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集_第8節 故人

邵華輕輕地步入了落亭居,微風過處,庭院落葉紛飛,八月正好,竟然令人略感蕭瑟。她走過一處亭臺之時,卻看到遠處那邊的院子剛走過兩個人影,似乎一男一女,着裝甚是平凡。

邵華心裡一動:難道今天落亭居真的有客人來訪?

邵華想着,不一會來到了三夫人的臥房,敲了敲門,呼了聲道:“三夫人!”

房內傳來了一聲迴應:“是邵丫頭吧!進來說話。”

邵華依言推開房門,走了進去,只見三夫人就坐在房內的茶桌前,桌面還擺着三個杯子,而平日服侍三夫人的文翠也不知何去,屋裡明顯是有客人到過。

三夫人心情似乎開朗了不少,臉上也帶着少有的笑意,看了一眼邵華,道:“什麼事了?”

邵華喜笑顏開道:“三夫人,我們南湘館重奪主廚寶座了。”

三夫人沒有想象中的驚喜,反而奇道:“哦……江丫頭她拿到了主廚寶座了?”

邵華搖搖頭,道:“不是江姐拿到的,這一次我們派了另外一個人出賽。”

三夫人想了想,道:“那咱們館裡還有誰能出賽的?”

邵華想着一一稟報道:“他叫何青水,剛來南湘館不久,還是一位少年而已。”

三夫人笑了笑,道:“少年得志,不錯不錯!看來南湘館是要出人才了。”

邵華微笑着道:“何兄弟表面看上去內斂,但他心智非常敏銳,三夫人如果你今天能看到他在賽場的表現你就會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那正是大快人心,連江姐也讚不絕口……”

邵華還想一味不絕說下去,忽然看到三夫人微笑的看着自己,方知失態,急忙住嘴,低下了頭,粉臉桃紅。

三夫人輕輕笑起來,道:“向來矜持內斂的你今天倒外斂了,真是難得!看來這個何青水確實是個人物,有機會要見識見識,呵呵……”

邵華聽三夫人數落自己,內心有如鹿撞,既難堪又欣喜,吱唔道:“三夫人,你……你怎麼這樣說……”

三夫人看這邵華少女般的樣子,會心的笑了起來。三夫人今天難得高興,一時興趣打聽了許多關於段一林的事情,兩人聊得有點天花亂墜。

須臾,文翠急急忙忙跑了進來,急聲道:“三夫人,三夫人……”

三夫人眉頭大皺,平靜道:“文丫頭,什麼事慌慌張張的?”

文翠花容有點失色,道:“出事了!老爺派管家來吩咐三夫人現在立刻移駕主廂館的玉林殿。”

三夫人臉色一寒,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文翠整了整花容,道:“聽說何兄弟傷了四小姐,如今正和二少莊主大打出手了。”

“什麼話?!……”邵華震驚了起來,緊張道:“他不是不懂道法的嗎?”

文翠跺了跺腳,道:“我也不知道事情是怎麼樣的。”

三夫人並沒有多大的震撼,點了點頭,道:“好了,我們走!”

玉林殿前,等三夫人一到,那裡早就堆集了不少楚家莊的人,爲首的赫然是圍在一堆夫人裡的莊主楚霸先。此時他臉色鐵青,看着正在半空惡鬥的兩個人影,臉色真是陰晴不定。

正納悶之際,管家卻走過來道:“老爺,三夫人到了。”

三夫人走到跟前行禮道:“見過老爺!“楚霸先一看已久不見且憔悴不禁風雨的三夫人,不但沒有憐香惜玉之心,反而有股莫名的憤怒,道:“你看看,你南湘館的人才,簡直不知所謂!”

楚霸先說完根本不理會三夫人,一味在旁緊觀天上的兩人的決鬥,嘴裡憤憤的罵着三夫人心底一酸,退了下來。這時姚瑤等人涌了過來,齊問道:“三夫人,你沒事吧?”

三夫人搖搖頭,看了看半空的兩人,片刻方道:“姚丫頭,你在這邊知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沒有?”

姚瑤點點頭,稟報道:“聽小石說,是四小姐要強奪何兄弟的那隻小狗,而他死活不肯。接着恰巧碰到了何兄弟,而四小姐硬着要奪小狗,何兄弟爲了護小石,給四小姐白白打了一掌,誰知,不知道怎麼原因卻把四小姐整個人震飛。”

“震飛?!……”許多人十分驚訝了起來。

邵華忍不住內心的着急,問道:“那後來怎麼樣?”

