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媽媽,爸爸是不是今天回來啊?”一芫他們明顯很想他,剛扒一口飯,還沒嚥下去,就眨着滿是期待的眼睛看着我。

幽幽地嘆口氣,我放下純銀筷子,不再吃一口飯。

王媽的手藝還是好,可我就在他走後就一直沒有胃口,心裡面被滿滿的一腔愁緒給堵着,根本就感覺不到餓。

“媽媽,你是不是也在想爸爸,所以飯都吃不下?”

“啊?……恩。”我胡亂點頭,應付過去。

“這樣不好哦,媽媽臉色會變難看的,到時候爸爸回來會不高興的。”

不高興?我們如今的再次相遇,說實話又何曾高興過。

小一見我不說話了,扯了扯他旁邊的小芫,示意她不要再說,然後蹬蹬蹬跑去開了電視機,“媽媽,看新聞。”

“東視頻道最新消息,從日本開往中國的XX號航空飛機因爲遭遇超冷氣流,目前毫無信號,不能與總部聯繫,請有關家屬作好心理準備。”

我從椅子上迅速站起,衝到電視機前,一瞬不瞬地盯着電視畫面。

“據有關氣象專家分析,此次超冷氣流是海面上遽然升起的寒流所引起,因爲存在面積較小,形成時間又極爲突然,所以各個氣象中心都沒有能夠事先預告,而XX號航空飛機現在與總部失去聯繫,專家猜測,可能正是由於這次寒流。下面請氣象專家柯教授爲我們分析一下具體情況……。”

我呆呆地看着,腦子裡已經被前所未有的恐懼所佔滿,飛機失事?怎麼可能呢?別人不是都說飛機是世界上最安全的交通工具嗎?怎麼還會發生事故?怎麼可能正好在他回來的這一天,這一段時間,這一次航班遇到?一定是搞錯了一定是搞錯了,我狠命的搖着頭,眼淚成串的飛出去,有的飛在電視屏幕上,有的掉落在了手上,衣服上。

“媽媽,媽媽怎麼了?是不是爸爸他……。”孩子們也急衝衝的跑過來,一人拉着我的一隻手,我狠命地回握住他們,緊緊地,需要他們給我力量,不然我真的可能當場暈死過去。

緊緊地閉了一會眼再張開,眼淚已經被我活生生的逼了進去,事情還沒有水落石出,還有轉圜的餘地,也許飛機並沒有出事,只是虛驚一場,也許飛機正好墜入海中,而他正好被經過的船隻救起,也許他根本就沒有乘這班飛機回來,也許……

老天!爲什麼有這麼多的也許?爲什麼有這麼多的正好?可不可以給我一個明確的答覆,告訴我他沒有死,他會回來,他今天就可以同我講話,同我笑,同我冰釋前嫌!

“太太,不要擔心,也許先生沒有乘這班飛機呢。還是打電話去問一下吧。”王媽一旁建議着,我擡頭看她,爲什麼她的眉頭是蹙着的呢,是不是她在心裡也認定了出事的可能?——不,不要。

我放開小一他們的手,衝向電話旁邊,一手拿起電話,剛想撥下號碼,卻發現我對於航空公司的電話號碼根本一無所知。

小一從旁邊遞過來一本電話薄,眨着擔心的眼,說道:“媽媽先別擔心,爸爸一定不會有事的。”

我摸了一下他的頭,把馬上要奪眶而出的眼淚再次逼回去,努力擠出一個笑容,“恩,爸爸他不會有事的,媽媽要相信,你們也要相信。”

孩子們點點頭,靠在我身邊。

我飛快地翻着書,很順利地查到了電話號碼,直接撥了過去。

“對不起,您撥的電話現在正忙。”機械化的聲音傳來,是電話佔線。

我不死心的按了下重撥鍵,聽到的還是那個聲音。

在重撥與機器重複的話語中時間過得很慢,短短半個小時的時間在我心裡卻彷彿是半個世紀,我的心越來越慌亂,連按鍵的力氣都在漸漸消失,手不住的顫抖着,是對於未知事件的無助……

