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吧!”淡然一笑中,雲茱的眼底有抹濃濃的自豪與驕傲。

“是!”

對雲茱抱拳答禮後,在衆人都不知他要做什麼的緊張與納悶目光中,張雲靜靜走向老嫗,輕輕將跌坐在地的老嫗扶起後,對一旁承平宮侍衛微微一頜首,便再度走回雲茱身旁,一句話也沒多說,一聲解釋都沒有。

縱使如此,還是有許多人懂了,懂得這名由戰場中被拾起,眼眸清澈的少年,其實就只是單純不想見到強凌弱,衆暴寡的場面,不想見一名行動不便的老嫗倒臥在地,無論她有罪無罪,無論過往是是非非,就那樣簡單。

“我等並非奸細,乃同樣曾被鴆族佔領,如今反統鴆族的隆古族。”就在有人感慨,有人質疑之時,一個男子的嗓音突然在大廳中響起,“今日我二人與我老祭司之所以無禮冒昧擅入此廳,只是想藉此機會明瞭天禧草原現況,以決定我隆古族究竟是要以和談抑或兵戎相接之勢,將困於天禧草原西角的剩餘鴆族帶回故土。”

被指爲奸細的其中一名男子說完這些話後,立即由懷中掏出一塊令牌與一道密令,交予承平宮侍衛,由其呈置承平宮主事眼前,而承平宮主事在和多人仔細研究過後,先是對大廳中所有人點了點頭,再對三人致歉後,暫時請他們至另一房歇息。

畢竟現今的鴆族,雖已被有着相同發源地的隆古族統御,但天禧草原對隆古族的瞭解,卻因其極北的地理位置,以及少有人接觸而相當有限,僅知其武力不容小覷。

若能和談,自是好的,畢竟若真要兵戎相見,恐怕又是一場不知要延續多少年的腥風血雨。

“你可是在半月谷被拾來的?”在衆人嚴肅的目光注視下,被請離的老嫗卻沒有立即離去,反而回頭望向張雲。

聽到老嫗的話後,張雲轉頭看了看雲茱。

“是。”儘管眼底閃過一抹驚詫,但云茱還是毫不猶豫地答道。

雖然她早由老嫗自張雲肩際衣衫破碎後,便有些激動的眼眸中看出,這名隆古族老祭司,似乎對張雲臂上的胎記相當介意,一開始,她還以爲是誤認,但當老祭司正確無誤道出張雲遺落的地點時,她真的詫異了。

畢竟一名遠在極北之地的祭司,與一名遺落在天禧草原上的戰場嬰孩間,竟會有所牽扯,着實讓人難解其由。

正當雲茱心底疑惑未止,老祭司正眼迎向她後說出口的話,更讓她震驚了。

“你的縛月咒,是我下的,本自我族聖部葛羅氏男丁血脈根絕那日起,你這一世,都將受縛月咒之苦,再無法可解,但你救了他,所以你也救了你自己。”

望着雲茱原本清澈澄淨的眼眸,由驚訝、疑惑到恍有所悟,再望向張雲年輕卻魁然的身姿與爾雅的氣度,老祭司和身旁兩人低語一陣後,在兩人肅然點頭附議中,緩緩舉起腰中一塊玉牌,環視廳中衆人。

“既然天意如此昭示,我族自不敢違背,由今日此刻起,葛羅曼爾及其子嗣有生之年,隆古族與鴆族的鐵蹄,永不再踏入天禧草原一步!”

葛羅曼爾,張雲。

一場無人知曉何時開始的開始,一場沒有人料得到結局的結局。

“人世間的因緣際會,當真是複雜難解,看似說不出個道理,可冥冥中卻又早已註定。”

在將一切都說與雲苿知曉後,老祭司臨去前一句慨嘆至極的話語,可說爲這一場糾葛了半個多世紀的紛紛擾擾下了最好的註腳。

確實複雜難解,畢竟誰也想不到,在戰場中被拾來的張雲會是隆古族極受敬仰的聖部——葛羅氏——僅存唯一血脈,而云茱的生父,竟是與鴆族大公主締親的隆古族皇子。

當初,雲茱的生母在滿是戰火的草原上,遇到了一名刻意隱瞞已婚身分的剽悍迷人男子,在濃烈的愛火中,共同孕育出了雲茱,在得知其身分與口中謊言後,毅然決然轉身離去。

但鴆族大公主在得知此事後,妒火漫天,怨氣難平,竟以當初較弱勢的隆古族全族性命爲迫,命聖部出身的老祭司對雲茱生母下了縛月咒,咒其與其腹中胎兒永世受苦,不得安寧!

