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五章 失蹤

回到村子裡,已經是中午了。村子裡也沒見着往日的炊煙裊裊,村民來來往往,都是匆匆忙忙的樣子,手裡都捧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杜潤秋好奇地湊過去看了看,有從未見過的一些花花草草,有類似麪餅的食物,有香料,還有些顏色漂亮的果子。

“看樣子,他們都是在準備祭祀的儀式吧。”丹朱說,“連飯都顧不上吃了。走吧,秋哥,我知道你一定餓了,我們自己弄點東西吃。”

杜潤秋去康源的房裡看了看,康源不知道哪裡去了。杜潤秋本來想叫他一起吃飯,也只得作罷。

踏出房門,杜潤秋忽然又收住了腳步,轉過頭去。

“怎麼了,秋哥?”丹朱問他。

“沒什麼。”杜潤秋隨口回答。確實,這也不算是什麼大事,但是,康源一直放在屋角的那口古舊的黃銅箱子,居然不見了。康源帶着這麼沉重的箱子去哪了?

來到穀雨和丹朱住的石樓裡,也沒見着穀雨的影子。丹朱從她的旅行袋裡找了幾聽罐頭,又去屋角的爐子上淘米做飯。杜潤秋看着那幾罐牛肉和魚罐頭,真是垂涎三尺。他已經好幾天沒看到一片肉了。

於是這頓飯,就只有杜潤秋和丹朱兩個人吃。吃到一半的時候,辛凌凌走了進來。她化過了妝,臉顯得特別白,嘴脣又抹得特別紅,豔麗是豔麗,但卻有種說不出的詭異的味道。襯着她那身黑色的繡花衣服,倒是十分相配。杜潤秋不由得想起了一些電影裡的民國時期的女鬼,辛凌凌如今頗有這樣的神韻。

“喔,你們兩個人躲在這裡吃呢?”辛凌凌兩眼發亮,“還有飯嗎?”

飯是有的,丹朱煮了滿滿一大鍋白米飯。辛凌凌盛了一碗飯,撥了些罐頭裡的魚,狼吞虎嚥地在那裡吃了起來。看她的樣子,也像是餓慌了。

丹朱笑着說:“凌凌,你是不是也吃清水煮筍,吃得發慌?”

“是啊,”辛凌凌嘴裡滿滿地包着飯菜,含糊不清地說,“我真是一直沒吃好啊,沒辦法,在外面大魚大肉吃慣了,回來實在是不行啊。”

杜潤秋看到丹朱的眉梢輕輕地挑了一下,似乎若有所思的樣子。他又瞅了丹朱一眼,才轉向辛凌凌,滿面堆笑地說:“凌凌,是不是祭祀要開始了?”

辛凌凌一下子就像是沒了胃口,默默地放下了碗。過了一會,她才說:“是啊,今天晚上就會開始了。你們……如果想看的話,就悄悄地在竹林裡看,用望遠鏡什麼的都可以,但是,不要拍照,不要攝像,儘量不要發出聲音。”

杜潤秋忍了又忍,終於把那個不該問的問題問出了口。“大紅祭一定是要有活人作祭品的,你們究竟打算拿誰來獻祭啊?”

辛凌凌擡起眼睛,看了他一眼。她這一眼,有些陰森,有些詭異,竟讓杜潤秋不由自覺地打了個冷戰。辛凌凌那硃紅的嘴脣微微開啓,紅得像是用硃紅的顏料在她雪白的臉上畫上的兩筆。

“你們到時候就會知道了。”

杜潤秋目送着辛凌凌悄無聲息地出去,猛地推了一把丹朱,悄聲地說:“不會吧?不會吧?他們不會真是把我們騙來當祭品的吧?我看,丹朱,我們還是快逃吧?”

丹朱又是好笑,又是好氣地說:“秋哥,你真是,你準備往哪逃啊?如果人家真是要把你當祭品,你能逃到哪去?人家早就把你抓回來,五花大綁,送上祭壇了!”

杜潤秋瞪着她,聲音壓得更低。“丹朱,說實話,你不會真是這麼認爲的吧?我真不想那麼死啊,太難看了!那詩裡怎麼說來着?對,說是那個被抓住的白帳王,被對方把心肝給挖了出來。好歹,要我死,也得留個全屍啊!”

丹朱一面聽他說,一面咯咯咯地笑,笑得直不起腰來。杜潤秋被她笑得有些老羞成怒,惡狠狠地說:“你別笑,丹朱,不管是哪裡的祭祀,最喜歡的就是純潔的少女!我們中間啊,第一個得上祭壇的就是你,沒人要我的!”

