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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能發覺生活的美,是因爲你沒有善於意yín的頭腦

————某貓題

————————————我是分隔線———————————————

陶可上課,是典型的照本宣科。

不但宣科還要拖課。

終於有學生舉手:“老師,我內急。”

陶可奮筆板書頭也不回:“想解決個人問題的同學請自行解決,我們不中止上課。”

學生交頭接耳,陶可扔了粉筆拍拍手問:“有什麼意見?”

底下人立刻噤聲。

陶可掃視一圈,拿起書說:“你們當我不口乾舌躁?今天有兩位仁兄遲到,同學們欣賞他們衝進教室的雄姿時,我的思路被打斷兩次;還有坐在後排角落裡的幾位小姐,你們的照相機從上課起就對準了我,閃光燈每一次亮,都會使我忘記講到哪裡了。”

全班鬨笑,角落裡有個外向的女孩子紅着臉大聲說:“老師,我們下回不用帶閃光的。”

陶可被她逗笑了,問:“你要把我的照片怎麼樣?”

女孩子低頭笑不肯說話。

陶可笑了笑便隨她們去,他心想反正是自己的學生,她要拍就拍,至多帶回宿舍幾個女孩子傳看而已。而事後他的照片被放到某**論壇上供衆狼瞻仰,他卻死也沒想到。

“政治者,立國自強之策,富國養民之法。” 陶可說:“康有爲的觀點,比較傳統。但康、樑的文章你們還是找來看看的好……呃……覺得很無趣麼?”

學生懨懨不吭聲。

陶可有些無辜地說:“可是政治學都不教條了,那世上還有什麼學問是教條的。”

有人低聲說:“我們不要教條……”

“你沒領會它之前還沒有資格說它是教條。” 陶可看看錶,合了書:“大家自習吧。”

說罷他坐在講桌後發呆。

教室裡照例響着嗡嗡的說話聲。這是每一位曾教過課的人都想不通的事情:不管你如何尋求安靜——聲sè俱厲也好,好言相勸也好——總有一些人那麼執着,那麼堅定,就是有無數心跡要吐露,就是有萬千衷腸要傾訴,就是閉不上他們的嘴。

這嗡嗡聲混合着電扇的呼呼聲,混合着偶爾的手機短信鈴,在這九月的zhunbei裡,實在令人煩躁。所以陶可比他的學生還要盼望下課。

等鈴聲一響,他二話不說夾著書溜得比兔子還快。

系辦離教室不遠,陶可逃竄途中順便拐了進去。辦公室裡只有兩個研究生在讀的輔導員值班,陶可左看右看沒領導,便大刺刺躺到人家沙發上去:“你們真是被遺忘的一羣啊。”

輔導員小曹說:“還是學長有良心,zhidao來看我們。怎麼樣?學生難伺候吧?”

陶可伸手要水喝:“誰說的,很可愛啊。你才本科畢業幾年啊,就站在人家的對立面了。”

“呵!”小曹說:“過幾天你就zhidao他們的厲害了!最近我們班鬧革命,非要重新選班幹,可把我整死了。昨天,那個原班長,剛剛被選下來的那個,上我宿舍哭的,昏天黑地!”

另一位笑了:“咦,那你早上怎麼沒說啊?好嘛!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就是!”小曹接口:“可把我嚇壞了,就怕她乘我不備,突然襲擊,枉費了我守這麼多年冰清玉潔的身子。”

陶可笑噴:“你平時沒少跟着安小佳混吧,說話都一個調了。”

小曹說:“豈敢豈敢,安大少,人才啊!”

陶可笑着撥安小佳電話,接聽的卻不是他本人。

“您哪位?”

那邊卻彷彿忍俊不禁:“陶可!你在哪兒?快回來膜拜英雄吧!”

“?”

陶可飛身而去,下了校車還沒站穩,就有個老同學笑着來拉他:“快快快!去化院!”。

“安小佳呢?”

“你別問,看了熱鬧就zhidao。”

化院實驗室外已經圍了一圈人,細看有幾張老面孔,捂着肚子暴笑的全是安小佳的老師同學。有個瘦長臉的高舉着安小佳的手機:“陶可!這邊!”

陶可一臉興奮湊過去:“怎麼了?”

旁人攛掇:“去看!去看!”

