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六

兩人都是富養長大的,雖然不至於懶到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但生活能力也算得上是十分低下了。

結婚之後,兩人在星城帝都有自己的小家,小家裝修風格所處地段大不相同,可幾年過去,家裡的廚具大多都還blingbling嶄新鋥亮,除了一時興起在廚房玩玩情趣,誰都不肯多踏足半步。

生了小乖之後,兩人從心態上更像是完成了一個歷史階段的任務,以及收穫了一隻萌萌噠的玩具寶寶,有空了就哄一鬨,絲毫沒有爲人父母該有的全身心投入無私奉獻的自覺。

陸星延最常做的便是“子口奪食”——這個挺好吃,那個也不錯,兒子你先讓讓,爹來嚐嚐。

而且沈星若出了月子,他就計劃着將小乖寶趕出主臥,不肯將沈星若讓出分毫。

裴月質問他時,他還特別理直氣壯大言不慚地說,這是從小培養小乖寶獨立自主的能力。

沈星若也沒比陸星延好到哪去,每次一聽小乖寶哭,就覺得太陽穴突突起跳,如果她耐着性子哄兩句小乖寶還不停,她乾脆就不哄了,冷冷地覷着小粉糰子,冷漠得只差戴上耳塞。

小乖寶滿十個月後,陸星延和沈星若將他暫時送到了落星湖。

陸星延公司事務本就繁多,沈星若想拍的電影也遇上了合適的起步時機,兩人忙起來,實在沒多少時間帶孩子,成天放家裡讓阿姨帶兩人也不放心。

剛巧裴月特別樂意含飴弄孫,送到落星湖,倒也算是兩全其美的解決辦法。

可這直接導致了小乖寶一歲多學會說話的時候,第一個開口喊的是“奶奶”,第二個開口喊的是“爺爺”,甚至他都能指着爺爺奶奶家的小孔雀蹦出一個不標準的“雀”字了,也依舊沒有不負責任的爸媽倆什麼事兒。

小乖寶開口說話的當晚,沈星若躺在牀上,完全沒心思配合陸星延的動手動腳,只盯着裴月發在朋友圈的小視頻,一遍又一遍地重複播放。

陸星延一心想着春宵一刻值千金,還想再接再厲撩撥撩撥,可沈星若心裡堵得慌,他還上趕着做撒氣桶,她差點兒就把手機拍他臉上了。

沈星若:“陸星延,你能不能關心關心你兒子?”

“我哪不關心了?”

陸星延摩挲着她的蝴蝶骨,語氣懶洋洋的,又有些曖昧,顯然還沒進入嚴肅話題的談論狀態。

沈星若干脆坐起來,冷眉冷眼地低頭道:“你兒子會說話了,會喊爺爺,會喊奶奶,甚至連那隻孔雀他都會喊,就是不會喊爸爸媽媽,你不覺得你有責任嗎?”

曖昧氣氛倏然全消。

陸星延躺在牀上好半晌都沒回神。

對上沈星若的視線,他頗爲納悶地來了句,“那你不也有責任?”

“……”

沈星若生悶氣,下意識踹了他一腳,踹得他半邊身體直接懸空,差點就掉下了牀。

一整晚,沈星若都沒再理陸星延,也沒睡好,心裡總想着視頻裡小乖寶喊人時萌萌的樣子,一邊感覺心裡軟塌塌的,一邊又對自己在小乖寶那兒沒有姓名這件事耿耿於懷。

她凌晨三點才睡,早上七點多,又被陸星延給搖醒了。

陸星延頂着一腦袋雞窩,湊到她耳邊,黏黏糊糊地邊親邊說:“若寶,我昨晚夢見兒子叫我爸爸了,快點起來,我們回星城看兒子。”

沈星若才睡了幾個小時,困得要命,就連心臟都跳得特別快。

如果陸星延是因爲其他事情擾她清夢,現在估計已經成了牀下一具安靜的屍體了。

可偏偏他說要回星城看小乖寶,沈星若再困,也迷迷糊糊地點了點頭,然後任他抱着去浴室洗澡。

——

沈星若和陸星延風塵僕僕趕回落星湖的時候,小乖寶正被他爺爺端在肩膀上騎馬馬。

他整個小身體都趴在爺爺肩上,笑得咯咯的,露出幾顆小小的乳牙,嘴裡咿咿呀呀喊着“爺爺”,袖珍版小手指還不停去抓“大樹幼兒園”的木牌,總之——連個眼神都沒分給遠道而來的爸爸媽媽。

