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過天地, 敬過孝茶,媒婆把沈嘉瑩送入了洞房。
月如舟冷眼看着廳上的人,突然端起兩個酒杯, 走到一直站在角落裡的洛晚秋面前, 笑道:“洛公子怎麼一語不發的站在這裡?今天是我的大喜日子, 來, 我敬你一杯。”說着將酒杯遞到月如舟面前
“月大人, 希望你能給嘉瑩幸福。”洛晚秋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呵呵,你雖有管狐護體,但畢竟只是個普通少爺。”
“什麼意思?”洛晚秋覺出不對勁, 一陣睏意襲來,忙扶住了身邊的柱子。
“放心, 我又害不死你, 只是一點點迷藥而已。明天就會傳出沈家婚變, 洛家公子傷心離開揚州的消息。到時候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去找素月了。你啊,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月如舟扶過洛晚秋, 提高了聲音,道:“洛公子,你怎麼喝這麼多酒啊!來人,快把洛公子扶到客房休息。”
這樣就都結束了,如果小時候不是那麼任性, 如果能早一點發現洛晚秋的好, 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沈嘉瑩覺得心痛得很厲害, 眼淚不停的落下。
一開門就見到這一幕, 月如舟的心狠狠揪了一下, 柔聲道:“小嘉瑩,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愛哭了?離開了洛晚秋更應該堅強起來的, 不是麼?再哭就會變成淚人了喲!”
“晚秋呢?”沈嘉瑩背過臉,抽泣着問道。
“在廂房休息。我安排了人,等客人走後就送她離開。”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都結束了。”
月如舟搖了搖頭,道:“是啊,都結束了。可是你真的甘心麼?如果你還想反悔,我可以幫你的。”
“我怎麼會甘心!可是……可是……我不想晚秋娶了我,心裡卻記掛着別的人,我不想她恨我一輩子啊!”
“你真是個傻丫頭!”摟過沈嘉瑩,月如舟苦笑道。自從出了皇宮,他越來越不明白這些人腦袋裡到底在想什麼,明明是唾手可得的東西,偏偏又要放棄。可是,或許這纔是人最可貴的地方。
屋內的紅燭忽明忽暗,月如舟皺了下眉頭,剛想要查個究竟,卻發現自己竟動彈不得。暗叫一聲糟糕,乾脆抱緊了沈嘉瑩,以防兩人失散。
四周突然變得一片漆黑。與長安城外的情況有所不同,法術明顯凌厲許多,寂靜中隱含着殺機。這次遇上高手了。
沈嘉瑩吃驚的看着四周,問道:“月如舟,這是怎麼回事?這是什麼地方?”
月如舟笑了笑,掏出羅盤,卻發現這裡磁場極強,指針不斷顫抖,根本算不出方位。只好說道:“小嘉瑩,這就是我以前說過的迷陣。入陣者必須找到施術的憑依,否則將永遠呆在這陣中。不過有我在,你就沒必要害怕了。今天可是個好日子,我們絕對可以逢凶化吉。”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這個嘛……”月如舟看了看四周,依舊是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見。“這麼黑,當然要先點燈了。”說着念動咒語,從懷中掏出五張符咒,甩上半空。
符咒一離手變燒了起來,最後停在半空,照亮了四周。
有了光亮,沈嘉瑩也不那麼害怕了。一時間也忘了傷心,好奇的打量四周。月如舟跟在她身後,五道符咒也跟着他們移動。
就這麼不知道走了多久,沈嘉瑩突然停了下來。月如舟不明所以,往前望去,卻看到一面高牆之上,畫着硃紅的印記。
“月如舟,這是什麼東西?是不是你所說的憑依?”
“你怎麼找到的?”月如舟愣愣的望着牆壁,心裡不知在想什麼,臉色越來越難看。
“找東西我最在行了。小時候和晚秋玩捉迷藏,她從來沒贏過我。”
月如舟苦笑了一下,拿出羅盤,指針竟然快速的轉圈。“就是這個了。對方既然如此光明正大的畫上這個印記,想必是算準我們再也出不去了。”
“什麼意思?”
