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飯,陳大丫拿着柴刀帶上揹着背籮的弟弟妹妹向村尾後的大山進發,她們姐弟今天的任務是兩框豬草四擔柴。
其他人也有各自的任務,有在家刺繡的,有下田拔草的,有外出上工的,當然也是四處亂蕩的。
路上,六丫摘了幾朵野花遞給大丫:“大姐,這些送給你。”
“吃。”陳大丫看了一眼野花,神情還是那麼呆呆的。
“哎呀,這個不能吃的,這是用來看,是不是很好看?”六丫將一朵黃色小花插在頭頂上。
陳大丫木木的看着六丫,眼裡木得一絲感情。
“要是大姐是正常的就好了。”狗子看了大丫一眼,一臉神情低落的樣子。
“臭哥哥,你纔不正常,我相信大姐一定會好的,大姐是世界上最好的大姐。”六丫鼓着小臉。
“嗯,大姐是最好的。”狗子沒有反駁,很認真的點了點頭,他也希望大姐能好過來。
黑龍山脈連綿幾千裡,隔斷了大楚與大遼,因形似俯臥在大地的黑龍而得名,內裡毒蟲猛獸縱橫,人類瞭解的只有山脈的最外圍的幾裡,內裡沒人敢往。
儘管知道黑龍山脈的資源豐富,但卻被人視爲禁地,許多藝高膽大的人進去窺探,但卻沒見有一人生還歸來。
百年前大楚太祖皇帝欲一探黑龍山脈,連合大遼皇帝,合兵十萬大軍進發山脈,歸來的卻僅有不至三千人。
這兩千多人殘一半瘋一半,出來卻沒一人活過百日,至此,黑龍山脈成了整個大陸的禁忌。
陳大丫砍柴的地方就是黑龍山脈的最外圍的一個小山包,就是這裡沒人敢來,所以乾柴和豬草都特別好,別人怕,陳大丫卻不知道怕爲何物。
狗子和六丫在小溪邊割草,陳大丫在山坡頂上砍着乾枯的木柴。
兩個背框很快就裝滿了綠油油的草,狗子直起腰,擡頭看了看機械般砍柴的大姐,扭頭對六丫道:“妹妹你去幫大姐捆柴,我看一下能不能釣到魚,等會釣到魚咱們烤魚吃。”
說着,就見狗子從衣襟裡掏出一小團線,上邊還掛着一枚針制的魚鉤,這是去年他從老陳家偷藏起來的,運氣好的時候能釣幾條小魚嚐嚐鮮。
“嗯嗯!”
六丫看了看溪水,舔了舔發乾的嘴脣,重重的點了點頭,轉身向山坡走去,她也想吃魚。
其實老陳家並不窮,一個月能吃兩三次肉,但卻沒他們二房的份,連帶肉味的湯汁都沒有,連乾的都少有能吃上,最過分的是過年都是青的。
或許對於他們來說,二房這三個就是牛馬跟奴隸,每天有吃的就行了,吃飽了就不吵不鬧。
“大姐,我來幫你…………啊~”
六丫小跑着向上爬,到半山腰就高興的喊陳大丫,話還沒說完,卻不料腳下一空,泥土掉落,整個人也跟着掉了下去。
陳大丫扭頭一看,手中的柴刀一扔,人就如脫弦的箭般向下躍去,跟着六丫就跳了下去,沒有一絲猶豫,保護弟弟妹妹是她刻入腦子的職責所在。
“妹妹。”
下邊的狗子也嚇到了,也扔下了手中剛綁好的魚竿,起身向上跑來。
嘣~
這是一個四五米深的坑,陳大丫後發先至,搶先將六丫護在了自己上面,用自己的身體給她當了一次護墊。
“嗯~”撲哧~
陳大丫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痛苦的神色,眼睛張的老大,一口鮮血從她口中噴出,接着眼睛又緩緩合上,這是她與生俱來第一次知道痛。
坑口狗子跪在地上,探頭喊道:“大姐,小妹。”
坑內六丫並沒有受什麼傷,但看到大丫噴血卻嚇傻了,眼睜睜的看着,連哭都一時間忘了。
“大姐,大姐,你不要死啊大姐,哇嗚嗚嗚,大姐,不要,不要啊大姐…………”
回過神來的六丫一咕嚕就爬了起來,雙手捉着大丫的手不停的推拉,哇的一聲就哭了起來,早熟的她已經知道了生死爲何。
“大姐,大姐,小妹你等等,大姐不會有事的,我這就救你們,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不會…………。”
狗子的雙眼也流出了淚水,亂了分寸,嘴裡不停的唸叨着,起身在周圍尋找着可以用的藤條。
陳大丫是兩人的身體和精神支柱,是不能崩塌的。
兩人顧着傷心,卻沒注意到坑下一粒粒烏金色的東西,正從四面八方進入陳大丫的身體裡面。