沈星若回星城的一路,都支着腦袋在反思自己對小乖寶的不夠上心,面對此刻小乖寶的冷漠,她雖然有些失落,但也清楚是自己這個做媽媽的做得不夠好。

可陸星延這個做爸爸的就非常沒有自知之明瞭,小乖寶不搭理,他還興致勃勃上前,伸開雙手,引誘道:“乖寶,有沒有想爸爸?來,爸爸抱。”

小乖寶看了陸星延一眼,那眼神懵懵懂懂沒什麼特殊意義,彷彿面前站着的就是一位不請自來莫名熱情的陌生怪叔叔。

只看了那麼一眼,小乖寶又抱住陸山脖子,咿咿呀呀地指使爺爺帶自己去看小孔雀。

陸星延張開的手停留在半空中,好半晌沒回神,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無視得如此徹底。

懵了幾秒,他又回頭,下意識想使用武力將人從陸山肩膀上擼下來。

小乖寶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住了,小嘴一扁,就嗚哇嗚哇地大哭起來。

這一哭可不得了,不僅陸山立馬對陸星延吹鬍子瞪眼,裴月也和踩了風火輪似的,一溜煙兒就從屋裡躥出來,抱住心愛的小孫孫,一邊安撫一邊將陸星延從頭髮絲數落到了腳趾甲,甚至沈星若都遭受到了牽連。