丹朱不笑了。她兩眼睜得大大的看着杜潤秋,突然間,爆發出了一陣狂笑。她捂着嘴,直笑得蜷縮在椅子上。她很少有這麼失態的時候,讓杜潤秋呆呆地看着她,不知道作何反應。

丹朱笑了一陣,笑得眼淚都出來了,笑聲才漸漸輕了下去。她望着呆若木雞的杜潤秋,笑着說:“純潔?純潔?純潔的少女?哈哈哈……秋哥,虧你想得出來。哈哈……純潔?這話你對曉霜說說還可以。對我?哈哈……那就算了吧……”

杜潤秋腦中一片混亂,咀嚼着丹朱剛纔說的話。曉霜純潔?她自己不純潔?這是什麼意思?她所謂的“純潔”,究竟指的是什麼?

這時候,只聽兩聲咳嗽,康源站在了門口。他手裡提着那口沉重的黃銅箱子,箱子上仍然鎖着那個古舊的銅鎖。

杜潤秋瞪了他兩眼。“去哪了?我還以爲你也被殺了呢?要不要吃飯?鍋裡還有米飯,你就將就着吃點我們的剩菜吧!”

康源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小心翼翼地把那口箱子放在自己的膝蓋上。“杜潤秋,幫我盛碗飯吧。”

杜潤秋眼珠子都快掉出眼眶來了。“盛飯?盛飯?你要我幫你盛飯?你是不是沒有手沒有腳啊?自己去!”

丹朱一笑,站起身來,幫康源盛了一碗白米飯,又去拿了個罐頭。“將就着吃點吧,也沒什麼好吃的。”

康源看來也是餓了,五分鐘就扒拉完了一碗飯。他擱下筷子,問道:“你們剛纔去哪兒啦?”

“你問我?”杜潤秋指着他的鼻子,“我還問你呢!你去哪了?”

“我就在附近轉了轉啊。”康源說,“我以爲你們去水池那裡了,過去瞧了瞧,也沒看見你們。”

這倒是不奇怪,康源來的時候,杜潤秋和丹朱肯定是下到地下石室裡去了。如果不走上祭壇,是看不到那個暗道口的。杜潤秋一面想着,一面偷眼去瞟康源放在膝蓋上的那個箱子。

“你這箱子裡面,究竟裝了什麼寶貝?”杜潤秋問。

康源笑了一下,壓低了聲音說:“法寶。”

杜潤秋倒沒料到他回答得這麼爽快,可是,這能算個回答嗎?他忍不住冷笑了一聲,說:“法寶?什麼法寶?”

“法器。”康源又簡潔地扔出了兩個字。

丹朱眼珠一轉,問道:“法器?什麼法器?金剛杵,金剛橛,金剛鈴,還是金剛鉞刀?或者,你有比這些更厲害更有威力的法器?”

她說一個名字,杜潤秋的臉色就變一下。丹朱說的這些,都是密宗法器,都是鎮鬼殺魔的聖物。這些不是常物,也絕不是常人可以用的。他再看了一眼康源拿着的箱子,真希望自己的眼睛是臺X光機,能夠讓自己看到裡面的東西。

康源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微笑。“反正,這些東西總是要拿出來用的。好吧,杜潤秋,你一向對我的本事很是懷疑,今天我就給你上點高級點的,而且是頂級的法器。”

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問道:“我以前不是給你請了個貔貅,在哪裡?”

杜潤秋從襯衣裡掏出了那個用紅線拴着的玉貔貅。那貔貅玉質溫潤晶瑩,雕得也栩栩如生。“在這裡呢。我是聽了你的了,天天給它喝清水,把它供着,就看它這次保佑不保佑我啦!”

丹朱笑了。杜潤秋看她笑得奇怪,就問:“你在笑什麼?”

“我是在笑……”丹朱輕輕地說,“在大紅祭的面前,沒有什麼辟邪的聖物是管用的。最高等級的血祭,它的威力可以壓倒一切。”

杜潤秋陡然地生出了一陣寒意。他看了看康源,康源居然也彷彿是默認了丹朱的話。

“康源,我們到外面走走吧。”

杜潤秋看丹朱在那裡收拾碗筷,插不上手,就對康源說。康源有點猶豫,杜潤秋嘆了口氣,說:“你不會想抱着你這箱子出去吧?就放屋裡吧,你放了這幾天都沒事,這一會兒又怎麼會有事呢?”

康源似乎覺得他說得有理,就把箱子放在了屋角,又找了塊布搭上。兩個人走到了竹林裡,看着村民們仍然捧着那些花果食物,來來回回。杜潤秋問道:“你爲什麼要找丹朱到這裡?”

康源對於他這個問題並不覺得奇怪。“她也是同道中人,我叫她來也不稀奇啊。”

“什麼叫同道中人?”杜潤秋皺着眉。

“我修的是道術,她也是啊。”康源漫不經心地說,“你不會至今連這點都不知道吧?”