陶可往裡探頭,楞了半天,喃喃道:“安……小佳……你烤得好香……”

“……” 焦黑炭化的安小佳回頭,哀怨地看他一眼,又垂頭喪氣面壁:“人家也不是故意的,人家是爲了科學而獻身麼。”

安小佳哀怨地二回頭:“人家是……哎?陶可呢?”

旁人指指:“在地上,笑着呢。”

安小佳繼續面壁,然後哀怨地三回頭:“養兒不孝!”

此時是上午十點十分。

而後化學界英勇的鬥士安小佳在衆人的目光洗禮中,凱旋而赴澡堂。當然澡堂這時間是不開的,只好凱旋而赴水房。結果忘記帶水票打不的熱水,只好凱旋而赴茅房,衝了一桶冷水了事。

“嗚~~~~~~” 安小佳蜷縮在牀頭,作美人宮怨狀,顧影自憐。

陶可摩拳擦掌,jihui落井下石。

胖子推門進來:“我剛剛在路上聽說發生了一件事,偏偏該事件的主角我還認識。”

陶可daxiao:“快快!來看哈里·波特!”

“哦?” 胖子說:“傳說中的勇氣少年巫師?他不討厭魔藥學了?”

安小佳白了胖子一眼,拿毯子蓋着頭,對牆而睡:“人家是諾貝爾……”

陶可笑罵:“滾回你自己屋躺着去!”

化學院在讀博士研究生安小佳,以他天才的頭腦和驚人的勇氣,想人之所未想,行人之所未行,在往試管裡傾倒了一系列不明物質之後,又突發奇想扔進了一顆葡萄。

偉哉!

結果是差點親手把自己從**上消滅了。

“我去老闆家。” 安小佳收拾書包:“喂貓。”

“那你帶換洗衣服幹嗎?”

“兩天之內我不會出現在學校了,不能讓可愛的學妹們看見。”安小佳蔫蔫道:“老闆後天手術,我去陪房,換七寶回來。”

陶可和胖子翹着腿,壞笑着看着他下樓。而後陶可想起來下午還有課,急忙奔去食堂;胖子則回房繼續奮鬥他的論文。

大學裡的普通一天本來要這麼過去,danshi晚上十一點,陶可的手機響了。

來電話的是陶可最發怵的一個人:院系裡有名的女刺頭,專門負責學生工作;爲人做事,真是一點情面都不講。

“陶可,你在哪裡?”

陶可說:“我在老校區。”

“那你必須半個小時內趕到新校區學生宿舍,3幢樓下管理員室集合。”

陶可連話都沒來得及說,那邊就收了線。

“唉~~~~~” 陶可對着電話埋怨了半天,深更半夜出去打車。遇到個出租車司機也是寡言的很,一路氣氛沉悶,彷彿就預示着沒好事。

到了目的地,只見那刺頭交叉着手站在管理室門口,面sè不善,周圍一圈年輕的輔導員和班幹。見到陶可來,小曹慌忙使了眼sè。

陶可快步趕上:“許老師。”

刺頭打量他:“你可總算來了。”

陶可賠笑。

“唐月月當了這麼幾年輔導員,怎麼就不出事呢?怎麼她一休假就出事呢?你是博士生了,搞特殊化了是吧?”

陶可笑着問:“怎麼了?”

小曹說:“學生夜不歸宿。”

“剛剛突擊檢查,非畢業班未請假的全院一共查出十五人,其中你們一個班佔了個七個。”刺頭說:“陶可,你是太年輕還是經驗不足?你管理不善啊。”

陶可輕輕問小曹:“我班上不回來的都是些什麼人?”

小曹說:“全是男生。管理員說他查房時有幾個還在,準是後來翻欄杆逃走的。”

刺頭說:“我現在向院領導彙報情況。你們這幾個班上缺人的輔導員,必須在今晚把人找到。這不是我不盡人情,這也是你們管理稀鬆的一個教訓。”

輔導員們,包括陶可自己,本科時代都受盡這刺頭壓迫,此時也沒人敢提異議,各自商量分成兩人一組,直奔校外去了。

陶可一看自己班的班長也在,便向他要了花名冊,可連連撥打了幾個電話都是關機。

他便問班長:“你想他們會去哪兒?”

