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佳一揉了揉她的頭髮，低聲道，“你一定能成爲自己想成爲的人，把酸奶喝了，一會兒該輸液了。”
從病房出來，她就將那幅畫整齊的疊好，放在錢夾裡。
到藥房拿好藥，她就去病房了。
到哪兒才發現小姑娘的母親來了。
她腳步頓了頓，這才推門進去。
那女人看見龐佳一，讓開了位子。
其實扎針本來是護士的工作，但是十八牀這位家屬太特殊，小姑娘們都不敢來，龐佳一隻能親自上陣。
經常輸液，小姑娘的手背總是腫着，血管非常不好找，第一針的時候，龐佳一紮偏了。
小姑娘的母親臉色一下子就變了，“你怎麼回事，針都扎不好就給人看病？”
龐佳一沒說話，第二針準確無誤的紮了進去。
但是小姑娘的母親卻有點兒不依不饒，等她站起身，就冷着臉道，“今天是我在這兒你都敢紮成這樣，我要是不在這兒呢？你們能不能有個準頭，孩子的手都被你們紮成什麼樣子了。”
“抱歉。”
龐佳一低聲說了一句。
誰知那女人臉色更難看了，“感冒了還來病房給病人扎針，孩子的抵抗力多弱，你傳染給她怎麼辦，這個責任誰擔？”
“媽媽——”
“你不樂意，就滾！她是你教訓的人嗎？”
一道冰冷的聲音橫插了進來，慕雲深戴着一副墨鏡，一連寒冰出現在門口。
女人被說得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就怒道，“你是什麼人，用得着你管閒事！”
“你管我是什麼人，你再說她一句，就從這裡給我滾出去！”
慕雲深寒着臉說完，拉着龐佳一就走。
這會兒吃飯的都回來了，走廊上人有點兒多，莫煙不好跟他爭執，就掙開手，抿脣道，“注意點兒影響，這是我工作的地方。”
慕雲深沒說話，臉上的肌肉卻緊繃起來，直到進了診室，他才鎖上門，摘了墨鏡。
“你跟我這兒不是挺厲害的，怎麼在別人那兒就慫了？看着人家欺負你？”
“那是我的病人，說兩句就說兩句，難道我要跟人家吵回去？”
龐佳一皺眉道，“你以後來醫院能不能提前打聲招呼，被我同事撞見怎麼辦？”
“撞見就撞見！”
慕雲深冷着臉道，“難道見你我還要偷偷摸摸？”
龐佳一沒說話，這是醫院，她不想跟他吵。
她不說話，慕雲深的脾氣也消散了不少，這才施捨般地問道，“你怎麼弄得，好好的怎麼就感冒了。”
龐佳一動作一頓，擡眸望向他，“你不應該最清楚嗎，零下十度的天，將我一個人丟在偏僻的馬路上，不感冒纔不正常吧。”
她頓了一下，輕聲道，“慕雲深，你將我丟下去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那晚會不會發生意外。”
慕雲深臉色驟然一變，喉嚨裡像是梗了什麼東西，半天說不出話來。
“你連這個都不在意，我生病與否還有告訴你的必要嗎？”
慕雲深被她堵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如果不是龐佳一提，他可能一直都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錯，現在想的時候，突然有些後怕懼。
“我……”
他張了張嘴，半天，在生硬道，“我沒想那麼多……”
龐佳一沒再說話，討論這些，其實沒有一點意義，不在意你的人，永遠不會在意你。
“我聽高程說你要出國演出了，祝你一切順利。”
如此客套而疏離的話，讓慕雲深心裡百般不是滋味。
他看着她埋頭整理桌上的文件，一股衝動涌上頭頂，突然從背後抱住了她的腰。
龐佳一嚇了一跳，第一反應就是看門口，發現門被上鎖後，才皺眉道，“發什麼瘋，趕緊鬆開。”
“我不！”
慕雲深將下巴壓在她的肩膀上，咬牙道，“不許去相親，不許結婚！”
他孩子般執拗的話語，在龐佳一心裡掀起滔天巨浪。
她的指尖輕輕顫了顫，極力忍着情緒道，“爲什麼不許？”
“你說爲什麼不許！”慕雲深拿眼睛瞪她，“你是我的！”
多麼霸道的宣誓，如果不是太瞭解慕雲深，她真的會誤解這句話的意思。
慕雲深所謂的“我的”，就像是說這件衣服是我的，這房子是我的一樣，將她當成所有物。
可她不是一件物品，她是一個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啊。
“你還在爲之前的事生氣是不是？那天是我脾氣不對，莫煙是你的朋友，你讓她住兩天也沒什麼，我就是不高興你什麼都不告訴我。”
他的聲音，低低的在耳邊響起，到現在，他還以爲她是在因爲那件事生氣。
她閉上眼睛，突然有些心力憔悴。
“你早點回去吧，一會兒人越來越多，被認出來了，對你不好。”
慕雲深打量着他的表情，一時間也拿捏不準她到底有沒有釋懷。
“那你後天來送我嗎？”
龐佳一心尖兒顫了顫，她最受不了慕雲深用這種語氣跟她說話，因爲每次，她都控制不住去妥協。
心煩意亂，她胡亂道，“再說吧，如果沒事就去。”
慕雲深雖然有些不滿，但這會兒剛巧有人來敲門，龐佳一就藉機出去了。
出來之後，心裡翻涌的情緒才慢慢平復下來。
“龐醫生。”
背後突然有人喚了她一聲。
龐佳一轉過頭，發現居然是十八牀女孩兒的母親。
對方的表情有些不太自然，走過來，低聲道，“剛剛琳琳都跟我說了，對不起，是我沒搞清楚狀況，這幾天，謝謝你照顧琳琳。”
“她是我的病人，應該的。”
龐佳一淡淡的回了一句。
女人咬了咬嘴脣，良久才又道，“如果，我是說如果孩子截肢的話，大約需要花費多少錢？”
“單純的手術費不會超過三千，貴的是後續的治療，保守估計，也得十萬。”
十萬現在對很多家庭來說，已經不是什麼天文數字，但是對這樣一個沒有穩定工作的單身母親來說，絕對算得上鉅額。
“醫院有一個項目，會減免部分醫藥費，後續的費用也可分期繳付，你可以去申請一下。”
女人愣了一下，輕聲道，“謝謝。”
龐佳一又去查了一圈病房，再回去的時候，慕雲深已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