“您好,這裡是XX航空公司,請問您是要預定機票還是詢問事宜?”在不知道第幾次的撥號中,電話裡那千篇一律的聲音終於變成了總機小姐親切但疏離的聲音。

“我想問一下你們XX班航空飛機現在是不是確定失事了?有沒有幸存人員?你們這次航班中有沒有姓韓的乘客?”我連珠帶炮地問了好幾個問題,也不知道總機小姐能不能反應過來。

“目前事故的確切消息仍未傳來,請您耐心等待,所以對於您以上的問題我不能作出確切回答,非常抱歉。”

“那麼我想問一下,有沒有一個姓韓的乘客?”

“好的,我幫您查一下。”

等待的時間很漫長,我不知道確切她用了多長時間查那個消息,但我敢肯定的是,如果我知道結果是那樣,我情願她查消息的時間更長一些,或者是一輩子。

“恩,是有一個乘客姓韓,請問是不是叫韓逸塵?”

我沒有再回答她,因爲電話已掉落在地上,在話筒與大理石相撞的同時,裡面傳來都都都地響聲。

“太太,太太,請您一定要堅強,先生不會有事的,你一定要相信啊,奇蹟會發生的,奇蹟一定會發生的。”

奇蹟?誰能告訴我奇蹟發生的概率在數學上到底是幾分之幾的可能?百分之一?千分之一?還是萬分之一,或者更小?

不能再思考,不能在呼吸,我的世界只有眼淚和他的存在。

爲什麼要這麼對我?

爲什麼要他帶着對我的怨恨離我而去?

爲什麼是他死而不是我死?

我的世界從此崩潰,再也聽不見別的聲音。

我不知道我昏睡了多長時間,也不知道期間發生什麼事,我只知道等我醒來的時候,天黑着,伸手不見五指,就像我此刻的心一樣,四周都是漫無邊際的漆黑,讓人覺得好無助甚至絕望。

我撐着坐了起來,手掌與枕頭的接觸溼得彷彿能沁出水來,在睡夢中,我到底流了多少淚?

明明是幸福的夢,怎麼會流淚呢?

在夢中,我笑得很開心,笑得很幸福……

“老公,我想要這個。”我指着雜誌上了一條手鍊像他撒嬌着,是14K金的,上面掛着四隻小貓。

“你不是不喜歡金銀的首飾?”他轉頭看我,我只能看見他嘴角的笑意,卻殘酷地發現看不清他的面容。

“是不喜歡,可是這個很可愛啊,正好有四隻貓,一隻是我,一隻是你,還有兩隻是我們的孩子,我想爲你生兩個孩子,一個男孩,一個女孩。”我一邊說一邊一隻只數給他看。

“他湊上臉看了一眼,“恩,日本貨。”

日本幾乎沒有24K純金飾品,因爲純的太軟,而14K,它的硬度和延展性還有色澤都是不錯的。也許日本人心思很細,對於這種東西上的奇思妙想挺多,所以才能一下子吸引住我的眼球。

“爲什麼是貓?”

“因爲通常用貓來形容女人啊,高貴雍懶。”我很喜歡貓,雖然沒有養過。

“呵呵。”他捏了捏我的鼻子,笑了,“好的,下次有機會幫你帶回來。”

夢中有他是溫暖的幸福,醒來身邊卻是黑暗與寒冷,如果可以,我寧願一睡不醒……。

“太太,太太,您醒了?”王媽從門口進來,開了燈,我只覺得刺眼,用手稍稍遮掩着。

“什麼時候了?”喉嚨乾啞得厲害,發出聲音的時候盡是疼痛。

“晚上八點。”

“哦,我睡了2個小時。”

“不,您睡了一天多了……孩子們昨天守了你一夜,到了早上也不肯睡,剛剛終於把他們哄睡着了。”

“一天……新聞裡怎麼說?”我的心再一次猛地糾了起來,是一種不能呼吸的感覺。

“……太太您餓不餓,我去幫您準備些稀粥。”她很顯然的躲避着我的眼睛。

我跳下牀,一步跨到她的身邊,兩手緊緊的扣着她的肩膀,不顧喉嚨撕裂般地疼痛,朝她哭喊道:“王媽你告訴我,不管什麼都告訴我,求求你。”

