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見幾人眼中的痛惜,七長老眼中閃過一抹惶恐,抓住大長老的褲腿開口道:“大哥,救救我...救救我...我知道錯了,我只是一時鬼迷心竅...”
大長老的眼中閃過一抹複雜,他們兄弟幾個可以說是從小一起長大,同生共死不知多少次,見證着旁宗的崛起和滅亡,彷彿超脫在這俗世之外,只想固守着宗族內千百年前流傳下來的東西和信仰。
卻忘記了,人會變,心會冷,諾言會消失,在面對着繁雜的世界,總有人會越走越遠,直到最後反目相對,卻不自知。
大長老等人沒去理會七長老,雖然手足情深,可是在他們心中,宗族的利益高於一切,宗主的存在不可動搖,可是如今七長老卻爲了一己之私,欺騙他們,甚至謀害於真正的少主,其罪過可想而知。
瞧着七長老眼中的慌亂,北流雲的眸子一點點陰冷起來,當初,雖然歐陽千城纔是一切的主謀,可是沒有七長老的幫助和叛變,他同洛洛的波折也不會這般多。
“少主...我知道錯了..我願誠心悔過,自廢武功,求少主留我一條性命...”七長老見無路可退,跪地求饒。
周遭交戰的士兵也隨着這一幕的出現,漸漸停止了交鋒。
誰也沒有想到,看起來仙風道骨的七長老如今卻跪地求饒,哪裡還有一點世外高人的風骨和氣節。
北流雪的目光落在七長老身上,平靜下來的新湖陡然間掀起一陣波浪。
等等...七長老叛變勾結歐陽千城...
而殺掉大哥的人正是神龍宗的人,難道說....
心湖平靜後的北流雪一瞬間找回了理智,此前被仇恨矇蔽了雙眼,加上輕雪等人從中作梗,刻意的誤導,竟然讓他的眼中只看到了北流雲是兇手的真相。
北流雪上前一步,一把揪起七長老的衣襟:“說,北流葉是不是你殺的...是不是歐陽千城勾結你殺的!”
一向淡薄溫雅的男人此刻卻像是發怒的獅子,在洞悉一切真相後所帶來的憤怒讓人無法忽視。
慕青的心也緊緊揪了起來,難道..說..葉兒真的死了...
七長老看着面前的北流雪,沒有回話,擡眸看向北流雲道:“少主,我真的知道錯了..求你放我一條生路...”
北流雪狠狠甩出一拳,重重的打在七長老的臉頰:“我在問你話!”
北流雲冷眼看着他,手中的琉璃花盛開的越發嬌豔,銀色的髮絲無風自動,薄脣輕啓:“宗族有宗族的規矩,留着你,該以何立威?”
話落,手中的琉璃花飛馳而出,直奔七長老眉心。
七長老瞳孔驟鎖,一把抓起面前的北流雪騰空而起,手中的長戟裹着森綠色的光橫亙在北流雪面前,儼然,北流雪被他當成了擋箭牌。
慕青眼中一緊,卻見北流雲連忙收手,原本攻勢凌厲的琉璃花一瞬間溫和下來,停留在半空之中,漂浮着,彷彿時刻聽從着他的召喚,轉眼間就能鋪天蓋地。
北流雲胸口一陣,凌厲的攻勢驟然間收回,就連他也瞬間遭到了那冰寒的侵襲,忍不住嚥下喉中的一陣腥澀。
“北流雲,放我走,否則我就殺了他!”七長老眼中陰狠之色大盛,拿着長戟的手顫抖個不停。
北流雪的喉嚨被長戟戳破,殷紅的血跡順着脖頸流下,染紅了那純白的衣衫。
大長老眉頭緊鎖,沉聲道:“看來老七剛剛留了後手,並沒有使出全力,只怕早就有打算要挾持北流雪逃離。”
“七弟何時變的這般陰狠,實在是太讓我等痛心!”四長老開口道。
從小開始,他們幾人就一直感情不錯,因爲修煉辛苦,所以對待弟弟總是格外關懷,而七長老少時比他們要更艱苦一些,是以他們對他總是格外照顧。
卻不想,幾十年後,當他們都已經白髮蒼蒼,他卻變成了他們最陌生的模樣,只怕這世間再沒有人能瞭解他們的心痛。
北流雪看着停在自己面前的那顆琉璃花,原本才恢復清明的雙眸再次紅了起來,素來無喜無悲的他此刻卻覺得鼻子一酸。
他以爲他陰狠毒辣,只會順勢剷除自己,在這個時候無奈殺掉自己遠比正面交手將自己斬殺於刀下,更有助於他的美名。
可是他沒有,這個被他當做殺了大哥和四哥兇手的人,這個眨眼間從他的弟弟變成他的哥哥的男人,這個被他恨了許久,甚至讓他一點點迷失起自己的男人,卻在這個生死關頭,不惜受到反噬,來護住他的周全。