——

中午,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陸星延和沈星若眼巴巴看着裴月給小乖寶餵食。

兩人都知道,小乖寶不是一個聽話的小朋友,吃東西也總不安分,喜歡左左右右地作怪。

可他隨便咿咿呀呀兩聲,裴月和陸山竟然能聽懂他在表達什麼,還能第一時間採取措施對他進行安撫。是以,一頓飯也還吃得較爲和平。

沈星若一直在默默觀察自己崽崽,等吃完飯,她虛心向裴月求教,才得知小乖寶吃飯時的很多“規矩”。

比如外面那塊定製木牌上寫的“大樹幼兒園”,是小乖寶喜歡看的動畫片《熊出沒之熊熊樂園》裡,熊大和熊二就讀的幼兒園,他每天吃飯前,都要去摸一摸那塊小木牌。

又比如他吃飯的時候忽然捂住眼睛搖頭,是因爲他看見電視裡播到貓頭鷹老師了。他特別不喜歡貓頭鷹老師,每次出現,必須要按快進。

再比如他吃飯的時候冷不丁會按一下自己肚子,這種情況就必須配合他發出“滴”地一聲,代表開機。不開機他很有可能會不吃飯。

……

消化完這些稀奇古怪的“規矩”,陸星延和沈星若雙雙陷入沉默。

一方面覺得這個小魔星被他爺爺奶奶寵得越來越無法無天了;一方面又隱隱有些愧疚,感覺自己這父母當得實在是很不稱職。

尤其是沈星若,那種失落和愧疚的感覺分外強烈。

明明剛出生的時候,小乖寶很粘她的,可現在小乖寶已經沒心沒肺地把她都忘得差不多了。

回去之後,沈星若和陸星延看了一個通宵的《熊熊樂園》,兩人掛着黑眼圈下定決心,再忙也必須把小乖寶接回來親自養。

對於兩人要接回小乖寶的決定,裴月和陸山是既不捨又欣慰。

隔輩之親往往容易無條件溺愛,裴月和陸山就已經發覺自己對小乖寶過分寵愛了,完全是要星星不敢給月亮,可小孫孫那麼可愛,誰能忍心不對他千依百順呢。

接回去倒是可以避免這個問題。再說了,小孩子終究還是呆在父母身邊更好。兩人願意把小乖寶接回去,也說明兩人終於有點責任心了。

——

沒有人天生會做父母,陸星延和沈星若新手上路,磕磕絆絆地,自然也走了不少彎路。

一開始不帶着小乖寶出門,他倆買衣服和尿不溼都能買錯號。

但習慣生活中多出一條麻煩的小生命之後,日子好像也變得充實了很多。

慢慢地,兩人開始對各類卡通片裡的人物如數家珍了,時不時還能和人聊一聊育兒心得了。

不知不覺,小乖寶就滿了三歲。他也擁有了自己的大名,陸稔知。

陸稔知這個名字自然是全家文化水平最高的沈星若取的。

稔從禾,有莊稼成熟,熟悉習知之意。

取名稔知,即是希望他能識五穀,知人事,以後能成爲一個踏實明理、沉穩可靠的人。

但陸稔知小朋友打孃胎裡就天生反骨。

取名小乖,一點兒也不乖。

取名稔知,也毫無踏實明理沉穩可靠的跡象,沒進幼兒園就是小區裡的小霸王,進了幼兒園又成了幼兒園一霸。

這也怪不得,他長開之後,完全繼承了父母的好皮相,五官那叫一個精緻,再加上個字高皮膚白,甫一露面就俘獲了幼兒園班上大半小姑娘的芳心。

前有和他爹一脈相承的武力手段能籠絡一幫小弟,後有精緻皮相能籠絡一幫單純看顏的小姑娘,在幼兒園裡,陸稔知小朋友稱得上是橫行霸道暢通無阻了。

爲此,陸星延和沈星若沒少被幼兒園老師請去辦公室喝茶。

某日,陸星延在公司開會,中途秘書進來,悄聲說又接到了小乖寶老師的電話,他二話不說先暫停了會議。

一聽要去學校,陸星延還在想:上次是自己去的,這次該輪到沈星若了,沒什麼壓力。

可老師卻着重強調道:“請二位一起過來。”

得,兩個一起叫。看來陸小乖同志這回還犯了點不小的事。

陸星延有種不太妙的預感,打電話和沈星若打了聲招呼,又提早離開公司,順道去工作室接上沈星若,一起出發去幼兒園。

——

他倆到幼兒園的時候,老師辦公室門敞着。

陸小乖萌萌地坐在小板凳上,仰頭看着老師,頭頂豎起三根呆毛。

也不知道他作了什麼法,不管他有多調皮搗蛋,老師都沒辦法對他板起一張臉來,這會兒老師還彎腰,和他玩猜中指的遊戲。

師生倆玩得不亦樂乎,還是陸星延在門口咳了聲,裡頭兩人才回過神來。

陸小乖看到沈星若,眼睛亮了亮,頂着一頭小呆毛撲棱撲棱就朝她跑了過去,嘴裡還甜甜地喊着“媽媽”。

沈星若半蹲下身,稍稍張開雙手,一把抱住撞進懷裡的小乖寶,親了親,又將人抱起來,遞到陸星延面前。

小乖寶向來十分上道,又甜甜地喊了聲“爸爸”,然後“啪嘰”——在陸星延臉上親了一下。

辦公室裡的周老師也已起身到門口迎接,滿面笑容道:“陸爸爸,陸媽媽,快進來。”

陸星延和沈星若默契對視一眼,禮貌地和周老師打了聲招呼,一前一後往裡走。

周老師比他們倆稍稍年長几歲,但也還算年輕,對今天想說的事情實在是有些難爲情,留下陸小乖感覺不對,不留下陸小乖氣氛好像也會變得很怪異。

幾經權衡後,她往辦公室裡挪了些玩具,讓陸小乖去沙發上自己玩一會兒。

看着在沙發上一人分飾奧特曼和怪獸兩角十分投入的陸小乖,周老師輕咳一聲,從抽屜裡拿出一袋東西,說:“其實今天找二位過來也沒什麼別的事,就是這個……”

陸星延和沈星若看到兔耳朵袋子裡某個藍色的小方盒時,臉色都變得很怪異。

周老師尷尬得沒能與兩人對視,提醒道:“昨天我佈置的作業是,讓小朋友從家裡帶一件長方體、正方體、球體的東西過來,這個作業家長羣裡也有發佈的。”

陸星延和沈星若怔了兩秒,很快就明白了。

作業的事兩人都知道,可昨晚陸小乖同學就在家裡自信滿滿地拍着小胸脯,說不用他們幫忙,他已經想好要帶什麼了,兩人也就沒管……所以,他長方體就帶了盒避孕套?

