癡癡地盯着她,口水順着南宮狄微微張開的嘴角淌下,尚不自知。
“臣媳蕭墨離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她提高聲音。
南宮狄如夢方醒,笑着疾步走下長亭,到了她面前,雙手相攙:“這樣毒的日頭,中暑了可怎麼好?快到亭子裡避避。”
她不由冷笑,此時尚在初夏時節,午後的陽光不過強弩之末,算不上毒辣,不着痕跡自南宮狄手中抽手,斂衽,躬身:“謝皇上。”
南宮狄以郡主相稱,她還以皇上相對。
大家都是聰明人,彼此相視一笑。
星眸斜視,趁機細細打量眼前這位皇上,他不過五十初頭的年紀,兩鬢已然花白,倒是那張臉保養得極好,略方圓的臉龐,濃眉,胡目,想來年輕時一定也是個難得的美男子。
好在南宮世修不像他的父皇,南宮世修大概遺傳了淑妃的冷豔。
粉面凝然,眼前南宮狄的臉龐和南宮世修的面容交疊在一起,脣畔一絲冷笑,心想若是南宮狄知道面前的自己正是當初蕭雪晴和別人生的野孩子,他是否還能寬赦自己呢?
南宮狄訕訕一笑:“郡主請。”
提羅裙緩步上了高階,臨湖而立,輕聲問:“皇上將我安置在丞相府內,是何用意?”
顯然,南宮狄沒有想到她會如此直接,眼神飄忽,支支吾吾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這個,這個不是沒有足夠的證據嗎?”南宮狄看着遠處白昶的背影,這個老狐狸躲到了一箭之地外,自然什麼也幫不上忙。
她緊跟了一句:“我不會落髮也不會長伴青燈。”
星眸清亮,南宮狄先是一愣,旋即明白她話中所指,不由臉一紅:“郡主此話何意?難道還有人敢強迫郡主出家不成?”
她笑笑:“大概是戲文看多了吧,沒有就好。”
“所以從古至今常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嘛,郡主娘娘還是太有才了。”玉總管託着梨膏汁子笑吟吟走過來,躬身到了南宮狄面前:“皇上,這是林夫人特地爲皇上準備的,消暑最好。”
南宮狄端了一碗,玉總管轉身到她身後:“郡主請。”
玉總管的眉眼落在托盤的下角,她會意,手順着托盤底摸出一張小紙條,迅速塞進袖子中,與此同時,端起梨膏汁子,淺淺屈膝:“有勞總管大駕。”
“別別,奴才當不起的。”玉總管失去的閃在一旁。
日漸西斜,南宮狄瞧了她一眼,目光再也離不開,玉總管在旁,幾番暗示皇上該回宮了,南宮狄都置若罔聞,沒有聽見一般。
她默然凝視湖面,半晌緩緩地說:“皇上,若墨離可以找到證據洗清冤屈,是不是可以堂堂正正的回到王府呢?”
“郡主難道不知道我大羲的規矩嗎?”
“大羲的規矩有很多,不知皇上指的是哪一件?”她明知故問。
一旁的玉總管搖頭示意她不要再說這個話題,她視而不見,心心念念只有一個想法,眼前這個人殺死了自己的娘,是自己的仇人。
也是南宮世修的親人。
她自然明白,終究有一天,自己和大羲皇室反目成仇,且永無轉寰之機。
“郡主應該知道,眼下,世修是唯一一個可以繼承大統的人,而大羲朝的皇后娘娘只能是白家的女兒,所以”南宮狄沒有說下去。
緩緩轉身,星眸含笑,凝視南宮狄:“所以南宮世修早晚一定會立白雲霓爲正妃,可是,世修現在還不是太子,不是嗎?”
粉面看似溫柔,實則咄咄逼人,那一句世修早晚會是太子的話幾乎脫口而出,被南宮狄生生咽回。
玉總管上前一步,躬身:“回皇上,皇后娘娘派人來請皇上,問今天的晚膳要做哪宮裡用,娘娘好準備的。”
南宮狄瞧了她一眼,輕嘆:“郡主,你安心在此,有什麼需要儘管找白昶,朕,自會還你一個公道。”
“恭送皇上。”她躬身垂首。
心中冷笑,公道?!你雖是一國之君,欠我的卻永遠也還不清!
手指才觸及袖籠中的紙條,白昶遠遠走來,星眸轉動,腳步移動,迎了過去。
“老夫白昶拜見郡主。”白昶躬身施禮。
頭微微揚起,星眸俯視白昶,聲音靜而涼:“丞相大人爲了女兒的後位可謂是不惜一切啊。”
白昶神色一頓:“老夫不明白郡主此話何意,老夫從不會爲女兒的前途做違背道德的事情。”
“是嗎?我想請教丞相一個問題,不知丞相可願意解釋一二?”
“郡主請問,白昶知無不言。”
“好,請教丞相大人,霓裳何意?雲霓又何解呢?”星眸淺淺的傷痕一閃而沒。
白昶怔怔瞧着她,臉色驟然慘白。
她近前一步,白昶倉皇后退,粉面冰冷,星眸光芒如利劍,聲音若刀,字字紮在白昶心頭:“丞相大人,要不要我給你解釋一下?雲霓是丞相的如虹志氣,而霓裳,不過是雲霓的外衣,是嗎?!”
白昶連連後退,她步步緊逼,直到再也無路可退,白昶跌坐在石頭上,星眸瞪視白昶的眼睛,俯身,素手落在自己的胸前,湊近白昶的耳畔,幽幽的聲音:“爹爹,你好狠心,這一劍穿心,沒有一絲猶豫嗎?”
夏風和煦,白昶卻激靈靈打了個冷戰。
她倏然站直,變回墨離的聲音:“丞相大人這是怎麼了?見鬼了嗎?”
側頭,粉面疑惑,瞧瞧白昶瞧瞧周圍,見家丁遠遠走來,淺淺一笑:“墨離告辭。”
豆大的汗珠自白昶的額頭滾落,凝視她的背影,白昶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生疼,看來自己並沒有做夢,這個女人究竟是誰?!
她怎麼會知道霓裳的存在?!
她的樣貌怎麼和霓裳如此相似?不,霓裳已經是絕世風姿,而眼前的蕭墨離,似乎更勝她一籌。
未到雲燕樓前,紅嬋迎了過來,見到她疾步上前:“小姐,你一個人跑來跑去的做什麼?藍梅和青荇那兩個丫頭呢?就會偷懶,小姐就慣着她們倆個吧。”
紅嬋爆豆子一般一通嘮叨。
她笑了,星眸環視周圍,她知道,藍梅或者青荇一定就在不遠處看着她們。
“你這樣嘮叨,冉澤以後有的煩了。”她有意岔開。
果然,紅嬋滿面嬌羞,嗔道:“小姐不是好人,奴婢擔心小姐,小姐還取笑奴婢。”
“好了,好了,我不取笑你還不行嗎?我問你,禮物送到了嗎?林夫人可有什麼話嗎?”
紅嬋點點頭:“按照小姐吩咐的,一匹雲錦,一匹綢緞,還有兩隻珠釵,一對翡翠玉簪。”
“嗯,給林氏,可惜了。”她自顧自嘀咕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