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哪兒?”
這是唐柔醒過來之後,看到周圍陌生的環境,腦海裡冒出的第一個念頭。
她頭痛欲裂,整個身體都昏昏沉沉的,好像自己在不久之前被什麼重重地暴打過一頓一樣。
緊接着,她腦海裡冒出第二個念頭:“我怎麼會在這裡?”
她努力地回想,卻發現自己的身體裡有另外一個人的記憶。
一個十三歲孩子的記憶。
這孩子叫做南風,明明是女兒身,但自出生之日起,就被當做男兒來養,所有認識她的人以及知道她的人,沒有一個不認爲她是男孩子的。
對了,南風的生活環境應該是古代,記憶力所有的人,都是古代打扮,所有的物件,也都很有年頭。
唐柔揉了揉疼痛欲裂的腦袋,心想:我的身上怎麼會有別人的記憶呢?
而且那些事,事無鉅細,好像真真切切地發生在她唐柔身上一樣。
她掙扎着爬起來,卻發現自己的雙手變小了。然後是雙腿,是全身……她竟然變成了一個孩子模樣。再一看,她身上穿的,竟是那十三歲孩子記憶裡所穿的衣物。
“這是怎麼回事?我怎麼會在一個十三歲孩子的身體裡?”
我怎麼會跟那個叫做南風的孩子合爲一體了?
唐柔腦袋似乎突然炸了一下,腦海裡閃過那些曾經看過的穿越和重生的小說,她整個人就懵掉了。
“難道……我穿越重生了?”她茫然地呢喃一句。
她記得,當時她萬念俱灰,兩眼一閉,就從峭立的懸崖上跳下去。墜落的過程很快,耳邊風聲呼呼,然後,她就失去了意識,萬萬沒想到,自己還會有醒來的一天。
現在,她不僅醒了,而且還穿越了!
她穿越在一個十三歲孩子的身上,那個孩子的意識在她醒來之前就沒有了。
現在,這個十三歲的身體,由她主宰。
也就是說,她的人生,可以回到十三歲重新開始。那她……豈不是有很多的機會可以重來?
唐柔心中竟閃過一絲慰藉。
她在那個世界活了三十二年,自記事起,便沒有幾天活得痛快的,總是在隱忍着,看着周圍人的臉色,照顧着周圍人的感受,唯獨沒有自己的。後來,她終於隱忍到活不下去的程度,便毅然決然地找了個懸崖作爲自己的歸順,毫不留戀地一躍而下。可見她對自己三十二年的人生有多後悔。如今有機會來重活一遍,可以選擇另一種活法,她有什麼不能接受的?
她當即決定,從今天起,從此時此刻起,她便是南風。而她原來的身份——唐柔,跟她原來存在的時空一樣,不復存在了。
打定主意後,她擡眼望了一圈周遭的環境,只見一側是高不可攀的懸崖峭壁,一側是荒蕪的老林,自己被遮擋在荒草中,連天空都只剩下井口那麼大,哪裡有什麼出路?
她掙扎幾下爬起來,又跌坐回原地,乾脆就坐在原地不動,等待救援。
因爲她從南風的記憶裡得知,南風不是一個人來到這荒山野嶺的。
南風自出生之日起,便在大興國爲質,與母親和一個奶孃相依爲命。
據說,她的母國是南國,她的父親是南國的國主,然而她爲質十三年,從未見到南國有人來尋過他們,也從未接到過父親的書信。若不是興都裡的那些王公子弟時常用刻薄挖苦的語言提醒她,她是半點也不願意相信自己就是南國國主的孩子。她那位總是沉默寡言的母親,從來不願意提起她的父親,哪怕她不懂事的時候糾纏良久,母親也是閉口不提,問得多了,母親就以淚洗面,嚇得她不敢再提。
直到五天前。
五天前,她光着腳從外面跑回來,看到家裡來了好些陌生人,從陌生人之間穿過來,她纔看到坐在簡陋矮几前的母親。
不知爲何,母親哭成了淚人。
她正欲問母親爲何哭泣,是不是被這些陌生人欺負了,母親卻先一步抱着她說:“我們終於可以回家了!”
“回家?”她懵懵懂懂,這裡不就是她的家麼?
母親又說:“你父親,派人來接我們了!”
“父親?”她傻乎乎地問,“我也有父親?”
