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第一場雪映的整個夜都是皚皚一片。
接近子夜了,而“人間天堂”依舊是妖夜的霓虹燈在閃爍,歌舞昇平,似乎他們的夜生活纔剛剛開始。
主場大廳內,震耳欲聾的音樂,尖叫聲、口哨聲,歡呼聲都在主持人的報幕聲中戛然而止。
“人間天堂”的神秘臺柱子夜玲瓏即將出場,她可是一個月在人間天堂出場三次哦,機會太難得。
隨着場內燈光的變換,衆人屏住呼吸翹首以待。
後臺,夜玲瓏準備到位,正在深呼吸,調整表情,雖然戴着面具可她明白表情可以掌控情緒。
忽而,一位侍者打扮的年輕男子端着盤子匆匆而來,走到夜玲瓏跟前四處看了看,低聲道,“玲瓏姐有情況,趙明誠今晚在此。”
夜玲瓏一驚,心裡罵了句髒話,今晚可沒做好任何刺殺準備,這個好機會丟失了就再也尋不到刺殺機會了。
服務生四周看了看,繼續低聲道,“我感覺今晚情況不太妙,不然您還是不要出場了。”
“那怎麼行?出場費都收了就這麼走了,回頭讓寧姐如何跟大老闆交代。”
“玲瓏,玲瓏小姐了?哎呦祖宗,您怎麼還在這裡呆着?該出場了,咱們這戲做的差不多就行了,這過門曲子都第三趟了,趕緊吧祖宗!”經理等不到人跑到後臺催人。
夜玲瓏點頭,“馬上就好。”語落,她通過面具看向經理,故意道,“今晚怎麼聽着於以往不同,好緊張哦!”
經理慎怪道,“你這丫頭就別說笑話了,你都緊張了,那咱們這‘人間天堂’不得關門了去,好了,趕緊出場吧!今晚可是有大人物捧場子的。”
夜玲瓏故意道,“什麼大人物呀?有多大啊?說的我更加緊張了。”月姐低聲在夜玲瓏的耳邊道,“趙總司令,那位可是從來不光顧我們這地方的,今晚也不知道是什麼風把那麼大人物給吹來了。”月姐語落間不忘看着夜玲瓏笑的曖昧道,“或許人家是衝着你來的了,好好把
握機會哦!”
夜玲瓏聽得心底“咯噔”了好幾下,可此刻再不出場外面都要亂套了。過門曲子再次響起,月姐用求救的目光看着夜玲瓏,咬牙但還得求人的姿態道,“妹妹,就當姐姐求你了,難不成讓寧姐來請您嗎?這總司令的確夠大牌可你也是咱們家的臺柱子啊,要這麼沒出息麼?快快
快。”
音樂和燈光轉換的銜接間,便是措不及防的一道軟糯之音響起“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斛濁酒盡餘歡,今宵別夢寒……”
月姐和寧姐都被這丫頭給嚇得出了一頭冷汗,這祖宗今晚醉了麼?這唱的什麼鬼?
說好的今晚唱《野玫瑰》的啊!
這怎麼臨時改換曲子了?
好在,氣氛不但沒降低反而衆人隨着夜玲瓏那抹忽明忽暗霧裡看花的身影而變幻着表情,又被她突然變得軟糯的聲音勾的各個眼睛發着綠油油的狼光,恨不得揭掉她臉上的面具。
一曲畢。
夜玲瓏彎腰謝幕後,軟糯的聲音響起,“感謝各位捧場,玲瓏之所以臨時換了曲子是因爲今夜是個特別的夜晚!”語落,夜玲瓏的目光掃視了一眼兩層的觀臺,目光望向看不見的窗外,“今夜雪紛飛,難得我們江城有如此美妙的落雪之夜,難爲各位冒雪前來捧場,人生難得是歡聚,甚是別離多。夜玲瓏以這首曲子謝過
各位!”