“太太……您……。”她轉頭,我看見了她眼中的淚光點點。

我的世界彷彿崩塌,他真的死了嗎?真的……

“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她憤怒地甩開她的肩。後退幾步,背觸到牆上的大鏡子,冰涼感傳遍全身。

“太太……機上乘客無一生還……。”

“不要聽不要聽。”我撫住耳朵,不讓聲音進入耳內,再沁到心底,覺得很寒。

人就是這樣,開始的時候拼了命的想知道結局,可聽到一半知道是不好的事時就會強迫自己自我封閉。

王媽見我這樣也不再多言,說了句“我去幫您煮些粥”就下樓了。

我靠着鏡子,癱軟地滑到地上。看着鏡子裡的人,空洞的眼神,臉上是交錯的淚痕。止不住的淚。不是的,韓逸塵,你說過捨不得我哭,我哭了,你有沒有看見,你沒有權利死,你的命是我的,你有什麼權利死。

韓逸塵,你說執子之手,與子攜老。可是,兩次。你看到沒有,你背棄了我兩次。你不守信用不守信用,還未白頭,你就狠心放開。

我恨你啊!你聽見了嗎?我恨你,你怎麼可以走的那麼幹脆,連讓我繼續恨你的時間都不給?

我的淚流進嘴裡,又酸又澀。韓逸塵,我剋制不住地尖叫出聲,撕心裂肺。

門被推開,露出兩張受驚嚇的臉。小一拉着小芫的手,一小步一小步戰粟着走進我。“媽媽,你……”小一的臉色青白一陣,小芫看到我的臉,早已哭出聲來。“你們走開走開。”我發狂地瞪着他們,都是韓逸塵。韓逸塵的眉眼,韓逸塵地脣型。我抱住頭:“你們走開。”我不要看我不要看,我只要韓逸塵。兩個孩子哭成一團。

我兇狠地看着他們,什麼聲音都聽不見了,只有兩張開開闔闔的嘴,和他們哭喪的臉靠近我。

不要!我爬起來,甩開他們伸過來的手,衝出房門。韓逸塵,韓逸塵你在哪裡?我雙眼模糊,拼命地揉擦着眼邊跑向樓梯邊看着大門。

沒有,怎麼可以沒有!

他要回來的,他應該站在門口朝我笑着纔對。什麼都是錯的,這個世界什麼都是錯的。

我扶着扶手衝下樓梯,顛狂中腳下一滑,背狠狠地撞擊在梯級上。一次次地撞擊,痛徹心扉。韓逸塵,是你對不起我。是你是你。我的心瘋狂地喊着,腳重重地頂在僵硬的地上,劇烈地痛。

“韓逸塵——”所有的感情全部爆發出來,我歇斯底里地叫着。

“小影,怎麼了?”大門被打開,看見的是他驚諤的臉。

我從地上爬起來,什麼都顧不過,直往他的懷裡撲去。

他抱着了我,把我的頭緊緊的按在懷裡:“小影,怎麼回事,告訴我。”

我搖了搖頭,一時之間什麼話的說不出來,疼痛感突然襲來,我抓着他的衣襟的手遽然握緊,“你真的回來了。”頭一陣昏眩,緊接着就是無邊的黑暗。

等我睜開眼睛的時候,已是中午時分了,因爲沒有拉窗簾的房間亮得刺眼。

我習慣性的把手擡起遮陽光,可卻發現自己手心一直拽着一樣東西。

轉頭忘去,看見的是他憔悴的臉。

心喜若狂。

他,沒死,他真的沒死,好好地在我身邊。

情不自禁地淚又落下,一滴兩滴,再也止不住。

“小影,怎麼哭了,很疼嗎?”他的眼不知何時睜開,緊張地望着我。

我微笑着搖了搖頭,淚灑出,一滴沾在了他的手心。

他右手的大拇指撫上我的臉,幫我拭去一滴一滴的淚,“那爲什麼哭?”

