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白

伴君? 表白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親們理解,一鞠躬~~~

偶會接着努力碼文的,兩日一更,每次儘量多更一點,今天就很多,乾笑……

發現自己有點言情無能的說,寫個表白,還要小豬最後考學生似的考一下小嫣到底值不值得放手,囧~寫得小豬更像一個皇帝了……反省一下這還是不是表白的情節了……

好啦,大家看文吧,偶窩一邊去了,後天見~~~揮手絹~~~

當日從長樂宮出來,韓嫣就直去了未央宮報到。劉徹正在翻竹簡,見韓嫣進來,並沒有像以前那樣起身迎着,一把拉到案前一起坐下說話。韓嫣照常行禮,伏在地上,卻沒聽見劉徹叫起。心下有些納悶,想來想去,難道是昨晚那份寶寶教育手札出了問題?自己也沒寫什麼犯忌諱的東西啊?好吧,雖然說得直白了些,可也表明了態度了。心裡想着,卻仍乖乖伏在地上,沒有起身。

“陛下——”能在皇帝身邊混的宦官,就沒有不機靈的,差別在於是真機靈還是假機靈了。如今看着韓嫣趴在地上,而劉徹沒有讓他平身,便就人出言提醒了。

“嗯?啊!阿嫣……王孫來了,坐吧。”劉徹今天很不在狀態,先是呆呆地看着韓嫣行禮而沒有動靜,這會兒說話都磕磕巴巴了。

“喏。”韓嫣起身,自去下首擇了一席坐了。

劉徹直直地看着韓嫣,眼中的情緒很是複雜。韓嫣的慣例,是在女人面前裝羞澀乖寶寶,在男人面前當從容君子的。此時,正襟危坐,也沒有低垂着頭,就這麼坐着,等劉徹開口。

等了好久,劉徹卻只是在不停地變幻着臉色、眼神,盯着韓嫣看。看得韓嫣在這個熟人面前很從容的心境開始翻江倒海、天地變色,最後實在保持不住這份從容,咬咬下脣,瞟了一眼劉徹,把腦袋低了下來:“陛下,這是怎麼了?”

劉徹揮揮袖子,春陀極有眼色地把人都帶了出去,再關上殿門。

“上林那裡,訓得怎麼樣了?”劉徹並不接話,倒問起了新兵訓練的情況。

韓嫣有些摸不着頭腦,仍然認真回答:“已經有些模樣了,一箭之地,已經很有些準頭了,騎術也還看得過去。只是想要達到之前設想的水平,還要再狠訓些日子。習字、簡單的救護知識也都學得很認真。現在的缺點,就是訓練的時間還是太短了,而且,沒有實戰經驗。臣打算等他們再熟練一些,就進行演習。”

“演習?”

“嗯,就是分成兩拔對戰,當然,演習用的武器要是不開刃的,以防誤傷。雖然不是真刀真qiang,好歹也能感受一下什麼是戰場。要是能請兩位衛尉給指點一下就好了,能跟實戰過的兵對抗一下,就更好了。”說起新兵訓練,韓嫣頭頭是道,說得很高興。

“還有呢?”劉徹繼續追問。

“上林騎兵的樣式很好,如果能夠推廣開來,那整個大漢朝的軍隊,一定會更強的。只是,會很費錢,如今這樣的騎兵只能少量存在,軍隊主要還是步兵爲主。不過,有些事情還是要改的,至少,衣甲要換新的。現在的旁的軍服,太不方便。昔時趙武靈王胡服騎射裡,服裝是排在騎射前頭的,可見軍服的重要。旁的不說,單是這腰帶,要繞上好幾圈兒才能繫好衣服,如果敵軍突襲,只怕還沒等穿好衣服,就全讓人給砍翻了。”

“兵事上,你還有什麼看法呢?”

今天的劉徹很奇怪,以韓嫣與他這麼些年的相處經驗來看,這絕對不正常。這樣的劉徹,很像景帝!景帝常愛這樣,問一些讓人摸不着頭腦的問題,然後,徑自下決定。就看大家猜謎的本事了,猜對了,好處大大的有,猜錯了,十個腦袋都不夠賠的。

劉徹一向是沒有景帝這個愛好的,至少,對韓嫣不會如此。今天——事情大條了!

