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幹爹。”
安卓正埋頭在電腦前趕工, 聽到小新含着微微哽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馬上擡起頭來，頓時一怔。
眼前的小新捂住右邊的半邊臉, 扁着嘴, 已經完全沒有了往日的笑模樣, 大眼睛裡還能看到淚花兒在打轉。
“小新, 臉怎麼了？”安卓緊張的問他。
“我牙疼。”小新吸吸鼻子, 把眼淚忍回去。
“牙疼？”安卓挑挑眉，“我來看看。”
把小新捂住臉頰的手拿開，讓他張開嘴巴, 用肉眼看不太清楚，就找出一隻手電筒往裡面照着, 赫然看到牙齒靠裡側的一粒小玉米出現一個黑洞。
“小新, 乾爹沉痛的告訴你, 你長蛀牙了！”安卓確定之後，苦着臉告訴小新這個噩耗。
“啊？蛀牙？”小新張着嘴巴, 不太瞭解。
“就是你的牙齒裡面長了蟲子，把你的牙齒吃掉了。”安卓言簡意賅的解釋馬上把小新勉強忍回去的眼淚給嚇出來了。
“哇哇，我嘴巴里有蟲子，嗚嗚，乾爹, 快把它趕走！是毛毛蟲還是大馬蜂？”小新想到一隻肉呼呼蠕動着的毛毛蟲在自己的嘴巴里, 整個小臉馬上變得慘白慘白的。
“不是不是蟲子, 蟲子已經跑了跑了！”安卓一看小新哭了, 心疼的不得了, 立刻把他抱進懷裡哄着。
秦睦剛洗完澡出來，聽到哭聲馬上跑過來問, “怎麼了，小新怎麼哭了啊？”
安卓仰起頭嘆氣，“他長蛀牙了，我看那洞還挺大的。”
秦睦這一下來勁了，雙手叉腰用下巴對着安卓說，“哈，蛀牙了吧！讓你再溺愛他！我就說他甜的吃的太多了，那巧克力糖果一罐一罐的吃，還有奶油蛋糕冰激凌，什麼對牙齒不好吃什麼，終於蛀牙了吧！”
安卓扁扁嘴，這次他沒有底氣反駁了，他也知道吃那麼多甜的不好，可是小新就愛吃甜食，他又不忍心不讓他吃，這下好了，蛀牙了。
“那怎麼辦？小新，很疼嗎？”輕輕捧住小新的小臉，抹去他臉上的淚花。
小新小聲的抽噎着點頭，“疼。是不是蟲子在吃我的牙？”
“沒有沒有，蟲子已經被趕走了，很快就不疼了昂。”安卓這次是怎麼也不敢再提蟲子的事了。
“可是還是疼……”
“我小時候也牙疼過，我媽給我用了什麼偏方來着。”秦睦皺眉想着，“好像是用味精兌水含在嘴裡……”
安卓已經衝進廚房去拿味精了。
給小新衝了味精水含在嘴裡，雖然味道怪怪的，但牙疼是緩解了很多。
“今天是隻能這樣了，但治標不治本啊。”安卓跟秦睦商量着。
“那明天就去醫院看看吧，牙疼不是病，疼起來要人命，免得越拖越嚴重。”
“我看那洞還挺大的，說不定……得拔了。”安卓打個哆嗦，拔牙啊，多恐怖啊！他從小就對牙科有莫名的恐懼，想起來那冰冷的器械在嘴巴里鼓搗來鼓搗去的，就……惡……
“噓，別讓他聽見了……”
第二天中午，兩人帶着小新來到醫院，掛了牙科。
小新雖然沒有來過牙科，但是出於孩子天生的敏感，他敏銳的感知到，這裡不是什麼好地方！
他緊攥着安卓的手，就往外扯，神色很驚慌。
“大幹爹，我們走吧，走吧！”
安卓摸摸他的頭安撫着他，“小新乖啊，讓醫生叔叔給你看看牙齒，給你看了之後就不會疼了。”
“真的？”小新懷疑的看着安卓。
“真的真的，乾爹不會騙你的！”安卓努力的給他一個最真誠的笑臉。
這時醫生也走到他們身邊，笑容滿面的彎下腰看着小新。
“小朋友，怎麼了，牙疼啊？”
小新往後小小的縮了一步，怯生生的點了點頭。
“來，叔叔給你看看牙齒。”醫生叫安卓把小新抱到看牙的躺椅上，打開探燈，開始檢查小新的牙齒。
“嗯，蛀牙。小朋友，你是不是很愛吃糖果啊？”醫生看了幾眼就做出了判定，這個年紀的小孩兒最愛長蛀牙了，都是吃糖鬧的。
小新點點頭。