杜潤秋無語。他確實還從來沒有認真地想過這一點。仔細回想一下,確實沒錯,他曾經親眼多次看過丹朱和曉霜出手收魂驅鬼,那是非常純正的道術,只不過杜潤秋對道家之術實在知之甚少,還不如對密宗瞭解得多,他也不知道她倆學的是哪一派的道術。康源出生在著名的Q山,那裡是道家發源之山,康源從小就學這些,杜潤秋也是清楚的。只不過,杜潤秋以前是個無神論者,從來都對康源嘲笑不已,所以這幾年來,康源已經從來不跟他提這些了。

“杜潤秋,你走吧。”康源忽然沒頭沒腦地冒出了一句。杜潤秋望着他,問道:“爲什麼叫我走?不是你叫我來的嗎?”

“……這裡很危險,你不是同道中人,也不是什麼學者專家,你不用到這裡來冒險的。”康源擡頭看了看天色,“現在還早,你如果徒步,天黑之前應該能趕到下一個寨子。你還是走吧,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杜潤秋微微地笑了一下。他笑得卻有些說不出來的淒涼的味道,甚至有些慘淡。“你都叫我來了,現在卻又叫我回去?……太晚了點吧,康源。”

康源喃喃地說:“是啊,是太晚了……我想也是……真的太晚了……”他擡起手,指着從竹林之外飄來的煙霧。“儀式已經開始了。”

杜潤秋順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煙霧嫋嫋,依稀還聞得見空氣裡瀰漫着一股古怪的香氣。

“這是煙祭吧。”杜潤秋說,“把什麼柏樹枝、艾葉……那些帶芳香的氣味的樹枝和草葉點燃,用香菸來祭祀神靈。其實也跟我們的香燭供奉沒什麼兩樣,只是更原始更自然一些而已。”

“煙祭是祭祀的開始。”康源說,“重頭戲還在後面的血祭上面呢。”

他看了一下表。“我看,我們還是先去睡一會吧,留足精神,等晚上的滿月。”

杜潤秋點了點頭。“也好,我昨天晚上幾乎沒睡呢,我也累了。”他想了一想,又說,“這樣吧,我去丹朱那裡睡,你自己回去睡。丹朱一個女孩子,曉霜又沒陪她,我怕她出什麼事。”

康源臉上露出了一種奇怪的表情。似乎是想笑,但又強忍住了。“丹朱?遲丹朱?呵呵,杜潤秋,她會有事?誰有事,遲丹朱也不會有事啊。鎖陽古城是怎麼變成人間地獄的?千年以來,它是怎麼成了鬼魂佔據的城池的?”

杜潤秋渾身一個激靈。他死死地瞪着康源,瞪了很久,才一字一字地問道:“你是怎麼知道鎖陽古城的事的?”

“杜潤秋,你的毛病,就是太相信漂亮女人的話了。”康源笑着說,“你總有一天,會被女人害死的。好吧,我今天給你一個提示。中國古代的舜帝,他是怎麼得位的?你去研究下吧。”

“舜帝?!”杜潤秋完全呆住了。“這什麼跟什麼啊?他跟丹朱有什麼關係?”

康源已經走遠了。“你自己去查吧!”

杜潤秋氣得不行,喃喃地罵道:“查,查,查,我怎麼查啊。這裡有書嗎?有電腦嗎?可以上網嗎?啥都沒有,我怎麼查啊?”

像是老天爺聽到了他的罵聲似的,穀雨忽然地從竹林裡鑽了出來。她的樣子看起來很有點狼狽,頭髮蓬亂,身上沾滿了樹葉枯草,倒像是在乾草堆裡打了幾個轉似的。她正在拍打身上的枯草,一擡頭,看到了杜潤秋。穀雨一呆,頓時變得十分尷尬,好不容易纔擠出了一個笑容。

“是你啊,怎麼一個人在這裡啊?”

“我想請教你一個問題。”杜潤秋像抓住了救星似的,“舜帝是怎麼得位的?”

這個問題實在是很莫名其妙,穀雨滿臉不解地看着他。“怎麼突然問這個啊?”

“你講給我聽吧!”杜潤秋滿臉討好,“你一定知道的,是不是,谷教授?”

“……經過多方考驗,舜終於得到堯的認可。選擇吉日,舉行大典,堯禪位於舜,《尚書》中稱爲舜‘受終於文祖’。又傳說是舜代替堯攝行天子之政,雖有天子之權,而無天子之號……”

穀雨一直講到這裡,只見杜潤秋已經雙眼似閉非閉,快要睡着了。穀雨又氣又笑,狠狠地在杜潤秋頭上拍了一下,大聲地說,“睡着了?!”

杜潤秋猛眨了幾下眼睛,總算驚醒了過來。“講完了?”

穀雨無可奈何。“不是你要我從頭講起,越細越好嗎?”

“……一點頭緒也沒有。”杜潤秋喃喃地罵道,“康源這個傢伙,一定是在騙我。”

穀雨沒聽清他在自言自語些什麼,自顧自地說道:“剛纔還沒說完。還有一種說法,就是說其實是舜把堯囚禁起來的,還不讓其子丹朱跟他見面,而舜自己做了天子……”

“等等等等等等!”杜潤秋突然清醒了,也精神了。“你剛纔說什麼?啊?說什麼?你說——丹朱?”