心思電轉,韓嫣立即決定,實話實說:“兵事上的事情,臣也想過不少,之前也寫過一點兒東西,自以爲很懂了。哪知真正自己帶兵了,才知道有些事情不是想像的那樣簡單。”當下把軍校、參謀制度等不符合現狀的地方擇要說了一下,“這兩樣都是好事,只是做起來還要仔細考量。還有些別的問題,都是別這一個道理,哪能一口吃個胖子呢?陛下若要細問,臣把這些都寫出來。”

改革不像小學生的作業,寫錯了,拿橡皮一擦,再用鉛筆重寫就行了,不合心意了再擦、再寫,寫寫擦擦、擦擦寫寫的。即便是小學生的作業,也得防着擦的次數太多,擦破了紙。就是擦不破紙,這擦了重寫的,也會在紙上留下微黑的印跡。總之,要謹慎。說到紙,不禁有些懷念,尋思着訓練完新兵就全力攻造紙,寶寶長大了,抱着竹簡練字,很沉,很辛苦的。

劉徹點點頭,臉上變來變去的表情定在平靜這一格上,眼中的情緒轉來轉去停在幽深這一檔。

“嗯。朝上的事兒,你怎麼看?”

韓嫣這就更摸不着頭腦了,眨眨眼,裡面明明白白地填滿了疑問,望向劉徹。劉徹的表情有點苦澀,緩緩地閉了下眼,又恢復到了高深的狀態。意思很明白了:問了,你就說!

“先帝駕崩,陛下登基,朝中暫時不宜大動。丞相持重,正是此時需要的……”下面的話,是不太好說的,略頓一頓,“新朝氣象,陛下若要有所改動,需深思。”老太太還活着,最好老實一點。

劉徹還是沒有表情,不知道是聽進去了,還是對這話壓根兒就不感興趣。他不表態,韓嫣只好識趣一點,接着往下說。

“如今朝上,有儒家與黃老之爭,未來,怕是會更加激烈。其實——”看看劉徹,他好像對這個有點興趣了,“以臣看來,無論是儒家,還是黃老,用或不用,都不是什麼大事,看哪個合適就用哪個也就是了。兩者各有所長,也各有所短,本就都不是十全十美的說法。而兩家學生,都以自己所學爲聖音而貶低其他學說,不能容人,這本身就不好。想以自己的所學來治理國家造福萬民,這是好事。但是,把自己的所學當成金科玉侓,不容別人置疑就其心可誅了……”

劉徹坐直了身子,向前傾,眼睛也瞪得大大的,韓嫣覺得這個劉徹纔有了點讓他熟悉的樣子。也因爲劉徹的動作,韓嫣突然醒悟——前面這些話,要是傳出去,足以讓兩派學生把韓嫣罵得狗血淋頭了。下面的內容更驚悚,韓嫣現在還不想說出來。於是硬生生壓住了講演的興頭,閉上了嘴巴。

劉徹聽得正入神,見韓嫣不說了,心裡有數,衝韓嫣招了招手。韓嫣搖頭。再招手,還是搖頭。瞪眼,再搖頭。劉徹從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來,走到韓嫣身邊坐下:“對我,你還有什麼要瞞的麼?”聲音很輕。吐出的氣息吹得韓嫣耳朵發癢。

反射xing地抖抖耳朵,韓嫣的身子往後挪了一點,劉徹逼近。

韓嫣很爲難,小聲道:“沒,沒什麼的。”

“你說過不過說謊的——”劉徹也壓低了聲音,再逼近一點。

“不過是一樣的意思。”再退,卻因坐着,失了平衡,忙用左手撐在身後,免得跌個仰面朝天。

“那也要聽,別告訴我你嚇忘了。”劉徹拉住了韓嫣的右手,不讓他再往後退,另一隻手,也放在了韓嫣後腰上,臉卻在向前逼近,場景頗類翩翩公子挽救失足摔倒的少女。

“先放開,我再說。”

劉徹沒動:“說了再放。”

這姿勢……

“讓我坐起來,好好說話。”可憐巴巴的聲音。

不爲所動。

“這麼着太累,不舒服。”皺着眉毛。

劉徹挑眉,雙手用力,把人給拉得坐了起來。韓嫣坐起,扭扭身子動動手,示意劉徹放手。劉徹仍是平平地看着韓嫣:“說吧。”

