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回到喬家的時候，天剛剛擦黑。
門剛剛打開，裡面的笑聲就傳了出來，席昭然側眸看着喬白，有些不放心。
喬白笑着捏了捏她的手，拿了拖鞋放到她面前，然後自己又換了鞋子。
“大少爺回來啦。”於姨匆忙迎了出來。
“於姨。”喬白微微頷首，等席昭然換好了鞋子，又將她的外套跟包包都拿了過來，連帶自己的放在了一起。
“我來吧。”於姨往前走了幾步。
“不麻煩了。”喬白搖頭拒絕。
“先生跟夫人已經回來了，小少爺也在。”於姨也沒有勉強，“先生心情挺好的。”
“我知道。”喬白垂眸，脣角的笑容稍微的淺了一些，不太明顯，但席昭然還是看得出來他的心情不太好。
客廳裡的聲音已經停了，席昭然從玄關走了出來就看到了坐在沙發裡的三個人。
單人沙發上的男人膝蓋上放着一份報紙，帶着黑框眼鏡，雖然已經年過半百，但還是精神奕奕，脊背也挺得筆直。
跟喬何坐在一起的是一個年輕的女人……其真實年齡不算是太年輕了，但給人的感覺就好像是二十七八歲一樣，有活力，有魅力，一眼看過去很難對這個人產生不好的感覺。
“一回來就去外面瘋玩兒，你眼裡還有沒有這個家了？”喬莫亭的語氣有些不好，也堵住了席昭然跟喬白將要說的話。
“我一回來沒有出去玩兒。”
喬白笑了笑，“只是很久沒有回來了，所以想帶小然出去呼吸一下我曾經呼吸過的空氣，我一直都想玩兒但卻沒人陪我去玩兒的遊樂場，很抱歉，父親。”
本來是席昭然提議出去的，現在喬白這樣說反而是將所有的責任都歸到了他的身上。
“行了，喬白好不容易回來一次，你板着臉做什麼？到時候兒子再不回家了，生氣的不還是你嗎？”女人起身，言笑晏晏，言語之中是喬白的維護，但卻字字誅心。
席昭然的眸光深了，但她終究沒有說什麼，她想，有些人欠喬白的，她終究會慢慢的討回來，不是不做，而是時候未到。
“喬白，這位是……”
“席昭然，我夫人，明媒正娶。”喬白的聲音染上了一抹笑意，淺淺的，像是一根羽毛撩撥在了人的心上。
女人的臉色微微一沉，但旋即就恢復了正常，“昭然，長的真好看，喬白真有福氣。”
席昭然頷首，“伯父，伯母。”
“呀，現在這樣喊是不是有些不合適了？”女人眨了眨眼睛，調笑了一句，“應該改稱呼了吧？”
“小然臉皮薄，還不適應，就先這樣吧。”喬白淡淡的回答，“父親，我先回房了。”
喬白不等喬莫亭回答就抓着席昭然的手離開了客廳。
“你看看他那是什麼態度？結婚？一聲不吭的就結婚了，他的眼裡還有沒有我，還有沒有這個家？”喬莫亭有些生氣的低吼。
喬白的腳步略微一頓，然後便恢復了正常。
“沒事吧？”
席昭然聽着下面亂哄哄的一片，擔心的問道。
喬白搖頭，“我不應該帶你回來的。”
“反正已經回來了，再說了，你不帶我回來，想帶誰回來？”
席昭然眉梢一挑，故意曲解了他的意思。
喬白無奈的笑了笑，騰出一隻手揉了揉她的頭，然後打開屋門走了進去。
“不用太給他們臉。”
喬白低低的聲音被門隔開，但卻被剛剛上樓的喬何聽了一個真切。
喬何本來是想要問喬白爲什麼會這麼輕率的就將席昭然帶回來，如今看來，好像他不應該去開這個口。
人家兩個人都不在乎，他想那麼多做什麼？
喬何自嘲一笑，轉身離開了這個他很少踏足的樓層。
有了這個小插曲，客廳的氣氛沉重了很多，喬莫亭繼續看着報紙，但目光卻停在一個地方，沒有移動分毫。
喬白很快就跟席昭然從樓上下來了，兩個人也換了衣服。
“喬白，昭然，過來坐。”女人立刻笑眯眯的招呼。
“不用了。”喬白道，“於姨，我來幫忙。”他握住了席昭然的手，將她也拖到了廚房。
“那是喬何的母親，你應該猜出來了吧，韓秋懷疑我母親當年的車禍跟她有關係，叫程麗，很有本事的一個人，將喬莫亭抓的死死的，這麼多年了，我還沒聽說過外面有誰敢在她面前叫板。”
喬白低聲說着話，拿了讓於姨準備好的蝦和一個盆子蹲在了地上。
“蝦線挑了。”
“哦。”
席昭然也蹲在了地上，“過完年咱們就走吧。”