“是啊……”穀雨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是哦,我還沒注意到呢。那個女孩子就叫丹朱,是吧?她姓得也好,她姓遲,遲通赤,這個名字簡直是火火火啊!她是不是命裡缺火啊,才取個這樣的名字?”

杜潤秋皺着眉頭,想了一會,仍然不得要領。他打了個哈哈,說:“原來是他的兒子叫丹朱啊?不是女兒啊?倒像是女人的名字呢。”

“這有什麼,舜還叫重華呢,難道你也說像女人的名字?”穀雨拿出了一副老師教訓學生的架勢,“古人的名字,本來跟現代人就是有區別的。唉,小杜啊,你上課的時候,一定沒好好上吧?”

她還想再“教育”杜潤秋幾句,卻一眼看到杜潤秋兩眼直愣愣地瞪着前面,一臉怪異之極的表情。穀雨嚇了一跳,推了杜潤秋一把,問:“小杜,你沒事吧?”

杜潤秋一言不發。他拔腿就往丹朱住的那石樓跑,丹朱剛把碗收拾好,正在那裡用護手霜擦手。看到杜潤秋幾乎是氣急敗壞地衝了進來,兩眼直瞪瞪的,丹朱也吃了一驚,連忙問道:“秋哥,出什麼事了?”

“你們的名字,都是文字遊戲,對不對?”杜潤秋聲嘶力竭地叫了起來。“拂曉醉了的霜林,就是紅了的楓葉。林曉霜的名字,就是這麼來的!康源告訴我,根本沒有遲這個姓,遲姓其實就是尉遲化來的!重華跟丹朱,也是有關係的。有重華,就不能有丹朱,有丹朱,也不能有重華。是不是?”

丹朱放下了手裡的護手霜。她在那裡審視着自己的手。極美的一雙手,十指纖纖如春蔥。

“你在說什麼,秋哥?你想表達個什麼意思呢?”

杜潤秋瞪着她,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表達個什麼意思。丹朱輕輕一笑,說道:“中國人的名字,本來就是文字遊戲,有種學問就叫索隱,怎麼掰都能掰出個理來。秋哥,你什麼時候也變成索隱派了?我姓遲,這個姓雖然少見,但也不是沒有。曉霜姓林,這更是個常見得不得了的姓了,你如果有機會去查查身份證,你不知道會見到多少個叫林曉霜的女孩子呢。”

她見杜潤秋說不出反駁的話來了,又是微微一笑,說:“是誰跟你說的?康源,是吧?哼,這個康源,就知道在背後說我的壞話,我可沒說他一句不是啊。”

杜潤秋頹然地坐了下來,喃喃地說:“難道真的是我多心了?……”

丹朱眼神幽幽地盯着他看,看了許久,才緩緩地說道:“秋哥,你是該多心的不多心,不該多心的,你要多心。”

杜潤秋苦澀地笑了一下。“是嗎?……”

丹朱瞟着他,問道:“我剛纔看到你在跟穀雨說話,是她給你講的吧?也是,這裡又沒資料可查,又不能上網,難得有穀雨這個專家在這裡。對了,你有沒有問穀雨,她剛纔去哪裡了?”

“沒有。”杜潤秋搖搖頭,“她滿身都是樹葉啊,乾草啊,看起來,很狼狽,也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丹朱嘆了口氣。“我看你還是回去休息一下吧,秋哥,瞧你這神經兮兮的樣子。”

“好吧,你們都叫我睡,我就睡吧。”杜潤秋說着就出去了,丹朱看着他的背影,喃喃地說:“走得真比兔子還快。”

說完這句話,她又拿起放在桌上的護手霜,開始擦她的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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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真沉得住氣。”

康源的聲音,響了起來。丹朱連眼睛都沒擡一下,淡淡地說:“你又在背後說我的壞話了是吧?我又沒得罪你,你幹嘛非要揭我的底?”

“這話說得太重了吧。”康源笑着走了進來,“遲小姐,我是來跟你談談的。我們也有必要好好談一下了。杜潤秋走了正好,有他在,什麼都談不了。”

丹朱依然在那裡審視她的手。“談什麼呢?”

康源微笑。“自然是談我們都感興趣的事了。”

丹朱總算擡起了眼睛,把他從上到下地瞟過了一眼。“你帶來的那口箱子呢?”

