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arth1
克拉克你這蠢貨……
我很想這麼說，但是我已經沒有機會了。
斷瓦殘垣上，紅色的斗篷和鮮血的痕跡互相輝映。克拉克.肯特——或者說，超人就躺在那裡，躺在那面目猙獰的“毀滅日”的屍體旁。
鮮血淋漓，鮮血淋漓。
我本以爲在哥譚鎮的幾年該讓我適應這種場面，可是我錯了。
我無法平靜自己，儘管在閃電和綠燈他們看來我的反應依然像平日一樣鎮定得不帶一絲漣漪。對此，我必須感謝我的橡膠面具——它讓正義聯盟的其他成員難以看穿我的眼神和表情。
死寂維持了許久，然後大家圍攏過去……他們，她，路易斯，一開始沒有聲音，但漸漸的，啜泣聲開始蔓延，然後變成了哀號和痛哭。
只有我沒有動，我站在原地，我不想過去。我希望保持距離。——我並不是一個畏懼死亡的人，但是……有些人的死亡我依然無法面對——比如我的父母，比如傑森，比如……你——克拉克。
雖然我從來沒有說起過，但是，克拉克，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儘管你那樂觀過頭的理想主義和說教有時候會讓我厭煩，儘管你那外星人的特異能力和招人（好吧，這裡不包括我）喜歡的性情讓我又是羨慕又是嫉妒，但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除了老阿爾佛雷德以外，你是唯一一個敢讓我用生命去託付去信任的人。
只有你——只有你我可以放心，放心地告訴你我的真實身份。因爲只有你願意信任我，雖然你曾經抱怨過我“從不相信任何人”。——當然我也曾經罵過你是“鄉巴佬”，所以最後，你瞧，我們還是扯平了。
哭泣聲讓我的耳朵難以忍受，我的肩膀上像壓了重擔一樣往下沉，我突然發現與其看着悲痛的人羣倒不如盯着地面更舒服些。
現在我開始覺得沒有下雨真是老天的不長眼——雖然我厭惡矯情的氣氛渲染，但是你的死去的確是我們所有人的損失，甚至是……儘管我不願意承認——這宇宙的損失。
你對每個人都誠懇而滿懷關切，哪怕對方是與我們生理結構完全不同的異類；你力量強大卻心靈純潔，你甚至從沒想過用自己的號召力阻止萊克斯當選總統……他們都說我很奇怪很難猜透，其實我只是想要維持自己眼前的清淨，稍微動點腦子就可以瞭解我——相比之下你纔是最奇怪的，你做的每一件事似乎都是爲了別人！爲了地球人或者其他什麼種族，而不是你自己這個克利普頓的遺孤！
這從生物學上有點說不通不是嗎？
閃電在叫我——我很高興他們沒有忘記我，因爲我可不想主動要求擡你的棺材，可我又不想錯過它。
因爲我知道這可能是我這個普通人……能爲你這個全能的超人，我的朋友做的——唯一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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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降臨了。
我踩着滿是露水的青草從陰影裡走了出來。
我喜歡夜晚，它趕走了所有礙事的人——閃電，綠燈，路易斯（失禮，克拉克，我差點忘了她是你老婆），萊克斯……
沒錯，克拉克，他也來了，不管是做秀還是真心表示哀悼，都足以證明你在這世界的位置。雖然當時我很想狠狠給他一拳——要知道，他給我留下的傷口現在還會在陰雨天作痛呢——但我剋制住了，你該感謝我克拉克，我這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放過他的。
哦，該死，你的墓碑被他們修得活象座紀念碑……也許他們以後會爲你再建一座自由女神像那麼高的鐵塔也說不定？
這幫傢伙的審美觀可真滑稽。
可是他們誰都沒有我瞭解你——不管他們對你多好，你依然是孤身一人，和我一樣，不……甚至比我更加孤獨。雖然你沒像火星客一樣親眼目睹故鄉的毀滅，可是那份身爲天外來客的孤獨的體味卻也並不因此減輕多少，或許你可以在其他人面前隱瞞住這些，但是對我，克拉克，我毫不客氣地告訴你，你那一套對我——沒用！
你以爲我不知道你在喪氣的時候飛到了哪裡？——南極，你的秘密基地，你該知道我明白那裡有什麼：克利普頓館，儲存着你故鄉家庭資料的電腦芯片已經成了你最重要的精神寄託，不是嗎？
我是普通人，但不是傻瓜，克拉克。
爲了別人而死的你纔是徹頭徹尾的蠢貨呢……
但是……爲什麼我仍然希望你還活着？
或許，
我也是個蠢貨吧。
——晚安，克拉克，我的外星朋友。
Earth2
看到屍體的頭一秒，我突然明白了我其實是個喜歡逃避現實的人。
