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鼕鼕和湯圓中午一睡醒兩個人嘀嘀咕咕坐在沙發上,小腦袋湊在一起不知道討論什麼。

高衍還在書房,劉毅就看着兩個孩子你一言我一語,旁若無人一般討論要不要回湯圓那裡。

湯圓捂着嘴巴道:“我們要怎麼說啊?”

鼕鼕也捂着嘴巴,側身對着湯圓:“我們就說我們要回去等豆沙哥哥回來。”

湯圓:“可是哥哥下午五點多才回來啊,我等不及啊。”

鼕鼕歪頭想了想,接着轉頭對劉毅道:“爸爸,我和湯圓想去叔叔家喝綠豆湯,我們等會兒要怎麼和爸爸說啊?”

湯圓瞪大眼睛,用一種“鼕鼕你傻了吧”的眼神看到鼕鼕,接着又看了看劉毅。

劉毅臉上有笑意,“就說湯圓想回家玩遊戲,湯圓要鼕鼕陪着。”

鼕鼕點點頭,轉頭看湯圓:“湯圓就這麼說?”

湯圓微微張着嘴巴,小傢伙心裡覺得似乎有什麼東西不太對啊,但好像這個理由也蠻好的。

劉毅面上依舊帶笑,湯圓一直傻傻的,鼕鼕顯然聰明多了,不過似乎是相處時間長了智商都平均了,現在鼕鼕都跟着後面發傻了,兩個小傢伙嘀咕個理由還轉過頭來問他,這是有多沒防備。

高衍從書房出來的時候發現兩個孩子已經醒了,坐在沙發上齊齊轉頭看着自己,眼裡冒星星。

高衍看看劉毅,“怎麼了?”

鼕鼕挪下沙發,蹬蹬蹬踩着小步伐撲到高衍推着抱着,開始賣乖:“爸爸!湯圓要回家。”

高衍拖着鼕鼕的咯吱窩把孩子重新抱到沙發上,坐回湯圓旁邊:“湯圓要回家?”

鼕鼕道:“湯圓要回去玩遊戲,我陪湯圓一起回去。”說完去看湯圓。

湯圓正要開口說點什麼,鼕鼕接着道:“湯圓家有好喝的綠豆湯呀!爸爸我們一起去喝吖!”

劉毅:“……”

湯圓:“……”

所以其實剛剛兩個孩子嘀咕了那麼久根本就是白費的麼。

劉毅有些無語的看看鼕鼕,又看了眼湯圓,智商果然就是這麼拉低的。

劉毅和高衍帶孩子回劉恆家裡,劉毅是有鑰匙的,所以家裡沒人也能進得去,兩個大人在玄關換鞋的時候兩個孩子已經站在門口繼續湊着腦袋嘀咕了。

鼕鼕一臉想不通的樣子:“湯圓爲什麼我們回你家要問爸爸呀?”

湯圓現在偶爾能分辨鼕鼕說的是哪位家長了,於是道:“在我家,這種事情都是問麻麻的,哥哥說爸爸在家沒地位啊。”

鼕鼕:“……”

劉毅和高衍抱着孩子去劉恆家裡,劉恆家果然是沒人的。

劉毅進劉恆家就跟進自己家大門一樣,熟門熟路,高衍當然不會這麼自來熟。

兩個孩子一進家門就湊到廚房的大冰箱旁邊,劉毅跟着進廚房給兩個孩子拿冰鎮綠豆湯。

高衍有些無語的忘了下天花板,果然是不對啊,怎麼都感覺不對,劉毅的態度真是太自然了,自然得萬分奇怪。

如果現在站在高衍立場上的是個女人,或許早就察覺出什麼了,但男人不是十分敏感的生物,有些時候並不能很快察覺,不過一旦觸到了苗頭,就又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高衍現在看劉毅越看越不對勁,他之前並沒有多想劉恆和王殷成,因爲大家相處都十分自然,男人麼,只要有一個共同的興趣*好就能談到一起,但現在仔細想想,劉恆和王殷成那裡的態度也很不對勁。

就算鼕鼕是劉毅的兒子,高衍現在因爲鼕鼕的關係住到了劉毅那裡,怎麼劉恆和王殷成一點其他情緒都沒有表現出來呢?正常人會這麼輕輕鬆鬆接納高衍?就像……就像一家人一樣?……