“好好地放着呢。”康源笑得很有點詭秘,“你也非常感興趣啊,不是嗎,丹朱?”他把最後兩個字,拉得特別長,說得特別重。

杜潤秋在牀上輾轉反側,滿心地想睡,卻又睡不着。下午的陽光太充足,雖然他關上了門,但仍然睡不着覺。他只覺得心裡一陣陣地發慌,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氣悶熱的緣故。他睡得把身下的涼蓆都汗溼了一片,索性坐了起來,在牀上發呆。

正在這時候,他聽到了一聲尖銳的女人的叫聲,飄進了耳朵裡。杜潤秋觸了電一樣地彈了起來,打開門衝出門去。門外卻一個人都沒有,村子裡的人先前還在忙忙碌碌地走來走去,這時候卻是安靜得出奇。

杜潤秋叫了兩聲:“丹朱,丹朱!”沒人迴應他。他又叫:“康源,你在哪裡?”仍然沒有人回答。

杜潤秋本來就在流汗,這時候汗珠更是沿着額頭大顆大顆地往下掉。周圍的那一座座碉堡一樣的灰色石樓,沉寂得讓人恐懼。沒有人聲,甚至沒有動物的叫聲,只有風穿過竹林,吹得竹葉沙沙作響。

彷彿這個竹寨只剩下了他一個人似的。

他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回想剛纔聽到的那個女人的聲音。他實在分辨不出那是誰的聲音,太遠了,而且人在恐懼的時候,所發出的聲音往往是很難分辨的。可能是丹朱,也可能是辛凌凌,甚至可能是穀雨,杜潤秋無法確定。

他只能確定,那個聲音是從石塔的方向發出來的。

杜潤秋跺了跺腳,朝石塔跑了過去。一進竹林,他就覺得馬上遍體清涼,那股綠陰陰的涼意,一直滲進了皮膚了,汗水也立刻無影無蹤。杜潤秋用力搖了搖自己的頭,讓自己冷靜下來。

他奔出了竹林。石塔就在面前,塔頂上白煙瀰漫,一大堆乾柴和枯草堆在塔門,隱隱看得到塔裡燃燒得火焰竄動。杜潤秋再走近兩步,也看得更清楚了。突然間,他覺得腦子裡轟地一聲,雙腿不由自主地一軟,險些坐在地上。

他看到從乾草堆裡露出了一隻戴着一塊黑色手錶的手。毫無疑問,是屬於康源的。

杜潤秋髮出了一聲大喊,撲了上去,瘋狂地把堆在石塔塔門的那半人高的乾柴和枯草都扒開。火光裡,康源的屍體已經完全燒得像焦炭一樣,杜潤秋也不怕燙手,拽住康源露在外面的那隻手臂,就把他使勁地朝外拽。這一拽,他竟然把康源的那一整條手臂給拽下來了。杜潤秋又大叫了一聲,但他這次的叫聲裡已經不止是恐懼了,聲音都帶着哭音了。

“秋哥,你在幹什麼?”丹朱不知從哪裡鑽了出來,她一臉驚奇地看着杜潤秋被煙燻得黑花黑花的臉,突然尖叫了起來,“秋哥,你身上也着火啦!”

她趕緊幫杜潤秋拍打,杜潤秋卻像是感覺不到疼似的,仍然死死地抓着被他拽下來的那隻康源的胳膊。忽然間,杜潤秋把那條斷臂往地上一扔,發瘋一樣地向塔門撲去,想把裡面康源的屍體給拖出來。可那談何容易,屍體正在火光熊熊裡繼續焚燒,丹朱這一嚇不輕,使勁想把杜潤秋往外拉,但杜潤秋那麼高大的個子,她又怎麼拉得動?

杜潤秋總算把康源拖了出來,但他自己的雙手也被燒着了,在地上撲打了半天,才把手上的火撲滅。丹朱看他的衣袖已經全被燒光了,手臂和手掌都紅腫發亮,知道他燒傷得不輕,卻不敢再說什麼。杜潤秋的模樣十分可怕,兩眼發紅,頭髮也有不少被燒焦了,像頭髮了怒的獅子。

“康源!康源!康源!你醒醒……醒醒……”杜潤秋使勁揪着燒成了黑炭的屍體,一陣亂搖,搖得黑灰到處飛。丹朱看着這情形太可怖,連退了好幾步,才低聲地說:“秋哥,你才該醒一醒。他死了,他已經死了!”

“不,不,不!”杜潤秋狂叫起來,“他沒死!他沒死!……”

丹朱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邊,柔聲地說:“秋哥,別這樣。他真的死了,燒成這樣了,你還指望人活着嗎?……你的手,得上點藥包扎一下呢。”

杜潤秋哪裡聽得進去,只是抱着康源的屍體亂搖亂晃,叫得嗓子都啞了。丹朱秀眉一蹙,大約實在是不耐煩了,狠狠地打了杜潤秋一個耳光。

“秋哥,醒一醒!他死了!”