“我好高興,你回來了,你終於回來了。”

“恩。”他低頭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盒子,遞給我。

“什麼?”我疑惑地看向他。

“你自己打開。”他對着我的目光是無比的溫柔。

我的心狂跳起來,心中有一個奇怪的念頭產生,難道是……

映入眼簾的是一根14K金的小貓吊墜手鍊,我四年前說想要的那種,我不可思議地擡頭看他,看見他眼中的盈盈笑意。

“你還記得?”我的聲音有着一絲的顫抖。

“恩。”他答得輕輕地,“四年來從來沒有忘記過。”

從盒子裡把手鍊拿出,幫我戴上,擡起我的手,他吻像吊墜上的小貓。

“這是你。他吻上第一隻。

“這是小芫。”他吻上第二隻。

“這是小一。”他吻上第三隻。

“然後,這隻,由你來吻。”她把我的手拉高,使得墜子和我的脣同高,眼睛裡充滿笑意地看着我。

我低下頭,吻上它。

他的手勾起我的下頷,溫柔的吻上我的脣,我沒有拒絕,只想留住這美好的時刻。

四年來,我們第一次如此接近。

“你怎麼會買得到這個的?四年前的東西,早過時了。”我看着他在旁邊削水果,隨便問了句。

“恩,我專門跑去生產廠家問了一下,他們說這個東西很緊俏,很快就賣完了,不過我聽說他們現在移居北海道的老闆自己珍藏了幾條,所以特意乘飛機趕過去。”

中途他用刀削了一片蘋果,塞我嘴裡,然後繼續說道:“本來給你打了電話的,可總是打不通,一直奇怪爲什麼,直到今天王媽才告訴了我原因。”

“你是在飛機失事的那天打的電話嗎?是六點左右嗎?”我把蘋果嚥下,才問道。

他點了點頭,“因爲那天有大雪,我以爲是信號不好,所以打了半個小時左右,一直沒有接通,也就算了——但是如果我知道那天原本預定的飛機會失事的話,哪怕打上十個小時、一整天,我也不會停的,直到接通爲止。”

“你是不是忙到沒有時間看新聞?”

“恩,很忙,那個日本客商變着方法來拖延我的時間。”

“結果你完美解決拉?”

“不算完美,本來預期要早一些,誰知道晚了一天,所以纔會又用一天去北海道。”

“其實也該謝謝那個日本人拉,沒有他,你就……。”我不敢說下去,那天的陰影仍在,我好害怕失去他,哪怕腦子裡幻想一下人就發寒。

見我發抖,他擁緊我,“對不起,是我不好。”

“不,是我不好,那天我不該氣你的,不該在你箱子裡塞那個……不該那樣踐踏你對我的真心……。”

“你是個小傻瓜,而我是大傻瓜。”他的大掌撫摩着我的頭髮,“那天我不也不該氣你的,我知道你被傷害過以後,就很沒有安全感,那是在試探我嗎?”

“不知道。”我很老實得承認,“也許我也想像別人的妻子那樣做你的妻子吧。”

“笨蛋,你以爲那樣做我會高興?”他眼中有着不贊同。

我虛心得垂下頭,“現在知道了,你是我的老公,不是別人的,而我是你的妻子,不是別人的。”

“恩。”

“你腳還疼嗎?”他看向我纏紗布的腿,有些擔心,從小我就特別怕疼,一碰到擦傷什麼的,就會疼地哇哇大叫,嗤牙裂嘴的。

“哎喲,你幹嗎提起,本來不說我還不疼呢,被你這麼一說突然間疼得厲害。”我滿是抱怨的語氣。

“疼就安分點別動,你是腳踝脫節了,現在剛接回來,小心點。”他皺着眉頭,把不安分想要站起來的我按在牀上。

“哦~~。”難得聽他的話不動了。

“你再睡會兒吧。”

“好,那你不許走。”我馬上抓緊他的袖子管,害怕他離去,等我醒來發現我還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他並沒有回來,一切只是我美麗卻又虛幻的夢。

