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梓萱在一處大學的門口短暫停駐了下,便光明正大的走了進去。混在來來往往的人羣中,外表看起來與他人無異,但是她自己知道,這樣的生活已經不屬於自己。雖然幾個月前她還是和他們一樣的身份,但是現在,一切都改變了。
她在學校的籃球架下坐下來,貪婪的享受夜的靜謐。對面是燈火通明的教學樓,此刻,學生們正在上自習。遠處的籃球架下,幾個人影在晃動,隱約傳來投籃和喝彩的聲音。她很喜歡這種萬籟俱靜的時刻,讓思緒可以乘着風自由飛翔。
有時候她自己都很奇怪,爲什麼自從工作之後,自己會變得如此感性?
不知過了多久,操場漸漸人多起來,大概是下晚自習了。她站了起來,向外走去,因爲不多時,這兒就要變成運動和談情說愛的場所了。
一路上,三三兩兩的學生擦肩而過,同她一樣是在往外走。這所學校向馬路里面延伸很遠,但是仍然擋不住學生們晚上出來各種活動:吃飯、娛樂、擺地攤等等。
大約兩個星期前,她誤打誤撞發現了一條回家的捷徑,並連帶發現了這所大專院校。
學校的發現對於徐梓萱來說,意義重大。因爲它不僅極大降低了徐梓萱的生活成本,還極大豐富了徐梓萱工作之餘的生活。所以即使是爲此走到學校要花上半個鐘頭,她也樂此不彼。
徐梓萱苦笑了一下,以前在學校的時候,自己總是感嘆當學生窮,現在出社會了,才知道當學生是多麼幸福!最起碼學生的生活成本是最小的,只可惜明白的太晚,現在已經回不去了。
一轉眼到S市已經四個月有餘,徐梓萱已經完全適應了S市的生活。漸漸地,她慢慢適應了貧民窟的生活,她發現其實這一帶生活上還是非常便利的,有商店、菜市場、醫院,有已經很成熟的老小區。
原來自己生活的窘迫不代表別人不可以過得很舒適。哪怕兩者生活的地方僅僅是隔着一條馬路的距離!君不見,自己居住的貧民窟的對面,就是成片的成熟的老小區嗎?
表哥表嫂對她也很好,每天晚上吃夜宵的時候都會叫上她,雖然她基本上都會拒絕。這是讓她最感動和最欣慰的地方,因爲環境惡劣也就罷了,若人心都是冷的,那纔是最痛苦的事情。
她現在已經幾乎忘卻了自己所居住的惡劣環境,忘卻了獨在異鄉的孤獨和寂寞,反而平添了一份勇氣。她覺得,在這個生活壓力山大的陌生城市裡打拼,即使房子再小再破,但也是個能夠遮風擋雨的住所,是自己心靈慰藉的港灣。
不上班的時候她就去附近的大學轉轉,或者去海邊吹吹風,有時也會邀洋洋和黎昕一起去逛逛街。
工作上雖然一直沒有簽單,但每個月的有效電話任務都能達標,因此即使按照付總的新政,在下個月的18號之前,她都不用擔心被炒的問題。
總之,生活充實又簡單快樂。
今天是9月17號,明天18號——公司例行發工資的日子。可以說,明天過後,她的目的就達到了。按照之前的想法,來公司攢夠幾千塊錢,她就要辭職另謀高就。
可是心裡在爲終於熬到頭而慶幸的同時,她也感到些許的傷感。因爲明天過後,告別的日子也到了。她還沒有想好怎麼把這個消息告訴完全不知情的黎昕和洋洋。
先不要說和洋洋性情相投,情同姐妹,就連洋洋,雖然暗自和付總是那樣的關係,雖然平日裡一張嘴得理不饒人,但是平心而論,洋洋對自己卻是沒話可說。
工作上悉心教導,毫不隱瞞多年的工作心得,面面俱到;生活上也是毫不見外,提供諸多實用消息,比如在哪裡能買到又好看又便宜的衣服,比如化妝技巧。對於初來乍到S市的自己來說,心裡是非常感激洋洋的。
終於在下班的時候,徐梓萱裝作若無其事的問洋洋和黎昕道,“待會有事嗎?我請你們喝咖啡。”
聽到她的話,黎昕先是瞪大眼睛看了她一眼,然後又和洋洋互相看了看,最後才以試探性的口氣說道,“梓萱,我弱弱的說聲,我沒聽錯吧?你請我們喝咖啡?太陽打從西邊出來了?”