班長說:“這時候肯定都在網吧。宿舍熄燈後就沒法上網了。”

“哦……” 陶可收好名冊,對班長說:“你回去睡覺吧。”便拉了小曹疾步離開。

大學的到來,帶動了這一片經濟的發展;原本的山村野外,撂荒田地,現在卻儼然一個新興的中小城鎮了。這鎮上人員複雜,流動xìng大,但主要的維生經濟十分集中:開飯店、賣水果、理髮、租書、賣盜版碟、開網吧。

尤其以飯店和網吧拔頭籌。

陶可和小曹硬着頭皮一家一家找起。到第三家時,發現小曹班上兩個男生,根據他們的供述,陶可趕到一家門口懸掛着巨幅魔獸宣傳畫的店,把自己班上六個臭小子一網打盡。

但事情還沒有完結。

“燕楊呢?” 陶可翻着名冊問。

幾個男生面面相覷,搖頭:“不zhidao。”

“不zhidao?” 陶可挑起眉頭,指着其中一個問:“他不是和你一個宿舍麼?你怎麼不zhidao?”

那男生扭捏半天:“老師,我真的不zhidao。”

另一個男孩曖昧一笑:“老師,您別問我們了。燕楊的事我們還不想zhidao呢。”

“爲什麼?”

這孩子頓了頓,說:“他是變態。”

“啊~~?!” 陶可懷疑自己耳朵裡進了水:“變變……變什麼?!”

其它男生接口:“他不正常,半夜裡老在走廊上打電話,一打就是半夜。”

“對,”同宿舍的男生說:“我有一陣子晚上睡不着出去吹風,聽見那話筒裡好象是男人聲。”

“你是說他和一個男人通電話,一通就是半夜?”

“對。而且,還常常有男人開車來接他對不對?”

“對對!”其它人響應:“好幾次來的車都不一樣,但都是高級車。還故意停在校門口挺遠的地方怕被人看見。”

“那你怎麼看見的?”別人問。

“呸!還不是你這幫王八蛋上回在公交車上推我,害我早下了一站……”

陶可頭暈目眩:“別說了別說了……小曹你先押他們回去吧,我一會兒就來。”

小曹挺不放心他,說:“學長,我陪你一塊找吧。”

陶可坐在馬路牙子上擺擺手,示意他們快走。

小曹三步一回頭地進了校門,陶可抱着頭髮了半天呆,拿出名冊撥電話。

仍然是沒有開機。

名冊上有這個孩子的標準照片,長相清秀,眼神微微有些yīn鬱。

陶可把花名冊正過來看,顛過去看,翻頁看,擡在頭上看,放在腳下看,揹着光看,開動天眼用透視看……

“沒有別的聯繫方式,”他重重嘆了口氣:“怎麼辦?”

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學生,大半夜孤零零在外面,無法聯絡,不見蹤影,叫人怎麼辦?關鍵是陶可心裡清楚這孩子可能在做什麼,所以他更沒主意。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儘量把人支開:若真是非找着不可,那知情人越少越好。

半分鐘後,原本已經離開的一個學生又回來了:“陶老師……”

“嗯?”

“那個,”他遲疑着:“燕楊……我陪您去茉莉路找找。”

“茉莉路?”

“茉莉路是酒吧街,”學生咬着下脣:“我暑假裡打工,給那邊的店送過啤酒,看見過燕楊。”

“不!不用了!” 陶可跳起來:“你快回去睡覺吧!xiexie你!!”

陶可又推又勸把學生送走,一個人站在路邊等出租。整整半個小時,空曠的大路上連車影子都看不見一個,他這才終於體會到一點爲人師的感覺,可謂心急如焚。好不xiongdiyujian輛拉客的黑車,加到五十塊錢才答應去茉莉路。

他已經在這個城市整整呆了七年,可主要的活動範圍絕不會超過學校方圓五百米。這個在周邊城市都很有些名氣茉莉路,真是頭一次來。

此時已經是半夜兩點,仍有些通宵營業的酒吧門口,閃着忽明忽暗的霓虹燈。街上人氣頗旺,有年輕的情侶攜手走過,還有三三兩兩的人羣,窩在角落裡抽菸說話。

陶可一眼望過去,不禁有些泄氣:“這麼多店……”