醫生擡起頭來看着安卓秦睦，眼神中帶着責怪，“這就是你們家長的問題了，小孩喜歡吃糖是正常的，但要有個度，你們不能縱容他。呃，你們誰是他的家長啊？”
安卓秦睦對視一眼，一時間沒說出話來。倒是小新脆生生的回答說，“醫生叔叔，他們都是我的乾爹，大幹爹和二乾爹。”
醫生撲哧笑了，二乾爹？這名兒喊的。
小新還怕醫生叔叔認不出來哪個大哪個二，還認真的指着兩人介紹，“這個是我大幹爹，這個是我二乾爹。”
秦睦嘿嘿乾笑了兩聲，安卓則是尷尬，就怕這醫生往那方面想。
事實證明他是自己心虛，醫生只是覺得這孩子真可愛，白白嫩嫩的像他女兒愛玩的小王子娃娃。
“醫生，他這牙怎麼樣了啊？”二乾爹關切的問。
“蛀了，要拔掉。”醫生幾個字讓安卓白了臉。
拔牙……要把小玉米粒拔掉……
小新似乎也感覺到了危險的到來，騰的從躺椅上坐起來，現出一副哭臉，兩邊嘴角往下面一耷拉。
“我不要拔牙不要拔牙！”
牙科醫生面對的兒童患者多了，這種因爲怕疼而不合作的兒童患者更多，耐心早被磨練出來了，笑眯眯的摸摸小新的腦袋。
“小朋友不要怕，拔牙一點都不疼，叔叔跟你保證。”
這次小新沒有被唬住，小腦袋狠狠的搖着，“我不信！”
“真的不疼……”秦睦在旁邊幫腔，小新一臉委屈的掃過來，可憐巴巴的說，“拔我二乾爹的牙吧，他不怕疼。”
這下醫生哈哈樂了，這孩子怎麼這麼可愛，真惹人疼愛。
“小朋友，拔你乾爹的牙是可以，可是你的牙還是會疼啊，這牙疼可是不能轉移的喲。”面對這麼可愛的小孩子，醫生拿出了比往日更多的耐心。
小新思考了一下，好像是這麼回事兒。他轉而用可憐的眼神來進攻安卓，他知道他的大幹爹最溺愛他了。
“大幹爹……我怕……”
安卓被那軟軟顫顫的聲音弄的心都發酥，猶豫了一下問醫生，“這，能不拔嗎？吃點藥？”他差點把噴點殺蟲劑把蟲子毒死的話都說出來了。
醫生回答說，“吃藥緩解倒是可以，不過他那顆牙都快被蛀光了，遲早得拔了，不然他會一直疼的。其實不是多大的事兒，他這種年齡的小孩子來拔牙的很多，都是因爲家長太溺愛給孩子吃了過量的糖。他現在還沒有換牙，拔掉壞牙之後長出了新牙就好了。”
安卓皺皺眉，這下就沒辦法了，其實他也知道拔了才治本，但看着小新害怕的模樣，他就不捨得。
“小新，咱不怕啊，把那顆壞牙齒拔掉，你就再也不會牙疼了，你會長出新的牙齒來，就再也不會疼了！”安卓加重語氣裡不會疼了幾個字，力求緩解小新的恐懼感。
小新使勁兒眨了眨眼睛，眼睛裡還彌散着濃濃的恐懼，但看得出來精神已經有所鬆動了。
“小朋友，那我們就開始嘍。”醫生起身去做準備，小新抿着嘴巴眼神驚惶的在安卓秦睦身上游來游去。
當看到醫生拿着針頭走過來的時候，小新繃緊的情緒徹底崩潰了。
“我不要拔牙！我不要打針！哇嗚嗚嗚嗚……”
小身子開始在躺椅上掙扎着，想要從上面跳下來，眼淚跟小溪流似的嘩啦啦落下來。
“小新，不是，你別哭啊，打了這個針拔牙的時候就不會疼了。”安卓抓住他的手，去擦他臉上的眼淚。
“不，不！大幹爹你騙人！你騙人！”小新哭的無比委屈，他沒拔過牙但打過針，打針是那麼疼的事！
大幹爹騙他……嗚嗚嗚嗚……
“小新！”秦睦猛然加重的聲音帶出五分威嚴，倒是讓小新一愣，一時忘了掙扎。
“這針是麻藥，打了之後拔牙就不會疼了，幾秒鐘就可以把壞牙齒拔掉，然後咱們就可以回家了，然後你就可以繼續吃你最愛的奶油蛋糕哈根達斯，不然你什麼都不能吃，天天讓你喝粥！”
小新吸着鼻涕流着眼淚傻傻的看着秦睦此時嚴厲的表情，二乾爹還從沒有跟他擺出過這樣的表情。
有點……怕怕的……
“小朋友，你二乾爹說的對哦，叔叔打針的技術很好的，一點都不疼，你閉上眼睛，馬上就好。”醫生也柔聲在旁邊幫腔。
小新終於遲疑着重新在躺椅上躺好，瞄了一眼那針頭，嚇得趕緊閉上眼睛，小手一邊一個的握緊了安卓秦睦的手。
“來，小朋友，只閉眼睛就行，嘴巴張開。”
