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氏毫無準備的被董小漫潑了一頭的燒烤,簪子上掛着烤韭菜、頭頂上躺着一大塊烤紅薯、肩膀上零零散散的都是烤肉。
“你幹什麼?”伴隨着尖銳的聲音,賈氏不停地拍打着自己的身體。
“吃我的、喝我的,你們還敢跟我撒潑。給我滾,滾出去!”興許是多年擠壓在心底的聲音,藉着酒勁兒董小漫說了出來。
“幹什麼呢?”賈氏還想開口說話,突然聽見一聲大喝。回頭看去,不由得心底咯噔一下。
二郎身穿玄色華服,皺着眉頭滿臉怒容的站在門口。興許是天氣有些熱,他散開的領口可以看得見青色的紋身。還有頭上耳根後面的自畫的圖騰,賈氏除了第一天見過二郎之外,今日是第二次見面。
從吳儂軟語的江南而來,誰看見了這樣凶神惡煞的裝扮心裡都會一個激靈。
“你們鬧什麼呢?”二郎再一次開口問話,一步一步的朝三人走來。
賈氏有些哆嗦,二郎自己往裡走可是後面還站着四五個凶神惡煞五大三粗的漢子。
“夫人、夫人,她,她喝醉了。。。”結巴了半天,賈氏蹦出了這麼幾個字。
“小漫?小漫?”二郎皺着眉伸手拉着董小漫的胳膊,董小漫微醺迷茫的眼神看着他。
“你從田裡回來了?”聽聞董小漫這話,二郎一時有些摸不着頭緒。
“我們的日子好過了是不是?”董小漫傻乎乎的細細笑,敞開胳膊炫耀似的對蘇夫人道:“現在我們終於從老宅搬出來了,我可以不用看婆婆的臉色不用聽大嫂的冷言冷語了是不是?”二郎心下一沉,明白董小漫再說什麼了。
“珠兒呢?”董小漫四下尋找,踉蹌的腳步差一點就摔倒了。二郎急忙上前摟住她的腰,沒脾氣的哄道:“她都嫁人了,你找她做什麼?”
董小漫紅着眼睛癟着嘴:“她一定是去找大嫂去了,我養了她好幾年敵不過大嫂的一個笑臉。”
若說其他的人二郎還有一分的話來辨別好壞緣由,唯有珠兒這件事兒他一點話都說出出來。
縱然不問他也知道董小漫心裡一直有一個疙瘩,而這個疙瘩也是他們夫妻二人一直都不願意觸碰的禁忌。
賈氏惶恐不知所謂。蘇夫人此時的酒已經清醒了。她知道董小漫這是在說前夫的事兒,可對着現在的男人說以前婆家的事兒。這,縱然是不滿,可也不是好事兒啊。
二郎看着桌子上的酒杯,嘆了口氣哄着說道:“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現在自有丈夫管着婆婆看着。小漫,你頭暈不暈,是不是想睡一會兒啊?”