“恩，我本來也沒希望在這個家裡多呆。”喬白點頭，“只是委屈你了，讓你看別人的眼色。”
“這是爲人妻應該的，而且我也不覺得我會吃虧。”席昭然笑道，她不太喜歡總是這樣畏畏縮縮的喬白，她喜歡的還是以前那個天不怕地不怕，不管遇到什麼事情都是一笑置之的喬白。
蝦很快就處理好了，於姨偶爾垂眸看一眼蹲在地上說悄悄話的小兩口，臉上也慢慢的浮現了一抹欣慰的笑容。
喬白這個孩子是最讓她心疼的，作爲一個在喬家做事的老人，也可以說是看着喬白長大的。
以前的喬白精緻的跟一個娃娃一樣，軟萌的讓人的心都會融化，可是在不知不覺間，這個小人慢慢的變了，雖然依然帥氣，雖然依然好看，但他就像是天上的神，只能讓人遠遠的看着，再也走到他身邊。
喬白開始做的時候，席昭然就到了外面。
她端着一杯茶，緩步走到了喬莫亭面前，“伯父，我給您賠罪了，其實我是太緊張，所以纔會讓他帶我出去的。”
彎腰，放茶，起身，臉色微紅，手指也有些忐忑的摳了摳臉頰，就算是那雙看起來有些凌厲的鳳眸此時也裝滿了不安，“伯父，其實喬白很久以前就說帶我回來看看的，可是……”
“你叫席昭然？”喬莫亭打斷了她的話。
“是，我是律師。”席昭然點點頭，她不相信喬莫亭不知道她，不過既然對方問了，那麼她也就只好裝傻的回答。
“聽說你父親已經過世了。”喬莫亭端起了茶杯，端着架子問。
“不知道。”席昭然搖頭，神色暗沉，“我從記事開始就沒有見過他，我媽媽也不會跟我提，所以我就不問了。”
“那就是說，不知道生死了？”
“恩。”席昭然點頭。
“沒想過去找嗎？”
“沒有。”席昭然搖頭，“伯父會去找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嗎？”
“他是你父親，可不是什麼陌生人。”喬莫亭擰眉。
席昭然搖頭，“伯父是這樣認爲嗎？”
喬莫亭沉默，“不管怎麼時候，你的身體裡都流着他的血。”
“我現在已經算是出名了。”席昭然垂眸，聲音低沉，“如果，如果他想要找我們，早就來了，其實說句實話，希望伯父不要誤會我，畢竟……我真的不覺得我爲什麼要去找他。”
席昭然苦笑，“在我的印象之中，根本就沒有父親這兩個字，我以前是靠我母親，後來就是靠我自己，如果他出現了，我會盡到一個做女兒的責任，可是如果讓我喊他一聲父親……情，不是有血緣關係就能有的，不然的話，兩個陌生人要怎麼過一輩子呢？”
席昭然的臉上帶着苦澀，也帶着一抹無奈。
情本來就是處出來的。
喬莫亭的眸光略微有些深，他側眸掃了一眼別處，然後又將眸光收了回來。
“坐吧，別一直站着了。”喬莫亭鬆口。
“謝謝伯父。”席昭然笑的有些靦腆，她看的沒有錯，喬莫亭不是真的討厭喬白，心口不一，說的大概也就是他這種人了，索性，還沒有壞到無藥可救。
喬何坐在一邊，本來想給席昭然解圍的，可是如今看來，完全沒有這種必要。
他有些慶幸，但也有些失望，他想如果當初是他將人帶回來……肯定不會是現在這樣。
喬家是大家，所以有自己的規矩，席昭然這種出身，喬莫亭肯定不會同意。
是因爲喬白，所以纔會如此寬容嗎？
喬何不懂，但卻相信了這種猜測，所以心中也就多了些許的怨恨。
“喬白什麼時候開始學早飯的？”喬莫亭一直都不知道，那個看起來乾淨的大少爺也會自己進廚房。
“以前他也有自己做，不過都是一些簡單的，他說，過年回來想要露一手，所以很早就開始學了，芙蓉蝦很好吃，我爲了自己的私心讓他做了好多次，伯父不要介意我先品嚐他的手藝啊。”席昭然笑着打趣。
喬莫亭也笑了笑，“你不用哄我，我知道他是爲了你才做的。”
席昭然也不尷尬，臉上的笑容依然不變。
喬莫亭此時方纔高看了她一眼，“前些日子我聽說你們的緋聞鬧的挺厲害的。”
“捕風捉影的事兒，我有幾個仇家，所以不小心連累喬白了。”席昭然輕聲回答。
“那些東西我自然不會當真，可是……你以前是喬何的女朋友吧？”喬莫亭放下了杯子，神色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