半秒鐘的雅雀後,便是一片沸騰的譁然。接着亦如往日,多少權貴舉着酒杯想一睹美人的風采,可這機會實在是太難了,能見到夜玲瓏真尊的都是提前在“人間天堂”的二當家寧姐那裡打點好的,其他人只要在幾米外和她遙遙舉杯喝一杯都不錯了
。
洋裙裝扮的女子和西裝打扮的保鏢都以侍者的身份將夜玲瓏護着朝那雅座而去,雅座是用水晶流蘇裝的屏風和大廳隔開的。
雅座內,月姐和風韻猶存的旗裝少婦寧姐正在跟等候夜玲瓏的男子說着好話。
男子西裝革履聽得蹙眉,他身邊秘書模樣的男子撫了撫眼睛,慍怒道,“誰這麼大的排場敢跟七爺搶女人?讓他滾。”
寧姐激動的晃動着兩隻剔透的鴿血紅耳墜子,壓着聲線道,“哎呦,我說樑大秘書,您小點聲,這個人大到沒有人管得了人家的那位,不然,我一個婦道人家怎麼敢得罪七爺了是不?”
這話說的已經夠明白了吧!
那位被稱作七爺的西裝男子聽聞後看向寧姐,“當真是那位?”
寧姐點頭,“是的七爺,所以,您看……”
男子只好點頭,“那行,下次你可提前安排妥當了。”
寧姐趕緊謝過七爺後安排月姐上最好的酒和茶點招呼七爺。
夜玲瓏被侍者裝扮的人簇擁着進了那水晶流蘇後面,順着長廊一直往最後頭走,越走安靜,直到聽不到前廳的靡靡之音,就連腳下的地毯都沒有半點聲音。
一道門口站着幾位筆挺的黑衣男子,雖然沒穿軍裝,但是一看都不是普通的保鏢。
寧姐匆匆上前頷首,“幾位爺,夜玲瓏到了。”
其中一男子點頭敲了下門直接推門進去,很快出來,“夜玲瓏小姐請進。”男子倒是恭敬的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其他人已經被擋在幾米開外。
隨着一聲重重的關門聲,夜玲瓏便看到面窗而立的男子緩緩轉身,而她的心也跟着在跳,今晚眼皮子跳的厲害總覺得會發生意外。
當趙明誠完全轉身和夜玲瓏面對面站着的時候,玲瓏渾身的血液倒流似的狠狠晃了下身體,果然是他!
“你就是夜玲瓏?”趙明誠低沉如鐘的聲線熟悉的讓玲瓏窒息。
慌亂了幾秒鐘後,玲瓏便已經恢復了淡定,不過那隱藏在面具後的額頭已經有了些許汗漬。
“是,請問先生如何稱呼?”玲瓏依舊是那軟糯的聲音。
趙明誠挑眉,“怎麼?連你的恩客姓什名誰都不知道,還敢稱爲‘人間天堂’的臺柱子?”
玲瓏頷首淺笑,軟聲細語道,“這位先生莫怪,玲瓏本是有知曉的,可是,您並不是今晚預約的客人。”
趙明誠微微掀了掀脣角,“是,臨時興起,在下想一睹姑娘風采。無須知曉名號,如姑娘唱詞所說,人生難得是歡聚,甚是別離多,若有緣再見,在下會告訴姑娘。”
夜玲瓏“哦!”了聲便道,“那,這位先生需要喝點什麼?”她的目光盯着琳琅滿目的酒櫃。
趙明誠卻盯着玲瓏的身子在看,“將你的面具拿下來。”男人的聲線很輕很沉。
玲瓏側臉看向逆光的男人,他依舊是俊朗如神,神工鬼斧精修的五官,在他的臉上看不出歲月的痕跡,但他的眼神裡隱藏着無法看清的憂鬱,使得男人的神態更加冷漠疏離。
玲瓏無聲的呼了口氣,“好啊!不過,先生或許聽說過,夜玲瓏的面具可是不會在這‘人間天堂’的地面上摘下的。”
趙明誠挑眉,“那在下非要你現在摘下這面具呢?”
