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個混帳東西!”
程咬金怒了。活這麼大了,纔回來就被自己女兒這般說,本就是火爆的脾氣哪裡還控制地住?
一下站了起來,把楊曉然一把拎了起來,像抓個小雞仔似得,把她提溜到院中,伸出蒲扇大的手對着楊曉然的屁股就是狠狠一下,“身爲女子應以柔順爲美;身爲子女應以侍父爲先!好一張小嘴,牙尖嘴利的連你老子都敢咬,真是昏了你的頭了!”
說着又是狠狠一下拍在楊曉然的屁股上,楊曉然被打得眼中淚花閃現,可就是死死地咬住嘴脣,不讓眼淚掉下來。
“說!這些話都是誰教你得?這般大逆不道的話也敢說出來,你以後還要不要嫁人了?!”
“若都像阿爺這樣,我寧可不嫁!”
“好,好哇!”
“夫君!”
裴氏一把拉住程咬金的手,哭着道:“小娘自幼由隱士教導,不通世俗禮法,自由自在慣了,她非有意頂撞,只是,只是心疼妾身……”
“這麼說,這些話都是你教得了?”
程咬金看向裴氏,眼中閃過一絲冷芒。
“噗通!”
裴氏跪下,哭着道:“都是妾身疏於管教,夫君你不要打孩子,都是妾身的錯。若不是妾身當年疏忽,怎地會讓她流落在外,都是妾身的錯,您有氣就罰我吧……”
聽裴氏說起這樣,程咬金的怒氣稍息,重重地嘆了口氣,衝着楊曉然道:“看在你孃的面子上今個兒就放過你。等會給我滾回房去把女誡抄上十遍!”
“我不!”
楊曉然氣得肺都炸了!虧她之前還那麼看好程咬金,覺得他是大英雄,能身爲大英雄的女兒她是何等榮幸?可沒想到大魔頭根本也是個花心蘿蔔,花心了還有理了?要她低頭,沒門!
她也是個性子倔得,上輩子如此,這輩子依然如此!
真怒了,就是那種磕破頭都不會回頭的人,程老魔頭想讓姑娘認下你的歪理,沒門,沒門,沒門!!!重要的事說三遍!!!
“阿爺不是英雄好漢,竟欺負弱小!阿爺不講道理,我不認,我不認,我就是不認!”
程處默幾個身子都在發抖。別看他們平日很是囂張,可見到程咬金就跟老鼠見了貓似得。在這個家中,他們最怕的就是他們老爹,下來纔是他們的娘。
現在看見小妹這般“英雄”頓生一股欽佩,但更多地還是擔憂。父親的脾氣可不好啊!她這不是在作死麼?
程咬金愣在那兒了,看着女兒梗着脖子,眼淚在眼眶裡滴溜打轉,可愣是忍着不讓掉下來。剛剛自己揍她,她也是悶哼不求饒,是個倔種啊!像自己!
“好好好,你說我不講道理?你說得那些又是什麼道理?我呸!都是歪理!今天得虧是你老子我聽了你這些混賬話,打你幾下屁股給你點教訓,若被外人聽到了,明天你這縣主的頭銜都被人奪了去。哼哼,出世爲隱士,入世是俗人,想要不受禮法,你下輩子投胎當神仙去!”
程咬金說着,便把楊曉然放下,狠狠地道:“這種屁話再敢提,老子打斷你的腿!”
楊曉然一下地,拔腿就朝門外奔去,邊走還邊喊道:“狗屁英雄,狗屁個大將軍!就會欺負弱小!我不要認你,你不是我阿爺,我要回小青山去!”
“喲呵……”
程咬金轉過身來,樂了。
小兔崽子這氣性不小啊!好哇!我老程專治各種不服,我的閨女,我生得,我還治不了你?!
當下邁開腿,幾下就把還在那狂奔着的楊曉然給抓了過來,拎着她的衣服,提溜在半空,看她兩條小短腿在空中亂蹬,哈哈大笑,“你跑啊?倒是跑一個給老子看看?!不認我?!就你這脾氣,這長相一看就是我程咬金的種,你說不認就不認?!”
“歪理!”
楊曉然大怒道:“不學無術!誰說我流着你的血就一定是你的種?甲有子乙以乞丙,乙長大後,而丙所成育……”
“什麼鬼玩意?”
程咬金瞪大雙眼,雖出生官宦之家,可他卻不是讀書的料,這甲啊乙得,弄得他都糊塗了。
楊曉然嘴角微翹,好似已看到便宜爹被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說得渾身顫抖,最終知道自己花心是不對而痛苦懺悔的場景一般。
“這是《春秋斷獄》中的一段話,又名《春秋決事比》或者《春秋決疑》,乃我儒家聖人董仲舒所寫。剛剛這段話就是說得裡面的一個案子,啊!你又打我?!”
楊曉然還沒得瑟完,程咬金的大手又下來了,“你拿前朝的律法來說本朝的事?還敢跟你老子拽文?!要我說,你們這幫讀書人就是呱噪,你小子給我記住,道理都是在這拳頭上!我是你老子,你就該聽我得!”