深吸一口氣,瞄瞄四周,韓嫣小聲道:“無論黃老還是儒家,老子、孔子都已經死了,剩下的就是他們的學生,這些學生,能及得上老子、孔子的又有幾人?可偏偏以衛道之士自居,不容別人置疑這些說法。跟他們想法不一樣的就是奸臣、佞臣、小人……昏君……”劉徹的眉頭已經皺了起來,“都說始皇帝殘暴不仁,可大家忘了,陳勝、吳廣起事時,皇帝是秦二世而不是始皇帝。固然始皇帝用法嚴苛,可這並不是儒生詬病他的全部原因,最大的原因是焚書坑儒!秦始皇得罪了他們。爲什麼要焚書坑儒呢?”韓嫣頓了一頓,劉徹瞪大了眼睛,示意韓嫣繼續,“是因爲始皇帝煩他們老說恢復周制要分封!嬴秦宗室兩千餘人,能放開了封麼?!能這麼封麼?這不是走回了老路?越分,國力越弱,這跟賈太傅分藩王這地的主意如出一轍,諸侯強而王室衰,周王喪無以爲禮,嗣王只好向諸侯乞討以葬先王……”完了,這話說出去,就等於把天下諸侯和藩王全給得罪了。韓嫣馬上閉嘴。賈誼啊,其實是漢代極早提出“推恩令”的人,只不過,他沒有直說這個名字而已。

劉徹卻不依不饒了:“說下去!”聲音仍是低低的,其中不容置疑、不容反對的意思卻是前所未見的強大。

韓嫣嚇了一跳,理了理思路,決定快點結束這個話題:“儒生不懂變通,整日唸叨着復古,一味地把自己的想法當成聖旨,反對的就全是妖魔。可憐秦始皇,一統天下的偉業,因爲一時沒聽他們的話,就被這羣名嘴,給抹了個乾淨!”劉徹的臉色已是可與鍋底爭黑了。

韓嫣進緊轉移他的注意力:“而且,秦焚書,是把所有的書都留了副本在秦宮裡的,想學的人可以向秦的博士請示,得到同意後就能跟着博士學習了。真正把最後副本也給燒了的,是楚霸王——項羽!他燒了秦宮室四十餘日,煙焰蔽日!爲什麼大家把這條給忘了?全推給秦人,這是事實麼?”這點很誅心啊,儒生們怎麼把錯全推給秦始皇了,而與劉邦相爭了好多年的項羽,卻被同情得很!漢初的思想宣傳,真是沒有條理。

“前面已經說了,老子、孔子兩位聖人已經過世了,剩下的道理就全在這些人的嘴裡了,聖人已逝,可聖人的言論卻越來越多,有多少是後人註釋他們的言論而發展出來的?這些註釋裡有多少是曲解?這事卻沒人去考究。這些人,雖然是無心,可是,他們排斥異己,只許自己的學說發展,如果讓一家獨大,照這麼下去,正義悉握於其手,剩下的這一家就成了……人們心中至高無上的無冕的太上皇帝……”很可怕,跟中世紀歐洲的異端審判所也差不多了。一個是直接把人捆到火刑架上,另一個是用名教大義殺人。絕對的權利產生絕對的腐敗,同樣,絕對的權威也會產生絕對的愚昧。

“啪!”劉徹拍了桌子,如何能忍?韓嫣趁機離了劉徹身側,挪了一步遠。

見劉徹不滿地瞪眼,繼續轉移注意力:“其實,這兩家學說,還都是有長處的。孝、悌、忠、信、禮、義、廉、恥。他們說的並沒有錯。而且,儒家重禮法,國家也需要秩序。黃老學說,也有無窮智慧,否則,大漢立國這麼久,也不會都信奉它。不止這兩家,諸子百家都是如此。尺有所短,寸有所長。取長補短,纔是正理。兼容幷包,纔是氣度。”

劉徹面色還是沒有和緩下來。“罷黜百家,獨尊儒術”,本是爲了統一思想,維護中央集權、維護國家團結,統一的國家,需要有統一的思想,這本沒有錯。問題是,任何沒有制約的發展,最後難免會產生出一個畸形的怪物。

韓嫣自己還沒有本事自成一家,或者找到一個能夠代替儒家統一思想的學說,雖然猶豫,仍是說出了自己的擔心:“海內歸一,需要一個主導的思想,不然,就會引起人心的混亂。只是,單一發展某一學說,必須形成一家獨大。其實,任何學說都是爲人服務的,如果人變成了這學說的奴隸,就是件荒唐的事情了。學說與朝臣,用與不用,如何去用,其實,是一個道理的。”下面的話,就不用說得太明白了。關於對朝臣的使用方法,景帝已經教了劉徹很多了。

劉徹終是恢復了面癱的樣子,眼睛直直地看着韓嫣,許久:“也只有你,跟我說過這些話。別人,怕是在想着怎麼做這個太上皇帝吧……”

見着劉徹,大家當然都要推銷自己的學說,這是常理。韓嫣這個無固定學說者,當然不好推薦什麼,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哪一派的,推薦什麼呀?如果硬說,他算是唯物派的——劉徹能接受唯物論、辯證法與封建制度必將滅亡麼?

