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包廂中茶香四溢。
面對雷冖的單刀直入，方年從容回答：“是的。”
沒有多餘的贅述，語氣平靜淡定。
看着方年，雷冖身軀微微前傾：“我比較好奇，方總是不是對我產生了誤會，現在我連公司都沒有。”
方年似笑非笑道：“雷總一月份不就已經在開曼羣島設立了企業。”
雷冖立馬反應了過來：“方總已經對我個人做了盡職調查？”
方年坦然道：“我沒社會經驗，做天使投風險高，最後想了個不是辦法的辦法，跟二次創業的成功人士走，搭一下順風車。”
雷冖不置可否。
“不過這條簡單的路也不好走。”方年嘆着氣道。
雷冖還是沒做聲。
他當然知道方年的意有所指。
就比方說，雷冖其實很實事求是，他確實算得上連公司都沒有。
從表面上來說，他連創業的方向都沒定下來。
可即便是這樣的情況，也不是誰想投他，他就會接受。
也是關秋荷提到的雷冖爲什麼要見方年的原因。
有興趣是一回事，最後接不接受投資又是另一回事。
尤其是雷冖自己現在都是天使投資人，他的人脈網很廣泛，就方年前世查資料知道的劉芹，兩人到現在認識就已經超過了十五年。
雷冖這種並不抗拒投資的人都會如此。
更別說其他二次創業的人。
只會更加高傲。
雷冖不說話，方年也沒着急，從容捻起茶杯，慢悠悠的喝着茶。
嘴上說了句：“其實我最先的想法是按照天使資本的方向走，只投熟人。”
話鋒一轉，忽然道：“所以，今天也是想趁這個機會，向雷總討教。”
雷冖眼皮都跳了下：“……”
他心裡都想直呼內行。
完全沒想到方年還會有這操作。
連一旁知情的關秋荷都愣了下，這話題轉得有點太突然了。
“方總不愧是年輕人，思維天馬行空。”雷冖不得不打個哈哈。
方年面色冷靜，一副認真的樣子道：“雷總過去幾年的屢次投資，到現在已經基本證明了成功；
比如拉卡拉、UC、凡客誠品等等。”
“國內的天使投資人數量過少，我比較懶，選的這行業，但進入後發現不那麼容易，只能摸着石頭過河。”
“……”
方年這番話，算得上是九真一假的‘肺腑’之言。
前世方年沒做過天使投資，但他的優勢就是前世的經歷。
所以，什麼不那麼容易啊，摸着石頭過河啊，聽聽就行。
可，這番話落在雷冖耳中，就顯得非常真實而坦然誠懇。
首先方年提及了他雷冖在這些年很成功的項目，這就令人心情愉悅。
再加上方年的記憶中，雷冖曾數次在接受媒體採訪與公開場合表達過的觀點：
中國天使投資人數量太少，使得很多可能會優秀的企業，胎死腹中，無法脫穎而出云云。
於是，某個瞬間，這些念頭激發了人類最無法逃避的一個弱點：好爲人師。
望着方年那雙乾淨得只有求知慾的眼神，雷冖在方年和關秋荷到來之後，第一次端起茶杯，慢慢的喝完一杯茶。
斟酌着開口：“我做天使投資的時間不長，經驗遠談不上豐富。”
“到現在，也只是總結了一點微不足道的教訓，首先我的最基本原則是隻投熟人。
我認爲發起於西方國家的天使投資，本質上是湊份子。”
聽着雷冖所言，方年認同的點頭。
雷冖算得上是國內第一個旗幟鮮明的表達自己只投熟人的天使投資人。
這裡面還有某個未經證實的故事。
雷冖接着說了下去：“總結的教訓也不多，投一筆不是很多的錢持小股，最多再借一倍的錢；
如果想做天使投資，千萬不能因爲一兩次的失敗而放棄。”
聞言，方年深深的感慨道：“字字珠璣，受教。”
雷冖客氣了兩句，接着話鋒一轉。
“我聽說方總投了關總的‘貪好玩’？”
方年看了眼一旁的關秋荷，笑着點頭：“是的，關總跟我是老熟人了。”
“其實這也是天使投，關總開始創業時，我就投過一部分資金，不過那時候是個人身份，現在追加投資把股份轉到了公司名下。”
這是方年第一次對外有限公開自己‘貪好玩’的股東身份。
這麼說吧，方年雖然有限的參與了‘貪好玩’的事務，管理層知曉有這個人。
但在實際文件上，方年個人並未持有股份。
約束的是方年跟關秋荷之間私底下籤署的協議文件。
這還是去年‘貪好玩’註冊成立之前就確定好的事情。
方年同學的兩手準備，有時候會落得相當早。
雷冖面露恍然：“原來是這樣。”
接着又問：“去年‘貪好玩’形勢從大好到被迫衰落，按理說方總不會選在這個時候再追加一個Pre-A輪，是不是有什麼利好消息。”
方年心中一動，表面上不動聲色的道：“的確。”
“去年經歷的那次危機，給了‘貪好玩’當頭棒喝，最終決定啓動‘貪好玩’的轉型，具體的事情關總比較清楚。”