高衍想着想着,後背一層冷汗,越想越不對勁,不光光是劉毅的態度不對啊,根本就是整個劉家人都不太對勁啊……

高衍站在客廳正這麼想着,劉毅端着一大鍋的綠豆湯走了出來,身後湯圓和鼕鼕跟兩個小尾巴一樣貼着黏着,一人手裡捧着兩隻碗拿着勺子,身後尾巴都跟着掃來掃去。

劉毅看了高衍一眼:“來喝綠豆湯。”

“哦。”高衍走過去把兩個孩子手裡的碗接過來,遞給劉毅,劉毅左手拿着一支長柄勺子舀着湯,右手接過碗,手指就碰到了高衍。

高衍手腕一抖,差點沒拿住碗,劉毅疑惑轉頭看高衍,高衍面上卻十分淡定。

劉毅盛了四碗綠豆湯,鼕鼕和湯圓立馬竄上桌子。

高衍去拍兩個孩子的小爪子:“太涼!喝了會拉肚子,等一會兒。”

於是鼕鼕和湯圓又十分老實的乖乖坐着等,眼睛卻死死盯着面前的綠豆湯。

劉毅和高衍坐在兩個孩子對面,也沒有動,高衍看差不多了,才讓兩個孩子開動。

劉毅轉頭看了高衍一眼道:“要糖麼?沒加多少糖。”

高衍心中默唸“節奏不對”,搖搖頭,道:“沒事。”

兩個孩子喝得肚皮都圓溜溜的,之後上樓玩兒去了,高衍也喝撐了,漸漸就來了點睏意,坐在沙發上的時候眼睛就眯了眯。

劉毅走過來,彎腰問道:“困?要睡覺?”

中央空調開着,客廳裡十分涼快,一切都十分平和,沒有什麼突兀的,一大碗綠豆湯喝下去心裡也十分暢快,高衍背靠着沙發,點了點頭,擡眼的時候卻愣住了。

劉毅站在自己面前,弓着身彎着腰,一條手臂就直接撐在沙發靠背上,離自己的臉也就幾公分遠。背光而戰,周身似乎都鑲嵌在一層淡白色的光影中,口中說出的話也十分輕,像是生怕吵醒什麼一樣。

高衍一個激靈就醒了,下意識坐起來又往後靠了靠,擡着下巴看劉毅:“沒,沒有。”

劉毅倒沒有繼續維持那酷酷的姿態,轉身很自然的坐到了高衍旁邊道:“能說說你和溫寧以前的事情麼?”

高衍一愣,下意識就問道:“爲什麼?”

劉毅一手擱在大腿上,聽到高衍的問話想了想,道:“因爲我想知道。”

高衍心道這不是說了等於沒說麼,就聽到劉毅繼續道:“因爲我在乎,所以想知道更多。”

因爲……在乎?

在乎!

高衍靠着沙發坐着,這一刻終於徹底沒辦法淡定了,渾身的血液在這一刻都凝固了,身體都僵硬了,腦袋有短暫的當機。他想他沒有聽錯啊,劉毅竟然說他在乎?因爲在乎所以想知道更多?

你到底在乎什麼?你到底把我當做什麼人?

高衍幾乎是把即將脫口的話生生嚥了下去。

不能問,不能這麼問。如果劉毅的出發點只是爲了孩子,那他的問題絕對只是庸人自擾,他沒有勝算的籌碼,無論劉毅是怎麼看待他的,從高衍對劉毅動心開始,很多東西都不一樣了。

多在乎了一個人,就多在乎了很多事情,他的想法、他身邊的人、他是怎麼看待自己的。

高衍強壓制住內心的想法,他不停告訴自己沒關係沒關係,他現在只是有一點點喜歡劉毅而已,沒關係,只要確認劉毅不喜歡自己他就一定會死心的,沉住氣沉住氣。

劉毅看高衍有些出神,便道:“如果你不想說就別勉強了。”

高衍這纔回神,擡眼朝窗外看了一眼,“沒有,其實也沒什麼。”

“我和溫寧認識的時候各自年紀都不大,我20,他22。他家背景很大,全家都是清教徒。我和他認識的最開始也只是普通朋友,因爲我一直是獨身觀念,而他有宗教信仰,在他和他家人的信仰裡同/性/戀是原罪。相處時間長了,兩個人就在一起了,不過他一直很矛盾,他的信仰和感情發生了最直面的矛盾,他那個時候心態十分不好。之後就分手了。”

劉毅:“只是這樣麼?”