這城市是怎麼了!某書生心想:放着那麼多聖賢書不讀,跑到這資本主義的地兒來燒社會主義的錢。

他掏出花名冊,認認真真再看了照片,便義無返顧衝進了第一家。可剛邁進去沒兩步,震耳yù聾的音樂聲立刻把他轟了出來,驚得他幾乎沒了勇氣。在他的意識中,酒吧就像西方電影裡一樣,是個安靜而私密的場所,卻不知酒吧在中國落地生根後,早已悄悄同化了舞廳和卡拉OK。

陶可煩躁地撓頭,他有個弱點:怕吵。但凡書讀的太多的人,都有些怕吵,就算是自己說話,也是低聲輕語,像是怕嚇着自己似的。

陶可在回學校和繼續尋找之間掙扎好久,終於決定還是留下來:不管那學生本人怎麼想,至少是對他的父母負責。一對年近半百的夫婦,是職工農民也好,是白領官員也好,把一個孩子培養成大學生,總是不xiongdi的。他們在家裡滿心憧憬,以爲你勤於學習,chéng rén成材;你卻在外胡天黑地,揮霍青chūn。捫心自問,你對得起誰?

陶可嘆了口氣,撥通了葉臻的電話。

葉臻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責怪:“你怎麼還不睡!”

陶可喃喃說:“老師……”

葉臻說:“一聽這個稱呼就zhidao你有事求我,怎麼了?”

陶可艱難開口:“你借兩個碩士生給我吧……”

“?” 葉臻說:“這麼晚讓我上哪兒找人去,你遇到什麼困難了?”

“……”陶可支支吾吾:“學生丟了……”

“在哪兒?”

“茉莉路。”

“酒吧街?”

“嗯……”

“你別離開,” 葉臻收線前說:“站在某個標誌xìng建築旁邊,等着。”

陶可看着電話發了一會兒楞,便靠着一棵樹站着。踢了十五分鐘石子後,葉臻的車到了。

“若不是刻意尋找,我絕對發現不了掩藏在黑暗裡只露出一雙綠熒熒眼睛的你。”

陶可哭喪着臉,遞上學生照片:“就是這傻小子。”

葉臻斜了一眼:“這要是我的學生,早勸退了。”

陶可說:“葉臻你就別說狠話了,幫我找找吧,要不然許大炮非抽我的筋不可!”

葉臻看着天說:“有事相求,‘老師、教授’喊得歡;一不如意就直呼名諱,毫不客氣。”

陶可把名冊往褲袋裡一插:“出發!”

葉臻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溫暖的想笑,想伸出手擁抱他瘦瘦的身體,但還是遲遲疑疑地壓抑住了。

還不到時候,他緊握着自己的手:等一等,再等一等……

事實殘酷,陶可受不了嘈雜的音樂聲,難道他的老師就受得了麼?偏偏酒吧裡燈光昏暗,各種shè燈光怪陸離,就算貼着臉也看不清對方的面目,更何談找人。

兩人從第一間酒吧衝出來,拼命吐出肺裡的污濁空氣,覺得頭痛無比。陶可很是泄氣,葉臻鼓勵他:“可能就在下一家。”

陶可怒氣衝衝罵許刺頭:“先是搜網吧,又來搜酒吧,今天真是倒黴!”

葉臻說:“自己學生就當自己兒子吧,得負責。”

陶可問:“我是你兒子?”

葉臻笑言:“你是我兒子就好了,不聽話就家法伺候。”

“切!” 陶可說:“你有我這麼大的兒……啊!!”

“嗯?”

陶可直勾勾看着前方,伸出手指:“那男生……”

葉臻順着他的眼光看去:“哪裡?”

陶可往前直衝:“進了那家‘唐·璜’了!面孔有點像!”

葉臻緊跟着他。“唐·璜”營業面積不大,陶可一進門就看到吧檯上趴着一個男孩子,粗粗一看,和照片上倒有九分像。

陶可拔腿jihui興師問罪,葉臻拉住他:“你去外面等等。”

“幹嗎?”

葉臻皺了眉說:“導師叫你出去你就出去,學位不想要了?”

陶可瞪大眼:“你怎麼拿學位威脅我?!”

葉臻說:“是,我就是拿獎學金、分數、論文、學位威脅你。出去吧,聽話,聽話啊。”

陶可被他推推搡搡,硬是塞了出去。葉臻轉身,走過去拍拍那學生的肩:“借一步說話。”

那男孩正在與酒保談笑,突然見有個斯文俊秀的年輕男人找他說話,心裡難免又疑惑又欣喜。

葉臻開門見山:“燕楊?”

