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令下去:各艦走之字形向敵水寨進逼,炮火向縱深延展,艨艟、赤馬舟上前警戒,以防賊軍出寨偷襲!”
一通子狂轟濫炸下來,南樑水寨的寨牆上已是大火沖天而起,其上的守軍早已逃了個精光,然則文士弘卻依舊謹慎得很,並未急着靠上水寨,而是下達了循序漸進之命令。
“轟、轟、轟……”
華軍的炮火實在是太猛烈了些,一輪接着一輪的炮火有若犁田一般不斷地向縱深推移,南樑軍那些停在水寨中的大小戰船很快便被華軍的猛烈炮擊炸得沉的沉、起火的起火,偌大的水寨中,黑煙滾滾而起,熱浪襲人之下,江岸邊已然無法立足,所有的南樑軍將士全都擁擠在了岸邊的陸營中,驚恐萬狀地坐以待斃着。
“快打白旗,降了,我等都降了。”
華軍艦隊的炮火有條不紊地推進着,很快便從水寨的江面轉到了陸地上,其中一枚炮彈呼嘯着砸中了了望塔的右側護欄處,巨大的動能當即便將護欄砸出了個大洞,好在並未在瞭望塔中爆炸,而是在又擊穿了後側的護欄之後,這纔在空中炸出了團紅黑相間的火光,四下橫飛的彈片當即便將幾名在瞭望塔上瑟瑟發抖的南樑軍哨兵打得有若篩子一般,一見及此,彭明僅存的僥倖心理也就徹底被打沒了,哪還顧得上甚報效君恩不君恩的,扯着嗓子便嚷嚷了起來,很快便有緊隨在其身旁的幾名親衛緊着取來了白絹,系在了竹竿上,伸出了了望塔,可着勁地搖了起來。
“停止炮擊,傳本將之令:第一艦隊保持攻擊姿態,着一艨艟上前喊話,讓賊軍即刻放下武器,出營請降!”
瞭望塔本就是水寨的制高點,自是醒目無比,南樑軍的白旗一亮出,文士弘第一眼便瞧了個分明,緊繃着的心絃立馬便是微微一鬆,但卻依舊不敢掉以輕心了去,只着一艘艨艟上前喊話,而主力艦隊卻依舊保持着隨時能再度開火的警戒姿態。
文士弘的小心雖是爲將者統軍之必要,然則事實證明,他明顯小心得太過了些,已然被華軍的猛烈炮火嚇壞了的南樑軍將士雖還有萬餘之數,卻根本無絲毫的抵抗意志,很快便全都乖乖地放下了武器,舉着雙手列隊出了水寨,就此成了華軍的戰俘。
“完了,完了……”
江陵東城的城牆上,蕭銑本還指望着能有奇蹟發生,可待得見水寨中的萬餘將士都已成了華軍的階下之囚,心登時便沉到了谷底,面如土色地呢喃了幾聲之後,眼前一黑,竟險些就此栽落城下,好在邊上侍候着的內侍眼疾手快,扶了其一把,這才避免了蕭銑摔死城下之命令,可縱使如此,氣怒攻心之下,蕭銑也已是陷入了昏迷之中,登時便惹得城上的南樑羣臣們爲之好一陣的大亂。
“張將軍,爾帶四千騎兵在此壓陣,着那些南樑戰俘將岸邊所有南樑軍卒之屍體全都丟下江去,另,儘快撲滅水寨中的各處火頭,並將水寨中的南樑軍戰艦也全都推出去,任之順江而下。”
水寨外,李靖始終策馬而立,直到放下了武器的南樑軍士兵都已被華軍騎兵看管了起來之後,他方纔衝着張摩下了道將令。
“啊……”
張摩根本搞不懂李靖這麼道將令究竟是啥用意來着,不由地便傻愣在了當場。
“我部孤軍而來,須得防敵各處援兵齊至,今將賊軍屍體並戰船推下江中,敵援兵必疑江陵已破,斷不敢輕進,如此,我軍便可從容部署攻城事宜,一戰必可滅南樑無疑。”
李靖早就知曉張摩心思單純,自不會讓其多犯猜疑,笑着便將箇中之緣由解釋了個分明。
“末將遵命!”
搞清楚了緣由之後,張摩登時也自樂了起來,緊着應諾之餘,點齊了手下將士,便就此張羅開了……
“末將參見大都督!”
交待完張摩之後,李靖並未再在東城處多呆,領着三百騎兵便趕去了西城,而此時,華軍大批運兵船正在岸邊緊張地裝卸着,儘管並無敵軍之襲擾,奈何岸邊並非碼頭,華軍武備衆多,裝卸速度卻是怎麼也快不起來,負責指揮登陸的渾幹自不免便忙得個暈頭轉向,突然聽聞李靖趕到,自不敢稍有大意,緊着便迎到了李靖的馬前,恭謹萬分地行了個軍禮。
“渾將軍,爾之所部還須得多久方能全軍上岸?”
