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王呦呦的回憶

打車來到“熟人居”門口,望着眼前的小飯店,一股熟悉的味道油然而生。

三年前,從那個小山村跑出來,用身上僅有的錢買了一張車票,當來到這座大城市後,我才發現自己竟然連吃碗麪的錢都沒有,孤零零走了很遠的路,來到了這個小飯店門口,瞅着裡面的人,大口喝酒,大口吃肉,這個時候,我就在想,如果,現在有人給我一碗飯,那我這輩子都會記得他的大恩大德,可是,直到餓得意識模糊,也沒人給我個饅頭。

我不知道那時哪裡來的勇氣,竟能理直氣壯的走進店裡。

“老闆,老闆,給我一大份牛肉,再來五個饃饃,快點!”我衝着老闆喊到。

“來嘍!”老闆沒看到我的人,只是聽到聲音,覺得生意來了吧,所以異常熱情。

“你……?你這丫頭是不是打哪逃難過來的?一大盤牛肉,你有錢結賬嗎?”老闆狐疑的看着我。

“瞧不起誰呢?別看我穿的破破爛爛的,告訴你,錢不會少你的!”我故作鎮定拍了拍隨身攜帶的大揹包。

“得嘞,三號桌客人,一大盤牛肉,五個大饃,麻溜的給上菜!”老闆望着我的大揹包,滿臉堆笑的衝後廚喊到。

不一會兒,菜就上來了,還等什麼?開吃吧!我連筷子都沒用,伸手就抓起一大把牛肉塞進嘴裡,可是,牛肉加上這饃饃,不一會,便把我噎得差點背過氣去。

“老闆,有開水嗎?”我急忙喊到。

“有,有,你這丫頭,幾天沒吃飯了?你也吃慢點,沒人和你搶!”老闆拎過來一壺茶。

“謝謝老闆!”急忙倒上一杯,一飲而盡,沒餓死,差點被噎死了!

酒足飯飽後,摸了摸口袋,空空如也,怎麼辦?總不能吃飽就跑吧,畢竟人家也是小本生意,可是,不跑,又能怎麼辦呢?

“老闆,您過來一下!”我站起來,不安的搓了搓手。

“怎麼?您是要結賬嗎?”老闆看着我。

“老闆,實話告訴您,我確實是逃難過來的,我身上沒錢,您看怎麼辦?要不然您打我一頓,或者把我留下來,刷盤子,刷碗都成!”此時,我也沒其它辦法,只能一邊說着話,一邊偷偷看着老闆。

“從你進來,我就知道了,你這小小年紀,要不是實在餓得不行了,也不會來這蹭飯的!”老闆嘆了一口氣。

“老闆,話不能這麼說,我不是蹭飯,我先前在門口就看到了,您這招人,我王呦呦其它的沒有,可要說力氣,我可不比男人差,您把我留下來吧,我不要工錢,您管我一日三餐,給我找個能睡覺的地方就成。”我可憐巴巴地望着老闆。

“算了,你這丫頭也不容易,雖然我不知道你以前經歷了什麼?可是,來到我這熟人居,就算你沒錢付賬,我也不會爲難你!你這身子骨太單薄,不適合做這些,吃飽了,就走吧,看看趕明個能不能找個適合自己的工作?”老闆扭頭收拾起桌子上的碗筷。

“不行!老闆,既然我王呦呦吃了您的飯,那就要替您工作!”我斬釘截鐵的說道。

“我說你這丫頭咋那麼認死理,不是說了嗎?這活又髒又累,根本不適合你幹,你瞅瞅你這,趕明個來吃飯的客人,再說我僱傭童工,我這非但做不成好事,還得蹲大獄!”老闆擺了擺手,示意讓我離開。

“老闆,我成年了,就是這身子骨看着瘦弱,實則力氣大得很,不信,我給您露一手!”說着,我走向旁邊的桶裝礦泉水,不費吹灰之力,一手提起一桶礦泉水,面不改色的朝門邊走去。

“你還別說,你這丫頭,力氣挺大的!”老闆有點不敢相信的看着我。

“老闆,山裡出來的娃個個力氣都大的驚人,這下,您願意把我留下來了吧?”我滿臉堆笑的看着眼前的老闆。

“行吧,我也真拿你這丫頭沒辦法,想想你這年紀大概和我閨女差不多,弄成現在這個樣子,着實讓人覺得可憐,這樣吧,你先在我這店裡幫幫忙,一個月三百塊錢,管吃管住,你看成嗎?”老闆看着我。

“成,成,太成了,謝謝老闆!”聽到老闆願意留下我,我高興的簡直都想跳起來。

“丫頭,你也別喊我老闆了,你和我閨女差不多大,要不然你喊我劉叔吧!”老闆……哦,不對,是劉叔笑着對我說道。

“得嘞,劉叔,您瞧好吧,我一定好好幹活,不會讓您失望的!”我也笑着看向劉叔。

“以後,你稍微委屈些,就住在店裡吧,我那家裡孩子也多,實話,住不下了!”劉叔好像有點覺得過意不去。

“劉叔,您說的哪裡話,您能收留我,給我一口飯吃,就是救了我,我感激還來不及,怎麼會覺得委屈!”