姚瑤喪氣道:“後來溫娘出來替四小姐打抱不平,溫娘自恃藝高,與何兄弟打了起來,最後還是吃了何兄弟的大虧。再後來二夫人他們就出現了,接着莊主少莊主管家全來了。”

邵華的心吊到了嗓子上,急問:“莊主有沒有怎麼說?”

姚瑤搖搖頭,神情甚是低落,道:“莊主看了何兄弟施展的道法起先覺得怪異,最後臉色大變,吩咐二少莊主千萬不能手軟,死傷無論,一定要拿下何兄弟。”

邵華方寸大亂,跺了跺腳,道:“怎麼會這樣呢,剛纔還不是好好的嗎?”

三夫人一直默默的聽着,臉上沒有什麼表情,怔怔的看着半空,思緒不知到了何處。衆人一看三夫人的表情,大家都沉默了下來。

三夫人忽然低下頭,道:“三叔呢?”

“夫人,小的在這。”三叔說着從人羣中鑽了出來,緊張

問道:“夫人找小的有事嗎?”

三夫人點了點頭,道:“聽說何兄弟是你的遠房親戚,到底有沒有這回事?”

三叔臉色大變,雙腳跪了起來,顫聲道:“求夫人饒命啊!”

三夫人臉色微變,肅聲道:“三叔,你也是南湘館多年的下人,量也不會做對不起山莊的事,起身說話吧。有什麼問題你不妨說出來,夫人我替你做主!”

三叔心頭大石稍放,到了聲謝,站起來兢兢戰戰道:“何兄弟是我那天外出打漁時救下的,當時小的看他從青川河的上游隨流水衝了下來,出於好心才救了他。當時他身無一物,問他要去何處他也呆呆不答,於是小的就想幫幫他,何況館裡還欠一名柴工,於是就橵了一個大謊,讓他進了山莊。他進山莊半個月表現非常不錯,小的也不知道事情會搞成這樣。請夫人替小的定奪!”

三夫人沉吟了一下,疑惑道:“三叔,你爲何千里迢迢跑去青川河上游打漁?”

三叔急忙道:“那天江姑娘說夫人你要吃鮭魚,而鮭魚最數青川河上游的好吃,所以小的一大早就駛船出了楚湖,到了青川河上游抓鮭魚。”

三夫人點了點頭,道:“那他當時還對你說了什麼沒有?”

三叔定神想了想,道:“當時小的問他爲何掉到河裡,他說他是從滄桑峰上跳下來的,當時小的以爲他是滄桑派的弟子,誰知一問,他居然說不認識什麼滄桑派。小的一想,如果是滄桑派的弟子,個個不都可以飛天遁地的,也不至於掉到了河裡,所以小的就把他帶回了山莊。”

三夫人沉思道:“從他的道法看來,他確實不是滄桑派的弟子,但似乎又隱含着道家無上的法力,實在怪異。好了三叔,這事不關你的事,以後記住什麼事情都要坦言相告,千萬不能隱瞞。”

三叔萬分感謝道:“是。多謝夫人的開恩!”

三夫人點點頭,道:“你下去吧。”三叔千謝萬謝的退了下去。

在旁的邵華暗暗着急,一邊聽着三叔和夫人的談話,一邊擡頭看天,真怕一眨眼,那人就被從天上打了下來。她剛要詢問三夫人怎麼辦時,天空忽然濃雲密佈,滾滾的雲氣出現在頭頂,天地慢慢暗了下來,而段一林與楚元武也各自出現在雲端,她要說的話又吞了回去。

楚元武原先本風流瀟灑無比,道法在楚家莊除了其父也算是數一數二,誰知與段一林一戰之後,卻十分讓他震驚。如今他神情看來有點狼狽,身心也有點疲憊,髮型更是也有點凌亂。

而段一林卻完好如初,眼神裡燃燒着彷彿百年沒有的熾熱,神情變得殘酷,紅青黑的光團重重把他包裹,令他如癡如醉。南湘館上下一看他那副模樣個個難免大吃一驚,誰能想不到平常木訥的他如今竟是如此模樣?

