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立若有所思地重複着：“爸、爸？賈博士，你說童心只有受到外部刺激時她的大腦纔會異常放電？”
賈明博使勁閉着嘴，嘴脣因爲太用力緊閉形成了兩條向下的曲線，他緊皺眉頭，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童心的臉，默默點點頭。
“是不是，您剛纔搓她的胳膊和腿時刺激到了她，這種刺激應該跟她在八歲時受到的刺激有某種相似，所以，她的大腦就開始異常放電了！一定是這樣，一定是這樣！啊？賈博士？您覺得是不是這樣？看，她的丘腦還在持續放電！”
賀立越說越興奮，他盯着電腦屏幕，驚叫道：“賈博士，她的腦電波頻率已經增加到每秒3000次了，您說，腦電波頻率如果增加到7000—15000次，就能完整的而且無創傷上傳人的意識！哎呀！她的腦電波頻率在降低！”
賀立驚叫着看向賈明博，
賈明博還保持着剛纔的表情和動作，他瞪着一雙渾濁的眼睛緊緊盯着童心的臉，他的眼睛裡正汩汩地流下——眼淚……
賀立頓時愣住了，他盯着賈明博看了幾秒鐘，忽然，他明白了，他倒抽了一口涼氣，小聲試探着問：“您沒事吧？”
賈明博緊緊抿着嘴脣，什麼也說不出來！
賀立想了想，他猜到了什麼，小心地問：“賈博士，童心，是不是——您的女兒？”
聽見賀立的話，賈明博漸漸回過神來，他強撐着坐直身子，雙手拼命攥緊童心身上蓋着的薄被子，說：“我不知道段瑞上傳人的意識是要……他們會把童心怎麼樣？”
賀立儘量保持語氣平靜，問道：“童心真是您的女兒？”
賈明博穩定了一下情緒，說：“童心八歲時，我和我的團隊在研究院有一間小實驗室，那時候，我們申請下來一筆經費就開始研究腦機接口技術。我整月泡在實驗室裡，每天只吃一頓飯，頭不梳臉不洗地做實驗、分析數據，一個月纔回一次家，回到家，童心他媽跟我又吵又鬧，說我有外遇，我乾脆搬到實驗室住下，童心他媽又到研究院吵鬧。我實在太想把腦機接口技術研究成功了，一氣之下，給童心他媽留下一張簽了字的離婚協議書就搬到了實驗室去住。
幾個月以後，研究院的研究經費用完了，爲了繼續研究腦機接口技術，我應聘去了另一個城市的一家合資公司繼續搞研究。
研究腦機接口技術讓我如癡如醉、樂在其中。離婚以後的前五年，我回過幾次家，但是，都沒進門，只遠遠地看了看三個女兒，後來，童心她媽結婚了，從此以後，我就一頭紮在實驗室裡專心搞研究，轉眼就是二十多年，也沒跟她們母女聯繫過。”
“這麼說，您纔是童心的父親童志？”賀立還記得賈明博講的故事。
賈明博繼續說：“我怕童心她媽找到我，影響我工作，所以，我索性改了名字。”
賀立不再說話，賈明博癡迷於研究腦機接口技術，是全公司裡最拼命的科學家，這件事全公司都知道，今天，賀立終於知道他癡迷到什麼程度了！
賈明博痛心地看着童心，說：“童心還有一個姐姐和一個妹妹，我離開他們母女四個二十二年，我不後悔，我有權利追求我的事業！但是，我不該把童心捲進來啊！我在做什麼！”
賀立安慰賈明博道：“童心對段瑞研發的獵殺遊戲至關重要，而且，童心只有活着才更有用，段正天不會捨得傷害她。”
賈明博擡眼看着賀立，問：“如果我不能用腦機接口技術把童心的意識無創傷完整地上傳，會怎麼樣？”
賀立如實相告道：“段總讓我盯着您，您用腦機接口技術上傳童心的意識進入電腦時，如果童心的腦神經受到損傷，他讓我立即把童心切腦上傳。”
賈明博不知哪來的力量，他騰地站起來使勁抓住賀立的胳膊懇求他：“你幫我把童心救出去，只要童心能逃出去，你可以立刻把我切腦上傳！”
