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前。
褪去前幾天的昏蒙陰天,今天的天氣格外的好,太陽高照,看起來生機勃勃,就如此時紀家人的心情。
紀默晟終於醒了,身體也在慢慢恢復,紀芯婕看着自己的弟弟,有種釋然的輕鬆。
等到紀父終於連哄帶勸的把紀母帶回家休息,整個病房裡只剩下他和紀芯婕,不出所料,紀默晟開口第一句就是關於祝末末。
“她還好吧?”
“你覺得呢?新郎突然取消婚禮,然後又人家蒸發一個多月,換做誰也好不了。”紀芯婕一邊削着蘋果,一邊帶着諷刺的嗆聲。
其實最近她都沒有心思注意祝末末的動靜,只知道楚易在那邊,他處事一向很仔細,所以也沒有多加詢問。
紀默晟靜靜的睜着眼睛,看着雪白的天花板,有種說不出來的落寞和憂傷。
“你現在就好好養好身體,楚易會處理的,至於你的手術,威爾醫生已經在着手安排了。”說到手術,紀芯婕多了些正經,語氣也放的緩而輕。
紀默晟已經知道關於手術的事,他沒有紀芯婕之前想象的激動,或者怔驚,而是一如平常的鎮定,正常的讓人感覺很反常。
其實對於做不做手術這個決定紀家都一直在猶豫,只是紀默晟知曉後,想也沒想就決定要接受手術,哪怕風險很高,他也毅然決定。
紀家人都知道其中的原因,紀默晟心裡的那一份驕傲一直都在,他不會過那種數着時間過的日子,一直都是這樣,曾經的治療,不管再艱辛痛苦他都願意承受,目標只有一個,他要有一個健健康康的身體,平常人的生活。
“我想回國。”
“不行!”
紀芯婕啪的放下手裡的小刀和蘋果,語氣重而嚴厲,她絕對不會允許紀默晟現在說離開,他的情況已經不樂觀,在舟車勞頓他的身體只會越來越差。
“給我訂一張明天回國的機票,我只是回去看一下。”不然,就算是做手術他也不會安心,這麼久的時間,祝末末到底怎麼樣了?那個丫頭永遠都是迷迷糊糊,沒有他她一定過得很糟糕吧?
有些抱歉,自己竟然睡了這麼久,還對她說了那麼過分的話,其實那天他害怕自己醒不來了,如果是這樣,他寧願給她一個解脫,讓她忘記他,從新開始新的生活。
以爲自己已經想得很明白了,可到底還是捨不得,醒來的那一刻他就那麼想快點見到祝末末,把那麼糊塗的祝末末交給他以外的人,他都不放心,雖然有些任性,可現在他就是想去看看她,哪怕是遠遠的看一眼。
“默晟你不要命啦!就算我同意,爸爸媽媽也不會同意的,你現在不能離開醫院!”
是啊,現在的每一天對於紀默晟來說都很重要,容不得開玩笑,可是聽到他的語氣哪裡像是跟她在商量,明明就是在命令,似乎去意已決。
“姐,我有分寸,不會有事的。”
紀默晟一直語氣都淡淡然,沒有激動,沒有怒意,連一點一點重聲都沒有,貌似一點情緒都沒有,這樣的紀默晟纔是最讓人可怕的,一旦他決定的,誰有人能阻止呢?
紀芯婕有些無奈的淺笑,她的弟弟一直如此,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可是:“你回去又
能怎麼樣,不過是讓她再心傷一次,爲什麼就不等等,等手術過後再回去。”
“百分之三十,我不知道能不能再醒來。”
這是實話,可是紀默晟說的那麼淡然,明明那年輕,卻帶着如同活了一個世紀般大徹大悟成穩。
“一定能!”