“小嘉瑩,我們不要出去了好不好?只要我們留在陣裡,就不會有飢餓,衰老,甚至死亡。我會永遠陪着你的,你絕對不會孤單。”
“月如舟,你不要開玩笑了。”看着月如舟變得異常認真,沈嘉瑩不由退開數步。
“我是說真的。”
“那你到底知不知道怎麼出去?”
月如舟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那就快讓我出去,我不想留在這裡。你不是我喜歡我麼?我們只是假成親,你不必陪着我。等晚秋一走,你就可以把休書給我,回你的長安享受榮華富貴去了。”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沈嘉瑩只好靜靜的望着月如舟。
終於,月如舟又恢復了以往的笑容,道:“我開玩笑的。不過,就算是真的,你也不用找這麼多理由來拒絕我啊!”
鬆了口氣,沈嘉瑩的拳頭重重落在對方肩上,嗔道:“好啊!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拿我開心!”
“好久沒領略你的大小姐脾氣了,這纔是我認識的小嘉瑩啊!”月如舟別過臉,研究起牆上的印記,說道:“好了,讓我看看怎麼該怎麼出去。”
長安城繁華依舊。感業寺中,阿蘭若煮着茶,悠然的呆在小院中。碧色的眸子依舊微閉,卻又能知曉人間塵世。
“阿彌陀佛,桃花就要開了。”
一旁負責打掃的小沙彌奇怪的看着阿蘭若,搭話道:“師傅,這院中明明只有梅樹?哪來的桃花?況且桃花開三月,這個時節不對啊!”
“呵呵!淨青,凡是不能光用眼睛去看。我說的桃花,與你心中所想的桃花,又是另一回事了。”
“哎?不用眼睛……難道師傅已經開了天眼麼?”
搖了搖頭,阿蘭若微笑着說道:“淨青,你去搬個凳子來。我給你講個故事。”
一聽有故事,淨青忙丟了掃把,找了個小凳過來。
“從前,神界有個百花園,花園中種着一棵桃樹。修行千載,桃樹孕育出了一個精靈。百花園的隔壁呢,有個百草園,這兩個園子都歸百花仙子打理。有一天,一個人求醫到了百草園……”
“師傅,百草園不是在神界麼?人怎麼會到神界呢?”
“心誠則靈。”阿蘭若一語帶過,又接着講道:“那個人很特別,別人都不敢接近她。她也不主動去接近別人,整天呆在百草園中。直到有一天,桃樹的精靈偶然間看到了那個人,雖然只是驚鴻一瞥,卻令她再也不能忘卻那個身影。”
“師傅,爲什麼桃樹精靈會忘不了那個人?那人長得很好看麼?”
阿蘭若伸出手,一把拍在小沙彌的腦袋上,臉上卻還是悠然的笑着,道:“你不要打岔,不然就繼續掃地去。”
“不要啦,師傅繼續講,我不打岔就是了。”
“後來桃花精靈求天帝,讓她下界去找那個人。天帝本來不願意,但經不住桃花精靈日夜哭求,終於答應了。不過代價就是,回來以後她便再也不能離開天界。”阿蘭若頓了頓,等小沙彌來提問題,卻半天也沒人應聲,“淨青,你可以說話了。”
“師傅講完了麼?”怎麼比方丈師父講的佛理還冷啊!小沙彌站起身,去拿掃把。
“嗯。你沒有問題了?”
“阿彌陀佛,師傅這些故事還是不要講給別人知道。不然傳到方丈師父耳朵裡,又該說您六根不淨,要趕您走了。”
阿蘭若依舊微笑,道:“人小鬼大,頗有我當年風采。要不是你太年輕,我就把銀狐傳給你了。”
“這跟我年紀有什麼關係?”
“你想想看,我才二十三歲,離死少說還要五六十年。到時候你也跟我一樣是個老頭了,還怎麼繼承銀狐呢!”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是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師傅,您還是想想怎麼哄方丈師父高興的好,您這次泡的,可又是他老人家珍藏的貢茶吧!”
“呵呵,善哉善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