自成親到現在董小漫從未醉酒過,開天闢地頭一次讓二郎心疼不已。
看着懷裡懵懂不清的妻子,二郎彎下腰將董小漫打橫抱起往家裡走去。
賈氏後背都是汗。看着衆人讓出了一條路。而董小漫窩在二郎的懷裡。眯着眼睛輕輕嘆了一口氣。
人都會變。可還是有些本質是永遠也變不了的。
年輕的二郎是個愣頭青,做事衝動不計後果但卻勝在有一顆正直的心。自己用計將二郎的心轉到自己的小家,卻不能讓他全然背棄父母兄弟。
受到重創之後二郎覺得對不起妻兒,也曾奮發圖強創造新生活。可隨着地位的改變。豪氣萬丈開始對過去萌生了不再計較的大度。
可是自己卻不能忘懷,她不是一個肉包子。自己受過的委屈,孩子受過的委屈,還有自己辛辛苦苦拼來的基業拱手讓人,那是不能夠的。
二人的心結都在此,互相不肯讓步,這纔是冷戰的原因。
董小漫這一次借酒鬧事,爲的就是喚醒二郎心底的回憶,那些二人一起奮鬥與委屈的經歷。
吵架講出的話。雖然都是事實卻對這個大男人的自尊心有害。搞不好他就破罐子破摔,一句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整日翻舊賬實在是沒勁。可是二郎這樣的性子,卻是不忍心看她這樣的,在毫不知覺的情況下說出心裡話。那種心情與箇中滋味。只有當事人知曉。
果不其然,董小漫美美的睡了一下午醒來喝了一碗醒酒湯。就聽見爾雅再跟自己報備:“親自服侍你睡下的,然後就去找我們家那人去了。”
爾雅說着朝外面瞟了一眼,董小漫會意低頭喝湯不語。
“剛纔我從家裡出來的時候,就聽見他在上房說着什麼。公公大聲的呵斥着婆婆,顯然是你們家那位的作爲了。”爾雅抿抿嘴,她從不與賈氏正面對抗。這一次二郎顯然是生了婆婆的氣了,看來有一陣子消停日子過了。
夫妻二人到沒有再提之前的事情,就這樣莫名其妙的和好了。吵架之後,二人倒是比從前更加甜蜜一些。
有句話叫情場得意賭場失意,新開的重門憐影最近生意十分的不好。
有人諷刺這是暗度陳倉的銷金窩,挖空心思讓娘們花錢。
這起因麼,就是一個摳門至極的商人嫌棄自己的妻子花錢太多了。
對付這樣的消息,馬伕人自然比歡歡要合適很多。
再某一個特定場合,馬伕人嗤之以鼻的諷刺着前頭的男人們:“你們瞧瞧,美酒佳人好不快活。咱們爲這些男人生兒育女操持家務,年景不好的時候還要拿出來嫁妝補貼家用。他們呢?添置一件衣服也被說成了敗家,女人啊也只有咱們自個知道心裡的苦楚!”
一旁的婦人隨即附和:“可不是,那錢老闆實在是太摳門了。咱們是什麼樣的人家,出來透透氣吃點子好點的酒菜,買匹好看的料子,挑一套首飾也就是這樣而已了。這樣都不行,那日子過得還有什麼勁?”
此話一出,有些人嘲笑那錢老闆實在是摳門,也有人說重門憐影實在是貴的嚇人。
“咱們這一羣人都去過很多次,大家玩的也都很盡興。爲何只有錢老闆捨不得?”劉夫人嗤笑,眼裡閃出不屑。
馬伕人譏笑:“還不是捨不得,捨不得這個髮妻花而已。若是年輕貌美的別人。花的越兇越開心呢。”
言下之意能來的起卻不敢來的,那就是在家裡不受寵連花點銀子都捨不得被冷落的主兒。還是當家主母呢,男人連這點臉面都不給,實在是可悲。
到底是過來人,三言兩語就將事情給解決了。
歡歡坐在隔壁桌聽見這羣女人的話,佩服的五體投地。本來她想着如何跟衆人解釋,現如今聽見這邊還真是見識到了什麼叫巧言令色,真真的佩服。
董小漫對這事兒也表示十分的驚訝,心裡不由的讚歎到底是巾幗英雄。經歷的不一樣,所想到的方法也不一樣。白狐狸可以抓住女人們的心裡。就衝着這份虛榮心。重門憐影也倒閉不了。她算是徹底放心了。
時光飛逝,轉眼就入了冬,連綿的雪下個不停。
董小漫坐在朝南的炕上教琥珀說話,琥珀儼然沒有了耐心。大眼睛滴溜溜的亂轉。
“聽話,你若是說對了娘就有獎賞。”琥珀冒話早,時不時的吐出幾個不清晰的字。董小漫也不想這麼快就讓她口齒伶俐,但是既然能夠說話就說明孩子腦袋還是清楚明白的。
所以教她認識人與物,讓她多聽多看不要亂耍脾氣。
“幫娘把那本書拿過來,娘給你一塊窩絲糖。”琥珀邁着小短腿,咧着嘴巴流着口水顛顛的跑到窗戶邊的百寶閣拎起一本書。
這時阿喜從外面走進來,悄聲在如意耳邊說了幾句話。
如意上前輕聲道:“夫人,許家二夫人以及大奶奶周氏來了。”
董小漫眉頭動了動。面容上有些厭。隨即笑着對着琥珀張開手:“琥兒真棒。”說完吧唧一下在她嫩嫩的臉蛋上親了一口,然後道:“跟乳孃吃糖好不好?”