杜潤秋被她這一打,總算是安靜了下來。他沉默了半晌,忽然放聲痛哭了起來。丹朱也就由着他哭,過了好一陣,纔在他身邊坐了下來,輕輕拍着他的背,說道:“秋哥,別這樣,這不是你的責任,不關你的事。”

“不,不……”杜潤秋斷斷續續地說,“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是我……是我害死了他……”

“這關你什麼事呢?”丹朱用力地搖晃着杜潤秋,“別這樣,秋哥!不關你的事的!你清醒點好不好?”

“……我跟康源從小就認識……”杜潤秋喃喃地說,眼淚仍然在往外淌。他的臉本來就被煙燻黑了,這麼一掉眼淚,就成了個大花貓。可丹朱這時候哪裡還笑得出來?只是怔怔地望着他發呆。

“我真沒想到……他會死在這裡?……早知道……如果我早知道的話……”

丹朱把手放在他肩頭上,輕言細語地安慰他。“別這樣了,秋哥,不是你的責任。這不是你的錯呀?又不是你叫他來的,相反,是他叫你來的。”

杜潤秋扭了扭嘴角,他的臉色即使是隔着一層黑灰,都能看出來十分慘然。“那又什麼區別嗎?我的好朋友死了。而且死得這麼慘……”他看了一眼腳邊燒得焦黑、面目全非的屍體,這屍體如此可怕,杜潤秋卻一直盯着不放。“我不會讓他白死的。”

他這句話,一字一頓,冰冷刺骨,讓丹朱都不由得顫抖了一下。“秋哥,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呀?”

“沒人會自己鑽進這塔裡燒自己吧。”杜潤秋淡淡地說道,“肯定是有人把他先殺了,然後才拖進來焚燒的。不管這個人是誰,我都要把他揪出來。”

丹朱望着杜潤秋,沒有說話。正在這時,一聲恐怖之極的女人叫聲從他們旁邊傳了過來。穀雨雙手掩着嘴,臉色慘白地瞪着康源的屍體。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他們一定是有意把我們引到這裡來的……大紅祭是要祭品的,他們是要把我們殺光啊!他們是要我們來作大紅祭的祭品啊!……我也會死的,他們會把我們一個個全部殺掉的……”

“不要叫了!”杜潤秋一聲怒吼,“你跟唐清源不都是什麼著名學者,不都說如果要研究出成果就不怕冒險嗎?現在你害怕了?後悔了?告訴你,太遲了,現在我們都陷在這裡,出不去了!”

穀雨聽了他這番話,臉如土色地癱坐在了地上,喃喃地說:“那……我們真會……死在這裡嗎?……像白帳王那樣?……”

她最後一句話,提醒了杜潤秋。杜潤秋咬了咬牙,走到康源的屍體旁邊,去察看他的胸腔部位。不出所料,康源屍體的胸腔部分,被挖空了,心臟不知所蹤。杜潤秋只覺得腦子裡一昏,身不由己地就往後倒。丹朱急忙去扶他,她的力氣不大,差點被杜潤秋撞倒在地上。

穀雨這時候反而清醒了一些,壯着膽子走近去看康源的屍體。“……如果真是按照詩裡說的三刀,那麼……應該不會再有人死了啊。第一刀,砍下小腿塞在白帳王嘴裡;第二刀,割下頭顱;第三刀,挖出心肝……詩裡說得很明白,沒有第四刀了。也許……也許就這樣了?不會再發生什麼事了?”

杜潤秋沉沉地說:“你想得太天真了吧?祭祀都還沒有開始,你就在想結束了?”

穀雨被他的語氣嚇得不輕。丹朱也沉默不語。穀雨顫抖地說:“如果他們的目的,真是引我們來作祭品……可能會一擁而上,把我們……都……”

“這就是問題的癥結所在。”杜潤秋打斷了她,“如果他們真的想這麼做,他們大可以光明正大——雖然這個詞用得很不合時宜——地做。這裡就是他們的地盤,他們愛怎麼樣都可以,根本沒有人可以阻止他們。如果真是他們族裡的人要我們當祭品,大可以直接下事,何必遮遮掩掩藏藏躲躲?”

“也許……是他們怕我們逃了?”穀雨的聲音顫抖得更厲害。

杜潤秋搖了搖頭。“這裡就一條路,如果不步行,就只能騎馬。我們就算逃了,他們也一定會去追我們。步行怎麼能快得過馬呢?”

穀雨戰戰兢兢地提議:“也許我們可以去偷馬。”

“他們沒有養馬。”杜潤秋說,“馬也不會接近這裡。帶我來的那匹馬,就發瘋一樣地跑走了。你們應該也遇上同樣的事了吧?”

丹朱點了點頭。穀雨也點了點頭。穀雨說道:“是啊,馬到了這裡就害怕,根本不肯進竹林。”

“確實如此。”杜潤秋說,“那天阿朗帶我來的時候……”話還沒說完,他就愣了一下。從他來之後,他就再沒見過阿朗了。按理說,阿朗是這裡的人,又遇上這麼大的祭祀儀式,肯定不會再出去。可是,這個阿朗真的就像股輕煙一樣消失了,杜潤秋再也沒看到過他,也沒聽到過他的聲音。

他沉吟了片刻,問丹朱和穀雨:“你們是跟誰一起來的?”