我突然發現我不願相信這是真的——感覺就像一隻鴕鳥：我爸爸跟我說過，它們應對不願看到的事情的方法就是把腦袋鑽進沙子裡。
這很愚蠢很荒謬，但它決不會比現實更荒謬：
蝙蝠俠死了——布魯斯死了——哥譚鎮今後該怎麼樣？這不對，這不對，一定是有什麼搞錯了！
好了布魯斯，你不應該詐死，這種把戲你已經玩過一次了！
布魯斯？
……
這是真的，真的嗎？
我還沒有完全地認識你，我們任何人還都沒有機會了解你，你卻已經不在了。當我竭力想要在這一片震驚中找到一點關於你的回憶時，卻又不幸地發現自己記住的你和別人——你素昧平生的人記住的你沒什麼兩樣。
你始終像迷霧一樣隱藏着自己，用橡膠面具，用一成不變的不苟言笑的臉，用那黑色而孤獨的背影。
你到底在隱藏什麼？你明明知道正義聯盟的所有成員都已知道蝙蝠俠的真實身份，卻爲什麼還是用一種格格不入的方式把自己和我們割裂開來？我們應該是朋友，我們應該是比兄弟手足還親密的盟友，不是嗎？
或者你只是在逃避？逃避一切關心和歡樂的感覺？只是爲了不讓自己在快樂中忘記復仇的執念？
布魯斯，我始終讀不懂你。
依然記得初遇的時候，當我用透視眼看穿了蝙蝠俠的面具，正對上你那倔強的藍眼睛時——你不知道我當時是多麼吃驚！因爲布魯斯你——誰會想到你這個上流社會的花花公子會和那個黑夜中魔鬼一樣瘋狂的復仇者是一個人呢？
誰又會想到已經成爲黑夜傳說的蝙蝠俠，其實只是個沒有任何異於常人能力的普通地球人呢？
——不，怎麼能說你普通呢？你的身體是普通的人類，但你心裡想的事情卻連我們這些有着種種特殊能力的夥伴們都看不透。
當你出錢建造了正義聯盟的大本營瞭望塔時，我們以爲你將是我們的一員——然而你的回答只是一個冰冷的背影：
“我的確是個不合羣的人。”
當我們以爲孤傲的你不會信任任何人的時候，你卻在最危急的情況下出手，用你的智慧和先進裝備解決了我們的難題。
當我們認爲你是個無比冷靜以至不會犯錯的無情鬥士時，你卻爲了尋找殺害你父母者的線索鹵莽地孤身潛入敵窟，落入陷阱。
而當我們擔心地認爲你這個普通人類會在我們那些超級敵人的手下死去的時候，你卻又總能在命懸一線的時刻脫身。
……而今天，是個例外，唯一的一次，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你沒來得及拯救自己。
你知道嗎？布魯斯，說句幼稚的話，我相信有天堂和地獄，我也相信公正的上帝會把你和你的父母還有妻子安置在合適的地方。
我知道，儘管你有時候看上去過於嚴厲，過於固執，過於高傲，讓人難以接近，你的正義觀和行事作風也和我們大不相同，但是……
布魯斯，雖然你不會承認，但是你其實真的是個善良的人。
你的哥潭鎮的情況和我們所有人所在的城市完全不同，它是個漠然而瘋狂的地方，不論怎麼看上去都像是個孕育魔鬼的溫牀，如果我是你的話——布魯斯，我一定不會住在這裡。
我不會——雖然你們很多人都認爲我是個無私而慷慨的英雄，但是我明白有些事不是這麼簡單的。
任何呆在哥潭鎮的人，要麼崩潰成爲瘋子，要麼保持漠然成爲任人宰割的羔羊。
我不認爲，當我像你一樣，每天疲於奔命地保護那些羔羊後，還發現自己只是杯水車薪地做着只能被屈指可數的幾個人理解的努力後，還能保持那分理智和沉默的堅定，還能賭上自己的性命去和那些瘋子周旋，同時還憐憫他們……是的，你憐憫他們不是嗎？不然，爲什麼你從來只把他們送到阿克汗姆瘋人院，而不是刑場呢？
布魯斯，所以我才把氪石交給了這個從來冷言冷語的你——因爲你理智，堅強：這種理智讓你可以爲了更大的利益犧牲小的利益，而這種堅強則讓你能狠得下心把燒紅的烙鐵放在傷口上——如果這是拯救受傷者的唯一方法。
布魯斯，你的女兒海蓮娜現在就在我對面——她沒有哭，她果然是你的女兒，雖然我並不希望她會成爲一個像你一樣的痛苦的復仇者，但這個必然的結果在你的妻子貓女死去的那一刻其實就已經是定局了吧？還有夜翼和羅賓也在……作爲你的養子，他們身上其實也刻着你的影子，倔強，高傲，聰明卻又孤獨……還有，你最最忠心的老管家阿爾佛雷德——布魯斯，這分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絕望，我真擔心他會承受不了……
當然，現在我們最擔心的不是這個，而是該如何幫你和你的女兒隱瞞住這層雙重身份——或許我們會爲蝙蝠俠和布魯斯各準備一個墳墓，這很麻煩，……你不用謝我們了……算了，以你的脾氣，你本來也不會說“謝謝”的對嗎？
你這個倔脾氣的傢伙，這回，也終於可以休息一下了。
祝好夢，布魯斯……蝙蝠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