此時的陳大丫的腦海裡正如放電影般閃過一個個片段,如夢似實,夢裡的她是靈氣復甦後修煉界的一個大盜,從盜靈果開始,到盜上古洞天,最終她還是失手了,在一座遠古遺址中,身體炸裂,三魂七魄被強行分開投入無盡黑洞中。
正所謂大道五十,天譴四十九,遁去一線生機。
陳大丫癡傻就是因爲魂魄不全而導致的,她的兩魂六魄落胎爲人,生而缺魂少魄,這是對她的懲罰,餘一魂一魄被封印在她的至寶混沌珠內。
而這個大坑應該是混沌珠着落下時砸出來的,經年久月長,樹根將洞口封住了,要不是六丫踩到,或許陳大丫將癡傻在一輩輩的輪迴中,直至魂飛魄散。
但陳大丫救妹心切,剛好以魂血爲引,將混沌珠重新引入體內歸主,這個機率也是絕了。
而大坑這邊,六丫還在哭着道:“大姐,大姐,您醒醒啊!您不要離開我們,奶奶會賣了我們的。”
話音剛落,陳大丫像是受了什麼刺激似的,猛然睜開眼睛,瞬間坐了起來大喝道:“不賣,誰敢賣,打死。”
六丫看見坐起來的大丫,瞬間撲進了她的懷裡:“大姐,大姐,嗚嗚嗚嗚嗚……”
“呼呼……”
陳大丫張口喘着粗氣,胸口上下起伏。
“大姐,我好怕,好怕您不要我和哥哥了,真的好怕。”六丫將頭埋在大丫的懷裡,不停的哭訴着。
“不怕,六丫不怕,大姐好了,大姐要保護你們一輩子,不怕。”陳大丫舉粗糙的大手摸着六丫的頭髮,安慰着,記憶中也知道自己這妹妹受了多少苦。
“大姐,您真的好了。”
六丫瞬間就反應了過來,離開大丫的懷抱,看着臉上還掛着血的陳大丫。
大丫扯動着僵硬的臉面,十四年來第一次笑,樣子卻是那麼的滑稽:“真的,你看,是不是沒有了以前呆木木的樣子。”
“太好了,大姐好了,大姐終於好了,嗚嗚嗚嗚嗚。”
這個滑稽的笑容在六丫看來卻是世界上最好看的,沒有之一,一瞬間就喜極而泣了起來。
“不哭,六丫不哭,走,姐帶你出去。”
陳大丫摸了摸六丫的頭髮,擡頭看了看坑口,狗子那哭泣聲傳入耳內,心裡有些擔心。
只見大丫抱着六丫站了起來,擡頭看着坑口,身子一退一進,腳下一躍而起,在坑壁上借力,兩人沖天而起,落在了坑外,完美。
六丫都看呆了。
“弟弟。”
陳大丫落在地上就看見不遠處的狗子,身前正向着這邊,正用牙齒啃咬着一根拇指粗的樹藤,嘴裡的血跡清晰可見,哪怕是曾經殺人如麻,心如鋼鐵的魔女也瞬間忍不住落淚了,這就是她的弟弟,正無可奈何的用藤條救她。
狗子呆住了,淚眼朦朧的擡頭看了看走向自己的姐姐,不敢相信的抹了抹眼淚,自己是出現幻覺了嗎?
不等狗子回神,六丫就高興的道:“哥哥,大姐好了,大姐會哭了,大姐還會笑呢,大姐笑的最好看了,哭着也好看,但我不喜歡大姐哭,大姐不哭,我們好好的。”
六丫粗糙的小手幫大丫抹去淚水,她不想看見大姐哭,永遠都不想。
“大姐。”
狗子放下藤條,起身撲了過來,生怕慢一點就會失去似的,眼淚流得更快了。
“嗚嗚嗚嗚嗚,大姐,我以爲您不要狗子和六丫了,我好怕,好怕。”
陳大丫蹲下身子將這個自家唯一的男子漢抱入懷中,任他在懷裡哭泣,雖然他才八歲,但卻比很多成年人更堅強,這次哭出來,明天又是男子漢一枚。
“嗚嗚嗚嗚嗚。”
六丫還沒止住的淚水又跟着哭了起來,這些年的悲傷和委屈實在太多了,想哭訴都沒人聽他們的。
“好了,不哭,大姐好了,從今以後就是好日子的開始。”陳大丫撫摸着弟弟妹妹枯黃的頭髮,輕聲的安慰着,心裡卻有着對那些家人的恨意。
以前她雖然癡傻,但卻不是沒有記憶,正因爲她癡傻,所以沒人躲着她說話,如今魂魄齊全,以往所見所聽之事都能一一回應起來。
當年抽丁陳家用的是抽籤決定,四長一短五條籤子,陳大河抽到短籤並不是意外,這都是是陳老漢有意爲之的,做籤的是他,分籤的也是他。
說什麼這是最公平的,也就陳大河這自以爲孝順的傻子纔信,傻傻的就去送了命,一點都不過腦子。
而牛氏的死也不是意外,而是兩個老東西不肯出錢醫,估意拖死的,這些都陳大丫眼見耳聽的,這仇她也不久,慢慢報吧。
雖然能將人殺了,但陳大丫不想這麼便宜了他們,她要慢慢折磨他們,就算想死也要問問她同不同意那種,這日子長的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