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4)

圍着篝火,頂着重霜,阮平津和邊亞鍕進行了一次分量極重的談話。邊亞鍕後來說, 這是一次靈魂的審判,是我第一次正面審視自己的德性和嘴臉。我發現,我很醜,但是絕 對沒有理由自卑自賤。

我覺得我應該努力活下去。他說。

阮平津的日記則是這樣記載的:十二月十八日,開始認識邊亞鍕。原來一直認爲這是 一條披着人皮的狼,現在卻看清了,這是一個長着狼皮的人。猙獰、兇殘、狡獪,嗜人血 、好美色,但良知尚存。這則日記的最後,有一行小字,看樣子是以後加寫進去的。字極 小,似乎不願給人看,自己也不願再看到它。這行字寫的是:邊對付癡情如初,表達方式 露骨而下作,令人作嘔、生厭。不過,以面首的標準衡量,邊亞鍕比晉生優秀。面首爲何 物,再查。

“邊亞鍕,你誠實地告訴我們,你,偷過別人的錢夾嗎?”

“我可以誠實,但同時我還需要自尊,特別是在付芳面前,在我崇拜的漂亮姑娘面前 ,自尊比誠實對我更重要。所以,阮平津,你不要問我這樣的問題。”

“聰明,邊亞鍕。你維護了自尊,也不失爲誠實。那麼我再問你,你也認爲偷竊是可 恥的行爲嗎?”

“不。在我生存的那個圈子裡,偷竊是基本的生存手段,所以,它不是可恥的。上學 買不起書包,看電影買不起門票,郊遊時只能躲開同學去啃菜窩頭,這纔是可恥的。爲了 避開這種恥辱,我們不僅偷竊,還會幹出些別的。”

“好,邊亞鍕。笑貧不笑娼,這是古訓。那麼你爲什麼不肯直接承認自己曾經偷竊呢 ?”

“偷竊是爲了克服自卑。所以,當我們面對上流社會中的人時,我們則羞於承認自己 有過某種行爲。虛僞,是人的共同弱點;而道德判斷卻有着兩重標準。”

“不對。任何社會都有自己的道德標準,這個標準是統一的,不存在兩重性。”

“如果社會分裂了,道德還能統一嗎?”

“社會分裂?”

“是的,由於經濟條件和政治命運的巨大差異,社會分成上中下若干個等級,這個社 會難道還是統一的嗎?”

“邊亞鍕,我們這個社會是存在着兩個階段,並且進行着你死我活的鬥爭。不過,社 會是在無產階級專政條件下統一的。偷竊,是不勞而獲的資產階級人生觀的表現。這個階 級是腐朽的,正在趨於滅亡。”

“阮平津,你缺乏社會生活的歷練,所以你幾乎是不可理喻的。恕我直言,你褲帶上 的那根鎖鏈,羞於示人,但在阮晉生看來卻是維護道德的法寶。如果以道德來判斷人的階 級屬性,那麼阮晉生是哪個階級?是不是無產階級的女人都要用鐵鏈來拴牢褲腰帶?所以 ,他維護的是等級、血統、家族榮譽,而絕不是階級利益!”

“邊亞鍕,你卑鄙!”

“對不起,阮平津,我有些忘乎所以了。”

“邊亞鍕,如果沒有你們這些流氓的猖獗,我就不會蒙受鐵鏈的恥辱。”

“阮平津,如果沒有你們的血統歧視,沒有機會不均等帶來的絕望,我也不會蒙受偷 盜的恥辱,也不會有流氓的猖獗!”

“社會機會永遠也不可能均等!”

“那要看這種不均等是由於什麼原因造成的。憑什麼你們生來就優越,就高貴,而我 卻是下賤、不可信任?與生俱來,無可更改,我只有認命?像西藏的農奴一樣,含垢忍辱 ,等待來世?”

“你沒有來世,邊亞鍕,你作惡多端,寡廉鮮恥,只能下地獄!”

“你甚至都沒有今世,阮平津。腰纏鐵鏈卻侈談道德,你已經下了地獄!”

在他們爭辯的過程中,付芳始終低頭不語,但卻極其專注地傾聽着雙方的言來語去。 這時,她忽然開心地大笑起來,笑得前仰後合,淚水漣漣。

“阮平津,你輸了。這個姓邊的,不僅長着一副黑心肝,還有一口鋼牙利嘴。你雖然 有鋼鏈護身,他也能把它咬斷。”

阮平津紅了臉,恨恨地瞪了付芳一眼。

下半夜,篝火變成了炭火,霜氣更重了,擡頭看,黑黢黢的天空中佈滿了細碎的白色 粉末,紛紛揚揚地降落下來。

阮平津的頭髮上結滿了冰花。

“阮平津,你快回屋去吧,我們不再爭吵了。”邊亞鍕把白酒倒在一個搪瓷茶缸裡, 在火上烤熱,一口一口地喝下去。他的頭上和臉上落滿了炭灰和霜花化成的水珠,顯得骯 髒、倔犟而又可憐。

“不。我還想再聽聽你的故事,特別是偷竊。”阮平津固執地說,“你下手偷人家的 東西,於心何忍?”

“算了,那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我說過,那是一種恥辱。”

“那麼,你就談現在和將來。”

邊亞鍕喝了一大口酒,然後把缸子遞給阮平津。你喝一口酒。我就把什麼都告訴你。 他說。

阮平津豪爽地接過茶缸喝了一大口,嗆得她咳嗽不止c邊亞鍕開始說:“周奉天死的 那天,我和陳成大吵了一場。他逼着我立即洗手,從玩主的圈子裡隱退,從此規規矩矩地 做人。陳成是對的,因爲按照當時的形勢,他和我總要有一個人頂替周奉天,按陳成的話 說,是當下一個冤死鬼。

“退卻,我做不到。無論是對於生者還是死去的人,我都覺得自己負有道義上的責任 。他們在我身後推擠着我,使我根本無從閃避。況且,我還有恨,強烈地仇恨阮晉生那些 人。

“陳成沒有強迫我,他自己走開了。當然,他也承擔了自己對死者應盡的那份責任。 從那個晚上起,我就強烈地預感到,我邊亞鍕的歸宿只能是一個,那就是像周奉天一樣, 最終會在一道看不見的鋼鐵壁障面前碰得頭破血流、骨斷肢離。

“當然,如果我能在這種巨大的碰撞中得以僥倖不死,我就算永遠地獲得了生存的權 力。而且那將是一種極其輝煌的人生。因爲只有到那時我纔有可能擺脫掉心理的和世俗的 束縛,徹底離開周奉天用生命劃出的軌跡延長線,邁開腿走自己的路。我將憑藉死亡和磨 難給我遺留下的鉅額財富,走向人生的輝煌和極致。”

阮平津被強烈地震撼了。眼前的這個人,這個流氓,他也擁有將來嗎?他有權利奢望 人生的輝煌和極致嗎?

“殺死阮晉生,爲周奉天覆仇,就是你的輝煌嗎?”她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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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曾經是,現在仍然是。我憎恨阮晉生。”

“爲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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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那條鐵鏈。阮平津,如果他不肯相信你的清白,我就殺死他!”

“邊亞鍕,阮晉生不相信我的清白,是因爲他無法相信你。你,是清白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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