高衍看着劉毅,笑了一下,道:“當然不只是這樣,不過你讓我說其實也只能這麼說,因爲有些事情過去了再挖出來跟刨墳沒什麼區別了。”

劉毅:“難過麼?”

高衍愣了下,淡笑道:“當時應該不好受吧,畢竟是最開始喜歡的人,決定在一起的時候還規劃了未來的很多事情。現在想想那個時候還是太年輕了,其實知道不能在一起的時候,就應該果斷分開。”

劉毅:“爲什麼會分開?”

高衍面色很快淡了下去,對於當年爲什麼會分手這件事情,高衍一直諱莫如深,對誰都沒有講過,就算是宋明也只以爲是溫寧脾氣不好動粗。

高衍搖了搖頭,這個問題他不會回答的。人這輩子總有一些事情是從內心裡就在逃避的,回想一次凌遲一次,刀刃滾在自己心裡,血滴在自己心口,旁人是感受不到的。

所以有些事情本能就不想再提。

氣氛一時都冰住了,高衍笑了一下,道:“分都分了,追究原因沒意義。”

劉毅側身看着高衍,當他問“爲什麼會分手”而高衍的面色很快冰住的時候他心中隱約有些溫怒,這樣的怒意不是對溫寧和高衍曾經那段過去的嫉妒,而是因爲他什麼都不知道。

高衍有一段什麼樣的過去,他不知道,高衍和鼕鼕曾經有什麼樣的生活他還是不知道。

高衍收回視線垂下眼簾,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劉毅卻在這個時候無聲靠近,看着高衍,道:“沒關係,雖然不知道溫寧這次出現的目的是什麼,但你和我在一起,什麼都不用多想。”

高衍嗯了一聲,突然覺得不對勁。

在一起?你和我在一起?

高衍在一刻覺得空氣都停止流動了,腦子裡反覆是劉毅剛剛說的話……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難道他們兩個理解的在一起其實不一樣?

高衍轉頭看劉毅,喉頭上下翻動,終於沒辦法淡定也沒辦法沉默了,“你剛剛說什麼?”

劉毅挑眉:“你和我在一起,什麼都不用多想。”

高衍:“……”

高衍深吸一口氣,對着劉毅坐正坐直,他覺得他今天真的有必要搞清楚一些事情了,“劉毅,我問你一些事情,如果是我多想了,你就當我從來沒有問過好麼?”

劉毅點頭:“好。”

高衍看着劉毅,黑眸中涌動着極度複雜的神色,“劉毅,除了是鼕鼕的爸爸,我們兩個是什麼關係?!”

劉毅回視高衍,眼神十分坦蕩:“我們不是已經在一起了麼?”

高衍:“等等,你說的‘在一起’是什麼意思?”

劉毅朝高衍這邊挪了一下,手臂伸長,放在高衍身後的靠背上,想了想措辭,道:“就是劉恆和王殷成的關係。”

高衍:“……”

高衍覺得自己跟不上劉毅的腦回路,他們的關係什麼時候有了這麼突飛猛進的發展?而劉毅那麼理所當然的神色是怎麼回事?

時間回溯到兩天之前。

劉恆家二樓的陽臺上。

王殷成道:“其實你可以更直接點,就像劉恆當年一樣。”

劉毅搖頭。

對劉恆當年的做法劉毅心中還是頗爲微詞的,不要江山要美人這種事情在劉毅看來是個十分愚蠢的,不過劉毅當年並沒有阻止。因爲劉毅是長子,做哥哥的總要承擔更多的責任,所以劉毅心裡對劉恆的期待就沒有那麼高,而且豆沙確實很需要王殷成,於是劉毅也就沒多管什麼。

但現在要劉毅來個“絕處逢生”的做法,還真不可能。因爲如果他不夠強大,誰來罩劉恆一家?誰給鼕鼕高衍好的生活環境和社會地位?