“丫頭……對了,呦呦,那你就把東西拎到最裡面的那間屋子吧,那間屋子也是平日裡家裡來個客人,住不下,專門準備的,裡面啥都有,就是有點小!”劉叔伸手指了指最裡面的那間房。

“好嘞,劉叔,您先忙,我把行李放進去,就來幫您!”我衝劉叔甜甜一笑。

就這樣,我在這家小飯店暫時安頓了下來,劉叔說我是他的福星,自打我過來以後,飯店的生意比以前好了不知道多少倍,所以劉叔給我的工錢從開始說的三百漲到了六百。

有了錢,我給那個家寄了四百,留下二百,一百當做生活費,一百給劉叔買了件衣服。

把衣服遞到劉叔面前時,劉叔哭了,原來,劉嬸很早的時候,便去世了,那麼多年,劉叔一個人把五個孩子拉扯長大,可是,大女兒從母親去世的時候,就在一直埋怨劉叔,她一直覺得母親是被劉叔害死的,那時候,要不是劉叔不願意掏錢給母親治病,母親也不會走的那麼早。

看着劉叔哭得像個孩子,我也覺得心裡挺不舒服。

“劉叔,別哭了,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您女兒總有一天會原諒您的!”我遞給劉叔一條毛巾。

“呦呦啊,其實,我咋能不願意給你劉嬸看病,可她那病晚期了啊,那天晚上,你劉嬸抱着我哭了一宿,她求我,別繼續在她身上光花冤枉錢了,把錢留下來,畢竟還有五個孩子要養,她哭了一陣,稍微歇會又哭,我看着她,我心痛的就像別人拿把刀在那劃,你劉嬸的病那時候就只能靠着營養液維持着,她難受的樣子,直到現在我還記着,你想想,我能眼睜睜看着她受罪嗎?就像她說的,我們倆還有五個孩子要養,所以,後來,我心一橫,第二天,就找到了主治醫師,把你劉嬸的藥停了,你劉嬸走得時候,臉上掛着笑,是啊,她是解脫了,不用 受罪了,可是,我那大女兒,從那時候就恨死了我,一直到現在……”劉叔說完,抽了口煙,看着門口出了神。

後來有天,我找到劉叔的大女兒雪晴,把劉叔心裡的話全部告訴了她,有可能是心裡早就知道了實情,又或者長大了,成熟了,知道了父親的不容易,當我說完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她哭了。

再次去到店裡的時候,終於看見了劉叔發自內心的笑容,就像好久的霧霾終於煙消雲散,又像突然感覺往後的日子裡,似乎全都是美好與希望。

我和小胖與葉子也是在這個店裡相遇的,記得那是一年一度的中秋節,那天店裡的人特別多,忙完最後一桌,終於可以下班的時候,外面突然來了個小胖子,愁眉苦臉,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給我拿幾瓶啤酒,再炒幾個小菜,麻溜的,小爺我快餓壞了!”胖子剛坐下,就吼道。

“不好意思,店裡打烊了!”我瞅了眼胖子,漫不經心的回答道。

“你這飯店開了幹啥的,來客人了,有生意不做,那就麻溜的關門大吉吧,廢話少說,趕緊給小爺上酒上菜!”胖子似乎發了火。

“大過節的,有家不回,來這無理取鬧,胖子事就是多……。”我不滿的嘟囔着。

“你丫說什麼呢?給小爺我大點聲!”胖子衝我吼道。

“你丫發什麼神經呢?”我這暴脾氣,我還能慣着他。

“來了……來了,小夥子,消消氣,我這閨女不懂事,你別和她一般見識,我這就去給你炒菜,你稍微等會!”劉叔急忙走出來,把我拉到了一邊,衝胖子陪着笑。

“劉叔……!”我瞧着劉叔滿臉堆笑的衝胖子賠着不是,那心裡恨不得把胖子的嘴給縫上。

“呦呦,去給小夥子拿幾瓶啤酒,快去啊……!”劉叔催促着。

我氣呼呼的走進後院,給胖子拎了一箱啤酒,“哐啷”一聲,扔到了胖子面前。

“你丫是不是有病?”胖子氣得站了起來。

“你給我麻溜的坐下!找揍,是不是?”我指着胖子,眼睛瞪着他,本來以爲這次胖子肯定會氣得暴走,結果,沒想到,他竟然真的安安靜靜地坐了下來。

原來也是個欺軟怕硬的傢伙啊!

