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重的殺氣。”
老婦人見魏昊瞬間出刀，感慨之餘，卻也不慌，而是面帶微笑說道，“我知你必會前來，所以久候多時。”
“哼！不管你是哪路仙神，若不說個清楚明白，休怪我長刀無情！”
“我若不說，莫不是還要斬了我這個老婦人？”
“不錯！”
魏昊目光凌厲，“某隻身赴京，視身外皆龍潭虎穴，獨我一人之外，皆可爲敵。魏某長刀，無不可斬之輩。便是天神，照殺不誤！”
刀鋒朝上，魏昊再次喝道：“有什麼說道，全部交代。你只有一次機會，休要跟我饒舌，也別想講什麼道理。我只身犯險，便是無所顧忌！”
“……”
老婦人當真無語，但還是無奈道：“我確爲大夏先帝來尋你，想要請你提振君威，延續大夏國祚。”
“只有這樣？”
“不錯。”
“發誓，向我發誓，所言爲虛，必遭無邊地獄之苦！”
言罷，魏昊手掌託舉虛無，有無形印璽懸浮其上，老婦人見狀，頓時驚愕：“你當真得了‘酆都印’！”
錯愕之餘，她嘆了口氣：“我雖是法身，不過既然你要發誓，我便發誓吧。”
法身？
魏昊一聽頓時愣了，仙神之中，舉凡大神，都有千變化萬之能。
諸如法身、報身、化身、應身、道身……不計其數。
其中法身乃是修行道理的具現，通常都是在道場中授業纔會留存。
想要分出法身，不是說境界修爲到了就行，終究還是要拼“功行”，功勞和德行，這就是根本，道理於“功行”有加持，自然多多益善。
如地府大判，境界修爲定然不如天界諸多天仙大能，可他們法身衆多，因爲他們賞善罰惡的道理根基，於“功行”大有裨益，自然可以分身九州。
只是強弱有別，不像眼前的老婦人一樣，看上去就是完整的一個大活人。
蔣判官的法身，頂天就是一個陰鬼模樣，毫無生趣可言。
“我‘緱氏老母’在此向地府府君魏昊起誓，此前種種言語，沒有欺瞞之處，若有欺騙，必遭無邊地獄之苦。”
誓言一出，魏昊當即收了“酆都印”，以他的境界，光憑自己的五感，察覺不到更強仙神的情緒波動，唯有藉助“酆都印”，才能窺視真相。
見“緱氏老母”的確所言非虛，魏昊這才鬆了口氣，衝她抱拳道：“老人家勿怪，某也是小心行事。”
“也是我冒失了。”
嘆了口氣，“緱氏老母”也有些尷尬，她實在是沒想到，這位地府府君，性情會如此剛烈，幾乎是完全不留餘地。
“冒昧一問，您是法身……莫非是‘瑤池金母’的法身？”
“不錯。”
沒有云山霧罩，明白魏昊是什麼風格之後，“緱氏老母”也就直來直去，如此打交道，她也是第一次。
“您既然是鎮守崑崙的大神，應該知道君威立不立，看的是國君自己。怎會做這種討人嫌的差事？”
“討人嫌……”
被魏昊這麼一說，“緱氏老母”更加尷尬，暗道這魏大象當真是爽直的過了頭，但還是解釋道，“大夏先帝在世時，緱氏山中精靈多有受其照拂，諸如休耕、休獵等等，都使緱氏山得以休養生息。便是‘金母宮’，也多有修葺，雖不至於金碧輝煌，但也勝在整潔。”
“那的確算是有一段緣分。”
點了點頭，魏昊又問道，“先帝駕崩之後，魂魄不曾進入陰間？”
“他是六重天地仙轉世，身負中興之責，駕崩之後，自然歸位。”
“天界既然能干涉人間王朝，爲何還會如此衰敗？”
“並不能直接介入人間，也是隨緣。若得機緣，便是神仙，也願意功行人間。相反，若能更迭天下，也算是重整河山之功，自然也是機緣。”
其中道理，魏昊也明白了過來，對野心勃勃的神仙大能來說，改朝換代本身不是問題，誰來主持改朝換代，纔是核心。
至於說之前掀起波瀾，如何天下動盪，他們自然是儘可能把自己摘乾淨，免得壞了自己道行。
一切的一切，還是圍繞着“功行”來。
