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不是屋裡有下人出去知會過了,說話的朝臣知道她是誰,外面馮萬應又滿頭大汗求大家只管拿他打趣,不要再扯到傅明霞,如此一來,剛剛還胡言亂語調笑的人聲一下子便小得多了。
她將傅明霞的手掌放開,傅明霞咬着嘴脣,忍了淚道:“你爲什麼幫我?”
“只是姐妹。”
其實傅明霞遭人笑話,也只是使傅家的女兒看輕。
她與傅明霞平日雖然有些不合,但那也只是閨閣間小娘子之間的不愉快而已,說來說去,兩人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的。
傅明華替她壓了壓鬢角,看她聽了這話愣了一愣,才含着笑意輕輕拍了拍她手背:“長輩在那裡,你該過去拜別了。”態度與以前並無什麼兩樣,只是那時她嫉妒傅明華有個出身江洲的母親。
二叔又因爲自己父親之死而繼承了世子之位,沈氏又自小對她耳提面命,讓她要比傅明華更優秀,不能讓人看了大房笑話,她才自小看傅明華不順眼的。
此時聽她提醒,傅明霞這纔回過神來,含着淚回頭看了她一眼,朝沈氏與白氏走了過去。
她與白氏、沈氏二人說了話,纔過來先拜傅明華,末了隔了好半晌,才道:“謝謝您。”
傅明華穩穩由她拜了,沒有起身。
她的這聲謝,傅明華當得起,也並沒有故作大度的避了開去。
屋中人看到這一幕,目光都閃了閃,對傅明霞不由更熱情了些。
她流了陣眼淚,脣上胭脂剛剛被咬去了一些,這會兒大理寺卿洪少添的夫人便上前又勻了胭脂替她抹脣。
傅明華這才朝蘇氏走了過去,蘇氏看她的眼神有些複雜。
她是知道傅明華與傅明霞關係並不親近的,沒想到在這樣的情況下傅明華會不計前嫌。
外頭馮萬應還在滿頭大汗請求大家體諒則個,不要爲難小娘子。
有下人匆匆過來,看了傅明華一眼,湊近她耳邊問:“王妃娘娘,侯爺想問,王爺幾時會來?”
燕追最近在代嘉安帝處理國事,漸漸在上手。
他馬背上騎射武功大家都已經見識過了,但文治卻不知如何。
近來忙得不可開交的,今日早上就進宮了。
傅明華聽到傅侯爺問起,不免皺了皺眉,看了外頭一眼,傅侯爺與幾位官員在說話,像是壓根兒沒有將自己辭官還鄉一事放在心裡。
她就道:“王爺公事繁忙,不會來了。”
話纔將說完,小丫環還沒出去回話,外頭就有人歡天喜地進來報信:
“秦王來了。”
傅明華便頓住了。
隨馮萬應前來的朝臣又連忙迎了出去,傅侯爺也歡喜的走在前頭。
屋裡衆人神色又各不相同,蘇氏小聲道:“王爺可真夠給元娘臉面的。”
傅明華也是有些意外,她還以爲燕追不會來了,沒想到都這個時辰diǎn了,他仍是過來了。
衆人都忙着要去迎接,傅明華就皺眉道:“吉時快到了,不要誤了時辰。”
一聽她這話,一干人纔回過神來,又忙着把蓋頭替傅明霞搭上。
等到傅其弦等人回來,傅臨鈺將傅明霞背了出去。
傅侯爺將傅明霞送出了院門,便急着要請燕追去書房坐會兒。
燕追看了傅明華一眼,傅明華臉色平靜,一雙眼睛裡隱藏着怒氣,傅侯爺卻是沒有發現。
興許他已經發現了,但卻下意識的就忽略了。
“…下官讓人取了新鮮乾淨的雪水,燒開了泡好茶……”
傅侯爺彎着背脊,討好的道。
燕追就diǎn了diǎn頭,傅侯爺當即大喜,便領着人離去了。
白氏看到這一幕,也跟着笑了起來。
一旁傅儀琴也牽了女兒過來,指着傅明華就道:“玉兒,還不快喚你大表姐一聲。”
傅家其他幾位娘子與鍾氏等人也過來,還有二房的人,之前各坐各的倒還不覺得,此時擠在一起,將傅明華周圍圍得水泄不通的,倒將蘇氏擠開了。
“元娘,你如今出息了,可惜你的表哥差事至今還沒個着落。”傅儀琴之前打傅明華主意而使白氏不喜,將兌趕出長樂侯府,至此每回見傅明華都沒個好臉色。
此時卻腆着臉問:“你問問王爺,可有什麼好的肥缺,你表哥也能做的。”
傅明華一聽這話,就笑了起來。
丁孟飛年紀已經不小了,今年十九了,定了尚書省下吏部五品郎中黃忠義庶出的小女兒,只是黃家小女兒還未及笄,所以丁孟飛還得等上一年才成。
傅儀琴簡直是越活越回去。
黃家雖然有些來頭,但傅儀琴當初是長樂侯府嫡長女,嫁了個丁治平,竟一年不如一年,如今所生的兒子還只娶了個五品官的庶女。
當初還敢打自己的主意,如今還來求她謀個職位。
她沒有說話,****琴卻纏着問個不停。
衆人背地裡瞧她不上,她也不以爲意,傅明華藉口要進後屋整理衣裳,白氏便吩咐傅明珠與傅明紗服侍着她進後房去。
傅儀琴也跟了進去,仍問個不停。
被她吵得煩了,傅明華整理了一番衣衫,看也不看傅儀琴就問:
“姑母可知道如今大唐科舉制?”
“你跟我說這些幹什麼?”
傅儀琴有些不快,臉色黑得能滴出汁來:“你是不是不想幫你表哥?”
這樣的蠢人,連話中有話都聽不出來。
傅明華嘆了口氣:“大唐學子千千萬,腹中有才學的不知凡幾。”她看傅儀琴要說話,也沒停頓:“唐代立國之時,便廢九品中正制,而定科舉。”
她說着這些,傅儀琴顯然雲裡霧裡,沒明白她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臉上露出不耐煩的神色來。
“廢除九品中正制後,朝中官員不再只是世族門閥子弟。”傅明華忍了忍,緩緩道:“姑母知道此舉之後,大唐有多少寒門子弟閉門苦讀,只求有朝一日飛黃騰達麼?”
尚書省的考試,三年一舉,每次只取區區數十名。
“一年應試者那樣多,就是考中了進士,也是僧多粥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