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就這樣我的母親自然而然的變成了一段歷史, 沒人再提起過她的名字,只有我還記得,阿孃名叫血靈, 是狐族公主, 原本是血一樣的精靈。
西荒狐族共有兩個公主, 一位是我的母親, 而另一位則是小唯, 母親是紅狐像血,而小唯則是白狐似雪,她們是狐族最美的公主, 結局卻是殊途同歸。
我住進陽明宮中的錦繡玉府,撥來照顧我的兩個小仙子, 一個是雲清, 一個是雲境, 兩個小仙最大的共同點就是臉上毫無表情,都是不久之前剛從地仙提拔上來的小仙, 行事十分仔細。
陽明宮很大,像我這種有着位份卻沒有實權的少天君並不怎麼招人待見,冷冷清清也是正常。
夜晚,聽見很遠傳來曲聲,清冷寡淡, 雲清告訴我, 那是廣寒宮新來的仙子, 名喚嫦娥, 十分貌美, 我很吃驚,天庭衆仙大多很美, 那她們口中的美人又會是什麼樣的,可惜雲清也沒有見過那位廣寒仙子。
在天庭的第一天就是這樣度過的,我並沒有過多的回憶過去,我身上帶着一半上神血統,而另一半則是狐妖血統,一個至清,而一個至寒,導致我比普通的神仙更不懂感情。
次日卯時,準點到了書房,教我們道法的是天庭靈寶天尊,而和我一起唸書的還有其他三位少天君,和其他帝君子嗣,這三位少天君分別名叫桑白,紫薇和蘭陵,師尊說這幾位天君不學無術,沒有任何思想,後來我才知道師尊這麼說是不對的。
桑白對所有的天妃都很有想法,紫薇對所有男仙都很有想法,而蘭陵則是對所有的女仙很有想法,只有我,對天庭這麼一個烏煙瘴氣的地方完全沒有想法。
今天上的是乾坤經,到了午後,我注意到坐在隔壁鄰桌的小仙官一直都盯着我看,直到師尊一鞭子抽上去,小仙官面前的桌子突然燃起一片火焰,小仙官嚇了一跳,過了片刻纔回憶起仙法,將火熄掉,怏怏站起來。
師尊讓他將乾坤經中的第二卷第三章第十四節背一遍,這小仙官的表情紅了又白,白了又青,又由青變紅。
師尊淡淡的說:“無歡,背不出罰抄三十遍。”
他立刻垂頭喪氣下來,但還是戀戀不捨看着我,後來才知道這個無歡是東極青華大帝的長孫,因爲背景深厚,所以雖然唸書唸的一塌糊塗最終也沒能被趕出天書房,委實難得。
當時他還沒有被封爲南鬥星君,只是一個普通小仙官,法力不高,脾氣卻不小,課後,他拉着我,要我陪他一起抄書,我問他爲什麼,他扭捏了一下,回答我,“我覺得你長的好看。”
無話可說,這就是天庭,神仙無所事事,而仙官不學無術,我很想知道玉帝究竟是什麼樣的,可以將天庭管理成這個樣子。
但後來我才明白,這是一種策略,天神大多能力非凡,若想法太多,玉帝的地位必定很難坐穩,與其如此不如讓衆神渾渾噩噩,而衆神的後代不學無術就最好了。
無歡生的白白淨淨,眸帶桃花,拉着我的袖子,我默默無語的將自己袖子收回,冷冷說:“仙官說笑了。”
無歡少爺開始耍賴了,“不管,不管,你今天不陪我罰抄,明天我就和師尊說你也背不出來,讓你也罰抄。”
當時我剛剛到達天庭,還不太瞭解其中的各種門道,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拒絕,於是那天我們兩個在書房裡總共將那段經文抄了六十遍。
每一遍都差不多有一本那麼厚,最後躺在一大疊書卷中,他才問我:“小仙女,你叫什麼名字?”
小仙女…
無話可說,搖頭,“我是新提上天的少天君幽雲。”
他驚得跳了起來,睜大一雙桃花眼,“你就是那個,那個狐…你就是那個少天君?”
看着他一副要將自己舌頭吞下去的樣子,問他,“那你呢?”
他突然笑了,說道:“老子是東極大帝的長孫無歡,以後哪個少天君敢欺負你,你告訴老子,老子帶人滅了他。”
他一口一個老子,我心想,剛剛欺負我的那個人難道不是你?
無歡坐過來,伸出手,勾住我的肩,從那天起,我們開始了長達數千年的友誼,雖然其中他總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但回憶起來仍舊覺得十分溫馨。
其實無歡也好,其餘那些少天君也罷,當時我已經知道自己和他們是不同的,雖然父君給了我名號,但之後的仙職仍要靠自己去爭取,所以必須好好修行課業,這才能讓我將來有所依靠,纔不會讓我的母親白白犧牲。
就這樣平靜過了很長一段日子,玉帝和王母娘娘在瑤池設宴,請了天庭衆仙,甚至還有四海龍王,我也在列,天條十分明確,仙妖不通婚,仙凡不通婚,父君爲了能讓我上天庭必定做了許多努力,可惜我一點都體會不到感動。
天庭神仙從來冷血,否則怎麼熬得過成千上萬年。
瑤池外,父君吩咐我,在瑤池哪怕只是打碎一杯一盞都是忤逆死罪,令我凡事必須十分小心,不言不語纔是最好。
之後我才明白,父親並沒有絲毫誇張的成分,我親眼看到許多修行多年的上神上仙因爲一樁微不足道的失誤而被推下誅仙台。
當日,王母娘娘並沒有很爲難我,但她說的話卻很厲害,令我一定要忘記狐山的經歷,從此之後一定要記住自己的身份,絕不能丟了天庭的臉面。
那時,瑤姬仙子還在天庭之中,她站在仙女首位,高高在上的對我說,“幽雲,你當記住,慾望讓人墮落,只有凡人才有欲,而神仙是應當剋制而有節。”
可惜的是,這與她將來所做的事形成了鮮明對比。
我在殿上很認真的磕頭,囑咐自己一定不能露出一點情緒來,如今我在天庭舉目無親,無依無靠,可以做的就是保護好自己。
再沒有比這更重要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