陸星延掩脣咳了聲。

沈星若則是別過臉,按了按太陽穴。

周老師溫言細語地斟酌道:“我想着,這件事你們應該也不知道,但你們最好是將這些東西放置在隱蔽一點的,小孩子夠不着的區域,小乖還以爲這是口香糖呢,上課展示完,還想和小朋友們分享。”

“而且幼兒園這個階段,其實還是以家庭教育爲主,平日佈置的作業雖然簡單,但還是希望兩位可以抽出時間,和小乖一起完成,這樣也更有利於促進親子之間的一個交互。”

陸星延和沈星若都虛心受教,認真點頭,比自己唸書那會兒更拿老師的話當聖旨。

兩人雖然覺得這事挺尷尬的,但也欣慰不是陸小乖小朋友闖了什麼彌天大禍。

——

陸小乖小朋友快滿六歲的時候,陸星延的工作重心轉移至星城的金盛總部。

同年,陸星延和陸山父子倆聯手,扳倒了多年的死對頭上居地產。

其實生意場上,有幾個競爭對手再正常不過。

從前金盛和上居亦敵亦友,競爭不少,偶爾遇到維護共同利益的事情也會合作。

可自從上居董事會大換血、和金盛競爭時特別下作地牽扯到陸星延,鬧出當時轟動的高考暗箱操作事件之後,陸山便同他們水火不容了。

商場上看不見硝煙的戰爭一打數年,直至如今終於落幕。

陸山這些年着力培養陸星延,如今也在他身上看到了獨當一面的能力,便放心將手中大半重要事務都轉交到了陸星延的手上。

——

這一年,沈星若自編自導的影片《夏日多情》也終於製作完成了。

《夏日多情》是一部文藝片,講述了一位鋼琴少女一生追求浪漫,現實卻平淡終老的故事,整部片子夢境現實交織,結尾又留有餘韻,很能引人深思。

更難得的是,它的基調是輕鬆明快的,色彩運用也偏清新夢幻,而非文藝片一貫的沉重憂鬱。

它的故事內核和拍攝手法註定它在實現商業轉換的過程中很難順利,但這部各方面都還稍顯青澀的影片卻很神奇地得了不少知名電影人的青眼,一舉拿下多項新人大獎,還無意間捧出了一位日後紅透半邊天的清純系女主角,沈星若本人也拿了一個金百合獎的最佳新人導演。

陸星延的工作重心轉移到了星城,沈星若拍電影的夢想也已實現。

兩人商量,最後還是決定帶着馬上要念小學一年級的陸小乖回到星城生活。

——

五月底,星城的夏日氣息已然濃烈,林蔭道間光影斑駁,樹上蟬鳴不絕於耳。

沈星若和陸星延抽了一天空餘,帶上陸小乖小朋友去逛母校明禮。

明禮乍一看上去還是以前的老樣子,仔細觀察,卻會發現也已添了不少改變。

教學樓外多了很多空調掛機,當初夏日炎熱時學生的抱怨想來如今不會再有。

圖書館經由他們同級的某位建築師校友重新設計翻修,成了星城十大特色建築之一。

東門那的古玩街拆遷搬走,明禮拿下一小塊地,往東擴建了一棟實驗樓。

這棟實驗樓是陸星延以他和沈星若的名義捐的,取名星冉樓,寓意明日之星自此冉冉升起。

校園內無處不有曾經的明禮人留下的痕跡,倒也應了當初明禮每週早會都要喊的那句口號——今日我以明禮爲榮,明日明禮以我爲傲。

剛進學校,沈星若便給王有福打了電話。

王有福現在已經升職成了明禮的副校長,每日都會穿着整齊的襯衫和西裝,偶爾還會梳個油頭,很有領導風範,但他慢吞吞的語速和手捧保溫杯的習慣多年不改。

給王有福打電話時,他正在開會,沈星若說不急,他們可以先隨意轉轉。

再給阮雯和石沁打電話也不湊巧,阮雯出差聽課,石沁請假去吃喜酒,都不在校。

阮雯是帝都師範畢業的,本校保研讀完,孩子都有了,便跟着何思越一起回了星城,考進明禮當語文老師,她一向溫柔細緻,老師這份工作做得得心應手。

石沁則是託了家裡關係還有王有福的關係,進明禮做行政工作,小日子過得既清閒又舒適,她很滿意。

畢業之後,當初的同學各奔東西,有的遠赴海外,其實很難再重新相聚。

除石沁和阮雯的近況外,沈星若只知道何思越回星城開了一家律所,不過短短几年,在刑事辯護這一塊已小有名氣。

李聽也不知怎的就進化成了一個女學霸,本校保研,又去國外讀博,現在還在念書。

李乘帆趙朗銘難兄難弟仍舊無縫捆綁。

李乘帆經歷了一次鬧劇般的閃婚閃離,對象不是34D,而是家裡安排的一個同傳翻譯,兩人個性不合,結婚三個月就扯了離婚證,緊接着和家裡鬧了一場,現在離家出走,和趙朗銘合夥在幹事業,三十來歲的年紀,好像終於對生活有了一些想要努力向上的勇氣,也算是好的跡象。