“我們都是跟着辛凌凌一起騎馬來的。”穀雨說,“她爺爺帶着幾個人在最近的那個寨子等她。看樣子,她跟她爺爺也是很多年沒見過面了,那族長看到這麼漂亮的一個姑娘撲過來叫爺爺,一時間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呢。我,唐清源,康源,還有丹朱,都是一起來的。阿朗?誰是阿朗?我們沒見過這個人。”

杜潤秋形容了一番。“是個不到二十歲的男孩子,皮膚曬得很黑,大眼睛……”他突然記起來,自己騎在馬上百無聊賴的時候,曾經拿出相機胡亂拍了幾張照,有一張把阿朗也拍了進來。他連忙把自己的小卡片相機摸了出來,調到那張拍到了阿朗的臉的照片,遞給丹朱和穀雨。

“你們看看,有沒有見過這個人?”

丹朱和穀雨都湊過來看。看了一會,丹朱皺着眉,說:“好像有點眼熟。”穀雨也說:“是啊,我也覺得眼熟,可是,一時間想不起來呢。”

杜潤秋只得收起了相機。他看了一看康源的屍體,又兩眼發紅,一時間決定不下怎麼辦纔好。丹朱嘆了一口氣,說:“秋哥,我知道你們是好朋友,可是,你不會想着帶這麼一具燒焦的屍體回去吧?”

杜潤秋硬生生地把眼淚嚥了回去。“好吧,那我們還是把他燒了吧,我把他的骨灰帶回去就是了。”

他把康源的屍體,拖進了石塔裡。他又看到康源那條斷臂還在地上,就去撿起來,也想送進石塔一塊燒了。他看到康源腕上的那塊表,就伸手去取了下來。這時候他才發現,康源那塊表是停了的,時間正指着三點五十五分。

杜潤秋看了一眼自己的表。現在已經接近下午五點了。他記得自己跟康源分開,回房間睡覺的時間,是大約三點半。他在牀上躺了大約四五十分鐘的光景,就聽到了女人的叫聲,於是趕了過來。

也就是說,在自己離開康源之後不到半個小時,康源就遇害了。

“我走之後,我看到康源到你那去了。”杜潤秋問丹朱,“後來呢?他去哪裡了?”

丹朱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她這回答,也太過簡潔明瞭了。杜潤秋想起自己從牀上跳起來衝出房門的時候,那種到了可怕的地步的寂靜,突然間又是不寒而慄。

杜潤秋把康源的手錶揣在了自己衣袋裡。“走吧,我們去看看他們養牲畜的地方,找不到馬,也許可以找頭牛來拉牛車。”

穀雨和丹朱無語。

穿過竹林回到村子裡,還是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杜潤秋心裡更是不安了,這村子的人,就像是突然間消失了一般,百多號人居然都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他問穀雨:“大紅祭有什麼特別的要求麼?是不是之前要去什麼淨身啊,沐浴啊?他們不會跑去洗澡了吧?”

“祭祀前淨身沐浴,是非常普遍的。”穀雨推了一下她那副黑色方框的眼鏡,一有人問她這種學術問題,她又恢復了平時的冷靜理性。“大紅祭應該不會例外。你要問我細節,我也說不出來,我要說得出來,就不會到這裡來了。不過,我可以告訴你的是,對這個族人而言,如果他們要在祭祀之前淨身沐浴,他們應該只會選擇一個地方。”

杜潤秋問:“什麼地方?”

穀雨指了一指。“就是那個水池啊。那水對他們是聖水,而且他們作煙祭也是在那裡作的。按理說,他們現在就應該在水池旁淨身的,奇怪的是,我開頭過去看的時候,一個人也沒看到,但煙祭的香草都是燒着的,燒了很多。我從來沒見過燒這麼多、這麼隆重的,看來真是爲大紅祭所準備的煙祭的各類香草。”

杜潤秋哦了一聲。他隱約地覺得穀雨說的話裡面有點什麼東西,讓他寒毛直豎,但這時候,他也沒時間去多想了。

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康源那個當寶貝一樣的箱子呢?他對穀雨和丹朱說:“你們等等,我去找點東西。”

他在自己跟康源住的那石樓裡上上下下地找了一遍,壓根沒看到那個箱子的蹤影。這個結果並不出乎杜潤秋的意外。

他出來了,丹朱和穀雨還在原地等他。丹朱問:“你在找什麼?”

“找那個箱子啊。”杜潤秋說,“他說裝着法器的那一個。”

穀雨跺了跺腳。“現在還找什麼箱子啊!我們趕快去找馬吧!”