韓嫣一個激靈,忙道:“世人都是在做自己認爲正確的事情。有些不好的結果,未必是刻意想做纔有的。臣也有自己認爲是正確的事情,也會盡自己的力量去做。”

“爲什麼,你能想到,別人就不能想到呢?他們就真的比你笨麼?是想不通還是不想通?招門客、爭學說、搶風頭,一個一個。你讓我怎麼辦呢?……”劉徹這話,內容很誅心,語氣卻沒有讓人感到他的憤怒。韓嫣自認比較瞭解劉徹,也沒覺得他有什麼負面情緒。劉徹在韓嫣面前通常是不怎麼掩飾自己的情緒的,今天讓韓嫣摸不着頭腦,很不正常。哪怕是作爲帝王,對這樣的事情很有心理準備,也不是這個樣子的。

韓嫣心裡在打鼓,想說什麼,卻被劉徹止住了:“餓了。”

韓嫣一愣,旋即道:“想吃什麼?麪條還是餃子?”

“都要。”

“好。”韓嫣退下。走到門口,拉開門,正碰着春陀站在門外,略一頷首。春陀點點頭,領着幾個人進去伺候了。

回頭時,卻見劉徹在作沉思狀。這幾天,劉徹非常不正常,難道——抽風在繼續?

土木結構的宮殿,防火是件重要的事情,因此,廚房離正室一般都是比較遠的,要是品級夠高或者得寵的,送飯的也跑得勤快些,還能吃得上熱的,品級差些的等飯菜到了跟前早就涼了。當然也有人有自己專屬的小廚房,這樣的人物,品級自是要更高。劉徹的地位足夠高了,因此他有自己的小廚房,韓嫣也就不用跑太遠的路——想也知道,皇帝怎麼可能跟一般宮人吃一個鍋裡的飯?

韓嫣做飯,御廚們常會在他身後磨磨蹭蹭地,以期可以學到新菜式。次數多了,韓嫣自是有所覺察,也不藏着掖着,常招呼大家過來,現場教學。大家覺得他和善,卻不知韓嫣另有盤算——自己霸着這做法也沒意思,讓大家都能吃上美味的飯菜不好麼?本也不是自己發明的東西,自己也是沾了穿越的光,真以爲自己就是版權所有人了?何苦這麼瞞着大家,讓人羨慕自己吃的好就很值得得意了麼?再說,御廚學會了做,做得比自己好,也省得自己老當煮飯婆。

每回,韓嫣做了有兩三人份的食物,剩下的御廚也會試着做一些。然後,會往後宮裡送一點。韓嫣親手做的,自是進了他和劉徹的肚子。

劉徹在韓嫣做飯的時候,就去長樂宮問過安了。回到宣室,正是韓嫣把哺食端進來的時候。韓嫣的習慣是一日三餐,哪怕是跟劉徹住一塊兒的時候,他也要在中午吃點東西。在上林訓練,更是以不能餓着兵爲藉口,光明正大地推行他的三餐政策。

今天這時間,當晚飯是早了,當午飯又晚了,中午他又吃過了,因此胃口便沒那麼好。再說了,剛纔可是把天下的筆桿子、qiang杆子得罪了一大半,如果明天被彈劾或者被文人稱爲“侫倖”,也不用太驚訝了。韓嫣在心裡想抽自己!再想想,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他還是會這麼說。真是的,原本不是決定了不做烈士好好過自己的小日子的麼?這會兒怎麼又責任心暴發,想對中國歷史負責了?-¥%@……—&*

劉徹看了一眼韓嫣那份要少許多的哺食,再看看他懨懨無趣的樣子,沒說什麼,只是努力吃自己的一份。

吃完了,照例是要散步,還是無聲的進行着。劉徹顯得心事重重,韓嫣覺得自己剛纔說得太多了,雖不後悔,也不是很自在,尋思着是不是想個什麼法子能彌補一下,能兩全其美就更好了。於是,繼續無聲。

