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飯的時候,文潔考慮到蘇靚對陌生人是不大開口說話的,姜彥亦是如此。所以把兩人安排在兩邊,對立坐着。她覺得隔着一張桌子的距離,應該不會太尷尬。
用餐時,文潔指着身邊的姜彥,對着蘇靚介紹道:“蘇小姐,這是我的小叔子,姜彥。”
在飯桌上的蘇靚,視線一直是落在面前的菜上的,當聽到文潔叫自己的時候,她下意識的擡起頭,視線正好撞進姜彥的瞳孔裡。
她慌亂的看了一眼,微笑着說道:“你好,我是蘇靚,文姐請的保鏢。”說完,將目光轉移到了文潔的身上。
姜彥默然,不急不緩的擦了擦手,伸到蘇靚的面前,“久仰蘇小姐大名。”
蘇靚顯然有些震驚,反問道:“姜先生這話說的是什麼意思?”
看到蘇靚這般反應,文潔也跟着詢問:“是啊,姜彥,難不成你認識蘇小姐?”
姜彥輕輕抿了一口湯,點了點頭:“蘇小姐在頓森連續拿下四期的擂主,整個業界人都知道。”
文潔聽說蘇靚連續當擂主,露出崇拜的眼神。蘇靚自己倒不好意思起來,“咳咳咳……姜先生謬讚了。”
文潔看着蘇靚害羞的模樣,稱讚道:“蘇小姐這麼厲害,找你可是找對人了。”
蘇靚:“文姐擡舉了。”
蘇靚看着面前的肉,剛想伸筷子去夾,肉就從筷子邊消失了。看着對面某人嘴裡咀嚼的模樣,蘇靚有些心疼,上好的一塊回鍋肉,就那樣被某人給搶走了。
“蘇小姐。”
“啊?”蘇靚對姜彥突然開口的反應有些遲鈍。
“冠軍賽,你會去參加嗎?”
冠軍賽?蘇靚快速在腦子裡過了一遍,霎時明白過來他指的是什麼。回答:“當然會去啊。”
蘇靚回答完,一直看着姜彥,等待他接下來的回話,但是足足過了一分鐘都沒見他出聲,蘇靚有些泄氣的埋下了頭。突然就聽他回道:“挺好。”
蘇靚在大腦裡嗯嗯啊啊了許久,他的反射弧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長了,回答兩個字都要思索一分鐘。
吃飯期間,蘇靚都是看着姜彥夾哪盤子菜,她就夾另外一盤菜,一直是他先,她後。
晚飯快結束的時候,姜彥放下碗筷上樓休息去了,蘇靚心裡緊繃的弦漸漸鬆弛下來。
離開姜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了,蘇靚剛從沙發上起身,就聽到一聲清脆悅耳的童聲從樓上傳來。
她擡頭望過去,是小蘿莉,姜妮妮。以及站在她旁邊的姜彥。
他換了一套灰色的運動服,姿態慵懶的倚在門上,昏暗的燈光下,使他整個人都像籠罩着黑色的光圈。隔這麼遠,她有點兒看不太清他的表情,也不想再過多的停留,轉而望向了妮妮。
姜妮妮也裂開了嘴,對着蘇靚拋出一句話:“師父,別忘了我們的秘密喔。路上小心。”
蘇靚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朝她做了一個ok的手勢。文潔看着自家女兒笑的那麼開心,也跟着笑了起來。
蘇靚和文潔寒暄了幾句後,便離開了。
幾分鐘之後,就看到姜彥從樓上走下來,文潔走上前去,疑問道:“姜彥,爲什麼我老是覺得你和蘇小姐是認識的啊?”
