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林蘇這人說話一向沒個準兒,誰知道,真的應了那句話,“好的不靈壞的靈”。她中午才說吃飽了去溜冰要得盲腸炎的,晚上就肚子痛了。等她實在忍不住,捂着肚子去她老爸老媽房間的時候,她老媽以爲自己見鬼了,嚇得差點一腳把林蘇踹死。林蘇慘白着一張臉,五官都扭在了一起,額頭上冷汗“嘩嘩”直往下流。蘇遙淼和林浩翔這下是真嚇壞了,連忙穿了衣服,給林蘇穿上羽絨服,帶着林蘇去看急診。

在去醫院的路上,林蘇的神智還是清醒的,她還能在心裡罵娘。把孟佳佳和鄭一航罵了個遍,就是這兩個混蛋,表臉的,拖她去溜冰。她就說了吧,吃飽飯就不能亂動,要得盲腸炎的,還非拉着她去溜冰。林蘇好像想起了什麼,睜開眼睛,看着蘇遙淼,有氣無力地說:“媽媽,你說不會得盲腸炎的!”蘇遙淼“呃”了一聲,說:“我哪兒知道你這隻小怪獸,平時強壯得要命,這次溜個冰就能得盲腸炎了。”林蘇“哼哼”了兩聲,這世道,連她老媽都不對她負責了,更別指望別人了。

等到了醫院的時候,林蘇已經疼得有些意識不清了,她只聽到醫生跟她爸爸媽媽說是盲腸炎,要馬上動手術。林蘇小小的心裡就害怕了,她長這麼大,大概就出生的時候在手術室裡待過,之後,就是連住院都沒住過,別說是進手術室動手術了。

林蘇想到了電影裡的一些畫面,變態怪醫生,穿着白色的醫生袍,戴着白色的口罩,白色的帽子,露出了兩隻眼睛,還戴着一副眼鏡,閃着陰光。醫生手裡拿着把手術刀,笑眯眯地跟她說:“小妹妹,不要害怕,我一刀拉下去,把你的小心臟拿出來,保證它還是跳的。”林蘇身體抖了抖。

她又想到,也許會出醫療事故,醫生做手術挺好的,是個挺善良的醫生,不會挖了她的小心臟。可是這醫生有近視眼,切錯了,盲腸沒切掉,切了別的東西。或者醫生眼神挺好,就是腦筋不大好。給她把盲腸切了之後,覺得拿了她身體裡一個東西,有點不厚道,又給她放了個東西在肚子裡。比如剪盲腸用的剪刀,或者什麼別的東西,給留在她肚子裡了。林蘇身體又抖了抖。

林蘇不想死!她的膜膜還沒破呢!她還沒跟肖老師做*愛愛呢!她還沒來得及留遺言呢!她要把她銀行卡上的幾千塊錢留給她老媽,告訴她老媽銀行卡密碼。她還沒來得及把她養在辦公室裡的仙人掌託付給小蔡呢!那仙人掌花了她二十塊錢呢!可貴了!

林蘇這會兒神智已經不大清醒了,她只知道,她不要死!她還想跟肖老師結婚,還想給肖老師生兒子呢!就算要死,她也應該要像電視劇裡那樣,躺在帥氣的男主角懷裡,要死不死地留着最後一口氣,顫顫巍巍地伸出手,要去摸男主角的臉。然後男主角握住她的手,放到自己臉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說:“你不要死,蘇蘇,你不要死,我那麼愛你,你怎麼忍心離開我,怎麼忍心死掉呢!”然後她就喘着氣,很痛苦地說:“肖老師,你不要難過,不要哭,我已經不行了,你要好好活下去,一定不要忘記我,一定不要跟朱倩亂搞男女關係!”可是,她還沒來得及見肖老師一面呢,她這會兒要是死在手術室上了,肖老師知都不會知道。

林蘇神智模糊,呢喃着喊了聲“媽媽”。蘇遙淼進來,看着林蘇發白的臉,特別心疼。揉着林蘇的臉,說:“乖,蘇蘇,咱們待會兒就去手術室,做完手術就不疼了,哈!”林蘇搖頭,說:“我不要做手術,我不要做手術!”她現在還有一點點理智,她還知道不能當着她爸爸媽媽的面叫肖老師,她只是說着不要做手術。

