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8章 開動的火車

就算鐵塊說的輕巧,但我還是覺得渾身不寒而慄。爲了掩蓋心裡的那份緊張,我不自覺地想轉移話題:“屍味比較重的山?”鐵塊點點頭:“在郊區,我聞得到,那裡埋着很多死人,應該是你們當地的黑社會常常在那裡火拼。”

“哦,那是太陽山。”我假裝很內行地說着,儘量讓鐵塊覺得我也是“道上”的人。

“挺好的地方。”鐵塊露出燦爛而又白癡的笑容,一口的大白牙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以後誰惹袁老師,我就把他帶到太陽山去。”

“是挺好。”我也笑着:“走了。”轉過身去出了門。阿彌陀佛,職院的師生門可都長點眼吧,千萬別再得罪袁曉依了,一不小心就成了太陽山上的冤鬼啊。

找到獨眼龍,又把銀行卡交給他,吩咐他多帶幾個兄弟,去銀行取五十萬來,用個大蛇皮口袋裝上給鐵塊送過去。剛搞定這件事,手機突然響了。拿出來一看,是個陌生的號碼。奇怪地接起,裡面傳來了桃子的聲音:“王浩,你在哪?”語氣有些焦急。我連忙說道:“我在學校啊,出什麼事了?”桃子說:“夏雪和她媽媽準備坐火車離開了,我是借上廁所的機會偷偷給你打的這個電話。”我立刻着急起來:“火車還有多久開?”桃子說:“還有十分鐘就走,我怕是來不及……”我猛地掛掉電話,起身就往外飛奔!

在學校門口攔了一輛出租車,一上車就對司機師傅說:“快,火車站!”

司機大概也看得出我很着急,立馬一加油門就竄了出去。“趕火車?”司機還有閒心和我聊天。“不是。”我說:“我女朋友要走了,我得去送送她!”

“哈。”司機說:“你們現在的孩子啊,一點點大就開始搞對象。”嘴上雖然這麼說,但他的腳下卻猛加油門,一路風風火火地朝着火車站而去。

“師傅,大概多久能到?”我十分關心這個問題。

“快的話十五分鐘。如果路上遇到堵車、紅燈等等,半個小時都有可能啊。”

“師傅,麻煩你快點,我女朋友那趟火車十分鐘以後就要走了!”我心急如焚地說着。

“好,你莫着急,我儘量快!”司機師傅是個滿臉鬍渣的大漢,慢條斯理地往嘴巴里塞上一根菸,然後雙手急打方向盤,出租車的發動機發出“轟轟”的聲音,猶如一頭鋼鐵巨獸般往前狂奔着,兩邊的樹木和車輛飛速往後倒退着。

“師傅,你是我心中的神!”我激動地眼淚都快流出來了,司機大叔真的好厲害啊。

“那當然啦。”司機師父精神奕奕地說着:“想當年我也做過太陽山車神哩!”

話音剛落,突然一陣緊急的剎車聲,車子猛地停了下來,沒有系安全帶的我差點撞在擋風玻璃上。“什麼情況?!”我緊張地問道。司機師傅用下巴指了指前方:“你看看不就知道了嗎?”我一轉頭,之間一個碩大的紅燈亮着,顯示還有七十多秒纔會轉換!

拜託,現在的我可是度秒如年啊!“師傅,闖紅燈啊!”我指着前方下着命令。

“紅燈不能闖,罰款二百元哩!”司機師傅搖搖頭,做出一副無奈的模樣。我立刻從口袋裡抽出一疊錢來:“大叔,你今天隨便闖,不管闖多少個,這疊錢都是你的!”前些天還說什麼時候能體驗下拿錢砸人的感覺,於是這機會馬上就到了我的眼前!

司機師傅看到我手裡的那疊錢,並沒有我想象中“眼前一亮”的感覺,而是慢條斯理地說道:“小朋友,在這個世界上,並不是用錢就能擺平一切的啊……”

“大叔……”我都快哭出來了,現在哪裡是講大道理的時間啊!