姜彥望着門口,視線一直未曾離開,沒有逃避,平淡的開口:“我們的確認識,就在剛纔。”
然後就是關門的響聲,文潔看着緊閉的大門,露出了意味深長的表情。
蘇靚出了姜家以後,頓時覺得神清氣爽,整個人都開始垮下來了,擁抱自然的感覺就是好。
晚上,清風微拂,路燈在黑夜的襯托下變得明媚動人,泛白的光亮,投射在地面,兩邊的石子路,野花樹木像是鍍上了一層光邊,變得熠熠生輝起來。
蘇靚低頭,看着被路燈拉長的自己的影子,孤獨感油然而生。她忽然想到自己對好友景姍說的那句話,這輩子都沒結婚的打算。
一直孤獨下去?蘇靚自嘲的揚起了嘴角,搖了搖頭。大概是覺得自己這一生遇不到一個對自己一心一意的人吧。
如今她生活的意義就是媽媽,但是媽媽總有離她而去的那天,到了那一天,她就真的是孤身一人了。
蘇靚仰天深吐一口氣,心底暗示自己不要多想。轉角走到大門出口處的時候,發現除了自己的影子外,還有一個影子緊跟其後。
她被人跟蹤了!
蘇靚猶豫了幾秒,突然站定腳步,準備給身後的人來一個突襲。身後的影子也在她停下的時候,停了下來。
蘇靚握緊拳頭,率先用右手,從左邊飛速轉身,快擊對方。
誰知道那個人擡起左手,準確的抓住她的手腕,輕輕鬆鬆的讓她的拳頭停在了距他一釐米的地方。
蘇靚努力掙扎了一下,卻發現怎麼也碰不到他的臉,力氣再使勁兒也未動半豪,倒是那個人把她的手腕給握疼了。
蘇靚心下一橫,準備用左腳踢那個人的下面,卻被對方率先用腳擋住了,然後對方接機再次使力,用膝蓋頂向了她的肚子。接着便鬆開了手,她硬生生的被頂倒在地上。
儘管很痛,但是蘇靚未吭一聲,對着面前的人怒目而視。
只見那人,淡定從容的拿下連在衣服上的帽子,那張掛滿淡漠疏離的臉清晰的呈現在蘇靚的面前。
怎麼也沒想到,竟然是姜彥。
在蘇靚發呆之際,姜彥已上前一步,半蹲下來看着她,淺淺開口:“起來吧。”
蘇靚瞥了他一眼,視線落向別處,帶着不服輸的高傲回答:“沒事,我自己可以。”
說完,她兩手撐着地面,迅速起身,大步向前走。
身後的姜彥悠閒的跟在蘇靚的身後,不急不慢,似是在等待什麼。等來到了別墅區的外面,蘇靚就站住了腳步。然後拿出手機,搜索着公交站。
身後突然傳來姜彥的疑問聲:“不知道在哪裡坐車?”
蘇靚聞言,以爲姜彥是在等着看自己的笑話,心裡頓時升起無名之火,“我確實不知道,能否請姜先生告訴我,妮妮上學去的路上有幾個十字路口,幾個公交站?”
蘇靚篤定他肯定答不出來,就他這樣的事業大忙人,怎麼可能有空天天送自己的侄女上學。
姜彥看着蘇靚莞爾一笑道:“沒有十字路口,沒有公交站。”
聽完,蘇靚突然大笑起來,“你是在和我開玩笑麼,這怎麼可能。”
但是她從姜彥的眼神裡看到的是無比認真。在她遲疑之際,姜彥轉過身,對着面前的圍欄說:“因爲學校就在這裡。”
蘇靚這下呆住了,她半信半疑的轉過身看着身後用藍色欄杆圍成的一面面牆,有點兒難以相信,又跑到前面去看了一下大門,只見學校大門口赫然寫着一排字:多米亞中英文學校。
“既然離這裡這麼近,幹嘛還請保鏢呢?走路才十五分鐘的時間。叫陳阿姨來接就好了。”
姜彥突然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看着她,語氣也瞬間冷卻了幾分,“這個你就不用多問了,你只需要保護她這一個月的安全就可以了。”
蘇靚張了張嘴,原本還想問點什麼,但既然他已經回絕,那還是不多問了。
姜彥不打算在這裡多待,轉身就走,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平和的說:“公交站在對面前方一百八十五米處。”
沒等蘇靚反應過來就掩入了黑暗,她真的懷疑姜彥是警校出來的!
