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不再見

姜峰給了所有隊員一個難忘的教訓,在任何時候都不要自以爲天下無敵,世界很大,厲害的人還有很多。

於是,姜峰這座高山成爲他們追趕攀越的目標。

天色已經很晚,夜幕籠罩着這個世界,世界陷入黑暗。

藍魅酒店。

“鋒子,說實話,我真沒有想到我還會再次見到你,以爲自己說不定哪一次就會死在執行任務的途中,嘿嘿,老天還真是眷顧我,讓我還可以見到昔日的兄弟。”

劉二兩杯酒下肚開始自嘲。

姜峰自然知道他們任務的危險性,曾經多少兄弟姐妹倒在敵人的槍口下,曾經的血雨腥風讓他們一輩子都忘不掉,猶如最深的記憶,刻在心底,於是當下沉默不語。

“來,我們再幹一個。”劉二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姜峰猛地仰頭喝盡杯中酒。

“其實我們都已經不是自己了,我們的人生,我們的理想,都交給了它。”姜峰對着劉二說。

“是呀。”劉二夾了口菜咬嚼着,他自然知道姜鋒口中的它是什麼,“我們相比那些永遠醒不過來的戰友已經好太多了。”

“活着就是一種幸福啊。”姜峰感嘆道。

“可是,有時活着卻要承受更大的痛苦,鋒子,你不知道,當我想起那些死去的戰友時我都會在想:爲什麼死去的不是我。”

“呵呵,你說這是不是矯情啊。”劉二呵呵兩聲,說不出的苦楚。

姜峰把玩着手中的空酒杯,道:“如果拿生命來矯情誰敢說是矯情呢?”

是呀,生命只有一次,誰敢拿唯一的生命來矯情呢?

劉二離開座位來到姜峰身邊,扶着他的肩膀道:“鋒子,你還記得那一次我們在西邊國境線上那一次嗎?”

他的眼中浮現出笑意。

不待姜峰迴答,“那一次你救了我一命,我一直都欠你一條命,如果你什麼時候需要隨時可以拿去。”

姜峰打開他的手,厲聲道:“老二,你喝多了。”

姜峰從來不認爲他欠自己什麼,相信換做是誰都會那麼做的,因爲,他們曾經是戰友,生死戰友。

劉二呵呵笑着,他用力拍着自己胸口,發出咚咚的聲響。

“你可以忘記,我卻必須得記得,恩就是恩,恩怨分明這纔是軍人。”他的眼睛突然有些紅。

他扶着桌角看着姜峰,捏着拳頭道:“鋒子,你知道嗎?我最怕黑夜了,因爲一到晚上人就要睡覺,可是,只要我一閉上眼睛腦海裡就會浮現以前那些和我們並肩作戰的戰友,我忘不了啊。”

他的眼睛更加紅了。

一個個昔日燦爛笑容卻一天天的在減少,一個個戰友不斷地離去。

軍人也是人,軍人再強大也是有着人的情感。

看着老人離去新人報道。

一波一波,一茬一茬。

這每一次對於劉二來說都是一種折磨。

每一次都像是在拿着刀子割着自己的心,血,一滴一滴的落下。

他原本以爲自己會麻木,可是,他發現自己做不到,做不到。

每當自己一個人時,他就會不由自主的感到一陣害怕。

害怕孤獨,害怕安靜,害怕一個人。

姜峰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頭,這是每一個經歷過戰火軍人的痛苦,就算心理治療可以治癒,但是,深深埋藏在心底的那絲陰影卻永遠無法抹去。

“嗚嗚。”

堅強如塔般的劉二竟如孩子般嗚嗚的哭泣起來,脆弱不堪。

姜峰的鼻尖使勁抽動一下,止住這股酸意,他緊緊摟住劉二,這個外表強大心理脆弱的男人。

用力的摟住,因爲,此刻一切語言都是無力蒼白的。

兩個男人在對方面前卸下所有僞裝流露出最真實的自己,心底最脆弱的那一面。

有些事,我們忘不了。

有些人,我們忘不了。

有些時光,我們忘不了。

那是我們最值得回憶的歲月。

不管那是酸的甜的,不管那是苦的辣的,都是我們的回憶。

天鷹。

遨遊藍天之霸主。

天鷹。

鷹隼般的鋒利。

天鷹。

一羣有志男兒的天堂與地獄。

姜峰和劉二身上都已深深烙印着天鷹的標誌,他們不會忘卻。

在天鷹經歷過的殘酷訓練。

他們一起經受痛苦,相互鼓勵,他們一個手勢一個眼神都相互明白。

五公里越野跑,十公里越野跑,二十公里負重越野跑。

野外求生訓練。

一月時間,只有一把匕首。

毫無一點食物,甚至連求救信號也沒有,要麼生,要麼死。

人只有在最大壓力下才會發揮出最大的潛力。

生,有人爲你喝彩。

死,有人爲你收屍。

你可能說太殘忍了,不過,再殘忍都是模擬戰場狀況,再殘忍都不會如同真實的戰場殘忍。

當餓極的時候,人性還會有嗎?憐憫還會有嗎?

你可以堅持你的那份本心,不過,你卻控制不住別人的思想。

時間已經到了凌晨。

路邊。

夜風有些冷。

“老二,回去以後申請退伍吧,不要再硬撐了。”姜峰嘴中抽着一顆香菸,這顆煙他必須抽。

同樣,嘴中吐出一團雲霧的劉二斜靠在路邊欄杆上笑着搖搖頭道:“鋒子,我是不會離開部隊的,部隊就是我的家,我不可能離開我的家,你懂的。”

姜峰沒有再說什麼,他懂他。

兩人就這樣靜靜站在路邊抽着香菸。

夜色這般寂靜。

夜空中星星點綴其中,美麗極了,不知同樣的夜空下正發生着怎樣的故事。

當最後一口煙霧吐出的時候,劉二和姜峰把菸頭丟在地上而後狠狠一腳踩了上去,紅色明亮的菸頭頓時失去蹤跡消失在黑暗中。

香菸抽到了盡頭,預示着他們也該各走各的路了。

劉二直起身子,揉搓一下有些睏意或是醉意的臉龐,晃晃有些昏沉的腦袋,接着整理一下衣服,整個人頓時精神抖擻。

“好了,話也說了,酒也喝了,別無所求。”

姜峰伸出手掌。

劉二握住他那一雙堅實的手掌,緊緊的咬着牙。

“我走了。”

“恩。”

“再見。”

“再見。”

姜峰看着他說出這兩個字。

劉二轉身,離去,背影有些蕭瑟。

殊不知,他們下一次見面卻是另一番景象,那是他們都沒有想到的,這就是所謂的命運弄人吧。

那時的他們都只能不斷前進着,毫無選擇。

“山河依舊存我心

崢嶸歲月是我們的驕傲

看,萬里疆域有我們的身影

聽,那是祖國人民歡呼的聲音

生死相伴,血肉相連

……”

姜峰聽到離去的劉二輕聲唱起天鷹的戰歌,心中熱意涌上心頭,口中不禁跟着哼唱起來。

良久。

姜峰望着劉二已經消失不見的背影呢喃道:不再見,我的兄弟。

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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