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份的冬天大雪紛飛，街面上行人很少，畢竟嘛，今天是年三十，大家都躲在有暖氣的屋子裡麪糰圓。路面上一個瘦弱的女人顯得格外引人注目，她穿着深褐色的外套和一條不知道洗了多少遍的深藍色工作褲，她把頭深深地埋到大衣領口下，手上拎着兩塊凍豆腐和一條明顯是賣剩下了的豬肉，雪花像鵝毛一樣掃在她的臉上，她卻渾然不覺的快步向前走着，不久就消失在街角。
一所破舊的土坯房前，女人停住了腳步，她用凍得通紅的雙手在兜裡摸索着鑰匙，今天是年三十，可是工廠說要加班，要留下的人有加班費可拿，她想着可以給幾個孩子買點肉吃就留下了，可誰知道會這麼晚，不知道他給孩子們做飯了沒有？
“佼佼，怎麼了，燙到了沒有？”女人打開門後就看到了這幅場景，大女兒蹲在爐子前面雙手捂着肚子，表情痛苦，稍大一點的弟弟站在姐姐身邊不知所措，兩個小妹妹則躲在桌邊嚎啕大哭，她扔下了手中的東西，一個箭步衝了過去。
“媽，你回來了，我沒事的！”那個叫佼佼的孩子臉上還帶着未擦乾的淚痕，但是卻微笑着安慰着女人。
“來，讓媽看看”女人將孩子的手抽出來一看，頓時眼淚就掉下來了，孩子白嫩的手上突兀的出現了一道長長的紅痕，那是明顯的被燙傷過的痕跡。
“媽，你哭什麼啊，我沒事的，弟弟妹妹們說冷，我想等你回來會晚的，所以就自己弄了，一不……”佼佼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女人抱在了懷中，她哭了，哭的聲音很小。
“佼佼啊，媽媽對不起你們啊！”
“媽，你說什麼呢？”佼佼聽話的撫摸着女人的頭髮，彷彿受傷的人不是自己一樣。
“佼佼，爸爸呢？他沒有做飯給你們嗎？”女人想到今天是年三十，現在都這麼晚了，不知道孩子們吃過飯了沒有。
“沒有，爸爸拿了半袋米和兩顆白菜到大媽那裡去了”佼佼提到這個的時候眼裡帶着一絲落寞，這幾乎是家裡唯一的一點糧食了，今天是節日，弟弟妹妹們早就盼望今天的到來了，他們剛剛還叨唸着要吃好多好吃的，但是········
“是嗎？那他有說今年在哪邊過年嗎？”女人眼中有一閃而逝的落寞，但隨之而來的卻是瞭然，不是一年兩年的事了，她現在有點後悔了，後悔當初爲了逞一時英雄，非要與一個和前妻藕斷絲連的男人結婚，男人並不愛自己，她知道，但是她並沒有想到他對他們的幾個孩子也是如此的冷漠，前妻的孩子就是寶，我們的就是草了嗎？！
“沒有，所以我們一直在等你回來”佼佼的眼睛黑黑大大的，更襯得她那張臉又白又小，她一邊回答着母親的話，一邊哄着兩個哭作一團的雙胞胎妹妹。
“媽，什麼時候能吃飯啊？”小男孩看着地上的那條豬肉吞了口口水說。
“好，媽媽現在就去做飯，你們好好聽姐姐的話”女人迅速轉身進了廚房，因爲她不想讓孩子們看見她懸即若泣的模樣，唉，她的一個錯誤選擇毀了自己一生，但是無論如何她也不能讓孩子們再跟着受苦了。
五口人圍坐在桌邊，孩子們大口大口的吃着豬肉燉凍豆腐，大呼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東西，女孩吃的很安靜，而且還時不時的往母親的碗裡夾肉，女人溫柔的對着幾個孩子微笑，在這個只有一個菜的桌上，在這個沒有男主人在的年三十，在這個被大雪覆蓋的土坯房內。那一年佼佼九歲。
“佼佼，我喜歡你”一個穿着淺藍色半截袖白色牛仔褲的男生站在女孩面前說。
“你說什麼呢！”女孩站在男孩對面，整個人被罩在男孩投下的陰影內，她低着頭，看不清表情。
“佼佼，我說真的，我會對你好的”男孩似乎很着急，陽光透過樹葉照在他的臉上，長長地棕色睫毛微微的顫抖，臉都憋紅了。
“我不是說這個！”不知道是不是夏天的原因，站在他的對面，佼佼的臉也漸漸紅潤，平生第一次有了心動的感覺。
“那是什麼，你不喜歡我嗎？”男孩着急的模樣讓人心疼，由於緊張他的雙拳緊緊地握着。
“不是的！”佼佼一心急話突然衝出了口外。
“哈哈，真的嗎，謝謝你，佼佼，謝謝你不討厭我！”男孩的心情真的轉換的很快，剛纔還愁雲萬里，一瞬間就雨過天晴了。
佼佼後來對他說，因爲我們還太小，等長大瞭如果他還喜歡她的話，她會跟他交往的，男孩說他會一輩子喜歡她，所以他不怕等，那一年佼佼十四歲，他是她的同班同學，他叫沈煏，一個她從前從未見過的字。
“有種再說一句！”
