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幹什麼?”盧玥兒尖叫一聲,騰的蹦到皇甫岑的身旁,小臉緊張的看着面前一個滿身邋遢的人。
“嗯?”皇甫岑注意力被轉移到眼前,安慰身旁的盧玥兒道:“師兄在,沒事。”
五個字很短,卻很精闢,也很凌厲,聽在盧玥兒的氣場之內有如一陣春風般和煦。
“給。”皇甫岑沒少見過這樣的酒鬼乞丐,心情雖不是很好,但皇甫岑還沒有小氣到難爲一個酒鬼乞丐的份兒,隨手把衣袖中的幾吊錢扔到面前之人的手中。
“師兄,你幹嘛?”盧玥兒十分不滿的瞪向面前的酒鬼。
“呵呵。”
沒有想象中的狀況,面前的酒鬼只是淡淡地一笑,隨手把皇甫岑扔過來的銅錢扔向高空,然後像是占卜着什麼,看着正反面。
“乖乖,竟然是反面。”酒鬼乞丐略有惋惜的搖搖頭。
什麼情況,皇甫岑都有想過卻沒有想到面前這個酒鬼會這樣,簡直就像是在調戲自己一般,而且他的身形雖有幾分醉相,但神情卻沒有絲毫的醉意,而且他的雙眼之中,皇甫岑看到一股深邃,一種高深莫測。
“你是誰?”皇甫岑搖搖頭,然後轉回身看着面前的酒鬼,腳步很謹慎的靠近此人。
“何必呢?”酒鬼一笑,晃盪着身子,把手中的酒壺遞向嘴邊,飲盡一口,然後笑道:“放心,我手無縛雞之力。”
“手無縛雞之力?”皇甫岑打眼一看,面前的酒鬼確實不像是一個深懂武功之人,然後略降警惕道:“你是讀書人?”
“不。”
“那你?”
“我是酒鬼。”面前的酒鬼岑然一笑,聳聳肩,調侃着面前的皇甫岑,道:“不過,我不是乞丐。”
聞此,皇甫岑臉上揚起一絲尷尬,然後略有羞意的回道:“抱歉,在下唐突,我收回自己剛纔的舉動。”話罷,伸手去收回面前酒鬼的銅幣。
用錢去衡量某些事情,確實是侮辱。
面前的這個酒鬼,就不應該是用金錢去衡量的人,所以,皇甫岑要收回自己的銅錢。
“不行。”酒鬼擺擺手,一臉怒氣的衝着皇甫岑吼道:“既然施捨出去的東西,你還想要,真沒有人性!”
“乖乖!”
在洛陽,從來都是皇甫岑罵他人的份兒,卻沒有想到今天,皇甫岑竟然被一個酒醉的酒鬼罵成沒有人性。
“哎?”盧玥兒雙手叉腰,大眼睛嗔怒的瞪向面前的酒鬼,怒聲道:“你這個人怎麼回事啊?二師兄看你落魄,給你銀兩,你說你不是乞丐,我二師兄怕有辱你的氣節,才收回銅幣,你看看你,撞了我們,還在這裡挑三揀四的,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故意?”
聽着盧玥兒的提醒,皇甫岑轉雙眸之中精芒一閃,轉回身,看着眼前的酒鬼,然後雙手抱拳道:“兄臺,你究竟想怎樣,儘可直言。”
“嘖嘖。”酒鬼扁扁嘴,回味着方纔那口酒水,看着盧玥兒,色眯眯的一笑,肯定道:“嗯,這個小妹妹說的很有道理。”
“切。”盧玥兒白了一眼酒鬼,轉頭不理。
然後酒鬼放下手中的酒葫蘆,然後看向皇甫岑道:“可惜呀,這點銅幣不夠買酒啊!”
皇甫岑今日格外的有耐心,如果要是在往常,皇甫岑也許理都不理面前這個人轉身離去,但是今日這個人卻引起了皇甫岑極大的好奇心。衝着盧玥兒一努嘴,低聲道:“師妹,你去把他的酒水裝滿。”
“二師兄!”盧玥兒不滿的哼道。
“去。”短短一個字,沒有重複,盧玥兒低着頭瞪了幾眼那個酒鬼,然後擡腿離去。
“怎麼,這位仁兄,有什麼話說吧?”皇甫岑示意身旁已無他人,面前的酒鬼不用在這麼裝瘋賣傻了。
“嘿嘿。”酒鬼搖搖頭,笑道:“還是讓你看出來了。”
“嗯。”皇甫岑點點頭,等着面前的酒鬼自己說出來。
酒鬼披散的頭髮一揚,披灑在身後,然後轉回身打量着面前的皇甫岑,停頓了好一陣兒,才道:“還真是狂生皇甫岑。”
“狂生?”皇甫岑回味了兩句,然後點點頭,這個詞倒是很適合形容自己這兩年來的所作所爲,只不過自己還沒有聽過誰當着自己的面,這麼稱呼自己。“怎麼,你認識我?”