還有許承洲和陳竹,一向哥倆好的兩人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莫名攪和到了一起,陸星延調侃說,他倆這是千帆過盡發現還是身邊人比較靠譜。

其他的,沈星若便未再有任何聯繫。

其實當年一班同學的感情可以算是很好很好,畢業的時候大家還說以後要五年聚一次,十年聚一次。

那時坐在KTV裡,大家一起合唱《乾杯》和《笑忘歌》,還有人唱得淚流滿面。

信息技術和交通高速發展的時代裡,通訊變成了一件簡單而又觸手可及的事情,不會再有忘記一個號碼就此生難以再見的遺憾,也不會有想見卻因距離遙遠而見不到的人。

可大約就是因爲太過簡單,大家都覺得以後總有機會,所以時光不會再退回青蔥歲月,分道揚鑣的人,也很難沿着離開時的路,走回原點。

這樣一想,仍在身邊的人,便顯得更爲彌足珍貴。

——

很快又要到一年一度的高考,他們曾經呆過的高三教學樓又掛起了許多橫幅,遠遠看着,也能感受到其間爭分奪秒的緊張氣氛。

操場上有高一高二的男生運着籃球,他們青春煥發,笑容張揚,陽光都被映襯得明媚喧囂。

沈星若邊走邊看,忽然不自覺地翹了下脣角。

一眨眼,竟然已經過去十多年了,可她還記得陸星延當初在籃球場上揮灑汗水的樣子。

少年意氣,總是不可一世。

陸小乖騎在陸星延肩頭,看人打籃球看得起勁,時不時拍一拍小巴掌,還不忘誇誇他爹,“沒有爸爸打得好!”

陸星延聽了自然是得瑟的,還朝沈星若挑了挑眉,“聽見沒?”

沈星若懶得理他,徑直把陸小乖抱下來,捏着小臉故作嚴肅地問道:“陸小乖,你從哪學的溜鬚拍馬?”

陸小乖笑得眼睛都彎成了月牙,聲音脆脆的,不以爲恥反以爲榮大聲道:“報告媽媽,我是和爸爸學的!”

“陸小乖你胡說八道什麼,爸爸怎麼就溜鬚拍馬了?”

陸星延揉着他腦袋,腦袋微偏,笑出了聲。

陸小乖還挺理直氣壯,“你每天都對媽媽溜鬚拍馬!今天出門的時候你還拍馬屁,說媽媽就算穿一個塑料袋出門都特別好看!哪有人穿塑料袋會好看的!”

“……”

陸星延一時竟無法反駁,只得從沈星若手裡再次將陸小乖奪過來,打橫抱着打他屁股。

陸小乖簡直就是個戲精捧場王,不需要任何準備就能無縫銜接投入到每一場戲份,他爹輕輕打他兩下,他就配合地“啊啊啊”大叫,嘴裡還嚷嚷着什麼“父王饒命,母后快救救我!”

沈星若看着父子倆每天都要上演的幼稚戲碼,腦仁隱隱作痛。

——

帶着小乖寶在明禮逛了半個多小時,王有福才捧着他的保溫杯顛顛兒跑來。

見到朋友圈裡看到多次的小乖寶本尊,王有福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一條縫,忙往他小口袋裡塞紅包。

小乖寶記着陸星延教的,一口一個“校長爺爺”,喊得特別順溜,王有福三兩下便被哄得找不着北。

今天沈星若和陸星延帶小乖寶過來,一是爲了逛逛母校,二是爲了看看王有福,三則想向王有福打聽一下星城各小學的狀況。

問學校,王有福自然比他們瞭解得多。在辦公室聊了半個小時,沈星若心裡差不多就有數了。

聊完學校,王有福又想起件事,邊逗小乖寶,邊和沈星若說:“對了,我帶的後幾屆班上有個小姑娘,現在在一個電影雜誌做編輯,你拍的那個電影不是評價不錯嗎,那小姑娘想採訪你,託到我這兒來了,我沒應,就說幫她問問,你要是方便我就和她說一聲,不方便就算了,不是什麼大事。”

沈星若不太喜歡接受採訪,能拒的都拒了,但這小學妹都找到了王有福這層關係,她自然是一口應下。

剛巧這小學妹就在星城,王有福回信,人家聽說沈星若現在在明禮,便火速趕了過來,想要今天就採訪到這位新銳導演的一手資料。

《夏日多情》這部電影拍攝的時候在明禮取了很多景,在明禮的空教室做採訪,倒也很合時宜。

黃昏的教室裡,光束裹着靜止不動的塵埃從窗外投射進來,黑髮被鍍上一層金黃的溫柔弧光,畫面遙遠又安靜。

前面大多都是和電影有關的專業問題,問到後面,才漸漸涉及生活。

小學妹問:“沈老師,這部電影中有沒有哪些部分是現實生活的投射?”