沒法說了!
楊曉然終於體會到了一把“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的感覺。這大魔頭,一點道理都不講啊!
這時也慢慢冷靜了下來,忽然就覺自己衝動了。自己這是要做什麼?挑戰禮法麼?唉!
怎麼就衝動了呢?現在莫說便宜爹想抽自己,自己都想抽自己一巴掌。
見楊曉然黯然的表情,程咬金嘿嘿的直笑,小兔崽子跟你阿爺鬥?你還嫩呢!
“回屋去把女戒抄來,晚些我來檢查。”
說完又在楊曉然頭上輕拍了下,“收起你的那些鬼心眼,對付外人還差不多,拿來對付你阿爺?不知好歹的混賬東西!聽說你皮得可不行,沒少讓你娘操心,陛下讓你去弘文館讀書你也找各種藉口不去,哼哼,你這是要造反啊?!明天要開課了,立刻給我滾去進學!”
頓了下又道:“我老程家盡出武夫了,若能出個讀書苗子起碼也給府中增添點書香之氣。你瞪着我作甚?還不服?!”
裴氏過來抱過楊曉然,瞪着程咬金道:“這是閨女,又不是兒子,哪有你這樣打自己閨女得?閨女是心疼我,她還小不懂事。”
深知自己丈夫秉性的裴氏此刻也知道程咬金氣消了,便出來替楊曉然抱了下不平。
“哼!”
程咬金冷哼了一聲,“就是我閨女我才下手這麼輕,若是別人我早一矛子戳死她了!你給我看着她,這種話也敢亂說!以後嫁人了還不得成妒婦?!”
程咬金甩下這句話,便走了。裴氏把楊曉然帶回屋,看着她屁股上的紅手指印,罵道:“這混賬東西,下手怎這狠?你們還杵在這裡作甚?快去拿藥來!”
“娘,阿爺一定還覺得我不是他親生得……”
楊曉然撅着屁股負面臥在**上,這會兒知道疼了,抽着冷氣道:“不然怎麼這樣打我?”
“你這孩子!”
裴氏一瞪眼,“阿爺是爲你好!你剛剛那些話也太大逆不道了!”
“娘……”
楊曉然側過頭,看着裴氏問道:“娘,難道你不難過麼?看着姨娘一個個進門……”
“唉!”
裴氏嘆了口氣,揮手把下人們都趕了出去,手上倒了些藥油,一邊替楊曉然揉着,一邊道:“那幾個姨娘是當今天子送得,都是在秦王府的事了……”
“是天子?!”
楊曉然咬牙。該死的李小二,自己**也就罷了,居然還帶壞她的爹!
“身爲女子,有哪個願意看着自己的夫君與其他女子交好得?可小娘,身爲女人這都是咱們的命啊!”
裴氏幽幽感嘆,頓了頓又淡淡一笑道:“不過我跟你阿爺也算是患難夫妻,一月中有大半月都在娘屋裡歇着,至於那幾個姨娘,左右不過是用來裝點門面,傳宗接代的貨色,小娘不必替娘難過。”
楊曉然難過,是真難過了。既爲自己的娘,也爲那幾個姨娘,更爲自己未來的命運。
不,她絕不把自己的未來交給命運!如果要她跟裴氏這般,與這些女人爭**,她不如死了算了!規矩是人定得,只要她爬得夠高,掌握了絕對的權利與名譽,她就能打破這規矩!
這個時候,歷史上那個唯一的女皇在她腦海中閃現,可見女人一旦有了力量,一樣可以三夫四侍!她不需三夫四侍那麼多,她只求一生一世一雙人!
見楊曉然情緒低落,裴氏又安慰道:“有娘教着,你日後嫁人了,只要按照娘說得去做,你的夫君也不敢太亂來,定會給你大婦的體面得。別看你阿爺兇,其實很多時候他還是有些怕我呢!”
裴氏眼中閃出一絲驕傲,滔滔不絕地跟楊曉然傳授起了“馭夫”心得。可楊曉然卻是越聽越替這時代的女子感到悲哀,自己若是還是個小孤兒,還在小青山或許就沒有這樣的煩惱了吧?
自己的母親與父親還是患難夫妻,可他們依然難逃脫世俗的約束。聽便宜娘這般說,便宜爹對那幾個姨娘倒是不怎麼上心,完全是爲了不辜負天子美意,可就算如此,裴氏還是會難過得,只是在人前佯裝大度罷了。
“唉,說起來,房夫人倒是個命好得。孃的那些老姐妹雖然嘴上說她不賢,可眼中卻都是羨慕。”
“房玄齡?”
楊曉然一下來了精神。關於“吃醋”的那個典故,後世人之人可謂耳熟能詳,房玄齡終其一生都只有一個妻子!
對啊!靈光乍現,我可以學房夫人啊!如果逃脫不了嫁人的命運,那就找個老實的,聽自己話的人做相公,嘿嘿,就這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