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十六字靜心術
滿身泥污還臭不可聞的林哲和葉清乖乖的跪在安平公主面前,一個垂手低頭,一個好奇的擡頭偷看。
安平秀眉擰在一起,一臉厭惡的瞪了葉清一眼,又看向林哲,片刻,嘴角‘露’出笑意。
又一個俊美少年啊!
“你們不是去港口了麼!”安平身邊,王茵有些好奇的問林哲。
林哲腆着臉笑。“啓稟公主殿下,小的思來想去,覺得還是不能丟下公主一個人不管不顧。怎麼說咱們也同甘共苦數月有餘了。”
“嘁!”王茵是不信林哲的鬼話的。
安平察言觀‘色’,立時瞭然。輕聲一笑,道:“想必,這位少年,就是林哲咯。”
林哲一怔,對於安平知道自己的姓名頗有些意外。
“下去吧,先沐浴更衣。”安平說罷,又看向葉清,聲音陡然變冷,“看我怎麼收拾你!”
葉清嚇得哆嗦了一下。
兩人被一名隨從帶着離開大廳,轉入浴室。
簡單洗浴了一下,又換上衣服。
林哲一邊整理衣領,一邊看向葉清,“唔,葉兄如此英俊不凡,簡直跟本少爺不相上下。”
葉清淡然苦笑,道:“在下倒是寧願醜陋一些,也省了許多麻煩。”
正說着,‘門’被人推開。先前那名隨從,看了兩人一眼,嘴角‘露’出笑來,“倒真是兩個俊俏小哥。”說着,遞上來兩根狗繩。
葉清臉‘色’變了變,林哲卻有些莫名其妙,抓起狗繩,掙了掙,有些好奇,“這是……”
“戴上。”隨從笑道。
林哲一怔,“開……開什麼玩笑?!”
“誰跟你開玩笑了?不想死的話,就趕緊戴上,二位公主還等着你們呢。”隨從冷哼道,“萬離公主的脾氣就不說了,安平公主麼,我絕不懷疑她會因爲一時不悅而砍了你們的狗頭。”
葉清臉漲得通紅,顫抖着手抓過狗繩,腦中回想起父親對於安平“名聲不錯”的評價,心說連殺人如麻的貨‘色’都成“名聲不錯”的了,那王族的其他人,可怎麼得了!暗自嘆氣之餘,眼角瞥見林哲,葉清不由的意外不已。此刻的林哲,竟然已經乖乖的戴好了狗繩,正在調節着鬆緊。
林哲怕死,怕得要死。跟死亡比起來,戴狗繩什麼的,簡直就是小菜一碟。
“林……林兄……”葉清說話時,幾乎要把手中的狗繩捏成粉末。
林哲看向葉清,道:“好死不如賴活着,葉兄,你可想開點兒!”
葉清星眸一般的眼睛盯着林哲,他看得出來,林哲雖然說得輕鬆,可他的眼神中,依然難掩憤怒。甚至,他調節狗繩時,手指也有些不太明顯的顫抖。壓咬了咬牙,葉清也顫抖着手,套上了狗繩。
隨從牽着兩人的狗繩經過院落的時候,梟鷹還在不停的攻擊着防禦陣,陣中的那些修真者,把視線從梟鷹身上收回,落在林哲和葉清身上。一羣人或‘交’頭接耳或嬉笑怒罵,一時間‘亂’哄哄一片。
林哲緊緊抿着嘴巴偷眼看去,赫然發現,人羣之中,竟然有四個渾身泥污的傢伙,定睛看去,不是沈闊他們還能是誰!沈闊一旁,周鶴與人低語,傾聽者遠遠看着林哲,‘露’出恍然大悟一般的神情點了點頭。
林哲腦子裡嗡的一聲響。
這下可好,只怕整個望江城的人,都會知道林十三少今天的遭遇了。
本已經忍耐到極限的林哲終於按耐不住,突然間暴跳如雷的指着周鶴的鼻子大罵:“周鶴!我‘操’你姥姥!”
周鶴張口結舌的呆了呆,之後勃然大怒。
老子不過是跟人說“這位小兄弟跟萬離公主認識非止一日”罷了,這也得罪你了?!
四人一經從下水道內逃出來,就知道了原來跟他們一起的“茵姑娘”,就是萬離公主。
被人當衆辱罵,這還得了?