沈星若想了想,答:“其實這部電影一大半都是現實生活的投射。”

小學妹:“方便談談是這一大半具體體現在哪方面嗎,是電影中女主角盛夏的現實生活?”

沈星若:“不,夢境大概更多一點。”

小學妹重複確認了一遍,“您是說,盛夏的夢境更像是您的現實投射?”

她問完,不知想到些什麼,又自顧自點頭,“那在您的現實生活中,Y先生是否真實存在呢。”

“他的原型就是我的先生。”

沈星若答得很乾脆。

其實在劇本着手之初,是沒有夢境這一條線的,後來添加的夢境線,幾乎是她迄今爲止所有值得反覆懷念的時光的復刻。

有時候午夜夢迴,從陸星延懷中醒來,沈星若經常會產生一種,她所經歷的美好人生都是一場當覺大夢的交錯感。

這部電影真正想要表達的,也正是她潛藏在心底患得患失的恐懼。

小學妹又問:“那在電影的拍攝過程中,有沒有遇到一些難以克服的困難?”

困難自然是有,但沈星若沒有深說,只挑了幾個拍攝難點作答。

其實最難的自然是最開始找投資方,她這種名不見經傳的新人忽然要拍一個電影,拿出來的本子還是個誰拍誰撲的文藝片本,腦子沒壞的都不會應承。

當然,資本圈裡最不缺有錢不知道往哪兒花、投資只當玩玩票的土豪,接連碰壁後,她開始嘗試着去參加一些拉投資的飯局。

哪成想,第一個飯局她就直接被守株待雀的陸星延給拎回了家,晚上伺候了幾個回合,投資就通通到位。

這件事過去很久了,具體如何沈星若已經記得不太清楚,她只記得陸星延伏在她身上,喘着粗氣威脅質問:“我以前就說過,我會養你,你還想找哪個野男人給你投資?”

讀書的時候,陸星延向她承諾過很多事,那時他能力有限,對承諾的含義也沒有深刻的認識,答應的事情很難全部做到。

可結婚多年,小乖寶都六歲了,沈星若仔細回想才發現,陸星延再也不曾對她食言,她所想要的自由,陸星延全都給她了。

採訪結束時小學妹照例問了一個官方問題,問她在拍攝這部電影時最感謝誰。

她毫不猶豫答了三個字,“我先生。”

——

電影在院線上映是在三個月後,排片很少,也沒有創造什麼票房奇蹟。

沈星若和陸星延在某個深夜去看午夜場,影廳裡只有他們兩人,安靜得不像話。

電影片頭一幕是在晴空獵獵驕陽如熾的盛夏,男生和女生穿着短袖坐在過山車上,垂直急速下降,鏡頭特意拍出了些微的晃動感。

很快,畫面顏色由明媚變黑白,然後呈水波狀微漾,再一點點地,被染回來。

伴隨着打字機咔嚓咔嚓的聲音,屏幕上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慢慢列成一行:夏日晴天,風吻過他的側臉。

鏡頭也定格在女生翹起脣角,落在肆意張揚的男生臉上。

整部電影都是陸星延平日看了就能打呵欠的文藝調調,可這一次他卻看得無比認真。

有些片段讓他想起了很多事,那些已經被他遺忘的,他以爲沈星若從來不知道的小事。

對陸星延而言,這部電影就好像是一封細膩又漫長的情書,讓他從沈星若的視角,看到了她對那些細枝末節裡的溫暖珍惜得有多小心翼翼。

電影結束時,外面剛落過一場雨,空氣中瀰漫着雨後揚塵的味道。

站在人行道的紅綠燈前,兩人手拉着手,恍惚回到了多年前高考結束後的那個十八歲生日,他們就是在那個走入成人世界的紅綠燈口確認了戀愛關係。

在紅燈跳轉的前一秒,陸星延忽然像電影中女主角夢境所想那般,低頭吻住了沈星若。

“沈星若,這不是夢,我愛你,會一直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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