胖子一邊吃一邊喝着酒,估計也就不到兩瓶,胖子開始說起了醉話。

“幹啥呢?幹啥呢?不就是看不慣我嗎,一個媽生的,差別咋就那麼大?我胖我能想嗎?哪有當媽的嫌自己孩子長的醜的?我想過節啊,人家不待見,我咋過?”胖子說着又喝了一杯。

“爹不喜,娘不愛的,天天啥事啊,一個肚子裡出來的,我那兄弟天天就被寵的就像那皇帝老兒,我呢,頂多算他身邊的小太監,那人家電視裡的小太監也有吃香的,我呢?也就是被那打進冷宮裡的太監!”胖子吸溜着鼻子。

“打進冷宮的那是皇帝身邊以前受寵的妃子,就你這小胖樣,還妄想着被打進冷宮?”我看着胖子那傻樣,想想就樂。

“你丫又在那說啥呢?你不會大聲說話是吧?你給我過來,陪胖爺喝一個!”胖子指着我說道。

“切,你以爲姐姐我害怕呀!喝就喝!”我坐在胖子身邊,給自己拿了瓶酒,打開瓶蓋,直接往嘴裡灌。

“你丫牛x啊,喝酒不用杯,直接對瓶吹!”胖子睜大了他那小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我。

“這有什麼?我們山裡的娃從小就喝酒,那時候都用碗,用罈子,別像沒有見過大世面一樣,把你那嘴巴合上!”胖子聽話的轉過了頭。

就在這時,又傳來了敲門聲,打開門一看,外面站了個長相清秀的女孩,瞅着大概和我差不多的年紀。

“老闆,還有面嗎?”女孩開口說道。

“沒有了,打烊了!”胖子開口說道。

“你個胖子,把嘴巴給我閉上!”我睜大眼睛,瞪着胖子。

“閉上就閉上唄,又瞪眼嚇唬人家!我要用小拳拳捶你胸口!”胖子原來還有這一面,媽呀,身上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有,有面,這就讓劉叔給你下,你先坐一會!”不知爲什麼,望着眼前的女孩,我竟然生出一股憐愛之情。

女孩坐下來後,明顯能看出來她心情不好,眼角似乎還掛着淚痕。

“老闆,有酒嗎?”女孩開口說道。

“有酒,小妹砸,過來,胖哥哥這邊都是酒,你也別自己一個人坐在那了,過來,咱們拼個桌,就當一起過節了!”胖子朝女孩招了招手。

“死胖子,你要是再敢亂說話,呦呦姐我就廢了你!”我朝胖子又揮了揮拳頭。

“呦呦姐,你打疼人家了啦!討厭死了!”胖子又撒起了嬌。

女孩好像稍微遲疑了下,慢慢站了起來,走到了我們桌子旁邊,胖子趕緊起來,給她搬了個凳子。

“我叫何小胖,你叫什麼名字?”胖子朝女孩伸出了他那小胖手。

“你好,我叫葉子!”這名叫葉子的女孩禮貌的也伸出了手。

“死胖子,你真叫胖子啊?”我詫異地望着胖子。

“你以爲我想啊,我爹媽就給我起了個這樣的名字,我能怎麼辦?”胖子似乎又陷入了痛苦的回憶。

“葉子,今天是中秋團圓節,你爲什麼也沒回家團圓?”我不解地問道。

“今天……是我生日!”葉子似乎特別難過。

“生日,又加上中秋節,更應該回家了啊?”胖子又插起了嘴。

“不說話能不能行?能行嗎?”我衝胖子吼道。

“呦呦姐,呦呦姐,我不說話了,你別發火,我害怕!”胖子嚇得往後退了一下。

“母親很早就去了另外一個世界,父親身邊有了人,他只會給我錢,大把大把的錢,他只會讓我自己想買什麼買什麼,可是,我要的不是這些!”葉子說完趴在桌子上,哭了起來。

“葉子,別哭了,今天我們陪你過生日!”我安慰着葉子。

“是啊,是啊,我們陪你過!”胖子似乎又滿血復活了。

這個點,也沒地方去買蛋糕了,咋辦呢?對了,讓劉叔給做個,店裡不是有面粉什麼的嗎?那就做個簡易的蛋糕吧!

走到後面廚房裡,和劉叔說了下事情的經過,劉叔想都沒想,就衝我笑了一下,示意我出去等着吧。

過了大概不到一個小時,我們三人都喝的差不多的時候,劉叔端出來一個用麪粉做的蛋糕,上面不知道用什麼充當了蠟燭,劉叔把這個蠟燭端到了葉子面前,葉子眼裡淚光閃閃,擡頭看了看我們,一下撲到我懷裡。

“快點,許個願,把蠟燭吹了,從今以後,事事順利,一切如意!”我說道。

“嗯嗯!”葉子慢慢走到蛋糕前,許了個願,然後輕輕吹滅了蠟燭。

“everybody,現在嗨起來,好嗎?”胖子興奮地站在了板凳上。

“嗨你個頭嗨,今天那麼開心,接着喝!”我朝胖子胳膊上打了一下。

“呦呦姐,你別打我了,你再打我,我就要哭了哦!”胖子又撒起嬌來。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好惡心啊!”我真的受不了這個胖子了。

“劉叔,您先回家休息吧,一會結束了,我把門關上,您放心吧,沒事的!”我對劉叔說道。

“行,呦呦,你們也都別喝多了,我也該回去陪孩子們過個節了!”劉叔說着,便走了出去。

我們三個人一塊喝了一瓶又一瓶,把彼此的故事與秘密講了一件又一件,好像我們拜了把子,我是他們中間的大姐大,胖子是老二,葉子是最小的妹妹,喝着喝着就喝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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