所以劉毅一下子就否決了王殷成的提議。

王殷成手裡拿着瓶酸奶喝,邊喝邊道:“或者這樣。”擡頭:“還有一個辦法,我研究生一個同學的辦法,死皮賴臉。”

劉毅想了想,這個可以有。

王殷成繼續道:“你可以默認你和高衍已經在一起了,等他直接問你‘我們什麼關係’的時候,你就可以很坦蕩的說‘我們已經在一起了,我們本來就是戀人關係’。諸如此類。不過這個辦法心裡素質過硬的人才能用,因爲高衍如果對你沒感覺,很可能以爲你有病……”

劉毅點了點頭:“我和他本來就在一起。”

王殷成嗯了一聲,低頭喝酸奶,隨口道:“入戲真快。”

劉毅:“我說的是事實。”

王殷成一口奶直接噴了。

張融融送走了高衍,轉頭就坐電梯上樓。

套房設施齊全,工作休息休閒一應俱全,張融融打開遠程視頻,畫面裡很快出現一個50歲左右眉目十分正派的男人。

張融融打了個招呼:“喬總。”

喬行點點頭,道:“張助。”

張融融面對攝像頭,坐得十分端正,言行有禮恭敬,挑不出半點不對,“除了第四件拍品,一對‘雍正膽瓶’,其他拍品的確認書都已經到位。今天早上豇豆紅太白尊的款項也已經到位,鑑定師也已經來驗過貨了……”

張融融做事十分有條理,視頻對面的男人聽得很仔細,一條條過來,偶然問幾句他在意或者在他看來不怎麼明確的,張融融也都回答得十分明晰。

喬行滿意的點點頭,對張融融道:“辛苦了。”

張融融笑道:“喬總客氣了。”

喬行:“如果沒事,今天就到這裡,我三天之後的飛機,下一場拍賣會之前會過來。”

張融融點頭,依舊坐得十分端正,只是表情帶着點遲疑,眼裡帶着些吞吞吐吐,似乎有什麼想說但是十分猶豫。

喬行看出了張融融的眼神,於是問道:“還有什麼事?”

張融融垂眸,猶豫了片刻,擡眸時眼中不再有遲疑,他是精幹的女強人,遲疑只會影響她的判斷,於是乾脆道:“喬總,我接下來說的話可能十分冒昧。”

喬行了解張融融,於是道:“沒關係,你說。”

張融融:“我很多年之前聽喬總您提過您過去的一些事情。今天早上驗貨太白尊的鑑定師,他長得……和您非常像。而且很巧的是,他也姓高。”

喬行眉頭略微皺了一下,道:“他叫什麼?”

張融融道:“高衍。”

張融融的話一脫口,喬行的表情很明顯就變了,神色都呆滯住了,眼神有些空洞地看着攝像頭以外的地方,過了一會兒纔回過神,問道:“你沒有看錯?”

張融融心裡也是一驚,雖然老闆的心思不好揣摩,但喬行的表現實在是太明顯了。

張融融想了想倒:“樣貌確實非常相似,年紀似乎也差不多,但他是給本地一個醫用建材老闆做鑑定師,那邊並沒有上報高衍本人過多的材料,我這裡暫時也只知道這麼多。”

喬行點頭:“我知道了。”頓了頓:“我明天飛機,你安排一下。”

張融融略微一詫異,道:“好的,喬總,我去安排。”

喬行關掉遠程視頻之後閉着眼睛沉默靠着已經坐了很久很久,一直到溼潤的眼角都幹了,才睜開眼睛,打了一個電話。

電話接通得非常快,只是開口就是不太流利的中文:“喬?什麼事?有?”

喬行道:“展覽結束了麼?”

那頭換了英文道:“很早就結束了,主辦方的負責人又換了一個,真是讓人頭疼。不過很遺憾,喬,我們沒有找到你說的那個人。哦,還有,你放心,你的遙攆金錢樹我保管的很好,放心好了。”

喬行揉了揉眼角:“沒關係。”頓了頓道:“我明天飛機過來。”

那頭驚道:“可你不是有筆很重要的生意要談麼?”

喬道:“不不,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我會先安排好。”

“我明白了,你們中國人的說法,魚和貓爪子不可同時得到。”

喬行也懶得去糾正是對方其實是熊爪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