是啊,誰能看透一個人的真正模樣呢?

於是乎,有人的心在慢慢的碎了。

而誰的心卻又慢慢的狂熱起來,雙眼又閃爍着不爲人知的光彩,殘酷又在臉上逐漸化成莫名的痛苦呢?

冰鋒的記憶這一刻真的又重新燃燒着他的身心,有如風雨一般鋪天蓋地而來嗎?

他手舞足踏,一派忘情的朝長天瘋狂般的叫了起來,舒心的笑意出現在他滄桑的臉上,昔日重來啊。

是瘋麼,抑或是許久沒有得到釋放了呢?

所有的人都目睹段一林在半空中的蛻變,震驚的人們不知下一刻那個男子會如何面對他的將來,不過大家都知道,這時候,有人不會想到下一刻是什麼了。

如若這時不將他除去,更待何時?

楚元武本來不是愚笨的人,他也沒想過要取段一林的性命,只是目睹那恐怖的煞氣和魔力,他內心“除魔衛道”的想法如何也磨滅不去。

所以,他在段一林莫名的沉醉當中,楚家莊上乘的看家本領——雷光火花——已經使出!

以氣成雲,化雲作雨,凝雨變光,光生花火!

這就是楚家莊“楚典”裡記載着最離奇的無上道法之一!

只見烏雲密佈的天際赫然生出一個絢麗的大洞,而大洞裡“咕隆”的雷聲大作,化成無數的電光朝段一林罩下,態勢比滄桑派的九天御劍相差無幾。換做是道法低微者,被雷光劈中,必化爲灰燼。隨着九天響雷轟然劈下,有如五雷轟頂,化成漫天的花火,把天上的段一林和楚元武完全鋪蓋。

楚霸先看着楚元武還算不錯的絕招使出,臉上揚起了淡淡的笑意。

殘雲亂作的天際,花火完全未熄滅之際,只見蝶影翩翩,如夢如幻!紅黑青的光彩從花火裡爆出,擁着一把絕世煞氣的劍刃,一片片洗去漫天的神采,快如流星朝光霧裡逐漸清晰的楚元武刺去。

而那位劍刃的主人卻癡癡的笑,眼裡冒着紅光!

所有的人都驚呼!

楚霸先內心大恐,仰天長嚎之時,一把三米來長的關刀直上天際,朝小如柳葉的劍刃打去,期望圍魏救趙!

“叮噹”一聲,無盡的刺耳,損人耳膜!

蝶影“嘣嘣”爆散,化作強大的氣流炸開!楚元武閃避不及,受傷不輕,零零落落的從天掉下,卻被一位女子半空接住,落到了地面。

大家心急楚元武的傷勢,幾位夫人急忙圍了上來,而楚元武還能勉強的站了起來,看來只是受了內傷,並無性命之憂,大讓楚家莊的人虛驚一場。

楚霸先雖然生性暴躁,但爲人豪爽且疾惡如仇,使得他在江湖中享盡美譽,同時也是當今正道不可多得的宗師級人物。毋庸質疑,道法早已到了爐火純青的境界,舉手投足間便能呼風喚雨。何況他手持那把“鎮魔關刀”,三米來長,二百斤重,這樣的龐然大物,誰也不敢輕易與它相碰,一碰準會吃大虧。

幸好段一林之前在通靈鏡的惡鬥下意外不死,而且把他身上的道法完全激活,九九玄法、蝶影和冥王魔劍的三股力量有了初步的融合,令他的道法更上幾層樓,一般人早已不是對手。縱使道法是提高了,但是冥王魔劍的魔性似乎還深入骨髓,並沒有好轉。

所以煞氣森森的道法根本逃不出楚霸先的法眼,不過令楚霸先意想不到的是,他的道法竟然比想象中的還要莫測,以致差點丟了楚元武的小命。

一招對決過後,段一林的劍刃雖然被打偏,卻爆出極大的力量傷及楚元武,也並沒有無功而返,而最頭痛的還數轉眼換了一個重量級對手,一經交手就各自知道對方完全不好惹。

楚霸先手握鎮魔關刀,身材魁梧,氣勢有如九天神將,使人好生佩服。他朝段一林沉聲道:“閣下一身絕世道法,屈作我家下人,到底所爲如何?如不說清楚,小心在下刀劍無情!”

