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顧氏是真挺傷心的。
俗話常說兒女都是債,當父母的生下兒女那都是生了一幫討債的,打小到大就沒有一時一刻不替他們操心的。
齊顧氏又是個疼孩子的,對兒子姑娘都好,打心底裡樂意叫自家孩子高高興興的,啥事都叫他們滿意,叫他們一輩子過的舒坦。
可是,齊顧氏又很有自知之明,自家的孩子長的是真不咋滴,在這個看臉的大周朝日子不好過,尤其是家裡姑娘們的婚事,那以前可真是叫齊顧氏愁白了頭,老大都長到二十五了還沒嫁人,再長下去連孩子都生不出來了,誰家還要啊。
老天保佑總算老大嫁了人,老二老三也碰着合適的不嫌棄的人家,誰知道老二就這麼擰着不樂意,她要不嫁,後頭這些個可怎麼是好?
哭了一通,齊顧氏抹了一把淚,擡頭一咬牙一狠心:“老二,你們都是我生的,我誰也疼,我不能爲着你一個耽誤了剩下的,雖然叫你不如意娘心疼,可爲着你妹妹們,娘也只能對不住你了,這魯家,你不嫁也得嫁,你要是心裡過不去,你就打娘一頓,就是打了,你也得給我嫁去。”
齊銀竹沉默着,齊銅鎖幾個都看向齊銀竹。
過了好一會兒,眼看着齊銀竹哭的眼都通紅,擡頭纔要答應,齊銅鎖噌的站了起來:“娘,別逼着二姐了,這天底下的男人也不是隻有姓魯的,姓魯的不成咱們再找別的,我還不信找不着。”
齊寶珠心裡也挺不好受的,她就是再和齊銀竹吵架,可親姐妹就是親姐妹。骨肉親情是打不斷的,看着齊銀竹哭,她喉頭也有點發梗,耳聽齊顧氏咬牙道:“這個家我說了算,就是老二再罵我,這事說定了,她必得嫁的。”
齊寶珠實在忍不住。騰的站起來走到齊顧氏跟前:“娘。你別爲難二姐了,我跟你說句實話,我見了魯大哥兩回。這人我看中了,我還想嫁他呢,二姐不樂意正好,正好我嫁過去。”
跟齊顧氏說完。齊寶珠又看向齊銀竹:“二姐,我得好好謝謝你。”
齊銀竹傻乎乎的看着齊寶珠。眼淚掉的更兇,張了張嘴也不知道要說什麼。
齊顧氏看着幾個姑娘這麼折騰,心裡的火氣又起來了,纔要去拿雞毛撣子。手就給雲瑤給按住了,雲瑤一笑:“娘,您氣什麼。我瞧着不挺好的麼,五妹樂意嫁就嫁唄。至於二姐再找就成了,我還就不信了,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滿大街都是,不就是想要長的好的麼,大姐能找着,二姐難道就找不着麼,最不濟找個窮點的,咱們家接濟一二就是了。”
雲瑤一邊說一邊給齊銀竹和齊寶珠打眼色:“二姐,五妹,我跟娘好好說話,你倆該幹嘛幹嘛去吧。”
齊銀竹和齊寶珠趕緊站起來就走,齊銅鎖一看這架勢也學精了,跟在倆人屁股後頭也出了門,這三個一走,剩下那三個哪裡肯留下叫齊顧氏罵,也跟着出溜走了。
等到屋裡清靜了,雲瑤拉拉齊顧氏的手,也不管齊顧氏生不生氣,小聲道:“娘,剛纔你和二姐一哭,我心裡也酸酸的難受,你說咱們家的姑娘多不容易,早先家裡窮,大姐二姐又得幹活又得帶幾個小的,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等到後來家裡日子過的好了,姐姐們也沒斷過活計,扔了這個做那個,一年乾的活就頂別人家姑娘一輩子幹的了。”
雲瑤這麼一說,齊顧氏想着自家姑娘受的那些苦,眼圈又紅了。
雲瑤揉揉眼睛接着道:“別人家的姑娘千嬌百寵的,在孃家日子過的不知道多自在,咱們家的姑娘就是家裡的老黃牛,一年到頭就是不住的做活,幹了這麼些年,好容易供着相公考中舉人家裡改換了門庭,要是再不好好挑個自己可心的嫁了,這一輩子也太苦了些,娘,我是不忍心按着二姐的頭強來的,難道你這當孃的就真忍心?”
齊顧氏一聽又掉下淚來:“我又何嘗忍心啊。”
“娘。”雲瑤親熱的抱了抱齊顧氏:“我看着五妹應該是真挺喜歡那位魯大人的,既然五妹樂意嫁您就費費心,叫人好好探探魯大人的意思,要是魯大人也樂意,這也是一樁好姻緣,至於二姐,咱們再好好尋摸就是了。”
齊顧氏被雲瑤一勸,這心裡更是亂糟糟一團,過了好一會兒才理清,她也是實在不願意強迫自家姑娘的,可是先前到謝家謝老夫人說那位魯大人相中了家裡的姑娘,樂意做親。
中間有謝老夫人保媒,齊顧氏是真不能推的,再加上謝家急着娶銅鎖,齊顧氏還能怎麼着呢,不爲銅鎖,也得替人家老謝家想想啊。
當年護國公保了真亭一府,自己卻戰死沙場,真府亭多少人因護國公得以活命,齊家的祖宗可也是在護國公的護持下活下來的,這份活命之恩難報,不說人家要娶一個姑娘,就是想娶齊家所有的姑娘,齊顧氏也不能說二話,不然,真亭府百姓的唾沫都得把齊家給淹了。
既然如今齊寶珠說看上了魯大人,齊顧氏想着這也不算是駁了謝老夫人,在老夫人跟前也能找着個由頭,爲着兒女,再厚着臉皮去一回吧。
拿定了主意,齊顧氏臉色稍緩,拍拍雲瑤:“罷,既然你替她們求情,今兒我先饒了這幾個臭丫頭。”
雲瑤一笑,知道這事成了,趕緊起身給齊顧氏施禮:“那我也替姐姐們謝過娘了。”
“你啊。”齊顧氏長嘆一聲:“你就護着她們吧,等哪時候她們都騎到你頭上去看你還護不護了。”
“護着。”雲瑤咧嘴大笑:“怎麼着我都護着,爲着姐姐妹妹死了我也甘心情願。”
這話說的,叫齊顧氏都不知道說啥好了。
“娘要是不氣了,咱們就到後園走走,今兒廚房才得了些新鮮的羊肉,我叫人切成薄片又弄了鍋子,咱們去後園花廳中吃鍋子怎麼樣?”
