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平七年正月,中山。
北方的大地上,一片蕭瑟蒼茫,雖然已經轉過除夕,但是北方空氣依舊很乾很冷。
皇甫岑他們三人,本是輕裝簡行,應該很快就會到達遼東,但是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整整過了近半個月的時間,他們才走到這北地中山國。
“我說,你又要找誰?”說這話的酒鬼臉色已然鐵青一半,整個人彷彿都要崩潰一般的對着皇甫岑問道。
酒鬼說話的時候,大多很詼諧,或者用開玩笑來形容,但是現在的語氣,絕對聽不出這是調侃。
聽這麼一問,最先有異動的卻是程昱,他側過臉,面色有些冰冷的看着皇甫岑。
當然冰冷,並不等於冷漠。
程昱沒有想到自己竟然稀裡糊塗的跟着皇甫岑來到這北地,甚至在逃離東郡的時候,都沒有察覺出一絲的陰謀氣味。這一切都太真實了。真實到程昱不敢想象,甚至連酒鬼都是事後反應過來的。
上當受騙,只能說這皇甫岑的演技太高。而且他還能巧妙的利用周身的事物,讓你不知不覺中就陷了進來。
“呵呵。”皇甫岑笑而不語,騎在馬上悠閒的望着塞外的風景。
“我說。”酒鬼勒住馬的繮繩,轉回頭看向皇甫岑,猜測的問道:“你這一路,除了在東郡的行程很快,在其他的地方你卻走的如此緩慢,你是……”
程昱也把頭轉向皇甫岑,對此,他也有些疑問。
聽酒鬼這麼一問,皇甫岑點了點頭,深以爲意的長吸一口氣,然後平靜的回道:“沒什麼事,就是想看看這沿途的風景。”
“風景?”酒鬼輕哼,然後擡頭看着皇甫岑,低聲沉吟道:“只怕是另有野心?”
“野心?”皇甫岑一笑,然後否定的搖搖頭。
說實話,到底爲了什麼要留心這河北大地的點滴事物,皇甫岑也是不知,這些舉動都只不過是發自內心的一種本能。
“不是。”酒鬼不信的回饋一句,然後看着程昱,恢復本來面目,調侃道:“可惜,可惜。”
程昱對酒鬼的故弄玄虛,不屑的一瞪,然後把頭扭向一旁。依舊用冷戰的方法來處理三人的關係。
程昱不知道自己想不想去遼東,但是程昱絕對知道自己是不喜歡被人欺騙,即便對方的手段高明。但是程昱唯一確定的就是,自己的家小還在東阿縣。
人常說,父母在,不遠遊。
“可惜什麼?”皇甫岑倒是有趣的看向酒鬼。
“我是感嘆,你要是沒有野心,倒是浪費程仲德這樣的人才。”酒鬼轉回頭,看向皇甫岑然後嘲弄的說道。
“是嗎?”皇甫岑捋了捋自己的髮絲,看向程昱。這句反問,倒像是對程昱的回答。沒有人迴應,皇甫岑聳聳肩,沒有覺得尷尬,開口笑道:“我領你們去個地方。”
“什麼地方?”酒鬼轉回頭問道:“不會,你還真有人要找吧?”
話外之音,就是說,你還真有野心的!
皇甫岑不確定有沒有野心,但是皇甫岑唯一確定的就是,自己這一次不是要找人,是要找馬!
“我們去看馬。”皇甫岑說完,雙腿夾&緊馬腹,然後直入驛道。
“馬?”酒鬼初時一怔,然後雙眸緊皺,慢慢匯聚在一起。
馬,在漢時,地位很高。也不是誰都能擁有的。當然皇甫岑要是擁有一兩匹馬,還沒有什麼奇怪的,倒是以皇甫岑的本性,也不可能只因爲幾匹馬,而這麼特意來此,畢竟遼東的事情急需新任都尉安定。
“對,是一羣馬。”皇甫岑一笑,把馬鞭指向遠處,依稀模糊之中的一片莊園和馬場。
“一羣?”
聽這麼一說,酒鬼一驚,程昱也顯然一驚,然後轉回頭看着身旁的在前縱馬狂奔的皇甫岑。
一羣馬,它的用處不言而喻。
那將是一筆巨大的財富,甚至可以說,如果擁有一羣馬,那就代表着可以建立一支強大的軍隊。
……
馬蹄捲起陣陣塵土,三人即刻便到一處莊園之外。
駐馬下鞍,皇甫岑擡頭看了看那牌匾之上潦草的筆跡,在確認無誤後,衝着莊園之內的幾個下人喊道:“去,把蘇雙給我找來。”
“你誰呀?”幾個下人惱怒的一瞪面前的皇甫岑,這個人怎麼如此狂傲,連話都沒有問,開口就直呼莊園之主的名姓,太沒有教養了。
皇甫岑並未理會那幾個下人,只是跳下馬來,衝着身後的酒鬼和程昱,笑道:“下馬,咱們到家了。”
“家?”酒鬼同程昱同時發出一絲低問。
“啊~~~~是啊!”皇甫岑點點頭,然後轉回頭確認的笑道:“沒錯。”
“可是……”程昱一指莊園內那些瞪着雙目的下人,不解的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呵呵。”酒鬼跳下馬來,牽着馬的繮繩,來到皇甫岑的身旁,笑道:“我說,你不會又是裝神弄鬼吧?”