“恩。”他親了一下我的額頭,“我不走,你睡吧。”

這一覺睡得極安穩。

如果可以,我情願選擇腿傷一直都沒有好,因爲在我住院的那段日子,是我們離婚後有史以來過的最融洽的日子。

可惜,我的骨頭沒斷,傷,始終就會好。而我們之間的旮旯還未理清,該面對的,還是會來到。

出院後,我經常發呆,不管是工作中,還是在家裡,有時同小一他們玩在一起的時候,也會時不時的兩眼望穿一切地看着前方,思緒又飄遠,小一他們叫我,也遲遲不能反應過來。

而他,也變得比我住院那段時間沉默了,我知道他是給我時間去理清,給我時間去遺忘。

可是四年給我的烙印如果一朝一夕就可磨滅,當初我就不可能會同他離婚。

我們的關係就這麼懸在半空中——

轉眼我們同他結婚也有一個月了,春季慢慢降臨。

在一個狂風驟雨的傍晚,我渾身溼淋淋走近屋內。

他看我溼透,連忙跑進房間幫我拿了間衣服批上,可是臉上卻帶着怪異的表情。

我用眼神詢問他,但也是淡淡的表情。

他剛想壓低聲音在我耳邊回話,一個尖銳熟悉的聲音就在我背後響起:“不肖女!”

是媽……媽媽。

我驚訝的轉身,看見的是一張橫眉冷對的臉,照我從小的經驗來看,她是處於暴怒期。

“媽,你怎麼回來了?”

“哼!不回來,還任你們兩個鬧下去嗎?”

我習慣性的轉頭向他望去,以前只要媽媽一教訓我,我都會向他求助。

接觸到他無奈的眼神,突然間發現自己居然又回到從前的脾性,心裡暗暗慌亂起來,實在不知道我該如何面對現在的一切。

慌忙掉頭不去看他,我現在能選擇的只是逃避。

“小影!”在我不知所措的時候,父親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裡奔出來,親密地把我揉在懷裡。

我朝母親望去,發現她眼中的笑意,心裡這才吁了一口氣。

接下來,我……還有他,面對的則是三堂會審。

我同他坐在同一個長沙發上,媽和爸在我們對面,身上各自抱着小一和小芫,而王媽也立得筆挺,站在他們身後。

我把手夾在兩膝蓋之間,頭垂着低低的。

心裡虛得很,畢竟離婚那件事一瞞就是四年,爸媽倒從來沒回過國,最多打打電話什麼的,可是奇怪的是,他們倒從來沒有問過我電話號碼爲什麼變了的事,直到現在我才明白,原來他們早已經從他那裡得知我們已經離婚的事,只是面對着我這個撒謊的女兒,倒也沒有戳穿,怪不得雖然我極力拒絕他們從德國給我匯錢過來,他們仍舊是我行我素。

“爸媽,你們突然回來,不會是爲了我……。”我擡起頭,話還沒問完,母親就冷笑一聲道:“噯,別多想,你們兩個的事我不管,今個兒我和老頭子是純粹來看小一小芫的。”

“媽……”我開始撒嬌,雖然無用,但也只唯一的辦法。

“你們兩個都多大的人了,還任性成這樣,這天大的事也總不能讓小一和小芫沒了四年父親吧!”罵完我,她又轉頭朝逸塵喊道:“還有你,本來我們以爲你會把小影照顧的好好的,纔會安心出國,可是結果呢,居然離婚!還放她一個人在外面生活,你居然都不擔心她?”

“媽,是我不對,一切都是我的錯,您就別怪小影了。”

“是我不對,我當初沒有爲孩子考慮過。”

沒想到我們兩個居然異口同聲。

相互望了眼,然後視線又分開。

“既然你們兩個都承認了自己的錯誤,那麼你們是不是要冰釋前嫌,從今以後要好好的生活下去?”這時,我看見的是母親眼中略帶算計的笑意。

“我……。”張口欲答,卻發現自己開不了這個口,其實在我以爲他發生空難的當時,我心裡祈禱着,許願着,“如果他沒有死,如果他又出現在我的面前,我會原諒他的所有,不再記得以前的他對不起我的事,我們要幸福的生活。”

只是,那是絕望下的話語,現在他又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我卻又裹足不前。

人的心思真的很複雜,我有時候總理不清自己。對他,是原諒,還是繼續的排斥,心中迷惘。

“怎麼?還在猶豫?”