“我還他奶奶的就說了，我就要上了她，你怎麼着吧！”說話的男生染着幾種顏色的怪異頭髮，身後跟着一羣看起來同樣流裡流氣的男生們。但是令他沒想到的是對面那個隻身一人的男生敢撲過來一拳將他打倒，他看起來斯斯文文，甚至像是從未見過打架的樣子，但就是這樣一個人卻將他······
佼佼在趕來醫院以後，沈煏已經從手術室裡出來了，他跟比自己大的十幾個男生打架，結果可想而知，肋骨被踢裂兩根，胸腔內也有少量淤血，佼佼看到的就是這個躺在病牀上腿打着石膏還向她揮手微笑的男生。
“傻丫頭，哭什麼，我又沒怎麼樣！”他微笑的看着她，臉色蒼白的像是高級病房內剛剛換上的新牀單一樣。
“這還叫沒什麼事，如果，如果……”她哽咽着沒有說下去。
“如果怎樣？如果我死了豈不是更好，就不會有人天天纏着你了”他惡意的曲解她的意思，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
“哎，佼佼，你別哭啊，我錯了還不行嗎，我求求你別再掉眼淚了”他緊張的看着她突然間涌出的大滴淚珠，一瞬間，手足無措。
“要，要是你真的死了，我會傷心的……，我知道你對我好，我知道你是爲了我纔跟流氓打的架，其實我都……”佼佼的話語梗咽在沈煏的懷中，看着她哭得模樣，他實在是不忍心，其實佼佼不明白，沈煏可以爲她去死，更別說這區區的打架了。
“佼佼，我們交往吧！”佼佼被沈煏抱在懷中，此刻她看不見，看不見沈煏那純黑色眼瞳中流下的淡淡眼淚。
“……好”等了好久，久到他以爲她又會拒絕的時候，她卻慢慢地說了一個字，好。他笑了，笑得很開心，一如十四歲的那年夏天，但是現在他已經十六了，兩年，其實不長的。
一間不足六十平米的房子裡，佼佼正趴在四姐弟公用的，唯一的一張桌子上學習，算上偶爾回來住的爸爸，六口人就這樣擠在如此狹小的空間裡，於其他人而言也許是莫大的忍受，但是佼佼心裡確實萬分感激的，自從沈煏把她帶回家見過父母后，不長時間沈煏的爸媽就非讓她們家搬來這住，說是從前那個土坯房怎麼還能住人，下個雨都要漏的，本來她和媽媽都是極力反對的，但是想想還在上初中和小學的弟妹們，她們動搖了，用沈煏的話說：你以後就是我們沈家的人，我們的當然就是你們的了！想起前一陣沈煏父母說要送她和沈煏一起到外國留學的事，她的眉頭不禁地微微皺起，家裡拿不起錢供她讀書，這個機會本是天賜良機，但是她又怎能丟下身體不好的媽媽與年幼的弟妹呢？
“佼佼，在想要不要出國的事嗎？”
“媽，你怎麼知道！”佼佼詫異地看着對面衝着她微笑的媽媽，她記得並沒有對她提起過啊！
“你一皺眉頭就只定是有心事，其實沈煏的父母之前有來找過我，他們是經過我的同意才向你提出的建議的，媽媽這輩子是好不了了，但是不希望你們幾個跟着我受苦，媽媽沒有能耐，能做到的也就只有這些了，沈煏一家人都是好人，你以後嫁過去媽媽也就不用愁了，只希望以後你能照顧你的弟妹們”她說的很平靜，甚至都沒有流淚，因爲她覺得這樣是對女兒最好的選擇。
“媽····”千言萬語，佼佼卻只說了這一個字。前幾天沈煏十八歲生日的時候，他激動地告訴她，說他們兩個可以無憂無了的到國外去過大學生活了，一瞬間她的表情不知道是開心還是難過，總之很複雜，真的要去嗎？根沈煏在一起，不是她一直想的嗎？
“喂，你說你肯跟我到美國去，不會是想甩了我然後跟美國帥哥跑了吧？”坐在飛往美國的頭等艙內，沈煏穿着一身高級休閒服懶懶的躺在佼佼肩膀上。
“呦，以前我怎麼沒發現你還挺沒自信的呢！”佼佼翻看着手中的英文雜誌，漫不經心地說道。
“這麼說你真是想甩了我嘍？！”他一下子從她的肩上起來，瞪着黑亮亮的眼睛望着她。
“這我倒是沒想過，有個現成的大帥哥坐在身邊我哪還有心思想別人啊！”佼佼捧起沈煏的帥臉，往近一看，更是覺得養眼，爲什麼他的睫毛會這麼長呢？臉也很白，哼！氣死人了。
“佼佼，那如果我找了別的女人呢？”他玩味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佼佼的臉，她從不化妝，但是依然美得驚心動魄，要不然他怎麼會當了那麼多年的黑騎士，被揍了那麼多年呢！
“你不會的，我知道，我也不可能給你這個機會！”佼佼還沒說完，話就被吞沒在吻中，這不是沈煏跟她的第一次接吻，但是卻一如往常的認真，把她捧在手心，一如珍寶。
飛機外的天空萬里無雲，飛機內的佼佼和沈煏如膠似漆，往美國的飛機要飛上三十幾個鐘頭，他們要不要……
Y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