皇甫岑臉色一變,怔了怔,道:“你看像嗎?”
“像,太像了。”酒鬼嚴肅的回答道。
“啐!”皇甫岑吐了口痰,等着酒鬼,這個傢伙沒事就喜歡拆自己的臺。
“我說,你們是幹什麼的?在這裡亂嚷嚷什麼,沒事別擋在我們家的莊門前。”從莊園之內走過一個年輕人,看樣子年紀不大。
聞聽此言,酒鬼和程昱架着雙臂,然後笑眯眯的盯着眼前的皇甫岑,似乎就在等着皇甫岑出醜一般。一路之上,盡被皇甫岑牽制了,能瞧見皇甫岑出糗,他們樂得順其自然。
“呃。”皇甫岑不悅的轉回頭,看着面前咆哮的年輕人,淡淡道:“我說要你們莊主出來見我。”
“莊主?”年輕人嘴角一挑,然後不屑道:“那是你能說見就能見的嗎?”
“怎麼?”皇甫岑嘴角一挑,然後用手撣着自己身上的灰塵,沉悶的回道:“我自己的家,難道還不能回嗎?”
“你的家!”年輕人嘴角不屑的一挑,雙臂自然而然的抱在一起,地位自然而然的擺高在皇甫岑的面前,冷聲道:“你看到這塊門匾沒有?”
“嗯,看到了。”皇甫岑連頭都沒有擡,眼光直視着莊園。
“上面書寫的是什麼字?”
“蘇、張。”
“那你姓什麼?”
“皇甫。”皇甫岑很有耐性的看着面前的青年人在自己面前耀武揚威,似乎這一切在皇甫岑看來,已經司空見慣。
“既然認識,就不用我再說什麼了吧!”未等皇甫岑再有過多的解釋,只見那個年輕人轉回身,瞪着身旁的下人們,喝道:“聽着,以後再有陌生人來,休要答言,直接攆了出去。”
“諾。”一旁的下人們,紛紛驚恐的點頭回應。
“哼!”年輕人轉回身,就要離去,嘴中還嘀咕着什麼,道:“真是沒有記性,難道忘了先前的那些馬匪,誰知道這些人是不是探路的。”
酒鬼同程昱道:“走吧,既然不讓見,咱們也別自討沒趣了。”
皇甫岑本有心要發作,卻聽這年輕人這麼自語,才明白的點點頭,心中的怒火也消去了幾分,原來也是因爲出於保護莊園的目的,才這麼囂張冷漠。
當下問向一旁的下人,道:“什麼馬匪,你們這裡出事了?”
那下人回身看了看,已經走得很遠的年輕人,纔好心的提醒道:“你們快走吧,說不定,一會兒要吃官司的。”
“呃?”三人面面相覷,不就是見個人嗎,何至於這樣。
“你們真不知道?”好心的下人,回身環看了一下三人的坐騎,然後淡淡的回道:“看你們是外地人吧,告訴你們,這裡前些時日,就是年前一陣兒,來了些馬匪,把莊園馬場的馬搶去了,其實這事情也怪不得二家主冷漠,要是誰,誰也不會讓陌生人來的。”
“哦?”皇甫岑眉頭緊蹙,低下頭,向着一旁兩人低問一聲道:“沒想到,竟然有馬匪。”
酒鬼看皇甫岑神情,張着大口問道:“這馬場不會真的是你的吧?”
程昱側回頭,盯着皇甫岑。能擁有這麼一座大馬場,那這個人究竟又有多少財富,甚至可以說,又能組建一支多麼精良的騎兵部隊,在漢,根本就沒有過這麼奢華的騎兵部隊。
“嗯。”皇甫岑思考着馬匪的事情,沒有理會酒鬼,本能的迴應了一下。
“噓!”酒鬼深吸一口氣,然後轉回頭,看着身旁的程昱,腦海急速的轉動,如果說這一切都是真的,而皇甫岑真的掌握着整個馬場,也就是說皇甫岑在最開始的時候就佈置好了一切,縱橫遼東,沒有馬怎麼行,匈奴、鮮卑、烏丸、羌氐,這些異族都是馬上的民族,他們每個部落都可以瞬間集結成一支精銳的輕騎,對抗他們,除了強弓硬弩,剩下的也許就只有輕騎對抗。
就在三人沉默不語之際,從馬場之外急匆匆的趕回幾騎。
趕在最前頭的那個人一見皇甫岑,頓時一驚,然後驚慌的跳下馬,急匆匆的趕到皇甫岑的近前,跪倒在地,叩頭道:“蘇雙見過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