戰事至今雖堪稱順遂無比,然則華軍要想全勝,還須得攻下江陵城方可,一旦拖到了天黑,攻城戰可就不好展開了,萬一要是被南樑軍偷襲了一把,又或是另有南樑援軍趕來,戰局未必就沒有被翻盤之可能,正因爲此,面對着渾乾的見禮,李靖並未有甚寒暄之言,開門見山地便發問了一句道。
“回大都督的話,恐還須得一個時辰左右。”
這一見李靖滿臉肅然之色,渾乾的頭皮不由地便是一麻,趕忙謹慎地給出了個答覆。
“一個時辰太久,傳本督之令,先將炮兵營卸下,隨後調集四千步軍、一千騎軍趕去西城外列陣攻城,給爾半個時辰,不得延誤!”
眼下都已是末時三刻了,真若是再過一個時辰,天都已是黃昏,一旦攻城不遂,豈不得拖到了明日,那變數無疑便要大了許多,對此,李靖自是不能容忍,但見其面色一板,便以不容置疑的口吻下了道死命令。
“末將遵命!”
這一聽李靖都已將話說到了這般地步,渾幹自是不敢有絲毫的違逆,緊着應諾之餘,匆匆便趕回了岸邊,一連串的命令傳達下去,華軍的裝卸速度陡然便加快了起來……
“敵襲、敵襲……”
西城處一開始就是兩軍對壘的主戰場,其後華軍的大批運兵船又在西城外不遠處登陸,江陵城中殘存的三千四百餘兵力自是基本都調集到了此處,戒備可謂是森嚴得很,在這等情形下,華軍攻城部隊方纔剛開始向西城處進逼,便立馬被城頭上的南樑軍崗哨們瞧了個分明,剎那間,狂吼聲、號角聲便即此起彼伏地噪雜成了一片。
楊茂生兵敗身亡後,其所部大將不是戰死便是跟着彭明一道降了華軍,以致於城中雖尚有兵三千餘,卻無大將坐鎮,唯一在城頭上負責防禦的將領不過只是名校尉而已,本身的能力便有限,也沒啥威望可言,這會兒面對着華軍的大舉進逼,別說指揮衆人準備防禦了,便是他本人都驚恐得不行,哪還顧得上喝止旁人,腳下抹油地便打算趕緊逃走了事了的。
“本宮在此,大家都別慌,穩住了,聽本宮一言,我江陵城堅,賊難遂下,只消堅守數日,各州勤王援軍必大至,退賊自非難事!”
眼瞅着城頭守軍即將不戰自潰之際,卻聽一陣清朗的聲音響起中,一名身着甲冑的女子手持利劍,在十數名同樣甲冑齊全的宮女之簇擁下,緩步從城門樓旁的梯道處行了上來,此女正是蕭銑的長女蕭月仙,號:邀月公主,年十六,尚不曾許人,平生不愛紅妝愛武裝,自幼拜異人爲師,練就了一身好武藝,只是因身爲女子,向無從施展罷了,如今南樑傾覆在即,在聞知其父因憂憤過度而陷入昏迷之後,蕭月仙便即憤然而起,率隨侍宮女趕來了西城,準備以公主之尊,主持城防重任。
“公主殿下在此,爾等安敢無禮,還不趕緊跪迎!”
邀月公主很少在城中拋頭露面,別說普通士兵了,便是朝中權貴也少有能見得公主的,這會兒饒是其說得個慷慨激昂,可衆南樑軍將士們卻是茫然不知所以,一見及此,跟隨在邀月公主身後的衆宮女們可就怒了,只見幾名甲冑齊全的宮女猛然踏步上前,齊齊抽出了腰間的橫刀,聲線陰冷地便齊聲斷喝了一嗓子。
“公主殿下,此處危險,您千金之軀……”
那名負責指揮的校尉其實同樣也不曾見過低調的邀月公主本人,只是見其派頭如此之大,想來不會有假,這便小心翼翼地湊上前一步,試着要勸說邀月公主先行離開。
“社稷存亡已至最危險之關頭,本宮身爲大梁公主,豈可坐視不理,今日來此,不死不退,望衆將士助本宮一臂之力,本宮在此拜請了。”
沒等那名校尉將話說完,邀月公主便已一壓手,止住了其之話頭,而後面帶誠懇之色地環視了下城頭衆將士們,盈盈一拜間,便已是慷慨激昂地表明瞭心跡。
“公主萬不可如此,某等不過賤命一條而已,縱死何妨,公主要用,拿去便是了!”
“不錯,陛下待我等甚厚,自當死戰以報,拼了!”
“對,跟賊軍拼了,死就死,怕個毬毛的!”
……
這一見蕭月仙以公主之尊如此禮賢下士,衆南樑軍將士們骨子裡的血性登時便全都被激發了出來,羣情激奮間,原本萎靡到了極點的士氣竟是就此高漲到了個頂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