“讓我回去吧。”
紀芯婕紅潤的眼眶裡涌出熱淚,她是如此的心疼,看着那已經消瘦露骨的他,理性和感性起了衝突,她真的拒絕不了。
“答應我,就算是看她沒有你一樣活得快樂,你也要努力的醒來,沒有祝末末,你還要爲我們努力。”
“我從未放棄。”
伸出修長的手,微涼的手指拂去紀芯婕臉上的眼淚。
雖然紀芯婕是長姐,可紀默晟就如同一座山一樣,一直都在安慰她,甚至很多時候都是他來幫她。
三天後,當紀默晟在紀芯婕的幫助下,瞞着所有人悄悄的回國,第一時間他聯繫了楚易,雖然楚易很不願意,可還是告訴他現在祝末末應該在的地方。
秋天的風很輕,帶着沁人的涼意,不過紀默晟站着這裡,有種舒爽輕鬆的感覺,看着祝末末坐在白色長椅上,對面是青石小溪,還帶着青綠的草地,時不時有幾片枯葉隨風落下,這場景就彷彿身在畫境,讓當一切都暫停,就如同此時祝末末臉上的笑容,那麼自然,那麼愉悅。
突然看到她猛地起身,然後急切的尋找什麼,他竟然有種想落荒而逃的錯覺,立刻側身躲到大樹身後。
再次面對祝末末他竟然有些無措,這種感覺來的那麼突然,想過回來或許會跟她面對面,也想過她可能會不依不饒的問他緣由,但現在他不根本就沒有想好應該對她說什麼,可以說什麼。
他不知道祝末末是不是已經恨上他了,他永遠都沒辦法忘記當時祝末末怎麼說出好那個字的,平靜的連他都意外了,但那時他覺得很慶幸,只要她能過得好,比什麼都重要。
看來他的擔心是多餘的,他的末末長大了,沒有他一樣過得很好,現在他終於可以放手一搏。
再次偷偷的注意着她的動向,明明這麼遠,可是她眼裡的緊張和慌亂竟然如此清晰,一時間讓他想出去,讓她不用擔心,可是,就如紀芯婕說的,他出現了又怎樣,無非是讓她在心傷一次而已。
最後,紀默晟在她回到椅子上做好後,邁着如灌鉛的腿,艱難的離開醫院。
和薛琪一起去拿了報告,上面一切正常,本來之前說好是要去吃大餐的,叫上薛亦然,可祝末末進了一趟廁所,面色凝重,連招呼都沒打就先離開醫院,打車走了,薛琪給她打電話,她有些抱歉的說自己會注意安全,完事就回去,然後就掛了電話。
“司機大哥麻煩你再開快點,我怕來不及。”
“小姐,這前面堵車了,你讓我怎麼能快的起來。”
祝末末焦急的看着前方,這裡出去,下一個路口過去就是紀氏大樓了,跑過去不算遠,祝末末立刻給錢,不顧司機的囑咐直接下車開跑。
祝末末跑着,一隻手慣性的小心撫着肚子,一想到剛剛給安娜打電話,詢問紀氏的情況,其實這段時間安娜就像她的無間道,她時不時會打電話過去問
關於紀默晟的行蹤,因爲今天怪異的感覺,總好像紀默晟就在她的附近,在不遠不近的地方看着她,所以抽了空給安娜打去電話,沒說兩句,就聽到安娜那頭特別意外,甚至有些怔驚的脫口叫出‘紀總’二字。
那一刻,她的心跳就好像暫停了一樣,一直的期待,他終於回來了,想也沒想就直接跑出醫院,直往紀氏趕,她不願意錯過任何一個機會,現在紀默晟就在這個城市裡,跟她離得那麼近,所以之前的不是她的錯覺,紀默晟一定來過醫院,可是爲什麼要躲着她,連一個機會都不願意給她嗎?
當祝末末完全沒有注意車輛就往馬路中間穿時,一輛小型貨車突然從她眼前駛過,那麼近,近的車身帶着的風勁,似乎可以劃裂她的肌膚,驚魂未定,雙腿有些痠軟,直到被她擋着的車輛鳴笛,刺耳的聲音迫使她慢慢走過馬路。
還好有驚無險,一手扶着路邊的燈柱,一手扶着肚子,也許是被嚇得,她感覺到肚子這時傳來一陣陣抽痛,緊皺眉頭咬脣強忍,稍微的歇息,又往前走了幾步,那種痛沒有得到緩解,反而有些加劇。
紀氏就在前面了,可是她總是那麼沒有,哪怕就在眼前,都好像隔着千萬裡,永遠都走不過去,就在她感到無助時……
眼前忽然出現了一雙黑色皮鞋,小牛皮革漂亮疏朗的紋理,純手工製作纔有的精緻。
視線再往上,垂墜感良好的褲腳,低調成穩的色系,雪白的襯衣,有些褶皺,應該是有過大動作,這微涼的天,他連外套都沒有穿。
那一張熟悉的面孔,不正是她日日思念的紀默晟嗎。
有些起伏的胸躺,微微喘着粗氣,蹙起的眉,嚴肅且着急的神情,那是她熟悉的感覺。
“祝末末……”他在樓上剛好看到那膽戰心驚的一幕,他幾乎是連思考都不會了,直往這裡趕,那一刻他彷彿感覺是自己死了一次。
可是話還沒說完,祝末末猛地一大步,直接投入他的懷裡,緊緊的抱着他,這是史無前例的第一次,她緊緊的擁抱卻帶着一點顫抖,不知道是太害怕,還是在抽泣,也許兩樣都有。
直到,冰涼的溼潤感,透過襯衣沾溼他的胸膛的肌膚,太多話,在這一刻都化作烏有,難以自控的伸出手,會抱住她。
他的末末本就不是堅強的人,是他錯了,不該以爲沒有他,她可以一樣過得很好。
千言萬語,疑問重重,甚至是一個月前就準備好的話,在看到紀默晟出現時,一切都顯得那麼飄渺不重要,太多情緒,一瞬間爆發,卻只是想那麼簡單的緊緊抱着他,多害怕這又是無數夢境的其中一場,一旦觸碰,他就會消失的無影無蹤。
“末末……”這次不是厲聲呵斥,而是溫柔似水,彷彿之前的所有才是夢,現在又回到最幸福的時刻,一月的等待不過是一場漫長且冰冷的夢而已。
祝末末不知道在紀默晟懷裡哭了多久,一副勢必把所有委屈全部釋放的決心,直到紀默晟胸前的襯衣被她折磨的面目全非才慢慢緩和下來。
擡頭,在很仔細很仔細的看着紀默晟,除了瘦了些,什麼都沒有變,依然是她愛的紀默晟,等了太久,他終於還是回來了,這一次她發誓要緊緊的拽着他,不讓他在消失不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