周鶴怒極攻心,猛然伸手指着林哲,扯開了嗓子大喊:“諸位聽真!這位就是洪荒望江城林家的十三公子林哲!這位十三少,七歲就偷窺豆腐店‘女’掌櫃的洗澡!十歲就非禮未成年少‘女’,十二歲就**堂姐妹,上十四歲就更了不得了!連自家嬸孃都敢下手……”
林哲腦子裡嗡嗡直響。
他什麼時候做過這麼多光輝事蹟,他自己都不知道。
到底是怎麼離開庭院,又是如何會站在一個房間裡的,林哲都記不清了。
直到看到王茵‘陰’險的笑容,他纔回過神來。
怔怔的看着王茵,林哲心頭不由一顫。
他第一次發現,換上宮裝的王茵,帶着一股雍容華貴的氣質。
王茵笑着看着林哲,手裡端着一碗香茗,細細的品上一口,‘露’出一副享受表情。“姐姐說,男人拴上狗繩,會很有趣,看來沒錯。不知若是再學兩聲狗叫,會不會更有趣。”
林哲乾笑一聲,道:“殿下說的沒錯,我也覺得‘挺’有趣的。大概是因爲栓了狗繩,所以似乎學狗叫,也是理所應當的。我忽然總結出一個道理來,也許這世間的每一個人,不論身份高低貴賤,內心深處,都會有一分當狗的潛質。”
王茵當然聽出來了林哲是在罵王族也有當狗的潛質,不過,她沒興趣跟林哲計較這些。她試圖努力壓抑自己心頭的興奮,然而卻做不到。她不太明白,爲何看到兩個男人在自己面前扮狗,自己會覺得興奮起來。恍惚之間,她甚至感覺,眼前的兩個俊美少年,其實本就是狗。
看着林哲,王茵輕聲說:“賤民,在王族面前,大概跟狗沒什麼區別吧。”
安平忽然推‘門’進來。
她隨意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兩人,笑着對王茵道:“靈王來消息了,梟鷹不日可退,我們便在此堅守便可。”
王茵道:“梟鷹能從下水道里進來,倒是始料未及的。”
安平笑道:“無妨,我已經派人檢查各處,所有下水道出口,均已封死。”她在王茵身旁坐下,看了看林哲和葉清,不由凝眉道:“嘖,狗怎麼能穿衣服呢?脫了。”
“呃……繡姐姐。”王茵俏臉一紅,忍耐不住出聲。
安平大笑,“妹妹,你慢慢會習慣的。”說着,又看着非常聽話的開始脫衣服的林哲,意味深長的笑了笑,說道:“林哲,我路過庭院時,聽人說在你們望江城,還有一本專‘門’寫你的書呢。”
“哎?”林哲有些莫名其妙。
“叫什麼《林哲‘淫’~‘亂’史》。”
“……”林哲鬱悶的很,他知道,一定是周鶴那個王八蛋在胡說八道。
……
浴室中,沈闊等人正在沐浴。
廖星哈哈大笑的聲音在浴室中回‘蕩’。
“老周,你說的關於林哲的那些事,到底是真的假的?”廖星問。
周鶴大笑,“當然是真的,周某向來不會胡說八道的。你們是不知道,那林哲極其無恥,之前我沒好意思說。他跟他九嫂蘇小婉,總會趁着他九哥林愷在皓月宗修行時‘淫’~‘亂’的事情,望江城無人不知啊。”
沈闊道:“你這麼敗壞他,小心被他報復,我怎麼看這林哲,都不是什麼心‘胸’寬廣之人。”
“無妨。”周鶴滿不在乎的說了一句。林哲在林家不得寵,望江城的人都知道。況且,世人對於這些緋聞,總是喜歡選擇相信,哪怕只是捕風捉影。所以,到時候,林哲應付他九哥等人尚來不及,哪有閒情逸致對付自己。
忽然,一聲咔吧之聲從浴室的角落裡傳來。
沈闊心頭一緊,做噤聲狀,屏氣凝神,視線略過廖星的肩膀,循聲看去。
廖星一怔,回頭看了一眼,浴室角落裡有些白霧,看不清什麼。不過,只是那麼一個小小角落,想來也藏不了什麼。廖星不由苦笑,“沈兄,怎麼了這是?”
沈闊搖了搖頭,笑道:“大概是被梟鷹攪得有些心神不寧,草木皆兵了吧。”
“哈哈。”廖星道,“大家不必太過緊張,既然兩位公主在此,王族必然會前來救援。更何況,飛塹城不是小城市,王族不能坐視不管。否則,周天十六域內,就不止十三孽要換天了。單單是四大家族中除王族以外的另外三族,都不會老實。我們就在這裡安心住下,等……”廖星的聲音突然戛然而止。銅鈴般的大眼誇張的大張,腦袋一歪,身子緩緩前傾。
撲棱一聲,一個小小的黑影在廖星背後飛起,廖星的脖頸後,血淋淋的一個血‘洞’,觸目驚心。
“梟鷹!”黑巾男子洗澡的時候,竟然依然戴着黑巾。他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直接從浴桶中躍起,手中瞬間多了一把靈劍。
浴室一角,白霧之後,一處不算太大的排水口的水蓋碎裂,一隻梟鷹,正從排水口處鑽出來。
……
一處簡陋的山間房舍中,‘門’口架着的建議竈臺的鍋裡,咕咕的冒着白煙,濃郁的‘肉’香隨風飄散。
‘門’簾被掀開,一個身穿粗布青衣的英俊青年,端着一隻碗,來到鍋旁,舀了一碗‘肉’粥,也不怕燙,喝了一口,滿意的點點頭。
“真人!”一個粗大的嗓‘門’遠遠傳來。
馮少敏扛着一隻死鹿,快步走來。把死鹿丟下,一把搶過青年手裡的碗,咕咕的把‘肉’湯喝下,笑道:“真人的廚藝還真是不錯啊。”
“不及你孃親。”青年笑了,聲音溫婉而富有磁‘性’。
馮少敏一愣,臉‘色’微微一變,有些不自然的哼哼了一聲,轉移話題,道:“冷月怎麼樣了?”