* * * * * *
一個月以前,蘇靚和母親住在遠在洋外。原本以爲等媽媽心裡的傷好的差不多了的時候回國,安居在離B市南北相隔的S市。沒想到就在一個多月以前媽媽被查出患了乳腺癌。生活就是這樣,絲毫不給你喘氣的機會。
時隔兩年再次回到B市,對蘇靚而言一切都很陌生,一切又都很熟悉,這種矛盾的感覺讓她覺得是一種折磨。
媽媽在得知自己患了乳腺癌後,馬上要她訂機票回國。她懂得媽媽爲何這麼焦慮,對於媽媽這個戀家的人來說,寧願死在自己的國家也不願客死他鄉。更何況,在B市還有一個讓她心心念唸的人呢。
蘇靚望着如墨般的天際,深深的嘆了一口氣,那個讓媽媽銘心刻骨的人就是爸爸。
雖然已過不惑之年,但是蘇勝雄俊朗的面孔在衆多同齡的人羣裡足夠出類拔萃。難怪二十出頭的小姑娘會被他啃得骨頭都不剩。但真正吸引她們的還是他的地位和錢財吧。
她記得在她十八歲的時候,因爲臨近高考,學校在考前放了三天假。她給媽媽打電話讓她早些回來給她做飯。走到家門口的時候,發現玄關處有一雙黑的耀眼的高跟鞋,據她記憶推斷,這雙鞋不屬於家裡任何人的。
當她走近屋內的那一刻,整個人就像是被人用繩子勒住,窒息的難以呼吸。她的爸爸正和一個女人光/着/身/子交/纏在一起,什麼都沒遮。
那個時候爸爸與媽媽的關係已經幾近決裂,在她高三這一年,蘇勝雄多次家暴媽媽,而她住在學校根本無能爲力。回到家媽媽什麼都不會說,只是面帶笑容的給她做飯,陪她睡覺。有時候因爲工作事情不順心就會喝很多酒,然後連她也一起打。
那個時候她實在忍無可忍,當着他的面說要告他,她這麼說只不過是希望爸爸能收斂一點,但到底還是她太過稚嫩。他非但沒有這樣,而且還變本加厲,搞女人都帶到家裡來了。
最終媽媽受不了他的殘忍,和他離了婚,但是蘇靚被法院判給了蘇勝雄。
有時候在夢裡,她都會哭溼枕套。
在她小的時候,爸爸是多麼慈祥的一個人,每次她的生日都是有求必應,還會邀請很多小朋友一起幫她過,和媽媽也是相敬如賓,捨不得她吃一點苦。
但是自從他開始經營自己的公司以來,一個月纔回一次家,有時候是三個月回來一次。
在選大學的時候,蘇靚很叛逆的沒有去學金融,她選擇了大多數女生不會選擇的學校——軍校。
爸爸對她的影響太大,那個時候她只想變得強大,不想再被人吊着打。在這件事上,很神奇的是,蘇勝雄沒有逼着她,而是聽了她的想法後就回了房間,沒有任何表態。
後來大學畢業後,她在離校的那天晚上被一羣人帶上了車。總的來說,她被逼婚了。難怪她這大學四年過得還算舒坦,原來是早就有預謀。
聽說是嫁給一個生物教授的兒子,她從來都沒見過面的人,她怎麼可能去嫁。在逃脫之後,火速買了一張飛機票,去了媽媽那裡。
今日,即便已經二十四歲的她,還是想不明白,父親的性情爲何改變的這麼快。
是金錢,是名利,是慾望,還是他原本一開始就是在演戲?
她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