雲茱的孃親難產而逝,因此這咒,只應驗在雲苿身上。

然後,隨着時光流逝及那名始作俑者的死去,鴆族大公主漸漸遺忘了這事,老祭司也在與當時僅存的聖部男子——張雲生父私下討論後,同意由他親自出馬收回惡咒。

當張雲的父親領着身爲鴆族小公主的妻子,與方滿月的兒子來至天禧草原的半月谷,預借道前往女兒國時,卻慘遭戰火波及,夫妻雙亡,小小嬰孩不見影蹤。

由於縛月咒必須藉由擁有相同血脈的男性血液爲引,方能解開,葛蘿氏血脈既絕,縛月咒自然再無法可解,而鴆族也因小公主無故慘死,小王子失蹤,忍無可忍地開始瘋狂踐踏天禧草原……

當初在半月谷捧起張雲的封少訣,從未想過有一天,這孩子會讓雲茱就此遠離縛月咒之苦,他們只是做着自己該做、想做的事,然後一起來到這一天。

雲茱的縛月咒解開後,封少訣一月一回的“任務”就此終結,然後在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都未在雲茱臉上見到紅疹,而女兒國後宮也因增添了多名駙馬能手,再不需他掛記之時,悄然離去,尋找允言。

他什麼都沒有帶走,只帶走了那條檀木念珠,雲茱知曉,念珠與他那十三年來隨時可剃除的短髮一樣,代表的是他心底最嚮往的歸處。

靜靜坐在那間如今已打掃得乾乾淨淨的小小禪房裡,雲茱任由與封少訣相遇後,十三年來所有的點點滴滴一一在腦際中游走過一遍,然後恍然明白,他的降生,其實都只爲化解這一場難解的夙世恩怨,只要找到了允言,他這一世,就真的再了無牽掛了。

終究茫茫天地一僧人,聚也姻緣,離也姻緣……

緩緩闔上眼,因爲雲茱的眼眸真的好酸好酸。

他可知,其實她從不曾怪過他,之所以一眼也不望向他,只因多看一眼他的臉,她的心就多沉淪一分,多看一眼他的發,她就會想起那夜他的淚與痛。

他可知,其實每當望着他因解決穆爾特家族危難後,一人獨坐禪房療傷的背影,她的眼眸,總是酸溼的。

他可知,其實可以奈得住縛月咒折磨的她,之所以總要在他療傷時前去,冷酷的剖開他的手臂,只因她實在不捨他、心疼他,因此她只能靠着吸吮他手臂上溼熱的血,來止住心底那百轉千回的‘愛戀’,然後在他帶着一身清熱氣息來到她寢宮時,讓在他到來前便已心跳加速,並根本沒有服用情熱的自己,也散發着與他同樣的氣息,更矇住那雙會泄露出她所有情絲的眼眸,冷冷、靜靜的愛戀他……

十三年,好長又好短。

但夠了,足夠她一生回味了,況且她還真真切切的實現了曾經只存在於她心底最深處的那個小小和尚夢想,儘管只有短短六個多月。

雲茱明白,思念或許難免,心痛也是必然,但在經歷了這一切,並親身經受、目睹那些因太苦苦執迷,糾纏於“情”與“戀”字而造成的果,若她再不懂得何謂“隨緣”,何謂“放下”,也未免太辜負上蒼對她的恩寵。

更何況,在明白封少訣爲何會再一次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所有原由,並且一切都圓滿後的今天,她真的以他爲傲,更以自己爲傲。

正因爲她是她,所以他纔會義無返顧的前來,因爲他相信,若是她,定能夠,而她,確實是!