“不過呢,說出口的話就不要反悔啦!”司機大叔突然一腳油門,出租車像火箭一般竄了出來,十字路口兩邊的車紛紛“剎”成一片,緊接着喇叭聲也此起彼伏。不過司機師傅渾然不理,猛地就將這些車盡數拋在後面。

“大叔……”這次我是真的快哭出來了。

“莫着急,火車嘛,經常晚點的。說是十分鐘以後啓動,沒準就跑到半個小時後了。”

“那就借大叔吉言,希望這趟火車能給我晚點啦!”我大吼着,恨不得和車一起跑。

司機師傅似乎已經將油門踩到了底,整個世界似乎都跟着顫動起來。

超車、超車、超車。闖燈、闖燈、闖燈!

我越來越相信,司機師傅真的做過太陽山車神了。這輛破出租在他手上似乎能化腐朽爲神奇,在川流不息的街道上猶如一條水蛇般穿行而過。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出租車也開到了最快的速度,可時間終於還是邁過了“十分鐘”的這道坎兒。我越來越急,但出租車畢竟不是飛機。

神啊,讓她的那趟火車晚點吧!

“各位旅客您好,由北園市開往新香市的列車即將出發,請未上車的旅客……”從廣播裡發出的聲音催促着還未上車的旅客,站臺上處處都是一片繁忙的景象,有扛着大包小包的農民工,也有西裝革履拎着公文包的辦事員。

“夏雪,上車吧,馬上就要開了。”夏雪媽媽再一次催道。

“媽媽,你先上去吧。”夏雪可憐巴巴地說着:“我再和磚頭、桃子說說話。”她的神色疲憊,眼睛上的黑眼圈很是濃重,似乎有很長時間沒有好好休息過了。

夏雪媽媽看了看夏雪,又看了看磚頭和桃子,伸出手來摸了摸三個孩子的頭,聲音有些哽咽地說道:“你們要好好學習,將來在大學還能和夏雪重聚。”

磚頭和桃子都點着頭:“放心吧乾媽,我們一定和夏雪考到同一所學校去。”

夏雪媽媽點點頭,趁着眼眶裡的淚水還沒有落下來之前,連忙轉身上了火車。

“桃子。”夏雪連忙握住了桃子的手:“電話打了嗎?”

“打了。”桃子說:“可是隻有十分鐘,不知道他能不能趕來。”

磚頭有些不滿地說道:“乾媽連我們也瞞着,臨走前半個小時才把我倆叫來,分明就是不想讓我們通知王浩嘛。”然後又搖了搖頭:“不知道乾媽爲什麼不喜歡王浩。”

夏雪擡起頭來看着進站口,從那裡面源源不斷地涌出很多人來,但是沒有一個是他……沒有一個是他……應該是來不及了吧,只有十分鐘而已……他又不是超人,不可能用飛的過來。只是……好不甘心啊,連最後一面都無法見到!

“各位旅客您好,由北園市開往新香市的列車還有一分鐘就要出發,請未上車的旅客……”廣播又在不厭其煩地提醒着,還未上車的旅客拼命地奔跑過來。

“嗚——”火車發出尖銳的鳴笛。

“不行了,必須要走了。”夏雪嘆了口氣,搖搖頭,將手中提包的拉鍊拉開,從裡面拿出一個又大又厚的黑皮筆記本來。“本來想親手交給他的,但是現在看來不可能了。”夏雪將筆記本交給桃子,臉上帶着一絲苦澀的笑:“桃子妹妹,麻煩你啦。”

桃子奇怪地翻開筆記本,看到上面的內容頓時便驚呆了。

“夏雪姐姐,你……”

夏雪張開雙臂,緊緊地把桃子抱住。

“妹妹……”夏雪輕輕地在她耳邊說:“好想和你一起嫁給王浩啊。”

“別胡說……”桃子的臉羞紅了。

“嘿嘿。”夏雪笑了笑,還想再說些什麼。

“夏雪!”火車上某個窗戶打開,夏雪媽媽的臉龐露出來:“快上車,火車要開啦!”