男孩驀的嚇一跳,葉臻一看這反應就zhidao找對了,這些孩子在外面,很少用真名。

“我是你學校的老師,” 葉臻說:“你的班主任也在。”

男孩的臉一下子就白了,整個人都抖起來。

葉臻說:“你別怕,你的情況我會考慮要不要向學校反映,但你的行爲不利於學校管理你懂嗎?”

男孩點點頭,一副受了驚嚇的表情。

“那你現在跟我們回學校可以嗎?”

男孩又點點頭。

葉臻笑了笑:“好,現在說正事。”

男孩不解地擡起頭。

葉臻說:“這個酒吧是……呃……homosexuality?”

男孩楞楞看着他,咬着牙,終於點頭。

Homosexuality:同xìng戀。在國人聽來,英文總比**裸的中國話要來得委婉而稍減歧視。

“你很勇敢,的確Homo並不是一個病理學整體,但公衆還不能接受它不是jīng神障礙這個事實。” 葉臻說:“你能面對自己,面對來自家庭、道德、倫理、法律的諸多困擾,很值得鼓勵。”

男孩緊緊咬着下脣,眼睛雪亮。

“danshi,話說回來” 葉臻說:“你的班主任並不zhidao你出入的是這種酒吧。他並不反對Homo,實質上是支持的,但他唯一解放的就是他的嘴,本人卻是個不管是心理或生理,思維或行動上都有潔癖的人……”

葉臻苦笑:“真是麻煩人……他完全不能接受酒吧、men who have sex with men,以及同xìng之間某種交易這些東西,很排斥。所以,我希望你能配合我演場戲給他看,可以嗎?”

男孩不太明白,葉臻笑了:“到時我說話,你只要配合着點頭和說‘是’就行了。jihui好了嗎?”

“嗯。”

葉臻拍拍他的肩:“好孩子。”

陶可一臉鬱悶的站在門外,葉臻低聲對男孩說:“看他,學位就是他的命。”

“燕楊!” 陶可叉着腰:“記大過!”

葉臻說:“行了行了,找着了就好,回去吧。”

陶可怒言:“帶入檔案!”

葉臻一手拉着他,一手拉着學生:“上車回學校。”

陶可繼續:“看你以後怎麼找工作!”

葉臻拍他一下:“是不是我平時訓你訓的太少了?”

陶可嘟着嘴坐在前座,過了幾分鐘,還是忍不住:“燕楊你在這種地方幹嗎?”

葉臻撲哧一笑:jīng神潔癖發作了。

燕楊說:“我……”

葉臻替他回答:“勤工儉學。”

“啊?”

葉臻指指燕楊:“這孩子家庭比較困難,而酒吧的工資遠勝於麥當勞。”

“啊?” 陶可看着自己的學生,一臉不信任。

燕楊弱弱點了點頭。

“那半夜和人打電話呢?”

葉臻說:“和老闆商量工錢和工時。”

“有高級車來接?”

葉臻說:“老闆和同事順便帶他上班。”

“經常夜不歸宿?”

“工作需要。”

陶可倒抽一口冷氣,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兩人:“你們當我是傻的?!”

葉臻抽出手來在他頭上揉了一把:“就這樣吧……別問了。”

陶可說:“我好歹也是個法學類的博士研究生……”

“陶可,” 葉臻說:“你學位不想要了?”

陶可一哽,乾脆不說話了。過會兒一個人對着車窗玻璃念念叨叨:“自己老師不把自己當人看,自己學生也不把自己當人看,我真失敗,真失敗,真失敗……”

葉臻又好氣又好笑,通過倒車鏡給後座的燕楊使了個眼sè,會心一哂。

而後事情就這麼被葉臻壓了下來。陶可把燕楊塞到安小佳的宿舍睡了一夜,

第二天陪着學生們捱了許刺頭一頓潑天大罵,師生八人各寫了一份檢查了事。

陶可極爲惱火,下午召開班會,宣佈了一系列整改措施,包括每天上三小時晚自習從六點五十到九點五十風雨無阻節假rì不休,班幹每天查房夜不歸宿者扣學分,早上六點四十起牀統統去跑步不跑者處分等等。並且完全不顧學生呼聲,限令當rì執行。

