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白水對申亦平的打算有些猜測,估計申亦平會有所行動。但是,申亦平沒有明確告訴過自己的行動目標、行動路線,更沒有讓他知道自己的具體行動時間。這倒不是不相信他,而是出於保護他的需要,萬一失敗了,不至於把他牽連進去。
通過這些天與白水接觸,申亦平已經感覺到他也是一個性情中人,而且,他交往了一批有正義感也有血性的朋友,申亦平怕他們深度介入進來爲自己抱不平而拉大場面,難以控制,把事情搞得不好收場。
申亦平的顧慮不幸被言中了。
就在申亦平夜裡直奔洛源的路上,白水給他發微信,說他不接小風的電話,不回信息,死者家屬們認爲他跑了,組織親友們到處搜尋他。
看到白水發的信息,申亦平嘆了一口氣,他完全能夠想象,那一夜,家屬們突然感覺一直拴着他的繩子,在往回收的時候,不着力了。最後收到手裡的是一條繩頭,一下子沒了他的蹤影——那個隨時可以讓他們嬉笑怒罵的“奴隸”不見了,那個可以作爲拿到錢的“保障物”(在他們眼裡,申亦平就起這樣的作用)丟失了,心裡有多麼的失落,有多麼的忐忑不安,有多麼的焦躁?可想而知。
申亦平決定保持沉默。
第二天早上,申亦平已經坐上了洛源開往錦陽的早班車。車在高速路上大約奔馳一個小時以後,他打開微信,數條信息跳躍而出:
“申總,你在哪裡?死者家屬到處找你!”白水發來微信,“他們滿大街地尋找你,你要注意。不能出來?”
滿大街地找他?那些他已經出現過的地方和可能會出現的地方,家屬們可能都會去找。
“呵呵!這些家屬真能折騰。”
申亦平感到可笑,而又感到惶恐不安。彷彿那些大嗓門的人,那些兇惡的臉孔又出現在申亦平的眼前,彷彿一個個晃動的人影,一張張兇狠的嘴臉從他身邊漂浮而過。
申亦平眼前彷彿出現了幻覺,下意識地躲閃着……
“不行,就這麼讓他跑了?我不甘心。媽和大姐就要從拘留所出來了,我怎麼好向她們交代呢?”小風心裡折騰着。
他明白這是他母親和大姐給他交代的任務。
自從易氏和小蔭被押送到洛源拘留所以後,他們就和其他同樣被行政處罰的女性關在一起,接受七天的拘留教育。
16日那天,易氏本來已經稍微平復的心情又變得煩躁起來,想到不能親自去送自己的丈夫最後一程,心如刀割。她多次向拘留所申請想出去,都沒有被同意。
她這心裡開始翻江倒海,氣憤難平。她恨自己莽撞,更恨公司沒有儘快給他們賠償金,所以遷怒於協調代表人。
“你們老漢兒明天就要下葬了,不知道他們處理得好不?”易氏對小蔭說。
“媽你就別操心了,有嬢嬢跟那麼多老輩子幫忙,相信弟弟他們能處理好的。”小蔭安慰着。
“那個申總走沒有?不能讓他那麼快走了,要是放走了,剩下的那幾十萬塊錢我們到哪裡去拿?等我們出去要問問他,給我們說清楚!”易氏還憤懣不平,怒氣未消。
“那我去申請給弟弟打個電話吧?”
“對,快去,給小風說,一定把他給我們留下來,等我們回去見了再說!”易氏安排女兒去給兒子小風傳遞這樣的命令。
小蔭走到監舍窗口,大聲叫:“報告警官,我要打電話。”
“打什麼電話?給誰打電話?”看守工作人員問。
“給我弟弟和家人。他們正在準備給我爸爸下葬,我媽媽有事情要交代。”警官同意了她的申請。
警官帶着她,到拘留所的公用電話處。
“快點哈!不能超過10分鐘。”警官告訴小蔭。
“喂!我是大姐。”小蔭撥通了小風的手機。
“哦,大姐。你說。”
大姐的囑咐就是母親的囑咐,時時印在小風的腦海。
儘管公司打來的部分賠償金已經成功轉到小蔭的銀行卡里,他的父親已經在親友們的幫助下順利下葬了。但是,他們還擔心剩下的賠償金,怕申亦平走了之後,公司就此不了了之。
那還有多少理由把申亦平扣下不放呢?這個問題這兩天來一直讓小風內心糾結,因爲他想不明白,他母親和大姐爲什麼非要等他們出來說清楚了才放他走呢?
算了,想不明白就不想那麼多了,反正要聽媽和大姐的。小風下定了決心。
可是,申亦平昨天晚上藉故去見朋友後,只回了他兩條信息,就沒有再接他的電話。是不是真的已經逃走了?要是真的走了,他怎麼向他的母親和他大姐交代呢?
小風糾結到下半夜,在迷迷瞪瞪中睡去。
“小風,你們把我放在外面就不管我了?我餓了,有沒有吃的?”
一個身影從小風的眼前漂浮而過,好像是走進了廚房……
“爸,你怎麼回來了?”小風又驚又喜。
“爸——爸——爸!”小風沒有聽到迴音,朝着身影移動的方向走去。
“撲通!”一聲,小風一腳登在了牀頭櫃上,檯燈搖晃了一下,差點掉在地板上。
哎呀!原來是做夢了。
人在勞累,緊張的時候,就會做一些亂夢。
天就要亮了,小風驚醒後,發現自己怎麼稀裡糊塗的倒着躺在牀上。
他還想繼續這個夢,看看那個朦朧的身影是不是他的父親。可是,那個若隱若現的意境再也無法出現。他有些沮喪,躺在牀上翻來覆去,折騰得睡不着,又感覺全身乏力,軟綿綿的,起不來。
他下意識地摸到手機,看一下微信和短信,看看有沒有申亦平的信息,或者未接電話。
沒有?!
小風心裡“咯噔”了一下。再過幾個小時,母親和大姐就要回來了。他開始感到緊張起來,趕緊起牀。
此時的小風,感覺由渴又餓。
他到了一杯水,打開冰箱,把昨天剩下的飯菜放進微波爐打熱。就着水吃了起來。
他一邊吃一邊心事重重:難道老爸真的回來找我來了?他要是看到老媽和大姐不在家裡該有多傷心啊?他會不會責怪我呢?我怎麼會做這樣的夢?
想着想着,眼睛有些發直,望到天色微明的窗外:這申亦平是真的去見朋友去了嗎?他會不會跑了呢?跑!他往哪兒跑?我得趕快把他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