洋洋也一臉迷糊,“你爲什麼要請我們喝咖啡?今天我沒想起來是什麼日子啊?”
徐梓萱不禁好笑,說道,“我對你們平時有這麼摳門嗎?搞得這麼受寵若驚的。沒事的話就趕緊走吧。”
“去哪?”
“左岸。”
“哇啊,還沒去過這麼高檔的地方呢。”黎昕驚呼。
徐梓萱看她那樣,心裡笑道,你能不能再掉絲一點?
“這不符合常理啊。”洋洋出門的時候也嘀咕了一句。
在洋洋和黎昕喋喋不休的質疑和好奇聲中,她們很快到達了目的地——S市中央公園。徐梓萱所說的這家咖啡廳就位於公園的中心地帶。
今天週末,公園內人來人往,好不熱鬧。這家咖啡廳卻獨樹一幟,鬧中取靜,開在離人行道很遠的一塊綠地上。從外面看去,咖啡館田園式風格的外觀掩映在小樹林中,隱約可見玻璃裡面的人正在喝茶聊天,非常愜意和恬靜。
大家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服務員遞上菜單,徐梓萱理所當然的推給了洋洋和黎昕。她們倆知道徐梓萱手頭上並不寬裕,因而對着菜單翻了半天也沒想好點什麼,徐梓萱見狀只好把菜單拿過來,給每人都點了一杯咖啡和甜點。
把菜單交給服務員的時候,她已經在心裡把價格加了一遍,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幾杯東西居然幹掉200多塊!她心裡不由得暗自流汗,這小資的生活都是錢燒出來的,真不是現階段的自己能承受的。
“這裡環境不錯啊。”黎昕說道。
“是啊,我也是第一次來,謝謝你們給了我這個機會。”徐梓萱笑笑說。
“挺有情調的。不過你們說爲什麼咖啡館的光線都這麼暗啊,你看那些坐在角落裡的人,乍一看根本發現不了。”黎昕是第一次來左岸,搞得像個山猴子似的問道。
“這你就不懂了吧?人家要的就是這效果。”洋洋故作深沉說了一句,但並不急着說下去,而是慢悠悠的拿起桌上的杯子喝起水來,急的黎昕直跺腳,“洋洋,知道您老人家社會經驗多,你就別賣關子了。”
洋洋嘿嘿一笑,說道,“來咖啡館的人講究的都是一個情調,不然你們覺得有誰會來這,就是爲了喝幾十塊錢一杯的咖啡?吃幾十塊錢一小塊卻根本不管飽的慕斯蛋糕?想想看,昏暗的燈光,慵懶的爵士,連空氣裡都瀰漫着曖|昧的氣息,正好適合談情說愛。不信你們看看對面那對坐在角落裡的男女,自我坐下來後,就看到那女的一直在向男的暗送秋波。”
“不信再看我們這排的倒數第二位,靠窗那個穿着白色蕾|絲連衣裙,黑絲襪的那個女孩,你們覺得她在做什麼?”洋洋接着說道。
徐梓萱朝那望了一眼,說,“那不是明擺着嗎?她在看書啊。”
“就是啊。而且外表上清湯掛麪,白色蕾|絲,顯得很清純又有氣質,我最喜歡這種類型的女孩子了。”黎昕也說。
“那是不是還要發發微|博:在咖啡館裡一邊喝着咖啡一邊看着書,心裡覺得在這樣的環境裡打發一個有陽光的午後真是太愜意了?”洋洋補充道。
“我覺得加上真的更有意境呢。洋洋,我覺得你沒讀中文系真的是太可惜了。”徐梓萱認真的說道。
“小妹妹們,你們好傻好天真啊。”洋洋不禁笑了起來。
“你們都被她的外表迷惑了。我敢保證,她就是一典型的綠茶婊。看似清純、難以接近的外表下是一顆寂寞難耐的心。這種女人和酒吧裡的那些**女人沒什麼兩樣,都是把自己吊高裡賣個好價錢。你看她,表面上是在看書,實際上早已經把咖啡館裡的男人摸了個遍,現在只要有優質男人上鉤,她就會矜持不住了。”
“哇,洋洋,想不到啊,社會經驗如此豐富啊。不過,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黎昕像第一次才認識洋洋一樣,上下打量起洋洋來。
洋洋笑而不答,臉上一直露出神秘的微笑。她心裡說,這些都是付總傳授給我的,我怎麼向你們說呢?