蘇遙淼以爲林蘇是怕疼,心疼地揉着她汗水的頭髮,說:“乖,蘇蘇,不會疼的,待會兒給你打麻藥,你就當是睡覺,睡了一覺起來就不疼了,什麼感覺都沒有了!乖!”林蘇還是搖頭,她現在什麼都聽不進去,只知道她不要做手術。

蘇遙淼皺眉,看着林蘇,又是心疼,又是着急。林浩翔被蘇遙淼叫進來,看到他閨女躺在病牀上,小臉慘白,眉頭皺得緊緊的,一看就知道肯定特別疼。立刻心疼地去揉他閨女的臉,說:“乖,蘇蘇,咱們做了手術就不疼了啊!”林蘇搖頭,小小聲說着:“我不要做手術,反正不要做手術,我不要做手術!”

不管林浩翔和蘇遙淼怎麼哄,怎麼勸,林蘇就是不肯做手術。醫生拿着麻醉劑進來,林蘇就手腳並用要,不讓醫生靠近。林浩翔和蘇遙淼都不知道林蘇到底是害怕什麼,也不知道該怎麼勸,只能打電話給鄭一航。鄭一航聽說林蘇得了盲腸炎,撂下電話就去開車,一路超速,闖紅燈到的醫院。

蘇遙淼看到鄭一航,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樣,跟他說了林蘇的情況,又說林蘇不肯手術,在裡面鬧着呢。鄭一航眉頭緊皺,也顧不上安慰蘇遙淼,就進了病房。醫生見林蘇不肯手術,時間也很晚了,就給林蘇安排了一間病房,先讓她進去躺着,等什麼時候給勸好了,再動手術。林蘇這會兒躺在病牀上,又痛,又困,卻又不敢睡着。她怕醫生會趁她睡着的時候,把她推進手術室,她一覺睡過去,小命也沒了。

鄭一航坐在林蘇牀邊,看着林蘇慘白的小臉,心疼得不行。揉了揉林蘇的額頭,林蘇感覺到這手不對勁,以爲是醫生,忙緊張地睜開眼睛。看到是鄭一航,林蘇才鬆了口氣。鄭一航輕聲問她:“蘇蘇,爲什麼不做手術?”林蘇看着她爸爸媽媽,咬了咬下脣,不說話。鄭一航心裡也着急,輕聲哄她:“蘇蘇,乖,去做手術,好不好?”林蘇搖頭,大概是動作太大,牽扯到了盲腸,一陣絞痛,讓她咬下脣的力道加大了,眉頭緊緊皺着,臉色慘白,額頭上又沁出了一層冷汗。

蘇遙淼看着心疼死了,一邊用熱毛巾給林蘇擦臉,一邊好生勸着:“蘇蘇,你是媽媽的乖孩子,我們進去做手術,媽媽保證,絕對不會疼的!要是那醫生敢把你弄疼了,媽媽就給你揪他耳朵,打他屁股,好不好?”林蘇還是搖頭。

鄭一航也不知道林蘇到底爲什麼不肯做手術,不知道原因,林蘇又不肯說,只能病急亂投醫,說:“蘇蘇,乖,你要是肯去做手術,等你好了,我帶你吃好吃的去,想吃什麼都行。給你買好多糖,好多巧克力!”林蘇還是搖頭,這個時候,糖和巧克力,對她來說也沒有什麼吸引力了。她現在心裡只有肖莫謙,她其實就是怕出什麼意外,她再也見不到肖莫謙了。

林蘇進醫院的時候是凌晨一點多,鄭一航和林蘇的爸爸媽媽一直好聲好氣地哄她,勸她,蘇遙淼都要哭出來了,林蘇還是不肯進手術室。一直到了天亮,林蘇也還是堅持着不做手術。鄭一航想了所有林蘇喜歡的東西,說了個遍,林蘇始終都是搖頭,反正就是不肯做手術。她咬牙挨着,也不多說話,到後來,都不喊痛了,反正說什麼,她都搖頭。