青年搖頭。
馮少敏走進屋,看到了躺在‘牀’上,表情木然,眼神空‘洞’的冷月。他的嘴角‘抽’動了一下,輕聲嘆氣。“我不明白,離仙爲什麼要對冷月下這麼重的手?”
“不算重。”青年沒有進屋,只是站在‘門’口,淡然一笑,“冷月修爲太低,破空斬本可以直接殺了她。”
“哼。”馮少敏又道:“我們就在這待着麼?這麼久了,真人到底是什麼意思?”
青年不語,擡頭看天。
湛藍天空,‘豔’陽高照。
良久,青年才說道:“等天氣好一些。”
……
中天域某地。
楊燁風塵僕僕,滿面滿身的灰塵。走了這麼久,距離北天龍澤域,還有很長的距離。
“楊兄,我很好奇。”楊燁身旁,一個俊美的異乎尋常的男子,一臉狐疑的看着楊燁,問:“焚天之地何其兇險,你爲何非要去那裡?”
楊燁淡然一笑,看着面前的老朋友,道:“因爲我愛上了一個‘女’人。”
“唔,愛上了一個‘女’人麼……”男子道:“那是什麼樣的感覺?”
楊燁笑而不語。
男子又道:“我是沒有楊兄這般深情啦,‘女’人麼,什麼愛不愛的,願意跟你睡不就得了。我告訴楊兄一個秘密,最近馬某正在鑽研一‘門’法訣,此法訣跟眼睛有關,只需看上‘女’人一眼,任何‘女’人都會愛上你。”
楊燁愕然。
“哈哈哈,我已經想好了,到時候,此術便叫魅‘惑’之眼。不過,這種事情,以我的個人能力,只怕很難做到,若是能請教一下探‘春’手馮海心,就好了。她對此,一定很有經驗。”
楊燁苦笑搖頭,道:“既然馬兄有此大志,那還不趕緊閉關研習,跟着我做什麼?”
男子笑道:“這話說得,咱們可是多年老友,既然能在此處相逢,那就是有緣。馬某雖然不在乎什麼愛不愛的,但也深爲楊兄的這份情意感動。我決定了,就跟楊兄一起去焚天之地。”說罷,男子又有些尷尬的一笑,撓了撓頭,道:“不怕楊兄笑話,我馬三笑闖‘蕩’靈世界這麼多年,從未有什麼朋友。楊兄既然拿我當朋友,我馬三笑絕對不會負你。”
楊燁覺得“負”這個字用的實在是有些不合適。
馬三笑又道:“對了,楊兄,你說你要從你那個什麼曲子裡悟出法訣來着,怎麼樣了?”
楊燁搖頭,道:“一無所獲。”說到此,他忽然來了興趣。“馬兄一向才智不俗,不知有什麼好辦法沒有?”
“唔,馬某對音律也不是很‘精’通。不過,我聽過幾次你這個曲子,發現了一個特別有意思的事情。”馬三笑道,“這首曲子雖然不短,而且旋律千變萬化,不過,究其根本,似乎只有十六個音而已,而且其所爲者,也不過是平心靜氣罷了。”
楊燁怔怔的愣住,良久,朗聲大笑,笑了好大一陣兒,他才敲了敲自己的腦袋,笑道:“楊某愚鈍,顯然不是什麼修真的料子啊。馬兄真是一言驚醒夢中人。”說罷,眼眶忽然溼了。“萬——變——不——離——宗,無——情——事——以——專。我——懂——了,我——懂——了。”
馬三笑表情呆滯的看着楊燁,良久,猛然一驚,回過神,脫口問道:“什麼手段!”就在剛纔,他竟然不自覺的失神片刻。心底那種從未有過的平靜,讓他震撼不已。
楊燁擡頭看天,喃喃低語:“就叫《十六字靜心術》吧。”
眼角的淚水,終於無聲滑落。
離仙啊離仙,我懂了你的意思。
——世間萬物,皆有根本。不用感情去分析事情,才能得到真正答案。
可是,我又不懂,你到底想要我發現什麼?!
我懂了,卻更糊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