黎昕不依不撓,“洋洋,還真發現你還是個情場高手呢。傳授點經驗唄。”
洋洋聽不下去了,說,“黎昕你別給我戴高帽子了。還情場高手呢,我自己的感情都處理不好。”
“不是有句話叫醫者不能自醫啊。”徐梓萱趕緊附和道。
爲了避免黎昕再向洋洋問下去,徐梓萱決定硬着頭皮把準備辭職的事情說出來,果然不出所料,她說完後,黎昕和洋洋都感到很吃驚。
“太意外了,沒想到你不聲不響的還走在我前面,我還沒找好下家呢。”黎昕說。
“對不起,黎昕。我不該對你們隱瞞,我應該早對你們說的。我先前看你們早有離開的打算,所以我就想如果我離開的話,你們也不會感到意外的。……對不起。”徐梓萱這才感覺到這種直接通知好朋友的做法實爲不妥,於是趕緊解釋和道歉。
“沒什麼啦。梓萱本來就和我們不一樣。”洋洋對黎昕說道,“梓萱上過大學,我們都沒有上過。大學生找的工作本來就應當是坐在辦公室裡的,打打字,吹着空調,還拿着高薪。”
這話一說,黎昕便撇起了嘴,看向徐梓萱。
徐梓萱既感到尷尬也覺得洋洋說的不對。什麼叫大學生應當找的工作?誰不知道每年有成千上萬的大學生找不到工作啊?
因而她說道,“你就別擠兌我了。現在大學生早已不是80、90年代的天之驕子了,大街上走的年輕人裡十個有八個是大學生,這麼多人,哪有那麼多好工作給你做?辭職是我一直就有的打算,我本來就不是學銷售的,況且我也覺得我不適合做銷售。”
“那倒是,你臉皮薄,毅力也不夠。”洋洋說。
“那你後天就不來了嗎?公司雖小,可是也得走程序啊,一般是提前7天遞交辭職報告,否則你這個月18天的工資別想拿了。”黎昕道。
“啊?這個我還沒想過呢。上次看付總一句話就讓李博文被開除,我還以爲公司沒有制度呢?”徐梓萱笑道,“那我明天下班時跟趙總說一下,如果他要我多等幾天的話,那我就等新員工一入職,再走。”
“如果一直沒有人來頂替,他們也就這麼拖着,那你還走不了了。”黎昕道。
“怎麼可能?我只是最基層的銷售員,公司少了我一點影響沒有,也許他們早就想找理由讓我走了,只是看我態度還算端正,又是個美女,就沒捨得下手。”徐梓萱臉不紅心不跳的說道。
“想想走了更好,反正下個月再完不成簽單的任務也是要被辭退,與其被公司辭退還不如自己主動辭職。這樣多少還有些顏面。”
“梓萱,我支持你。做人就是要有骨氣。”黎昕道。
“下家找好了嗎?”洋洋問。
“還沒呢,不過我不急,反正明天工資一發,手頭上也有點錢了。這次準備慢慢找,最好還是找個對口專業的。”
“嗯,我再次表示支持你。”黎昕拍了拍徐梓萱的肩膀說,“不過我現在要先去解決個人生理問題了。呵呵,一吃快餐就拉肚子,去趟衛生間,可能時間有些長,你們慢慢聊啊。”說完便迅速衝向洗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