我搖了搖頭,心思混亂得緊,不想思考。

“小影,其實你們兩個兜了一個圈,那又何必……。”父親點燃一根菸,緩緩地抽着,“小影,你當初瞞着我們離婚的事,原本以爲我們是不會知道的吧……可是逸塵卻向我們懺悔了,你們這兩個孩子,都是彆扭得要死的,小影,你明明很想知道他的情況,卻因爲不敢告訴我們你們已經離婚,所以想着法子拐彎抹角探聽他的情況,逸塵呢,每次總是必恭必敬地問問我們的身體情況,未了,還一定會打聽一下你的近況,我看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你們看看這種情況,我們還真是哭笑不得。”

“原本我和老頭子想回來看看你們,後來一想,你們年輕人的事,也不好過問,況且這事出在逸塵,以小影你的倔強個性,十頭牛也拉不回來,所以只好乾等!”

“是啊,最痛苦的就是我和你媽了,一邊要瞞着小影我們知道她離婚的事,一方面還要瞞着逸塵他有孩子的事——逸塵,你知道我們爲什麼不同你講嗎?”父親突然一反剛纔比較輕鬆的語氣,沉聲道。

我轉頭看他,他的眼睛一黯,“知道。”

“我們是在懲罰你,懲罰你的不衷,你的背叛。”父親又吸了一口煙,吐出,“但我們畢竟錯了,都忽略了小一和小芫的感受。”

“是啊,我和你爸本來都不知道兩個小鬼頭的情況呢。”母親用手摸了一下小芫的頭,眼中都是慈愛,“可是前幾天他們突然悄悄打電話給我們,說爸爸媽媽關係很冷淡,說很害怕自己突然失去現在的家。你們兩個別以爲孩子小,他們可聰明的很——當然這種聰明還是因爲生活上的與人不同所產生的。”

我看向孩子們,居然發現他們打結的眉頭。

……孩子,什麼時候開始變得憂鬱?他們還小啊,本該是無憂無慮的童年,可是他們卻是異常的早熟,這都是我的任性造成的。

“小一小芫,都怪媽媽不好,最近一直心不在焉。”

“媽媽。”孩子們哭着朝我跑來,我一手邊摟一個,我同他的冷戰,還是把孩子給捲入了。

“看來我們不採取點措施是不行了!”母親突然站起身,“你說是不是啊,老頭子?”

父親只顧抽着煙,隨便恩恩了兩聲,算是把權利都給她了。

“明天開始你和逸塵兩個要過兩人世界,時間是一個星期,這一個星期中小一和小芫由我和老頭子帶着,而王媽也回家休息幾天。逸塵,你也休息幾天,不去公司不要緊吧,要不老頭子幫忙幾天,這你可有意見?”

“唔,沒。”他倒鎮靜,對於突如其來的狀況雖然驚訝,卻沒有多大的反應。

“你呢?”母親大人陰狠的臉掃向我,可是我還沒有回答,父親卻已經哭哈着臉在那裡哭訴:“不要吧,我這麼把年紀了,你還要摧殘我,誰都知道逸塵的工作不是人做的呀。”

母親瞥了他一眼,父親有點“氣管炎”,馬上縮了縮脖子,不再說話。

“小影,你也休息幾天。這一個禮拜算是你們又一次新婚的蜜月期!”

蜜月期?有沒有搞錯,就我和韓逸塵現在的狀況,能活在一個屋檐下已經不錯了,蜜月期!這不是要我命嗎?

可惜我膽子忒下,愣是不敢質疑母親大人的權威。

他們走的很快,應該說在我還沒完全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們已經走的一乾二淨,而偌大的別墅裡,就只剩下我和他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