賀立扶着賈明博坐下，搖搖頭說：“賈博士，你太高看我了，我哪有那個本事救童心出去！您還不知道進出這棟大廈有多難嗎？公司員工下了班連公司的一張紙都不能帶出去！更別說是童心這樣對天正公司至關重要的大活人了！”
賈明博頹然坐進椅子裡，
賀立繼續勸慰他：“您還是想辦法讓童心的大腦異常放電，用腦機接口技術完整無創傷上傳她的意識吧，只要您能完成這件事，童心就安全了，段瑞必須得留着童心研究她的大腦異常放電規律，進而研究出使普通人大腦異常放電的方法，只有研究出讓普通人大腦異常放電的方法，玩家才能安全上傳意識進入電腦玩遊戲，段正天才能把段瑞研發的獵殺遊戲推廣到市場上，給他們父子倆掙大錢。到那時，您再見機行事。”
剛纔，賈明博一聽賀立說童心會被切腦上傳，他的腦子一下子亂了，聽賀立這樣掰開揉碎了給他講，他才恢復了理智，“只有我將童心的意識無創傷完整上傳，童心纔會安全”賈明博默默地想。
賈明博疲憊地伸出手握住童心的手，童心的手還是冰涼。
賀立看着電腦屏幕上的三維大腦掃描圖，丘腦處的紅色亮光消失了，“她的腦電波頻率已經恢復了正常。”賀立提醒賈明博。
賈明博握住童心的手，回憶起童心八歲時的事，童心是他的第二個女兒，童心有一個姐姐叫童慧，還有個妹妹叫童海鷗，姐妹三個的名字都是賈明博起的，
姐妹三個的性格正如其名，童慧從小就優秀，秀外慧中、性情溫和；童海鷗雖然年齡最小，但是確是主意和膽量都最大的一個，性格剛毅、火爆，像極了她媽媽；童心是賈明博最喜歡的一個女兒，她凡是都粗心大意，大大咧咧，還特別會逗人開心，性格溫暖善良、活潑可愛，還有就是嘴饞，她從出生到八歲一直就是一個胖丫頭。
童慧聰明乖巧，從不挨媽媽罵；童海鷗無理辯三分，得理不讓人，她也不捱罵；只有童心心粗還頑皮，經常莫名其妙就挨一頓收拾，但是，她眼淚還沒幹轉眼就又吃又玩開心起來了。所以，賈明博最喜歡童心。
賈明博在研究所上班時，他每次回家，只要童心在家，她都會立即跑去迎接爸爸，連親帶抱，接下來就是要好吃的。
賈明博每次想起童心，他都會不由自主地笑，
現在，他回想起來童心小時候耍活寶的樣子，他忍不住笑出了聲，
那是童心八歲的時候，賈明博回家時，給孩子們買了一大桶焦糖爆米花，結果，只有童心一個人在家，這下，童心可高興了，她一口氣把一大桶爆米花都吃了，她吃高興了，把裝爆米花的盒子做成王冠戴在頭上，身上披着一塊紅毯子興奮地滿屋子亂跑，嘴裡大喊着：“我是爆米花俠，賜給我力量吧！”
賈明博看着他的大胖女兒瘋玩瘋跑就開心，一個月以來工作的疲倦在這一刻都消散了。
童心見爸爸懶懶地坐在沙發裡只是看着她笑不跟她一起玩，她就臉朝下趴在地上，屁股一拱一拱地學蟲子爬，說爸爸是一條大懶蟲，逗得賈明博哈哈大笑。
那時正是十一月份，北方的初冬是一年裡最難過的時節，屋子裡冷得凍手，童心趴在地上爬了一會兒，她的小手和小腳都凍得冰涼，賈明博就把她抱起來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用自己溫暖的大手搓童心冰涼的小手小腳。
就是那時，童心依偎在爸爸的懷裡，她伸出小手對着茶几上的一支鉛筆，鉛筆距離她的小手有十多釐米遠，然後，她的手開始在空中畫小圈，她嘴裡還唸唸有詞：“嘛尼嘛尼哄，嘛尼嘛尼哄，嘛尼嘛尼哄！”
接下來，發生了奇怪的事，那支鉛筆本來是趴在茶几上的，童心對它“施法”的同時，那支鉛筆自己立起來了！
賈明博反覆檢查童心的手和茶几上那支鉛筆，確定，童心的確是在隔空控制那支鉛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