夏雪長長地呼了口氣,兩行清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灑落下來。

“桃子,哥哥,走啦。”

夏雪轉過身去,踏上了列車。她再一次回過頭來,看向繁華的入站口。

沒有,依然沒有。

或許,這就是天意吧。

夏雪轉過身去,走進了這輛即將啓動的火車。

夏雪媽媽已經佔好了座位,而且還是靠窗的。雖然大家都有票,但是一上車就開始亂坐了,乘務員根本也不會去管。“坐下坐下。”夏雪媽媽將夏雪按在座位上,笑眯眯道:“要吃點什麼嗎?蘋果?橘子?果凍?鍋巴?都是你愛吃的哦。”

夏雪搖了搖頭,笑道:“媽媽,路上再吃吧,要坐好幾個鐘頭呢。”

火車緩緩啓動,磚頭和桃子在窗外擺着手,兩個孩子都已經哭成了淚人。

夏雪打開窗戶,用盡全身的力氣喊道:“等他來了,告訴他——我愛他!”

“嗯!嗯!”桃子跟着火車跑了兩步,但火車的速度越來越快,終於將她拋在後面。

“女孩子家,矜持一些!”夏雪媽媽將窗戶關上,聲色嚴厲地說着,因爲火車上其他的旅客都在發出嗤嗤的笑聲。一個十七歲少女滿口“愛啊愛的”總會遭到那些自以爲是的成年人的恥笑,他們總是說:“你們還小,懂什麼叫愛?”

夏雪沒有再說話,她已經習慣不再反駁媽媽。她知道媽媽就是再不對,出發點也是爲了她好。她不能傷媽媽的心,即便媽媽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她的心。

火車上“咣噹咣噹”的聲音乏味無聊,夏雪坐了一會兒就昏昏欲睡,這些天她實在是累壞了,爲了完成那個黑色的筆記本,幾乎每天只睡兩三個小時。夏雪靠着玻璃小睡了一下,感覺火車的速度漸漸變慢,似乎停靠在了某個小站上。她伸了個懶腰,看看時間纔過去了半個多小時。“真慢啊。”她這麼想着。

“我去上個廁所,你看着點東西,等會兒再睡。”夏雪媽媽站起來,擠了出去。

夏雪趁着這個時間,連忙拿出筆和紙,訴說着對他的想念。一筆一劃都很認真,因爲將來是要給他看的啊。她低着頭,寫啊寫啊,寫自己在火車上的感受。

她寫道:“火車上很臭,不知道誰又把鞋給脫了……”

“礦泉水——方便麪——火腿腸——”乘務員推着小車過來了,上面擺滿了玲琅滿目的商品。火車上的東西出了名的黑,所以大家都沒什麼反應。

夏雪不爲所動,繼續寫:“好懷念你身上的味道,不過不喜歡你抽菸……”

“礦泉水——方便麪——火腿腸——”小車上的喇叭還在不斷地響着。現在的乘務員可真懶啊,直接錄好了用喇叭播就可以了,連人工喊的力氣都省了。

小車在過道上發出“喀拉喀拉”的聲音,雖然東西貴但還是有冤大頭買的。所以小車在半路上停了好幾次,於是整個車廂的人都繼續忍受着這枯燥的聲音:“礦泉水——方便麪——火腿腸——”

夏雪不管這些,她只想抓緊時間寫些東西:“你這個笨蛋,趕到火車站的時候,看到火車已經開走的時候,一定一定很傷心很自責吧。不怪你啦,是我媽媽太當緊了。有磚頭哥哥和桃子妹妹來送我就夠啦。這次連爸爸都沒有來,因爲他還要忙着上班。所以你沒能來了也不用太難過。嗯嗯,要聽話,要好好學習,儘量少打架,知道嗎?”

夏雪覺得自己文思泉涌,對他可真是有說不完的話呀。如果他現在就在身邊,自己一定能摟着他的脖子絮絮叨叨兩個多小時不帶停嘴的。

小車再次推動起來,輪子滾在地板上發出“喀拉喀拉”的聲音。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最終,在夏雪的旁邊停了下來。

夏雪覺得奇怪,自己這邊好像沒有人叫東西吃呀。不過無所謂,她纔不關心這些。她只是低着頭繼續寫着:“我纔不相信我們的緣分會就此斷掉,總有那麼一天我會再次投進你的懷抱……”

“不妨現在就投進來?”一個熟悉無比的聲音在夏雪的耳邊響了起來。

夏雪的心臟猛然間加快數倍,渾身的血液嘩嘩沸騰作響。

她的身體像是僵了一樣,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慢慢地仰起頭來。

一個少年,推着小車,笑容滿面地看着她。

她的淚水像山洪一般爆發,站起來就投進了他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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