難道,那些達官貴族家的子弟笑話她的話,竟是真的?
她好想問問母親,可是母親臉上的淚水又多了起來,嚇得她不敢多說一句。
第二天一大早,她跟着母親、奶孃,一起上了那些陌生人護送的馬車。
馬車跑得飛快,她甚至都來不及多看一眼這個她生活了十三年的地方——興都,就被馬車帶上了陌生的路途。
第一次離開興都,看着母親和奶孃笑顏逐開,又想到自己也可以跟其他的孩子一樣有父親了,以後再也不用遭受別人的白眼了,她整天整天的,興奮得不得了。
直到離開興都的第三天,他們莫名其妙地遭遇意外,衆人臉上的喜悅,逐漸變成眉頭緊鎖。
那天他們從一個安靜的山谷走過,她突然覺得肚子疼,母親緊張她,便趕緊叫郭毅將軍停下馬車。馬車剛停下來,前方兩三米處就有大塊大塊的石頭從兩邊的山崖上滾落。
奶孃嚇得跪在馬車裡求神拜佛謝天謝地,口中念念叨叨地說:“老天有眼,讓公子這肚子疼得及時,要不然怕是我們大夥兒都來不及呼喊被砸成肉醬了!”
郭將軍帶來的將士一共有十二人,人數不多,不敢分心去查明這石頭滾落是否人爲,便帶着他們匆匆離開。
但危險並未到此結束。接下來的幾天行程,他們更是接二連三地遇到不同的危險。護送他們的十二名騎兵,在第四天的夜裡莫名其妙地死了三個,郭將軍說他們身上並沒有明顯的外傷,又看不出來是否是中毒。
郭將軍是個顧全大局的人,爲了不耽誤行程,把儘量多的力量用在護送上,欲狠心將這三名將士的丟棄荒野,南風的母親柳氏不同意,極力相勸,郭將軍才同意留下一名將士將這三位將士的屍首運回南國。
第五天傍晚,快要進入南國邊境時,他們遇到一羣野蠻的劫匪,一番惡鬥之後,郭將軍帶領僅剩的八名將士死傷過半,好不容易衝到邊境關口,守關人卻故意刁難,以關閉關口時間已過,不肯給他們放行。
他們一行人在城門口等到第二天早上才終於踏入南國的城池。
郭將軍忍者心裡的怒火,向負責守關的統領高將軍借調人馬,高將軍卻以關口人力不足爲由,不肯借調一兵一卒。
郭將軍隱忍着離開關口後就讓他們一行人喬裝打扮之後才繼續趕路。
然而這一番喬改,也僅是給他們換來一日的平安。
那日,他們經過一片茂密的樹林,一羣蒙面人如魅影一般從樹梢上落下,攔住他們的去路。
四名將士上前一步擋住蒙面人,讓郭將軍駕駛馬車帶南風等三人先走。
郭將軍雖然擔心三名將士寡不敵衆,但也不敢多做爭執,急忙跳上馬車離開。
然而,對方來者不善,又怎會沒有多手防備?郭將軍駕着馬車沒跑出去多遠,就又被一批蒙面人攔下。
雙方交手間,牽着馬車的馬匹受驚,驚叫一聲就慌亂地衝了出去。而此時,郭將軍被蒙面人纏得分身乏術,蒙面人卻趁機分了兩人衝馬車追去。
馬車胡亂地奔跑着,不知不覺被逼到了絕境。蒙面人卻不罷休,毒箭射中馬兒的一條腿。馬兒腿一瘸,瞬間重心不穩,馬車內也慌亂一片。南風的母親柳氏和奶孃像兩個物件一樣撞到了一起,毫無招架之力;而南風,卻直接被甩得脫離母親的保護,直接從窗口蹦了出去。
她從車窗甩出來,才發現外面是懸崖,十三歲的她,無力自救,如同紛紛墜落的石子一樣,從懸崖滾下去……
記憶在她的尖叫聲中戛然而止。
醒來的時候,南風的身體裡,就有了唐柔的靈魂意識。
“以後,我就是南風了!”唐柔心裡默唸着告訴自己。
然後,又忍不住輕聲說了一遍:“南風,我是南風!”
前面厭惡的三十二年,讓她甚至連“唐柔”這個名字也不願想起了。
可是,要當這個剛剛失去至親、父親又不知在何方的南風,又豈是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