悖論2

平城大學的迎新晚會定於九月末,國慶假期到來之前。

華北的秋意漸漸涌上樹梢,不復從前悶熱,正是出遊玩樂的好時候。彼時同專業的新生已然有了一定接觸,在三週軍訓後結下了革命友誼,社團納新也才雲收雨歇,迎新晚會無疑成了全校同學共同的期待。

除去社團必備的各展身手的節目,最受矚目的還是各個學院必出的表演節目,與專業的高手過招的表演不同,學院節目更像是爲了娛樂大衆,拉近關係的平臺,並且只針對新生。這也是陸霽何以理直氣壯拒絕出演的原因之一。

在這類活動中,平大計院和電院向來是難兄難弟。儘管匯聚了來自全國各地的高智商人才,在中學時代都是金字塔頂端的佼佼者,可在文藝表演中卻更擅長做捧場的觀衆,或是乏味無趣的合唱,或是毫無感情的詩朗誦,向來是急於將作業交代的“工科直男”,直到去年纔出了一個驚才絕豔的陸霽,一雪前恥。

無論今年境況如何,迎新晚會終究是如期到來了。

……

九月三十日,平大禮堂,晚上六點半。

“快!這邊!”盧苗苗壓着嗓子朝西門處姍姍來遲的何歡招手道,雖說不同專業,但活動座位到底沒有那麼嚴苛,盧苗苗環顧四周,發現隔壁的計院將將多餘兩個空位,忙不迭招呼道。

此時禮堂的燈光已經暗淡下來,看何歡前面涌動的人羣,和盧苗苗一道的張瑤綺眼疾手快地將手提包包放過去以示主權。

哪知第二個包包還未落座,便被一道懶洋洋的男聲攔住了:“學妹,這位置有人了。”

張瑤綺這才發現東門方向不知何時已然多了一位男生,同排的三位男生平移過來,空餘的位置便只剩下一個。雖然看不清面容,但四位男生都沒穿院衫,想來是大二往上的學長,張瑤綺瞬間失了底氣,吶吶說了句抱歉。

盧苗苗見此時何歡也已抹黑過來,身後本該存在的寧夙卻不見蹤影,低聲詢問:“夙夙呢,不會和你們班的坐一起了吧?”

“沒有,出了點意外,”何歡搖搖頭,在僅剩的空位上坐下來,“她被計院拉去表演節目了,現在應該在候場區。”

盧苗苗和張瑤綺臉上瞬間浮現大大的疑惑,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問號。

這件事說來也不算複雜。

寧夙原是沒有報名迎新晚會的,可電院去年因着計院之光陸霽硬生生出了把風頭,今年計院勢必要從電院借個人討回公道,以全計電兩院秦晉之好,雖說只是玩笑之言,可當出身計院的文藝部部長周哲宇在偶然見過舞蹈團新生面試表演時決定將其坐實。

只是將面試舞再演繹一遍,舞蹈團團長也不好不給他這個面子,再迫於兩院結交的巨大壓力,寧夙只得答應。直到晚會開場前,兩邊纔剛剛談妥。

“我去,這文藝部長也太狗了吧!”張瑤綺聞言憤憤,“上一屆欠的債爲啥要這一屆還?”

盧苗苗還沒來得及附和,便聽見隔壁計院的四個男生髮出一陣爆笑,半響,剛纔那道男聲又響起:“哦,謝謝誇獎。”

禮堂裡的燈光適時亮起,三個女生齊齊望去,東側的四個男生懶懶散散坐着,說話的那位坐的最近,一副銀框眼鏡,氣質內斂斯文,看着決計不像說話行事那般欠扁,中間兩位倒是典型的格子衫程序員打扮,黑框眼鏡,圓頭圓腦,活像一對孿生兄弟,此刻正哈哈大笑,用力拍打銀框男生的大腿,被瞬間束縛住了雙手。

而最東側的那位男生,也不聲不響地笑着,一雙桃花眼彎起,黑色襯衫,長腿交疊,儼然正是計院之光,陸霽本人。

女生瞬間失了言語。

真人看,比照片和視頻,更帥了救命!

沉默是今晚平大禮堂7排的康橋。

……

何歡剛纔解釋的聲音不算大,但足以讓同排的男生聽個清楚,李興越偷偷拍周哲宇大腿:“可以啊宇哥!這麼損的招只有你想得到。”

羅易笑過之後,倒是有點兒擔憂:“你這麼坑學妹,別到時候反而坑了我們院啊。“

“對哦,臨時拉人救場這事除了阿霽還真沒幾個人能做到。學妹能行嗎?”李興越不無懷疑道。

初初的驚豔過後,離得最近的何歡聽後卻不是滋味,雖說陸霽的鋼琴讓人驚豔,可寧夙的舞蹈卻也並非庸人之姿,而且若不是絕對的自信和底氣,寧夙也決計不可能隨意應下這個無厘頭的要求。

她剛要辯白,就聽見一道悅耳的聲音響起:“行了啊,下回讓哲宇拉你去救場。”

男聲清澈而低沉,宛如月光照水,是久未開口的陸霽。

周哲宇也無意繼續激怒女生,隨後接道:“放心吧,今晚的壓軸節目。”

陸霽聞言,挑了挑眉,此刻倒是真心多了幾分期待。

……

寧夙是晚會開場前半小時被團長叫住的,舞蹈團的團長是大三的學姐週一一,男朋友是學生會會長,堂弟是文藝部部長周哲宇,出於多方面的考慮終究是應下了學生會的“無理要求”,在尋常的課程訓練結束後尋了個由頭最後做一回說客。

“夙夙,對於一個舞者來說,最渴望的是被人看見,”週一一曉之以情,動之以理,“這麼短的時間,我知道只有你可以把握好這個舞臺。”

寧夙已經拒絕過周哲宇兩回了,此時卻無法再對週一一說不。

一陣秋風捲起落地的桃花,寧夙和週一一走在前往禮堂的小徑,她問:”去年,陸霽……學長也是在晚會開場半小時被拉去的嗎?“

週一一併不意外她知道陸霽的事,笑着說:”陸霽啊,是節目開場前被拉去的,本來主持人都打算換手卡了,他被哲宇那小子臨場拉過來的。“

一曲《月光奏鳴曲》,終了,成了全平大女生的白月光。

“原來是這樣。”寧夙笑着應了聲,“那我這也不算太遲。”

週一一看她因着陸霽多了幾分信心,忙不迭說:“時間充裕着呢,就《鵲橋仙》吧,你面試的那支舞,我讓哲宇給你排晚點出場。”

寧夙伸手接過被風捲起又飄落掌心的花瓣,輕聲應了:“麻煩學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