想到這些，魏昊更是佩服當初的人祖們，若非他們“絕地天通”定下人道規則，這些個仙神要是還在人間各種顯聖發威，怕不是一切地水風火，都是由神不由人。
不能直接降世顯聖，想要進階長生，不走“長征路”，那就只能老老實實地爲“人間”服務。
於人道有利，纔是功，纔是德。
人祖防備的，不是隻有敵人，哪怕是同道，也要防着。
掌握大權的超凡之輩，稍稍來一點小小的任性，那也必然是凡人遭殃。
“某疑慮雖然未消，但也夠了。”
衝“緱氏老母”抱拳拱手，魏昊微微躬身，“多有驚擾，還請勿怪。”
“汝爲剛直君子，並無過錯。”
雖說魏昊脾氣暴烈，可要說有什麼侮辱之類的行爲，倒也是沒有，最多就是讓人覺得心頭不舒服。
“告辭。”
沒有廢話，轉身就要下山。
連“金母宮”也沒打算參觀。
畢竟，真神見到了，也就沒有看一看偶像的必要。
“……”
也算是開了眼，“緱氏老母”被魏昊的乾脆利落給驚得無話可說，但看他真是要下山走了，這才連忙道：“我願同你結個善緣，他日若是去了崑崙，或許還有仰仗你的地方。”
“怎麼說？”
魏昊不解，刀不離手，站定在那裡扭頭問道。
“你既然掌握‘酆都印’，豈能不修化身之術，此乃人道正宗，於你有大好處。”
“我不修法力。”
“……”
老婦人目瞪口呆，她驚愕道，“你不修法力，怎麼去的陰間？”
“闖進去的。”
“……”
肉身闖陰間？！
縱使是上古大神的法身，但“緱氏老母”還真沒見過猛到魏昊這般地步的怪物。
肉身闖陰間不是問題，有法寶傍身，有深厚道行，都能扛得住死氣。
但她知道魏昊之前並無什麼傍身法寶，護體手段，不外是“烈士氣焰”，一旦進入陰間，真正扛得住死氣的，是魏昊自身的精神意志。
生存的意志，戰鬥的精神。
缺一不可，且都要深厚非常。
誰也不是魏昊，自然無法體會當時魏昊到底遭受着什麼樣的精神折磨、意志壓迫，然而即便如此，他也從陰間走了回來。
而且傳言，他當時還帶了靈寵，自然就額外增加了負擔。
“若如此，你法身就是己身……”
想了想，“緱氏老母”又道，“你不修法力，這‘酆都印’，就要謹慎施展，舉凡太古仙神，皆有神眼，可窺視無形虛空。若爲他人察覺，定會想辦法盜走‘酆都印’。”
“很重要？”
“很重要。”
“緱氏老母”鄭重地點了點頭，“事關陰陽輪迴，此乃‘酆都大帝’所造功德神器。若是爲他人執掌，諸事皆休。”
聽得“緱氏老母”這番話，魏昊猜到這位大神的真身“瑤池金母”，應該也是人祖人皇這一邊的，否則，也不會是她來鎮守崑崙。
“我記下了。”
魏昊點點頭，然後又問，“不修法力，就不能修煉化身之術了嗎？”
“不能。法身就是己身，你的道理、神通，都加諸於自身，想要分出化身，好似放血割肉。”
“有沒有近似的方法？”
沒有死心，魏昊繼續詢問，“當初有人以我形象作畫，我也能感應到。”
“噢？”
“緱氏老母”眼睛一亮，“此謂‘感應通神’或者‘通神感應’，非大毅力不可得。你是傳遞何種精神過去？”
“殺意。”
“……”
“怎麼，不行？”
“……”
這不是行不行的問題，這正常嗎？！
“緱氏老母”覺得“大庭氏”多少也帶點病，不，“大庭氏”原本就有病，找這麼個瘋魔接班，可見冥冥之中是有緣分的。
“殺意……也不是不行。”
思來想去，“緱氏老母”遍尋經典，想起了諸多仙法神術，然後道，“神仙境界，有一道法，喚作‘神身’，雖無實體，卻好似一人化多人，共同參悟道法，有助力修行之妙。”
隨後，“緱氏老母”就給魏昊解釋“神身”的特點，大體上，就是精神意志的具現，且有內外自如的便利之處。
原本是一個人去開悟、修行，但此時就相當於多了一個或者多個神魂，幫忙思考，助力修行。
“神身”具現，則好似“赤俠飛刀”感應殺氣，瞬息而至、召喚而至。
“神身”內斂，則猶如道友相聚，共參道理精妙，同修長生大法。