林老爺子一覺醒來,聽說寶貝孫女盲腸炎進醫院了,火急火燎地趕到醫院。林蘇那會兒疼得特別厲害,好像有誰像以前跟趙斯默在宿舍擰被單一樣,在擰她的腸子,她疼得身體都有點顫抖了,整個人身上沁出了一層又一層的冷汗。可還是說什麼都不要做手術。

林老爺子見了這場景,一顆老心臟就要跳出來了,“心肝寶貝”地叫着。林蘇這會兒眼睛閉着,臉色慘白,嘴脣都被咬破了,要不是因爲身體在顫抖,真跟死了一樣。老爺子心疼地問她:“囡囡啊,幹什麼不肯做手術呀!咱們乖乖聽醫生的話,做手術,好不好?”林蘇搖頭。老爺子心疼得要死掉了,問她:“蘇蘇,幹什麼不做手術呀?”林蘇只是咬着下脣,不肯說話。

林蘇的小哥哥這會兒正好趕過來,一路上想了好多勸林蘇的話,一進門,就跟林蘇說:“蘇蘇,你趕緊做手術吧!剛纔我進來的時候,看到有個人被蓋着白布推出去了。聽護士說,她就是有盲腸炎,然後還不肯做手術,就死掉了。腸子都爛掉了!”

聽她小哥哥這麼說,林蘇更害怕了。她覺得自己這次真的死定了,她跟肖老師,真的要陰陽相隔了。她臨死前,還見不到肖老師一面。說不定,肖老師根本就不知道她死掉了。然後林蘇心裡特別難受,她就哭了,不是嚎啕大哭,就是像小貓一樣,“嚶嚶”地哭。林老爺子氣得一柺杖打在林蘇小哥腿上,怒斥道:“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嚇你妹妹!瞧她給你嚇得!”林蘇小哥也委屈,他也是爲了林蘇好,想讓她去做手術嘛!看着林蘇這麼疼,兩個戀妹控也心疼得要死,恨不得能一人一半,給林蘇把疼分了去。

林老爺子急得幾乎要老淚縱橫了,問林蘇:“囡囡,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肯做手術?”林蘇搖頭,就是不說話。鄭一航突然想到了什麼,跟林蘇說:“蘇蘇,你是不是一定要等他來了,才肯做手術。”林蘇猛地睜開眼睛,看着鄭一航。鄭一航的眼裡,臉上,都是心酸。林蘇撇過頭,不說話。

鄭一航心裡拔涼拔涼的,鬧了半天,她忍着疼,死活不肯動手術,就是在想着他。鄭一航覺得自己特別可笑,跟個小丑一樣。自己心疼了半天,着急了半天,人家根本就不待見他,根本就不在乎他這個跳樑小醜。他沉着嗓子,說:“林蘇,你到底想要怎麼樣,就說出來。你這麼幹熬了半天,不就是想見他嗎?”

林蘇現在特別難受,身上

疼得要死,被鄭一航這麼一說,直戳內心最柔軟的地方,心裡也跟着疼了起來。她就哭着說:“是,我就是想要肖老師,我就是想要肖老師!我什麼都不要,我不要吃糖,不要巧克力,不要吃好吃的,我就要肖老師!”

林蘇的話一說出來,一家人都面面相覷。他們不知道肖老師是誰,但是聽鄭一航和林蘇這麼一說,大概知道了,這個肖老師,就是林蘇在武漢的那個男朋友。老爺子心裡一陣酸,這半年多來,林蘇一直樂呵呵的,跟鄭一航相處得也很好。他一直以爲孫女根本就不在乎那個男孩子,分手了就分手了,很快就會和鄭一航好上的。這個時候,他寶貝孫女痛得半死的時候,居然口口聲聲說要那個男孩子!老爺子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林蘇現在處於最脆弱的時候,又被鄭一航戳中了心事,索性不管不顧起來,哭着說:“我就是要肖老師,我誰都不要,只要肖老師。我想他,我好想肖老師!我要見肖老師,我要他!嗚嗚,我要肖老師!”林蘇一邊說,一邊小聲的嗚咽着。鬧了一整夜,她早就沒有力氣了,說話聲音不大,哭的聲音也不大,卻戳痛了在場每個人的心,包括鄭一航的。