段一林癡癡的笑了笑,喃喃道:“刀劍無情……哈哈……誰又有情?”說着仰天大笑了起來,那神態不可一世,但當中的落寞無處不在。

楚霸先堂堂一代莊主,問話卻被他人當笑柄,不異於裸體當街遊行,臉皮早已成了紅紫色,怒喝一聲,那把關刀青雲直上,一個掉頭倚天砍下。而那男子依舊帶着有點沙啞的笑聲,與同那把劍刃欣喜活躍般朝鎮魔關刀撞去。

散落漫天的光與影,而楚霸先和段一林皆被對方雄大無比的力量彈開,遠遠的落入天邊的雲端上。段一林畢竟先打一場,何況道法也沒楚霸先的高,硬碰過後嘔出了一口鮮血,臉色變得憔悴,而嘴邊還掛着淡淡的笑意。

地面的邵華見段一林嘔血,嬌軀一震,腳跟站不住向後倒了過去,卻被一人悄悄的扶住。她回頭一看,卻是一臉關切的姚瑤。

楚霸先見自己一招重擊段一林,內心大喜,手握鎮魔關刀迎天一揮,劃出幾道力量,成了一個古怪的圖案,頓時圖案裡狂風大作。楚霸先嘴裡唸唸有詞,手中的那一把關刀在圖案中瞬時變大十倍,金光閃耀。楚霸先霸氣十足,連人帶刀直上蒼穹,有如遠古的天神,朝遠處的段一林劈來。

三夫人見楚霸先已出絕招,臉色微變道:“鎮魔砍!”

話未說完,平日病氣奄奄的三夫人忽然手腳變得靈敏,駕氣直上半空,置於兩人之間,疾呼:“老爺,手下留情。”

這時雲端裡傳來楚霸先的怒喝:“無知!不除他對得起天地蒼生?你給我走開!”

“哈哈……天地蒼生是什麼,又算得了什麼?哈哈……”

三夫人對段一林的話剛覺驚鄂之際,段一林早已大笑的掠過半空中的三夫人,駕馭着與自己同心同意的劍刃衝向遠處而來的楚霸先,大有不死不休的生死豪氣。

三夫人眼看着那個男子視死如歸的背影,一種意念掠過自己的腦海,頓時在內心燃起一股牽動,急忙脫口呼道:“何青水,你住手!”

段一林全身竟然微微一震,不知爲何那一刻轉頭看了一眼風裡的三夫人,那是一位陌生的女人,她單薄的身姿彷彿無力支撐在半空中吹拂的大風裡,而她眼神卻有一絲那樣的期盼和眷戀。

到底爲了誰?

而這又是爲什麼?

偏偏是這樣的呼喚,似曾相似,動盪於心底,無窮無盡。

三夫人的眼神忽然集聚恐懼,瞳孔裡一道光芒由小到大劃過,她急忙大呼:“老爺,住手!”

雲端忽然“咔嚓”爆開,一把關刀從那位男子的面前劈下,呯嘭作響,有如劈裂天地一般的聲響,那位男子再次轉頭,漫天的光刀已經從他面前當即劃下,他的臉色有點迷惘,殘酷之中有點滄桑,而彷彿就要永恆一般,那把妖冶的劍刃不由自由衝向鎮魔關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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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隨着驚呼,伴隨着天崩地裂,那個瘦小的身影再一次被光彩淹沒,零落有如斷線的風箏朝後山的方向如隕石般墜落,鮮血瀰漫成一條彩虹狀的血霧,久久掛於半空,透視着無言無語。

三夫人怔怔看着那一個身影如此斷送在跟前,內心早已冰涼一片,默默看着出現在雲端而手握鎮魔關刀的楚霸先,忽然覺得厭惡和痛心。

楚霸先看也沒看三夫人一眼,嘴角還帶着一絲得手後的冷峻,朝着地面上的人吩咐道:“管家,立即指派一些人手仔細搜索後山,挖地三尺也要找到那妖魔,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如遇反抗,皆可殺之!”

話音一落,地面早已人影躥動,紛紛往後山落去。

三夫人也不知道自己如何落到了地面上,文姑娘等人急忙上前挽扶着她,大家紛紛關心關懷,而她落寞的臉沒有一點表情,只是淡淡道:“咱們回去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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