聞言，關秋荷接過話頭：“經過一段時間的發展研發，我們即將推出新產品。”
“是什麼產品？”雷冖好奇道。
關秋荷餘光看了眼方年，嘴上說道：“一個遊戲平臺。”
“遊戲平臺？”雷冖唸叨一句，然後看向關秋荷跟方年：“‘貪好玩’有意接受外部資金注入？”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去年‘貪好玩’面臨的危機就是資本危機。”
雷冖這句話的意思是，去年還那麼抗拒資本，怎麼現在大有一副融資的想法。
迎着雷冖好奇的目光，方年笑着回答：“也是因爲這次危機，我跟關總纔會坐下來認真思考公司轉型的問題。”
“我們分析看來，互聯網創業其實是個拼圖遊戲，其實需要很謹慎完全獨立個人化，
在現在這樣的市場經濟時代，單打獨鬥很難適應市場發展；
尤其是我跟關總都明白了一個真相，我們不是天才創業者，我們必要要放下自己的面子。
接受資本就成了公司發展的必然選擇。
股份是我們手上最值錢的東西，也很容易成爲束縛，所以最後我們一致認定，把股份合理的與志同道合的朋友，與資本分享；
怕聲音太多，總比一點聲響都沒有要好。”
關秋荷敏銳的發現方年話裡表達了很多明顯跟以前不一樣的意思。
而且在她聽來，貌似是專門爲了雷冖這個人說的。
果然，下一刻，雷冖臉上浮現出更多的笑容：“沒想到方總會把公司創業想得這麼透徹。”
“我很認同方總的一個觀點，互聯網創業是一個拼圖遊戲。”
說着，雷冖忽然話鋒一轉：“方總這次投資了‘貪好玩’多少錢？”
“得感謝關總給我這個機會，只用2800萬算上之前的股份，就獲得了7%的股份，幾乎是按照公司資產來投資的。”方年笑吟吟的道。
雷冖略有不解。
關秋荷簡單解釋了句：“目前‘貪好玩’公司各項固定資產累計約五個億。”
“這麼說來，方總真是不可貌相，你的前沿天使投資應該資產不菲吧。”雷冖感慨道。
方年靦腆道：“還行吧，公司目前現金不多，只有五六千萬，資產兩個多億。”
雷冖嘖嘖稱奇：“方總牛逼。”
“……”
這就是方年跟關秋荷左手倒右手那波操作的結果。
用一個到現在還算莫須有的2800萬，讓‘貪好玩’的資產價值飆升，估值更是被劃爲10個億。
讓一無所有的前沿天使投資從0變成資產兩億多。
偏偏方年還早在‘貪好玩’成立時將股份全部轉給關秋荷，簡直就是神來之筆。
連目前知曉部分內情的劉惜跟溫葉都沒算明白這裡面的資產置換。
方年跟關秋荷的簡單算法，其實並不簡單。
接着雷冖又說：“我算認識一些投資機構，如果關總跟方總有意願的話，可以推薦給你們。”
方年眼簾低垂，沒接話。
關秋荷笑着接過話頭：“那敢情好。”
“我相信等我們的產品推出以後，定不會讓雷總的朋友失望。”
雷冖卻忽然意有所指的說了句：“如果是我理解的那個‘遊戲平臺’，我覺得‘貪好玩’的A輪融資估值或許會在15億人民幣。”
聽到這句話，方年心中大定：“不枉我把你以前接受採訪時說的話都給搬出來，總算進坑了。”
表面上卻緩緩喝茶，冷靜淡然，而不動聲色。
關秋荷只是笑笑，說了兩句客套話。
雷冖換了個坐姿，語氣裡面有些感慨的道：“還得感謝方總，一語驚醒夢中人。”
“儘管年前我在開曼羣島設立了小米，前幾天在京城也註冊成立了小米，但今天我才發現，沒放下自己的面子，沒有進入良好的創業者心態。”
說着，雷冖望向方年，面露玩味：“方總，我現在還沒完全規劃好小米的發展方向，我們暫時不談這個，你能投給我多少錢？”
“雷總這是給我出了個難題。”方年面露無奈神色，心裡卻很是一本滿足。
接着語氣平靜的道：“在現在的基礎上，我願意投資140萬美元，換10%的股份，不參與管理，不干涉發展。”
關秋荷眼皮猛跳。
這就估值一個億人民幣了？！
不說商業計劃書這種東西，連做什麼項目都不知道，就有個公司名有個人，給估值1個億？
雷冖也是猛然愣住，連手上的動作都是一僵。
“方總不是開玩笑吧？”
方年臉色淡然，平靜道：“雷總覺得我像開玩笑的樣子嗎？”
見狀，雷冖臉色略有變化，最後忽然一咬牙：“好，我接受你的投資。”
這回方年故作面露驚訝，接着連忙說：“明天一早安排公司轉賬。”
這樁戲劇化的投資三言兩語敲定之後，雷冖感慨道：“這可能是我做過最衝動的正確決定。”
方年卻沒有附和，而是滿面笑容道：“如果雷總改天方便時，說說你要做的事情，我相信還會更正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