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日本關東軍那也是正規部隊,下達的軍令啥的,在表述上那也是既明確又準確的。那對啥行動的安排,當然,都是軍事行動啦!那也是細緻精到的!就從關東州過來的這趟軍列所載物資的卸貨和裝運上也看得出來!
排在貨場北入口處的那些個卡車都是編了號兒的!在駕駛室的左側車門上都貼着一塊圓形的白紙牌兒,上面用洋字碼兒標明是一是二是三。洋字碼兒是中國東北人管那些個阿拉伯數字的叫法兒。那些個駕駛卡車的大兵手裡都有一張類似於貨單之類的東西,哪臺車負責運輸哪節車皮的物資連同物資名稱,統統寫在了上面!就是那些個卡車進那貨場,貨場入口處的那些個負責警戒的大兵照樣兒也是得查驗一番的。
那些個大卡車統一從駐地出發,轟轟隆隆一順水兒地開到了貨場北入口處,因爲得逐一查驗,一下子就窩住了!查驗完了這輛查驗那輛,通過一輛進一輛,後邊兒的一輛一輛往前挪。那一長排的大卡車全都着着火兒哪!馬達的轟轟聲一片!排氣管子噴出的淡淡藍煙,不停地向上升騰,繼爾瀰漫開來。等到允許進入了,那駕駛卡車的大兵跑回到自個兒的車前,打開車門,蹬上車去,一屁股坐在座椅上。遂手腳並用,好一頓忙活!踩離合,掛車檔,踩油門,於是,卡車“轟”地響了一聲!已經就黑乎乎的排氣管子“嘚嘚嘚”一陣哆嗦,卡車向前猛地一抖!在這個事兒上,日本關東軍大兵開車,跟中國東北,滿洲國這地兒民間星嘣兒有的那些個司機可是不同!那啥踏離合,推檔杆,踩油門兒啥的,這一應的事兒,並不是穩當當兒的,有個前奏啥的,一應動作都是抽冷子!太突然啦!車在這些個大兵的駕駛下,那真真兒就跟人一樣!是在突然那麼一抖的情況下向前衝出去的!反正,不用看車,也不用看那開車的人,只要一看那車啓動向前的表現,就知道是日本關東軍的軍車!可有一樣兒,啥車到了貨場門前,那也不能瘋開!那車也就只能是在那麼一抖之後,頓一下子,再緩緩地向貨場門裡開過去。
站在卡車上的那些個跟車的大兵,每輛車上都有那麼四五個,五六個!因爲不是執行作戰任務,那些個大兵都把自個兒的那啥三八大蓋兒順着放到了車廂板子上。隨着卡車的一抖,那些個三八大蓋兒猛地向後竄了一下子,接着又向前竄了一下子!那些個大兵向後猛地閃了一下子,險些跌倒,好在都是些個青壯!急伸手就拽住車上的木板護欄或支着帆布車篷的那些個鐵管子,身體一晃,遂保住了平衡。
隨那趟軍列而來,可是有一個小隊的日本關東軍大兵押車的!各有分工,押車就是押車!那可不管卸車還是裝車那些個濫事兒的!那些個負責押運的大兵早就背對着那趟葦蓆牆,面向着那趟軍列,站成了密密麻麻的一排。這時再看那些個大兵,容易讓人產生錯覺,他們不是在押運軍列,而是在看押犯人!
那些個卡車進了貨場,就開上了那軍列專線的月臺。先行到得月臺的那些個卡車在那幾節上面載有大炮的車皮前停了下來。車上的跟車大兵,那不用說,這時就是裝卸工啦!從卡車上下來,爬上車皮,把那鏵着帆布,足有小孩胳膊粗細的麻繩解開,甩到了一邊兒,再把覆蓋在炮身上的那老綠色的帆布揭開,拋在一邊兒。
這會兒,那大卡車已經就“轟轟”響着把屁股倒過來了,那開車的大兵早把那駕駛室的玻璃搖下來,把自個兒的腦袋從那駕駛室裡伸出來朝後看,左胳膊平搭着那車窗框,右手扶着方向盤,右腳輕輕地遛着油門兒,讓那車緩緩地向車皮的檐板子倒過去!車皮上站着的那幾個大兵一邊兒呼呼地喘氣,一邊兒把自個兒的左手還是右手伸出一隻,向自個的臉上勾,嘴裡不停地喊,倒!倒!倒!當然喊着的都是日本話啦!低頭一看,差不多了,於是就有人喊,停!停停!晚了!那卡車的後車廂板子撞到了那車皮的檐板子上!“當”的一聲!好在那車皮的檐板子和那卡車的後廂板子都較比粗糙,撞一下子兩下子的不是啥大不了的事兒!
