萌生了某種不可能的衝動。
屏幕上顯示出簡短的一行字:“收到我的快遞了嗎?”
快遞?
慕碩謙隱約想起,剛纔蕭然好像說了快遞兩個字,他有些迫不及待的在辦公桌上翻找起來,因爲着急,他直接將上面所有的文件都拂在了地上,最後一個藍色的快遞信封露了出來。
他拿起信封看了眼,寄件人果然寫了一顧字,淺淺柔柔是她的筆跡。
他控制不住的再次熱血沸騰,直接用手三下兩下的把信封撕開了。
信封裡裝着幾張紙,很薄,他拿出來看了一眼,看到了澳城中心醫院的名頭。
慕碩謙的心突然咯噔了一下,有種不好的預感浮上了心頭,他擰着眉頭繼續往下看,在看到人流手術幾個字的時候,他的心跳已經快得無法控制,額頭有一層虛汗冒了出來。
他真正的崩潰是看到顧七裡這三個字,不但有她的名字,還有出生年月,最下面是醫生的手寫批註,意思大概就是術後恢復很好,沒有異常。
除了這張手術單,還有交費單和藥單,所有的單子上面都有她的名字。
慕碩謙只覺得面前一陣陣發黑,手抖得連單子都拿不住了。
他身子一晃站立不穩,向後跌坐在椅子上,大腦一片空白。
過了好半天,他纔像是找回了理智,再次用力的看向手中已經被攥得皺皺巴巴的單子。
原來,她那天來找他,真正想說的就是這件事,她懷孕了,有了他的孩子,可是,他還沒來及體驗做爸爸的感覺,這個孩子就已經消失了。
她說,他害她失去親人,她也要讓他體會同樣的感覺。
她說到做到了,手起刀落,而他也同樣體會到了什麼叫痛入骨髓,可這痛苦換來的代價讓他措手不及,撕心裂肺。
慕碩謙攥着手中的單子,整個人瑟瑟發抖,眼底泛起狂烈的風暴。
他曾經是有機會做爸爸的,可現在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
這個孩子,是他親手殺死的!
蕭然連敲了幾下門都沒有反應,他只好推門而入想要提醒慕碩謙馬上就要開始的會議。
他剛走進兩步,所有的話都咽在了喉嚨間,只見那個男人如同遭遇了天大的不幸,一身頹廢的蜷縮在那裡,他的一隻手捂着臉,有晶瑩的水漬從他修長的指間緩緩溢出。
蕭然突然覺得鼻子一酸,這個天神一樣強大的男人,此時脆弱的不堪一擊,周身都瀰漫着讓人喘不過氣的悲傷,強烈到把他也感染到了。
究竟是什麼樣的事情纔可以讓這個男人悲傷難過到如此境界,又是什麼事情可以將這個看似不敗的男人輕易擊倒。
他暗暗嘆了口氣,掩上了房門,一個秘書走過來詢問:“蕭特助,會議還開嗎?”
蕭然擺了擺手:“去通知吧,今天的會議取消了,總裁有點不舒服。”
“不舒服?需要叫醫生嗎?”
“不用了,你去忙吧。”
醫生嗎?什麼樣的醫生才能治心病呢?這樣的醫生恐怕還不存在吧。
接下來的幾天,慕碩謙的情緒一直不太穩定,開會的時候會走神,同他講話,他也是愛搭不理,聽一半漏一半。
有一天,蕭然和他一起從外面回來,一個媽媽抱着個六七個月大的嬰兒從他們的面前走過,他竟然站在原地看了許久,最後還是蕭然忍不住喊了他兩聲他才收回目光。
他以前從來不會關心下屬的私生活,某天開會的時候,他突然問一個部門經理他的孩子是不是纔出生,那經理受寵若驚,急忙回答是。
他問是男孩還是女孩,經理高興的回答是女孩,是他的小情人,在看到經理臉上洋溢的幸福時,他的嘴角竟然也跟着揚了起來。
女孩也很好啊,男孩也不錯,只要是她和他的孩子,男孩女孩他都無所謂的。
可是,不會有了,他們再也不可能有孩子了,他們唯一的希望已經被他自己殘忍的扼殺了。
“謙少,謙少,您沒事吧?”經理自己一個人說了半天,對面的慕碩謙都是毫無反應,他只好求助一旁的蕭然。
這樣的情況蕭然最近經歷的多了便也見慣不怪,他向經理擺了擺手,經理便帶着一臉的茫然離開了。
蕭然給慕碩謙重新換了一杯熱咖啡後便關上了門,他想,慕碩謙這樣的狀態應該好好的休一個長假了,可事實正好相反,他不但沒有休息,還把一些並不着急的工作全部讓他拿了過來,除了吃飯,他每天一睜開眼就是工作。
蕭然很怕再這樣下去,他的身體也會跟着垮掉,但是他的勸說他置若罔聞。
這天在慕碩謙同幾個高層開完會後,蕭然拿着一份文件進了他的辦公室,看到正在低頭工作的男人,蕭然深吸了口氣,他走過去將手中的文件放在他的面前。
“謙少。”
“放下吧,我一會看。”慕碩謙頭也不擡,對於工作來者不拒。
“謙少,夫人辭職了。”蕭然有些緊張的盯着他的反應,這些日子以來,他一直用工作來麻痹自己,表面看起來平靜,其實內心早就氾濫。
果然,在聽到這個消息後,慕碩謙正在寫字的手停了下來,掌心用力的握着簽字筆,他沒有擡頭,可蕭然從他緊繃的背脊上看到了他的在意。
“什麼時候的事?”
“昨天。”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蕭然往後退了幾步,一直退到門前才轉身離開。
聽見關門聲,慕碩謙強裝的冷靜也瞬間垮了下來,他從抽屜裡找了一包煙,點了一隻抽起來,彷彿只有靠着菸草的麻醉才能夠讓他保持清醒。
這是早晚的事情,如果說他們分手了她還會留在葡京,那麼現在她知道了他就是害得他們顧家破產的罪魁禍首,她怎麼可能還會繼續留在這裡。
曾經,他喜歡每天不着痕跡的路過法餐廳,只爲看一眼她的背影,而現在,他連這樣的機會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