雲瑤怕齊顧氏再想什麼煩心事,趕緊拽着她就往外走。
早有丫頭拿了斗篷給兩個人披了,婆媳二人結伴順着抄手遊廊慢慢走着。
雲瑤挽着齊顧氏的胳膊,一邊走一邊笑盈盈道:“娘,你以後別哭了,哭的我心裡都堵的難受,剛纔你一哭,二姐一哭,弄的我差點就跟着一塊哭了。”
“好,好。”齊顧氏笑着:“娘以後不哭了,都聽你的。”
雲瑤眼圈微紅:“我說真的,我那會兒真挺難受的,我就想着吧,那是咱們家的姑娘惹娘傷心,我是沒法子的,要是別人,我絕饒不了他。”
齊顧氏一路走一路笑,雲瑤那張小嘴哄起人來,叫人心裡是真的跟吃了蜜一般。
“娘,我是絕不會惹您生氣的,更不會叫您傷心,您以後監督我,要是我做的哪不好惹着您上火了您就跟我說,我保管聽您的話,纔不跟您犟嘴呢。”雲瑤一邊說一邊轉身悄悄抹了抹淚。
“娘知道你孝順。”齊顧氏笑着拉雲瑤往邊上挪了挪,躲過一塊突起的磚石:“往後啊,娘也不理你姐姐妹子了,就跟着你,等着叫你孝順,享你的福。”
“嗯,嗯。”雲瑤重重點頭:“咱不跟着她們,省的受氣,就跟着我和相公。”
說話間婆媳倆人到了後園,果然花廳裡生了爐子,屋裡薰的暖乎乎的,鍋子的湯底也快煮好了,在銅鍋裡頭咕嚕咕嚕的冒着水泡。
倆人脫了外頭的大衣裳洗了手坐下來拿起筷子先夾了羊肉涮着,雲瑤又叫芍藥切了些豆腐,又拿了白菜葉子還有蘿蔔片放好,一邊吃一邊笑:“今兒就咱娘倆吃,她們惹您生氣,就是不給她們吃。”
看着雲瑤這樣小氣巴拉樣,齊顧氏也跟着逗樂了。
想着雲瑤先前說的那些個話,齊顧氏心情也放了晴,她就想着吧,憑是誰家的媳婦也沒有自家的媳婦好,且先不管雲瑤說的那些話是不是真心話,起碼媳婦樂意哄着她這就比世人都強,就算不是真的,可她能爲着哄自己高興說起來,這也是一份孝心。
齊顧氏又想到她姐姐妹子家的兒媳婦,不是跟鋸了嘴的葫蘆似的輕意蹦不出一句話來,就是把老的趕出去住,不孝的緊,便是孝順些的,那有了好東西也是先緊着往孃家拿,要真比起來,自家這個兒媳婦真真好的沒邊了。
這麼一想,齊顧氏心氣平了,暗說有這樣的兒媳婦,就是幾個姑娘鬧騰些也無妨,到底姑娘以後嫁了出去眼不見爲淨,留在自己身邊養老送終的還是兒子媳婦。
雲瑤可不知道齊顧氏心裡是怎麼想的,見她高興了也跟着挺高興的,吃過火鍋拉着齊顧氏又說了好些話才送她回房。
等到雲瑤回到自己屋裡的時候,看齊靖正好在家,雲瑤笑着過去坐下,喝了杯茶後纔要和齊靖說話,卻見齊靖皺着眉頭不知道在想什麼,桌上放了紙筆,紙上寫了好多字。
雲瑤拿過紙來看了看,見上頭寫了好些人名,旁邊又寫了好多東西,不是文房四寶就是古玩字畫,雲瑤一時搞不明白寫這些做什麼,就放下來定定看着齊靖。
齊靖這會兒也回了神,看到雲瑤笑了笑:“回來了。”
他拉雲瑤坐下:“剛纔難爲你了,又得哄娘開心又得替二姐打掩護,這差事可不好辦着呢。”
“那你得怎麼謝我。”雲瑤坐在齊靖腿上,伸出柔嫩的胳膊勾住他的脖子,把齊靖的頭拉低了,兩個人臉對着臉,離的近着很,幾乎鼻息相聞。
齊靖看着近在眼前的如花美顏,聞着雲瑤身上散發出來的誘人香氣,喉頭滾了滾,微一低頭吻住雲瑤的小嘴,過了許久,他啞着嗓子擡頭:“聽憑娘子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