卡車的後廂板子比那車皮的檐板子要高出去了些個,對不上茬兒!那幾個站在車皮上的大兵從車皮上過到大卡車上,把卡車上帶着的兩大塊厚厚的木板子抱起來,按照那大炮兩個軲轆的輪距,一頭兒搭在車皮檐板子上,一頭兒搭在卡車後廂板子上。幾個人使足了力氣,把那大炮原本順着列車行走方向的炮口橫過來,讓那炮屁股對着那搭好的板子,就等着把那大炮往卡車的後廂板子上推啦!就在這時,一個大兵突然就哎呀了一聲!停!停!說道,我們,這是幹什麼?嗯?他這話一出,那些個大兵全都愣住了!幹什麼?不是往卡車上裝炮呢嗎?裝炮!你看他們!一應大兵朝旁側看過去!哎呀!錯啦!旁側另一輛卡車上跟車的那些個大兵,人家正一起用力把那大炮往月臺上順哪!幾個大兵一齊杵在那兒!一時間明白了!運輸這大炮,那是不用往車上裝的,把那大炮鼓搗到月臺上,掛在卡車後邊兒用於牽引的掛鉤上,在後邊兒拖着就行啦!得!也知道咋整啦!趕緊的!好在都忙着自個兒的活兒!也沒啥人注意到他們這幾個大兵瞎忙了半天都在忙些個啥!
幾個人一塊兒使勁,又推又拉,先推後拉!把那大炮往月臺上整!待那大炮的兩隻軲轆到得那兩塊木頭板子前一看,兩塊木頭板子放得距離寬窄不太合爐,有些個放寬了,又重新擺放了一回!終於,把那大炮算是鼓搗下去了!
那大炮實際並不大,學名山炮!
那些個大兵活兒幹得不太專業。還好,總算沒把那山炮鼓搗到卡車上去!那要是鼓搗到卡車上去,那可真真兒就得讓人笑話死!那些個大兵站在月臺上,前了後了左了右了地看上一回,抹了抹臉上的汗,呼呼地喘上兩口粗氣,再長長地抒一口氣。自覺納悶,咋會出這樣的錯哪,那炮車拉着大炮的情景也是看過的,這咋忘得死死的哪?啥也別說了!開拔!
貨場西北角兒上的那個貨場調度室裡,唯一的那麼一扇窗戶前擠着三個腦袋。那仨人兒目不轉睛地看着遠處的那條軍用專線上的一應情景!這時的鄭大杵子可是急得不行不行的了!鄭大杵子琢磨,這趟從關東州過來的軍列幾十節車皮,那要是按照今兒個這麼個卸貨裝運法兒,那不幾天就完活兒了嘛!眼下,咱一動不能動,咱這貨場,日本人盯得死死的,發子讓咱幫着辦的事兒,難不成咱真真兒就辦不了啦?
鄭大杵子在心裡那也琢磨了多少回啦!日本人要把這些個殺人的傢伙什兒都運到哪兒哪?是覃莊城裡嗎?如果真真兒就是運往覃莊城裡,這事兒可就真真兒不好辦了!爲啥?因爲離得近,那卡車往返的頻率就高,那運完這趟軍列上的東西可就用不了幾天啦!鄭大杵子知道,這第一撥兒卡車發出到這些個卡車返回,大致可以推算出這些個貨物運抵的地點距咱這貨場有遠距離,這樣,大致就可以推算出這趟軍列的貨物需要多長時間才能卸運完成。
到得下晌兒,鄭大杵子心裡有譜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