他看的清楚他剛剛那一瞬間的皺眉,也看的清楚他剛剛的艱難。
他不知道該怎樣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原來,所有的一切都是假象,眼睛看到的是假的,耳朵聽到的是假的,就連大哥自己所以爲的真相也是假的。
生在皇家,在天下之爭裡,他們都不過是一顆棋。
他們手足相殘,成爲歐陽千城手中相互廝殺的棋子,爲別人的皇圖霸業疲於奔命,卻在一點點傷害着自己的親人。
“放開這個蠢貨,我留你一命。”北流雲漂浮在半空,緩緩開口,髮絲無風自動,滿身盡是睥睨天下的氣息。
七長老看着北流雲,又看了看下首擡頭仰望的士兵,一時間猶疑不已。
“機會只有一次,同樣的話,別讓我說第二遍。”北流雲再次開口,幽幽的聲音帶着種魔力,讓人不自覺的從心底開始畏懼。
七長老猶豫半晌,遲遲沒有動作,直到北流雲的指尖,琉璃花再次躍動起來,他的心也開始慌亂起來。
北流雪抹了把嘴角的血跡,沒有說話,手指也同時開始動了起來。
“你說話算話?”七長老盯着北流雲開口詢問道。
北流雲冷笑一聲:“信還是不信,由你自己選擇。”
七長老再次低頭看向下首的衆多士兵,心想在西涼和大楚衆人面前,北流雲總該不會是一個言而無言的人,畢竟宗族也講究言而有信,若是北流雲當衆食言,只怕日後也會遭人話柄。
七長老猶猶豫豫的放開了北流雪,北流雪快速閃身。
而與此同時,北流雲指尖的琉璃花同時飛出,直奔七長老眉心。
七長老瞳孔一縮,心冷了半截,原本收回的長戟瞬間化作一道參天巨蟒,將剛剛閃身離開的北流雪緊緊圍住。
北流雪快速動作,只可惜他來到神龍宗時日尚短,縱然學習了不少功法,卻始終不敵勢力強橫的七長老,一時間雪白的臉色漲的通紅,隨後變成絳紫。
森綠色的巨蟒涌動着滑膩膩的液體,讓人忍不住作嘔,低垂下來的巨大的腦袋一點點湊近北流雪,尖利的牙齒一點點觸及他的頸間。
下首的長老打算出手相救,卻有些來不及了。
北流雲心頭一緊,手中的劉麗華說瞬間改變方向,放過七長老,直奔巨蟒而去。
一枚琉璃花如寸骨之釘,凌厲的射入巨蟒眉心。
七長老見機,凌空一躍,轉身逃離,逐漸消失在遠山之中。
隨着巨蟒的跌落,天空中一柄罕見的長戟也重重摔落在地上。
逃離之中的七長老身形踉蹌,吐出一口血來,捂着樹幹,回頭觀望遠處的戰局,眼中露出一抹狠色,跑入林中深處。
北流雪也隨之重重的砸在地上,濺起一地灰塵,雪白的衣襟上已經滲出不少血跡,可見傷的不輕。
北流雲卻沒有理會他,而是自顧自的主導着戰事。
原本聽到北流雪受困,而跑出來的韓若汐,正巧瞧見北流雪從空中跌落的一幕。
站在城牆上的她,顧不得漫天的戰火,提着粉色的衣裙,飛快的從城樓上跑下:“相公...”
穿過流矢,邁過血泊,不顧涓涓血流染紅她的裙尾,直奔北流雪而來。
“相公,你沒事吧。”清澈的眸子裡涌起一陣陣水霧。
北流雪緩緩睜開眸子,臉色還有些發紅,身上滲出的血絲有些駭人,足可見剛剛七長老可是使出了全力。
北流雪沒有回答,擡眸看向北流雲的方向,只見他正吩咐着幾名老太監全力追蹤七長老的蹤跡,務必要將他殺掉,以絕後患。
於此同時,兩側潛入西涼腹地的大楚將士,已經紛紛發起攻勢,徹底將西涼包圍。
只是,不同於此前的計劃,這一次,北流雲並沒有下令攻殺,只是命他們在原地待命。
原本廝殺的大楚國和西涼之間的戰爭以一種詭異的方式暫時停止。
“只怕..這一仗..要敗了...”北流雪輕聲開口,歉意的看着面前的女子,他不得不承認,即便是沒有神龍宗的這一出鬧劇,他也一樣贏不了他。
從一開始,他就是遭人設計,爲了爲大哥和四哥復仇才娶了她,可是如今卻發現,一切不過都是別人的計謀,他無疑成了最可恨的那一個。
而他一直誤會着的,恨着的人,卻在這個時候,給了他最好的退路,讓他不必糾於選擇。
當知道真相,他無法再面對這麼多無辜士兵的廝殺,卻也沒有權力因爲他的誤解,帶着西涼的士兵在這個時候選擇對大楚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