杜潤秋帶着她們,趕到了牛圈。但是讓他吃驚的是,牛圈裡居然一匹馬也沒有了。不僅是牛圈,就連雞欄和羊圈也空無一物。杜潤秋明明記得上午的時候,還看見一羣雞在吃食散步,也看到牛羊在閒逛。可是這時候,別說牛,一隻小雞都看不見了。

所有的圈裡都空了。

“難怪我中午出來,一點聲音都沒聽到。這些牲畜都不見了……”杜潤秋喃喃地說。他滿臉的茫然和疑惑。“人不見了,連動物都不見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穀雨忽然“啊”了一聲。她的瞳仁瞪大了,臉上現出了極其恐懼的神情,顯然是想到了什麼極其可怕的事。杜潤秋盯着她,問道:“怎麼了?是不是你有什麼線索了?”

“我……我想到了一種可能性。”穀雨聲音抖得都不像她自己的聲音了。“我曾經在典籍裡看過,但是……但是從沒想到會是真的……”

杜潤秋的心,砰砰砰地跳了起來。“什麼可能性?”

“某些宗教信仰,是十分可怕的,在我們看來,是違背常理的。”穀雨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不發抖,“我曾經看過某個記敘,是個古老的抄本。講的是一族人,在他祭祀儀式裡,不僅把所養的牲畜全部殺死以祭祀神靈,而且羣體自殺。他們認爲,只有這樣,靈魂才能得到至高無上的昇華。他們認爲,只有這樣,他們才能得到最高的幸福。”

杜潤秋瞪着她。“你是在開玩笑吧?”

穀雨搖了搖頭。“不,我絕對沒有開玩笑。我沒有東西可以作證據,這些也只是我零零碎碎地從一些古舊的典籍裡看來的,我也只是存疑而已。我只是……”她的神色又變得恐懼起來,“我也不敢肯定……是不是真的……”

杜潤秋沉默了片刻。他腦子裡亂糟糟的。穀雨顫抖地問道:“沒有馬,沒有牛,我們是不是哪裡都不能去了?”

杜潤秋諷刺地說:“你不會是打算用腳走過去吧?我也許還能試試,你們估計不行吧!倒在半路上,那會比現在還進退兩難的。”

丹朱嘆了一口氣,輕輕地說:“秋哥,算了,我們還是回屋子裡去坐着吧。不管會發生什麼,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穀雨尖叫了一聲。“不,不!還留在這裡,那我就是發瘋啊!”

丹朱淡淡一笑。“我們別無選擇。”

杜潤秋不得不同意她這句話。

於是他們又回去了。三個人圍着桌子坐着,丹朱居然還有心情去煮開水,泡了一壺茶。杜潤秋一眼看到那套原來屬於康源的茶具,想起上次跟康源在茶樓喝茶,康源對於自己點的茶橫挑鼻子豎挑眼的。那時候杜潤秋真是很想對着康源的臉一拳頭打下去,可是現在,就算他想聽康源尖酸刻薄的諷刺,也不行了。

想到這裡,杜潤秋的眼睛又紅了。

丹朱倒滿了三個茶杯,分別放在三個人的面前。杜潤秋早就口渴了,一口就把熱茶喝了下去。穀雨和丹朱也喝了,丹朱還讚了一句:“好茶。”

穀雨的眼神,落到了角落裡那副殘棋上。那是丹朱前兩天和唐清源下的一局棋,一直還擺在那裡沒動。她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唉,殘局還擺在這裡,老唐卻不在了。”

杜潤秋說:“這唐清源居然出門帶着副這麼重的圍棋,他也真不嫌沉。”

“這圍棋是辛凌凌幫他準備的,因爲知道他喜歡下棋。”穀雨定定地看着那局殘棋,慢慢地說:“辛凌凌也不見了。”

杜潤秋問道:“谷教授,你以前認識她嗎?”

“當然認識。”穀雨說,“她是唐清源的得意門生。唐清源這個傢伙,一向最喜歡漂亮女孩子,辛凌凌他是喜歡得不得了。我倒一直不知道,辛凌凌是來自這個神秘的地方,唐清源居然能這麼守口如瓶。”

“那你瞭解她的履歷吧?”杜潤秋問。

穀雨搖了搖頭。“我跟唐清源不在同一個地方,辛凌凌我也只見過兩次。不過,我聽說那女孩子以前當過平面模特。”

杜潤秋奇怪地說:“模特兒?女博士?”

穀雨說:“這沒什麼奇怪的。”她正想再解釋幾句,忽然,她按着頭說,“我怎麼了?是不是沒睡好,我的頭很暈。”

丹朱也搖晃了一下。杜潤秋已經知道要糟了,他也暈暈乎乎的,直往椅子下滑。

“丹朱……那茶……茶……”杜潤秋死死地摳着桌面,對丹朱說。

丹朱低聲地說:“我是從那……就是康源的茶裡拿的……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說完這一頭,她就一頭栽在了桌子上,不省人事了。

杜潤秋也覺得越來越暈,終於也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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