在魏昊聽了，覺得這是“精神分裂大法”，多了一個又一個的自己，這不是精神分裂，什麼是精神分裂？
正常人會練這個？！
魏昊很懷疑，於是道：“還請賜教。”
就練這個了。
“緱氏老母”頓時大喜，笑着道：“如此，我也算是於你有授業之恩，他日崑崙山若有磨難，你若有餘力，還請相助一二。”
“沒有這份干係，但有爲禍人間者，某亦會長刀出鞘。”
“……”
還是無語，“緱氏老母”也被魏昊的風格折騰的有些崩潰，但知曉他就是這樣，也就不再糾結，直接開始跟魏昊講解“神身之術”的要領。
入門便是“一心多用”，這一點難不倒魏昊，他身經百戰，早就掌握了一心多用的方法。
不是天賦才能，而是不得不如此，做不到，就得死！
就得敗！
他能活下來，自然是掌握了。
有了這個基礎，“神身之術”剩下的，就是精神意志的強度，魏昊能自動感應殺氣，察覺妖物是否撒謊，自然也是不差的。
而後便是在識海之中，內視自我。
緱氏山的一處花圃中，“緱氏老母”淡然傳道，魏昊正坐於前，認真聽講，長刀置於身側，時不時傳來嗡嗡作響的刀鳴聲。
置於周遭精靈，更是一個個活潑起來。
這“緱氏老母”不愧是“瑤池金母”的法身，諸多道理只要一說，哪怕是聽不懂，也會讓草木誕生精神，便是頑石，也有幾顆開始點頭稱是。
講了一遍又一遍，有頑石聽得出口稱讚時，魏昊忽然睜開眼睛，不過看到的，不是草木精靈，而是一團刀光劍影中的自己。
“這……就是我的識海嗎？”
處處都是殺氣、戰意，不斷地有殺氣、戰意，凝聚成自己的形象。
一個自己走了出來，開口道：“鬥上一場！”
另外一個自己也走了出來：“出刀吧！”
“唯有殺！”
又一個自己站了出來，大聲喝道。
很快，一個又一個魏昊出現，圍繞着魏昊自己，上天下地，處處都是持刀握槍的殺戮戰神。
站立在中心，魏昊興奮無比，緩緩地亮出戰刀：“諸位，牢記那句話……”
“魏某刀下，無不可斬之輩！”
“殺！”
不知道多少個魏昊，齊聲大喝，互相廝殺。
什麼仙神，什麼親族，哪怕是自己，當斬則斬，沒有什麼好可惜的，沒有什麼好猶豫的。
“緱氏老母”看着彷彿閉目養神的魏昊，總覺得有些奇怪，心道此人是不是悟性不夠，所以不能入道？
往常她傳道受業，總有人情緒波動，或是痛哭流涕，或是歡呼雀躍……不一而足。
像魏昊這般毫無動靜的，大多都是悟不出“神身之術”的精妙，算是資質不到天才的層次。
可她自認不會看走眼，像魏昊這樣的逸才，人間五百年難覓，不至於如此平平無奇吧？
此刻，識海之中，不知道多少個魏昊殺得天昏地暗，無數道“烈士氣焰”在碰撞，每一次碰撞，魏昊都會進一步強化自己的弱點。
殘肢斷臂、頭顱屍體，殺到血流成河，刀槍盡數斷裂。
然而即便這樣，這些魏昊依然狀若瘋魔，繼續廝殺，拳頭、手掌、牙齒，只要能用上的辦法，全都用上。
直到最後，整個血色識海之中，只剩下一個魏昊。
“呼……”
輕吐一口氣，魏昊緩緩睜開眼睛，然後對“緱氏老母”道，“多謝傳道之恩，此術對我大有裨益，很是痛快！”
“？？？？？？”
“緱氏老母”一頭霧水，“痛快？修煉‘神身之術’，其實頗爲艱辛，畢竟一心多用之上，更有神魂俱裂之感。你若有不適之處，說出來便是。”
“沒有不適。”
魏昊也有些不解，這方法對自己修煉，絕對是有大好處，不是空想出來提升，而是真的相當於多了一個又一個自己在共同進步。
“你……你是如何領悟的？”
感覺有點詭異，“緱氏老母”小心翼翼地問道。
魏昊笑了笑，便跟她解釋了自己領悟之後的妙用，而聽完魏昊的描述之後，“緱氏老母”驚得張大了嘴巴，久久說不出話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