琥珀聞言歪着頭衝着乳孃孟氏咧嘴笑,孟氏上前笑道:“小姐跟着我去吃糖吧。”
琥珀被抱下去,阿福立即送上了一盞茶來。董小漫整理整理身上的褶皺,聽見外頭一陣笑聲傳來。
“哎呦。這是琥珀那丫頭吧。嘖嘖嘖,真是好看,長得跟豆丁似的。”是周氏的聲音,乳孃孟氏腳步並沒停下徑自走了。
“怎的這樣沒規矩!”說話聲音不大不小,倒能讓人聽見。
阿喜將這話傳給董小漫聽,後者只是扯了扯嘴角而已。
撩起簾子進來,董小漫已經換上一張笑臉。
“親家來了,快請坐!”許氏也不推脫,笑着坐在董小漫炕桌的對面,而周氏則是坐在地面上的椅子上。
“今天怎的有空來我這裡?”自然是有事情了,不然自己這裡離着城區那麼遠,誰會過來只爲了打發時間?!
許氏假意板着臉佯怒道:“沒事兒我就不能來看看你了?瞧你說這話,怪生分的!”
董小漫笑道:“我猜你們可能是路過我這裡,進來瞧瞧我吧?不然這雪天,偏生來瞧我,我是不信的!”
周氏連忙拍手笑道:“嬸子果然是聰明的,我跟婆婆是去親戚家探親。今日回城,路過逍遙谷想着多日不見嬸子了,進來看看。”
董小漫白了一眼許氏:“還是侄兒媳婦兒實在!”
許氏笑而不語故意左顧右盼好奇的問道:“我剛纔看見了二小姐,怎的不見大小姐?”
董小漫道:“天氣寒冷,身子骨不舒服歇着呢。”
周氏急忙道:“哎呦,那可了不得。我真是心疼得很,娘,我去看看她吧。”
吉祥在一旁開口道:“奶奶不知道!我們家小姐這次感染了風寒,現在正在調養中。奶奶過去,怕是過了病氣就不好了。”
周氏擺擺手:“哪能呢,我身子骨好着呢。”
吉祥還預說什麼,董小漫輕輕的放下茶蓋,叮噹一聲讓她住了嘴。
“怎麼跟親家奶奶說話呢?去叫歡歡過來吧,今兒個大夫不是說有些好了麼!”
董小漫輕描淡寫的,吉祥連忙跪下道:“回夫人,大夫確實說小姐的身子比從前好些了。可是到底還是有些重的,奴婢斗膽也是爲了親家奶奶好。小姐房裡的八個丫鬟如今已經病倒了四個,連婆子也病了一個。實在是,大夫說還是離開人的好。”
周氏本來也是想巴結一下,沒想到這麼嚴重。僵着臉假笑道:“算了,算了。既然侄女兒身子骨不好,我也不好去打擾。就讓她歇着,歇着吧。”
董小漫轉過臉對着許氏道:“慧芳怎麼樣了?”
許氏愣着看了半天,突聞董小漫這麼一問嚇了一跳:“哦,好着呢,好着呢。”
周氏轉了轉眼珠子插嘴:“弟妹好着呢,我們頭前出來的時候還跟我說想回孃家看看呢。說體恤乾孃疼愛,要給妹妹找個好夫婿呢。。。”
果然,切入正題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