班上羣情激憤,晚自習前就有一封抗議信遞到陶可的手上。他數數信後的簽名,足足有二十八個之多。須知全班也只有二十九人,連那團支部書記都叛變了,只有個班長獨苗苗還給班主任點面子。

陶可給葉臻打電話,描述:“赤衛隊已經出現,再不把它扼殺在搖籃中,就要變成紅軍了。”

葉臻含笑下令:“鎮壓。”

陶可遂拎張凳子坐在講臺後,整整陪了學生三個小時。晚上又氣勢洶洶帶着紅箍(?)領頭查房,以示師長決心。

但此政策第二天就遇到了阻力,以陶可爲人,是斷斷不可能七點半前起牀的。尤其是本科以後,常常早上沒課,生物鐘更是不允許過早醒來。現在光是趕八點上課就要了他半條命,更何況六點四十。再者,他的學業壓力其實不輕,每天花三個小時看學生,實在心有餘而力不足。

於是,這些苦想出來的整改措施,知識分子智能的結晶,僅斷斷續續實行了一個禮拜,就不了了之。

不過這次以後,陶可卻嚐到了一點嚴師的甜頭。在後來的rì子裡,他時不時耍威風,施行斯巴達式教育,搞得班上哀鴻遍野,還要發表陶可語錄。

比如:

“所謂割據,必須是武裝的;所謂教育,必須是暴力的。”

再比如:

“中國的革命,推翻了三種權力支配體系和宗法思想制度:族權、神權、夫權。爲了彌補你們信仰上的缺失和道德上的空乏,我決定用師權來拯救你們於水火。”

一時間,陶可名聲在外。全校學生都zhidao有這麼一個老師,美則美矣,就是有些脫線,還動不動愛整些運動。

至於那個燕楊,後來收到了葉臻挑選給他的許多書。葉臻說,既然已經生爲社會中不幸的少數,那作爲一名鬥士,還是以充實自己爲根本(儘管人家學生還沒弄明白自己爲什麼突然成了鬥士)。

教師有很多種:漠視型是一種,呵斥型是一種,說教型也是一種。

陶可一看就是說教型,培養他的葉臻當然也好不到哪裡去。而且葉臻說教,態度和藹,論據充足,邏輯嚴密,思維連貫,語言流暢,還動輒上升到人生高度,實在是說教中不可多得的良品。

以至於燕楊此後一生,都對葉臻保持着敬愛感情,尊稱這個僅大他九歲的男xìng爲:“師公”。

葉臻一口茶水噴出老遠:“師公?!”

“你是我老師的老師啊。”

“去!” 葉臻無力:“新社會不搞這一套……”

陶可對燕楊採取的可謂是高壓手段,不但要求他二十四小時保持開機狀態,並且規定其每兩個禮拜找自己談一次心,甚至單方面決定打工只可以在肯德基或麥當勞。如果覺得這兩個地方剝削太嚴重,可以到學校食堂抹桌子洗碗;如果薪酬養不活自己,可以“去吃安小佳的”(這位老師的原話就是如此)。

而當夜爲了這個孩子擔憂彷徨,揪心奔波,神消氣索的經歷,他卻隻字不提。彷彿就認定了燕楊和其它人一樣,是他從網吧裡揪回來的。你說他怯弱也好,故意迴避也好,也許只有葉臻才明白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一個遊移於主流社會以外的少數人整體,不願意屈從社會,想表達自己文化和利益的訴求,一旦付諸與行動,要麼就像燕楊,站出來,公開宣揚;要麼就像葉臻,充滿智能的爭取,柔軟而綿長堅定。

偏偏陶可不一樣,他不屈服,不恐慌,也不鬥爭,不挑戰,而是完全的壁壘。不但壁壘了他的敵人,也壁壘了他的戰友。

關於這個問題,葉臻還有一個不恰當的比喻:“就像革命必須離開井岡山奔向贛南閔西平地,可他的思想早已下山了,身體依然還在山上。”

所以一年以後,燕楊在葉臻的授意下組織了學校歷史上第一個定期集會的地下homo角(葉臻說:“我們不缺少鬥士,而是缺少革命家組織”),造成了陶可知悉後血濺三尺。

對付陶可,葉臻的態度一向是:圍剿。

我們祝福葉教授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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