酒鬼挺直腰板,竟然同皇甫岑的身形差不多一般高,這一變,所有的頹喪氣盡無,出現在皇甫岑面前的瞬間變成另外一個人,然後開口道:“認識談不上,你我只見過一面。”
“一面?”皇甫岑疑問道:“哪裡?”
“不就是現在嘍。”酒鬼調侃着皇甫岑。
皇甫岑的肚量再大,也受不了面前這個酒鬼如此的詼諧,臉色不悅的,長吁一聲。
“不要生氣。”酒鬼搖搖頭,淡淡地迴應道:“雖然在此之前沒有見過你,但是狂生的名號,某倒是聽過很多次。”
“哦?”皇甫岑嘴角微挑,苦笑一聲道:“你是在諷刺我嗎?”
“那到不是。”酒鬼很摯誠的轉回身,看着皇甫岑,一字一言道:“如果沒有那些狂生的舉止,也許今天你我不會相見。”
皇甫岑雖然震撼面前這個人的言語,卻也從對方的口中確認了一件事情,然後笑道:“這麼說來,你承認,這一切都是你的安排?”
“安排談不上,但我確實是在此等你。”
“等我幹什麼?”皇甫岑雙手一攤,笑道:“高官厚祿,名聲前途,似乎我都給不了你。”
酒鬼轉回頭看着皇甫岑一句話都不說,直到盯着皇甫岑不自然後,纔開口道:“在此之前,我的想法很簡單,只是想見識見識那個在涿縣痛罵天下名士倚老賣老,在蔡邕的府邸談論同仁之道,在太學挑釁士人底線的人,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現在你得到答案了?”
“嗯。”酒鬼沉吟一晌,然後道:“也許有,也許沒有。”
“什麼意思?”皇甫岑不喜歡裝神弄鬼的人,但是面前的這個人,年紀看起來同自己沒有什麼差別,但言談之中很深奧,往往讓皇甫岑不得不多想。
酒鬼沒有理會皇甫岑的問話,只是笑道:“有些人終究不是人臣。”
“嗯……嗯。”皇甫岑低着頭,努力的不讓面前的酒鬼看到自己的臉色。
空氣之中頓時陷入一種沉寂之中。
“那我是什麼?”皇甫岑還真沒有想過稱王稱霸,這一路走來都是被生活所逼,然後他纔不得已的選擇反抗,然後纔有今天這一幕幕,不相干或者相干的東西打擾着自己。也無數次的被丟進一個有一個陷阱之中,身處其中,不得不選擇一條路,現在想逃離,也沒有機會了。
“現在還什麼都不是。”
酒鬼的回答再一次出人意料。以往這突如其來的人,就應該像許邵一般,品評某個人,然後開口道:“子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也。”留下高深某側的東西讓皇甫岑來回味,卻沒有想到本應該是肯定的話,瞬間卻有什麼都不是。
“呵呵。”皇甫岑聳聳肩,笑道:“這不就挺好,既然我什麼都不是,還蠻不錯的。”
“你真的安逸如此?”酒鬼也沒有想到面前的皇甫岑說話如此,還真對自己的胃口,然後笑道:“自欺欺人是沒用的,你已經身陷囹圄,就不要掩耳盜鈴了。”
“這。”皇甫岑搖搖頭,笑道:“難道你想勸我壯大自己?”
“應該是個辦法。”酒鬼這麼說,卻沒有說一個好字。
“那勞煩兄臺給岑指個路。”皇甫岑嘴角微動,然後雙手高舉,平端在自己的頭前,恭敬的彎身九十度。
“何必如此。”酒鬼就像是看透皇甫岑的心事,走到皇甫岑的身前,等皇甫岑直起身後,目光逼近皇甫岑,用手指着皇甫岑的心口道:“你……這裡不是早就有想法了嗎?”
“這。”皇甫岑後脊背有些發涼,面前這個竟然能看透自己的心事,而且還要比自己淡定,似乎所有能發生的事情他都預料到了。“你不怕,我殺了你滅口?”
“你捨得嗎?”酒鬼擡頭努嘴向皇甫岑,隨即又恢復了方纔酒鬼的姿態。
“呵呵。還真捨不得。”皇甫岑搖搖頭,道:“看兄臺也是個讀書人,岑想引薦兄臺入鴻都門,不知?”
酒鬼搖搖頭,笑道:“我還沒有皇甫兄的膽量,不懼世俗人的眼光,我還是當自己的酒鬼好了,當然瞭如果你不介意,我倒是想在你那裡求酒,求上個一年半載的。當然要包吃包住。”
“呃。”
“說什麼呢?這麼高興。”盧玥兒一蹦一跳的走回,把手中的酒葫蘆遞到面前酒鬼的手中。
皇甫岑一怔,沒想到面前的酒鬼竟然看透自己想軟禁此人的心思,但不好在盧玥兒面前表現出什麼,衝着盧玥兒笑笑道:“看來,我們要多準備一雙碗筷了。”
“爲什麼啊?”
“呵呵,有個酒鬼要上咱們那裡蹭吃蹭喝。”
“啊!”盧玥兒瞠目的回瞪酒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