安卓看着那明晃晃的針頭往小新壞牙齒那邊的牙齦上刺去，眉頭緊糾在一起，使勁咬着下嘴脣，當針頭刺進肉裡的那刻緊閉上了眼睛。
只感覺到抓住他手的小手猛的一緊，像一下捏住了他的心臟，好心疼。
“好了。”醫生的聲音響起，安卓趕緊睜開眼睛，就看到小新還緊閉着眼睛，眼淚不停的從眼角里留下來，無比的招人憐愛。
秦睦裝出一副嚴肅的樣子，看着這幅情景，其實心裡也是心疼得很，急忙拿過桌子上準備好的面巾紙給小新擦眼淚。
“好了好了，小新，打完了，很快就不疼了。”
小新睜開眼睛，那滿含着淚水的眼睛紅紅的，像只受了委屈的鹿寶寶，小聲的抽泣着望着他的兩個乾爹。
安卓搶過面巾紙給他擦眼淚，細細的擦乾淨，嘴裡使勁保證着。
“小新，等你牙齒好了，你想吃什麼乾爹就給你買什麼！呃，甜食還是少吃，你喜歡吃排骨，乾爹就給你做排骨，還有糖醋魚，不是，換成清蒸魚，沒那麼甜……”
他在這邊語無倫次着，旁邊的醫生樂呵呵的接茬，“你這乾爹可真疼乾兒子，看起來比親爹還疼呢。”
“那是！他親爹都不管他！哪有我疼他！”安卓立馬拍胸脯，管他呢，反正蘇老師不在這裡。
“乾爹，我嘴麻了。”小新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嗯，正常，再過幾分鐘就可以拔牙了。”
等麻藥藥性完全發作之後，醫生利落的把那顆壞牙拔掉了，安卓還拿那顆壞掉的小玉米粒給小新看。
小新嘴裡喊着棉球止血，含糊不清的說，“真醜。”
秦睦馬上繼續進行恐嚇教育，“你要是以後再吃那麼多糖，你剩下的牙齒也會變得那麼醜的！”
小新眨眨眼睛，乖乖止血去了。今天他可是見識到了他老被大幹爹欺負的二乾爹嚴肅起來的樣子了，怕怕。
三人從醫院回來，秦睦繼續去上班，安卓請了半天假在家裡照顧小新，麻藥的勁兒過去之後，牙齒又開始疼，小新又哭了一場，哄了半天終於是睡着了。
安卓疲倦的伸伸胳膊踢踢腿兒，今天是自從開始照顧小新之後最心力交瘁的一天了，又要狠心又要心疼又要哄又要騙又要威逼利誘，平日裡小新太乖巧了，今天才讓他深切的明白到照顧小孩子真的不是件簡單的事。
看着小新沉沉的睡臉，洗了條幹淨的毛巾，輕柔的給他拭去臉上的淚痕。
這孩子，都哭成小花貓了。
輕輕搖頭，雖然很累，但是心裡更加柔軟了，對這孩子的疼惜更深了一步，想起打針拔牙的時候，那緊握住自己的小手，那是一個孩子，對自己最信任的依賴吧？
輕輕在小新身邊躺下，疲倦的精神有種暖洋洋的睡意。
真好。
“秦睦，你說等我們以後老了，牙齒都不中用了，是不是也要去拔牙啊？”
“當然要啊，嘿嘿，你怕啊？”
“你不覺得拿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在嘴巴里弄來弄去的，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嗎？”
“只要你陪在我身邊，我就不會覺得怕。”
“你幹嗎說話那麼肉麻？我冷。”
“不是肉麻，我是說實話啊。等到那一天，我們一起去拔牙，你先拔我握着你的手給你勇氣，然後我再拔，你握着我的手看我受苦心理不就平衡了唄！”
“我有你說的那麼惡劣嗎？”
“嘿嘿，沒有，沒有。然後我們兩個沒牙的老頭兒就手牽手的回家吸溜麪條喝疙瘩湯，也挺好的。你說是吧？”
“是啊，還挺美好的……那我們今晚就吃麪條吧，反正小新暫時也不能吃刺激性大的東西。”
“我不！”(>_<)
到了那一天
你我都變成牙齒壞掉的老頭兒
你握住我的手說，不怕，我在你身邊
我握住你的手說，不疼，一下下就好
然後，我們一起變成沒牙的老頭兒
手牽手繼續往前走
你們說，好不好？
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