玲瓏咬了下脣,搖頭,“您不會。”
趙明誠走近玲瓏,玲瓏後退一步,揚起臉道,“行有行規,玲瓏就是靠這吃飯的,所以,這裡不行。”
趙明誠蹙眉,“那麼,哪裡可以?”
玲瓏淺笑,“只要是出了這人間天堂的地面哪裡都行。”
“好。”
趙明誠一個好字落下,“來人。”
門被推開,趙明誠一個阻止對方講話的手勢,“備車。”
“人間天堂”的後門外,三臺汽車前後一字排着。
玲瓏被請上了中間的車子,趙明誠從另一側上了車。
車隊依照趙明誠的吩咐開出半個時辰後,趙明誠看向身側的女人,而玲瓏卻看着車外在盤算着事成後的逃跑路線,同時手一直抓着裘皮大衣的衣襟,給人的感覺就是楚楚可憐的模樣兒。
“好看麼?”趙明誠的聲線淡淡的似乎怕自己嚇着身邊這楚楚可憐的美人兒。
玲瓏側過頭看着趙明誠的眼眸,微微點頭,“嗯!難得一見的雪景,要一起賞雪麼?”
趙明誠點頭,“好。”
前頭的副官聽了後轉過頭似乎要阻止趙明誠大夜晚和一個名伶賞雪,可趙明誠的眼神已經在告訴他閉嘴,副官只能讓司機停車,然後下車替趙明誠和玲瓏拉開車門。
此時,地處於江城的海濱大道上,路邊的一側望去便是茫茫大海,另一邊便是蜿蜒崎嶇的居民深港。
玲瓏搓着手誇張的朝着海邊跑,似乎像個歡呼雀躍的小姑娘,趙明誠脣角微微掀着一抹弧度大踏步跟着,身後不遠不近的是幾位便衣隨從。
月光伴着茫茫雪影,周遭寂靜的只有簌簌的落雪聲,如此朦朧的光線,如果玲瓏的面具拿下,彼此一定看的清楚對方的面孔。
玲瓏一直順着江邊而走,她只是在尋找一個會在短時間內可以脫身且僥倖不死的機會。
如此寒冬臘月跳海肯定會凍死,唯獨順着馬路對面的深港逃跑,可是那麼多隨從,逃得掉麼?
可她再也等不到如此好的下手機會了。
忽的,玲瓏看向對面那家小吃店,那是一家餛飩鋪子,她再熟悉不過的餛飩鋪子,看向趙明誠,“你餓嗎?我請你吃餛飩可好?”
趙明誠看向那家餛飩鋪子脣角掀了掀,頷首,“你確定這樣去不會嚇着餛飩鋪子的老闆?”
“過去了自然是要摘下面具的啦!”玲瓏軟聲細語的糯音道。
趙明誠伸手,示意拉着她的手,玲瓏故作矜持了下下,爾後還是將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交到了男人的大手之中。
餛飩鋪子幾米外,玲瓏頓住腳步回頭看向身後的幾人,對趙明誠低聲軟語道,“先生的保鏢可真是沒眼色啦!”
趙明誠破天荒的回頭,“就在此處候着。”
餛飩鋪子門口,玲瓏的手從趙明誠的手中抽出,緩緩擡起做了個拿下面具的手勢,而趙明誠似乎很期待她的容顏露出的那個瞬間,盯着她的眼眸一動不動的盯着。
下一瞬,一支長長的簪子“嗖”的抵到趙明誠的咽喉,可玲瓏還是高估了自己的本事,手腕被扼住的瞬間遠處的幾位隨從一涌而上。
玲瓏一腳揣在趙明誠的褲襠,使得男人的手一鬆,玲瓏抽身而逃,身後幾把手槍對着她瞄準。“不要開槍……本帥要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