鄭一航蹲在牀邊,看着她,問:“林蘇,是不是他不來,你就不肯進手術室,不肯動手術?”林蘇點頭,說:“是!我就要肖老師!我要見肖老師!”鄭一航站起來,擡頭,雙手緊握成拳,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問蘇遙淼要了家裡的鑰匙,直接出了門。

鄭一航去林蘇家裡,拿了林蘇放在臥室的手機,又飆車去醫院。他站在林蘇病房門口,看着林蘇,她還是閉着眼睛,五官已經痛得扭曲了,醫生過來檢查,被她推開了。她的兩隻手緊緊捂着肚子,手下面的被子被扭得皺巴巴的。鄭一航的心,也像是被林蘇這麼用力擰着一樣,痛徹心扉。他知道,如果這次肖莫謙來了,那麼什麼東西,什麼力量都不可能分開他們了。他也就此失去林蘇了。

肖莫謙接到電話的時候,剛泡了杯咖啡,看到放在書桌上的手機在震動,上面顯示三個字:小怪獸。他的手抖了一下,咖啡潑出來,灑到了手上,燙得他有點疼。分開半年多,他跟林蘇,一次電話也沒有打過,他甚至不敢進林蘇的空間,每次想進去看看林蘇有沒有更新什麼近況,卻始終不敢按下那個按鈕。似乎那個按鈕按下了,他思念的閘門也就會被打開,然後思念決堤而出。

肖莫謙按下接聽鍵,他以爲會聽到林蘇軟軟糯糯的聲音,喊“肖老師”的。傳來的卻是一道清冷的男聲,肖莫謙在腦海裡回想了一下,是那個叫鄭一航的男人。他的心裡“咯噔”了一下,直覺林蘇出事了。果然,鄭一航說:“肖莫謙,蘇蘇盲腸炎,在醫院裡,不肯做手術,一定要見你!”肖莫謙的心漏跳了一拍。他想到林蘇現在躺在病牀上,因爲疼痛,整張小臉都皺起來的樣子,就心痛得要命。

“把電話給她,我跟她說話。”鄭一航把手機放到林蘇耳邊,肖莫謙輕輕喊了一句“小怪獸”。林蘇“哇”地一聲就哭了出來,還有點不敢相信,喊地喊了聲“肖老師”。她的聲音很委屈,就像是一隻被遺棄的小貓,在“嚶嚶”地叫着主人。肖莫謙的內心一片柔軟。

林蘇可憐兮兮地說:“肖老師,我疼!”肖莫謙的眼淚就出來了,他的眼前一片模糊,鼻頭髮酸,心裡更是一片酸楚。肖莫謙做了兩次深呼吸,逼着自己穩定了情緒,說:“小怪獸,乖,去做手術。”林蘇扁着嘴,小聲說:“肖老師,我想你!”肖莫謙感覺到自己的眼淚順着臉頰流了下來。

“小怪獸,你乖乖去做手術,我保證,等你醒過來的時候,就能看到我!”肖莫謙現在什麼都不想管了。他只知道,他的小怪獸在受苦,在疼,他只想陪在小怪獸身邊。就算揹負了不孝的罵名,他也不在乎。他不想失去小怪獸,真的不想!

林蘇委屈地問:“你真的會過來嗎?不騙我嗎?”肖莫謙點頭,說:“嗯,我真的會過來,絕對不會騙你!”林蘇還是不相信,吸了吸鼻子,說:“我不相信!”肖莫謙輕輕笑了一下,說:“小怪獸,相信我,我什麼時候騙過你?”林蘇抽抽搭搭地說:“你一直騙我!你明明不會做飯,還騙我說會做!”肖莫謙垂頭笑了一下,說:“放心,這次絕對不是騙你的!你乖乖做手術,我現在就去買火車票,好不好?”林蘇點頭,說:“好,肖老師,你一定要過來呀!”肖莫謙“嗯”了一聲。

林蘇最後被推進了手術室,在昏迷前,林蘇看着鄭一航,輕聲說:“一航,謝謝你!”鄭一航苦苦一笑,說:“乖,進去做手術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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