緩緩睜開眼,雲茱最後一回望盡這小小禪房的沒一個角落,然後微微一笑,站起身,昂首闊步向門外走去。

“參見女皇!”

女皇,她,雲茱穆爾特——整個人都屬於女兒國,更屬於自己的真正女皇,直到真正闔眼前那一刻,都是。

平靜又和樂的走過秋冬兩季,虹城又迎來了另一個春暖花開,可不知爲何,今日在女兒國御花園設宴,宴請各方友邦外使的雲茱,就是有些莫名的心神不定。

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怪異情緒,有些忐忑,有些期待,心跳偶爾加速,偶爾緩慢,偶爾停滯。

“女皇陛下!”

就在雲茱身旁一身豔紅皇裝與多名重量級外使舉杯閒聊時,一個小小的喚聲突然傳入她耳中。

“女皇陛下、女皇陛下……”

那小小的呼喚聲愈來愈急迫,愈來愈清晰,最後竟出現在雲茱的身前。

“大姑娘啊……”

“小十一,你這天天把鼻涕掛嘴上的習慣得改改。”

望着平空出現,跪在自己身前,把四周賓客全驚呆,並且鼻涕都流到脣角的小十一,雲茱嘆了口氣,放下酒杯,對身旁賓客頷首致歉後,由懷中取出手絹交由內侍遞給她。

“改,大姑娘,小十一一定改,明天就改,明天!”一邊擦鼻涕,小十一一邊不斷地點着頭,話聲糊成一片。

“說吧!小莙怎麼了?”待小十一語聲終於恢復正常後,雲茱淡淡問道。

“六姑娘今兒個上山遛彎時,不小心扭了腳,掉下了山,恰巧被一對準備上蘭若寺去找人的老和尚跟小娃子給撿着了。”

“繼續。”

由於早知曉雲莙身旁有左璽洸在,再大的問題都不會是問題,所以雲茱索性捺下性子聽小十一手舞足蹈的激動演說,可不知爲何,隨着小十一愈來愈清晰的話語,她的心跳,也益發加速了。

“那娃子大概六歲多點,頂個小平頭,穿着一雙小僧鞋,模樣簡直可愛透頂,而他一望見六姑娘的臉啊,眨了眨他那大圓眼後,立刻笑了開來,笑開就罷,還一把撲到六姑娘懷裡,大聲喚了聲六姑‘壹’,可話才說一半,不知怎麼着,突然斷了聲,半晌後,才吞了口口水,很艱難地接了個‘娘’字,接着規規矩矩地站起身,退後一步,拉好衣裳……”

“人呢?”聽到這裡,雲茱竟無顧身旁賓客的好奇目光,猛然站起。

“六姑娘說她一定會將他騙回六姑娘府,所以要我別再管她,立即來向您通報。”

“走。”

“是。”

丟下滿園子賓客,雲茱二話不說起身就走,走得那樣急,那樣無所遲疑。

若她沒有料錯,她今日那異常的心神不寧確有來由,竟讓雲着連自己的傷都顧不上,急急讓小十一來傳話,還說出“一定”、“騙”這種強烈字眼的那個娃子,極有可能便是她分離六年的孩兒——允言穆爾特!

因爲整個天禧草原,只有穆爾特家族,只有她們姐妹,纔會用“姑姨”這個稱號來對姐妹們的兒女介紹自己!

或許在他人眼中,只在她們姐妹身旁生活六個月的娃子,是沒有記憶,不會認人的,但若是允言,就有可能,因爲他是封少訣的兒子,是體內流有“多異近妖”天族血液的天族之子。

如果封少訣能記得出生三個月後的所有事,那他的兒子有此能力,絕對不足爲奇。

可真會是他嗎?若真是他,爲何他爹不陪他一起來……

匆匆趕至六姑娘府,望着府前停放的多輛馬車及馬匹,雲茱明白,其他接到消息的妹妹們已全趕到了,但她沒空理會究竟來了多少人,只是在小十一的帶領下快步向花廳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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