華燈初上,劉徹忽然說要讀書。韓嫣有些詫異,仍是跟着坐下了。

案上一卷竹簡,劉徹打開來,忽地又合上了,說要先洗漱,到榻上讀去。

一番擾攘,劉徹拉着韓嫣並排坐在被子裡,打開竹簡,韓嫣靠得近,掃了一眼,只看了頭兩句“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便知道了,這該是一篇《越人歌》全篇應是:“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眉毛一跳。

劉徹卻又合上了竹簡,嘆了口氣,脖子左右轉了轉。竹簡握在手裡擰來擰去。終還是打開了:“念給我聽。”聲間低低的,很是疲憊。

再打開竹簡,果然是《越人歌》:“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韓嫣眉毛跳了又跳,僵了一下,復又歪着頭看向劉徹,笑道:“今天怎麼想起讀這個來了?”

“想……了。”

韓嫣道:“陛下今天精神不大好,還是早點休息吧。”

“這裡不是大殿,咱們也沒說國事吧?”?!韓嫣不明就裡,點點頭。

“那你爲什麼還用這麼疏遠的稱呼叫我?!”

韓嫣張了張口,又止住。

“你就裝傻吧!”劉徹很憤憤,又平靜了下來,“知道越人的典故麼?”不等韓嫣答話,自己說了下去,“楚尹鄂君泛舟,越人慕之,爲歌,鄂君感其誠,舉繡被而覆之。”

“可舉繡被(bei)覆之乎?”目視韓嫣,手卻抓着被子了。

“那個字念(pei)吧?披肩的意思,覆以繡被,是禮節,不要斷章取義……”聲音低了下去,在劉徹灼灼的目光下,韓嫣覺得自己很虛僞,如此明顯的表示,再裝傻,自己都裝不下去了,於是不說話了。目光遊移,不敢看劉徹,臉卻紅了。

“嗯,你讀書一向比我用功,”平平的聲音,眉眼不動,“還有什麼要解釋的?(pei)是禮(bei)就不是禮了吧?韓大人不說,我竟不知自己是讀錯了呢。”

再裝下去,就沒意思了。

“你——不是吧?”韓嫣低下了頭,指尖輕輕地摩挲着竹簡。

“就是。”聲音帶着熱氣到了耳邊,癢癢的,耳朵又抖了抖。

“是——什麼?”

“是你想的那樣。”

該來的,還是來了。韓嫣內心無力的感覺直往上泛,越來越濃。只是拖延許久的疑惑終於講明白了,心下也有些釋然,老是爲這事懸心,韓嫣也很累。不過,眼下的情形……韓嫣捲起竹簡,握得十指泛白。垂着頸子,只不說話。

下巴被一隻食指擡起,惶然無措的眼對上深沉的眸子,大腦一時空白。

劉徹嘆息:“你果然,是知道的。”拇指摩挲着蒼白的脣,低語:“我就這麼讓你害怕麼?我真能吃了你不成?你不願,難道我就會強……”閉了口,抿緊了脣,眼睛越發亮了。

“我能逮着人就說,你別喜歡我麼?也太自作多情了。”韓嫣輕道,話一出口,就後悔了,真是不會說話啊,“況且,我一直覺得……我其實是把你當朋友看的,打小處得久了,怎麼會不比別人親近呢?只是……”怎會不知道?自從知道自己是韓嫣,就心裡難安了。就算不知道,被韓則敲打得久了,也該注意了。只是,劉徹不說,自己怎麼開口拒絕?人家都沒說,自己蹦躂個什麼勁兒啊?

竹簡及地,發出一聲悶響。人,卻落入一個寬厚的懷抱,一向敏銳的運動神經,經過幾個月不停的軍營訓練,此時超常發揮了作用,單手撐住牀榻,斜躺着的身子卻轉了一下腰身,青絲翻飛,身體就脫離了某人的控制。一轉頭,看見劉徹yin霾的面色。

一雙手,再次毫不猶豫地伸了過來。韓嫣心跳加快,紊亂了呼吸,卻不敢再動。打架,自幼的武術課上千百次地證明了一條真理——劉徹不是這位伴讀的對手。可是,要在皇帝的臥室裡打麼?打完了之後呢?解釋呢?犯上,是個什麼罪名?自己不怕,還要考慮會不會連累家人吧?不打,逃出來也是行的,只是衣冠不整逃出寢宮……不用同人女,誰都是一想就歪——表說你是看見老鼠被嚇到了。直說是因爲皇帝要與自己產生點超友誼的關係,所以自己逃了?腦袋被門擠了吧?還嫌緋聞不夠勁暴麼?不怕人家說,你倆有些□的特殊愛好麼?

瞪大了眼睛,果然,眼睜睜看着自己落入魔掌。

劉徹狠狠一拽,韓嫣如期入懷,收緊了手臂。就着拉過來的便利,手在背上撫摸,帶了手勁兒,像是要把懷中人整個揉進身體裡。手上不停,越來越往下,脣在耳間低喃:“覺得親近,就再親近一點好了。”懷裡的身子僵了。

劉徹有些無奈,又有些憤怒:“我真能吃了你麼?!”韓嫣這會兒恢復了一點神智,放軟了身子,輕輕地靠着劉徹,微轉了一下頭,拿眼角瞟到了劉徹,輕聲呢喃:“這還不夠近麼?你這樣……我……”聲音有些哽咽,再轉過頭去,乖乖地伏在劉徹懷裡,腦袋也柔順地靠在劉徹的肩膀上,輕輕地蹭蹭。

片刻,劉徹深吸一口氣,發話了:“去把上林的騎兵給我訓好了!明年咱們再擴人!把你方纔說的軍事、朝政給我寫出來!你寫給韓寶寶的教程也給我錄一份!好好做!想建功立業,隨你!我不拘着你!有本事儘管使出來!只是,你給我-記-好-了-我不強你,你也不-許-離-了-我-去。”一字一頓,彷彿耗盡了全身的力氣。

狠狠地摟着韓嫣躺下,扯過被子把人裹了個結實,翻身壓上,兩具身體隔着被子緊緊地貼在一起。

“我是瘋魔了!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我想做什麼做不了?爲了讓你高興,我居然就由着你去了!由你就由你,你給我做出樣子來!”再壓一壓身下的人,似乎要把中間的被子給當成空氣壓走,狠狠地欺上水色柔脣,流連許久,感受那份柔軟,實在不捨得放開。猛然撬開顫抖的脣瓣,舌頭描繪着貝齒,再纏上羞澀的丁香顆,不由放緩了力道,細細品嚐。

韓嫣不敢輕動,不敢閉眼,也不敢硬推,只能乖乖呆着,眼中帶着些許惶恐。劉徹的動作,讓他害怕,身子也有些顫抖,脣舌被□得又麻又疼,耳朵裡嗡嗡作響。韓嫣只覺得這樣的劉徹很陌生,他一點兒也不懷疑劉徹可能把自己的舌頭給吞了。

不知過了多久,劉徹終於放開了已經蹂躪得通紅的脣,又在上面泄憤似地蹭了兩下。惡狠狠地下了警告:“做不出來,那你就什麼也別亂想了!”

放軟姿態,是個無奈。利用劉徹對自己不一樣的感情,讓他心軟地放自己一馬,的確很不厚道。只是,在這種情況下,韓嫣別無選擇。兩輩子的初吻被這麼粗暴地奪走,韓嫣努力地控制自己不要太激動,別搞砸了一切。

看着劉徹,眼中波光潾潾,哪怕臉上已經燙得可以煎蛋,也不敢有一絲其他的表示。兩人就這麼互看了許久,劉徹先動了,挪到一邊,揭開被子鑽了進來。抱住韓嫣,也是放緩了表情,食指輕撫面前嫣紅的脣瓣:“我想跟你好,想讓你過得快活。我把能給的都給你,結果,他們卻想着你是不是第二個鄧通。他們想你死!這樣的話,你聽了不少了吧?卻不跟我說。我竟然沒想到,你會承受這麼多。我不要,所以,我放手……”

嘴上說着放手,這手卻仍搭在人家身上。腦袋再次空白,韓嫣無語,這時說什麼話都是多餘的了。劉徹的xing子,能做到這樣,真是讓人不敢想象。也再次領教了何謂“一言堂”,他只是告訴你而已,決定,他是已經下了,容不得反抗。哪怕他下的是另一個決定,韓嫣,也只有接受的份。不要把這個當成職場xing-騷擾,還想義正詞嚴地喝斥他,這個老闆,不接受拒絕。敢跟他裝模作樣,小心他秋後算賬。

拉拉被子,韓嫣靠向劉徹。再緊緊手臂,劉徹嗅着清新的氣息,安心地睡着了。

雖然因爲劉徹的話,心情有些沉重,不過到底是了了一樁這輩子最大的擔憂,哪怕被“吃”了一記實實在在的嫩豆腐,心境一時大起大落,累得不行,韓嫣終於沒心沒肺地睡着了。鼻息沉沉,交頸而眠。

夜,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