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令跪地一揖手,佈滿皺痕的滄桑老臉上一片無奈之色,一聲沉痛響起:“老臣,無法向攝政王大人交代啊!”
“太史令快快起來,聽朕娓娓道來。”夜景擺手,一副受不起的驚嚇樣子。
太史令頓時面色一驚,爲了防止耳朵再飄進一連串例如等等不明詞彙,忙的起身,阻止了某女皇要娓娓道來的衝動,“倒也不是不行,只是,最多隻能借女皇一個時辰,一個時辰之後,女皇便得親手交給老臣,老臣還等着拿去攝政王府報告。”
夜景淺笑吟吟點頭如搗蒜:“夠了!太夠了!一個時辰足以!”豎着一根食指,再三保證。
“那女皇陛下得告訴老臣,爲何要借史書?借來何用?有何目的?若答得老臣滿意,老臣二話不說,雙手奉上史書。”太史令額頭沾着幾滴汗跡,急忙問道。
清了清嗓子,夜景淺笑吟吟的美臉上再次變得嚴肅真誠,美眸裡還帶有絲絲淚花,態度真誠得任誰看了都不忍心拒絕懷疑。
“朕借史書,不過是想懺悔朕以往所做的錯事,並......”聲音拔高,豪邁壯氣。
只是,還未發表完畢,便被一道急促的聲音打斷...
只見太史令摸着後腦勺,略須白的眉毛緊緊擰成一團,臉上一片茫然:“敢問女皇,這借史書和懺悔兩者之間,有何聯繫,因素?”
某陛下抹了一把額頭的汗跡,捏着喉清了清嗓子,找回被打斷的靈感,接着表態:“朕以往做了太多錯事,有太多需要改進的事情了。朕想一一改正,可這一時間之內朕也無法全部糾正過來,這事得慢慢來。可朕又怕朕記不住萬一放過了哪條重要的壞毛病,長此以往,那不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話到一半,聽得懵懵的,兩耳嗡嗡響的太史令又急急插話打斷:“女皇陛下,您這,這,還是沒說到重點上啊。”
躺在牀上的某陛下,忍着身子的不適,又忍着被打斷的怒氣,吸氣呼氣閉目,再次睜開雙目時,恢復了平靜,一動也不想動的直直躺着。
“簡單明瞭的概括:朕借史書是想把史書裡,朕做過的所有不好的事情翻一遍,列入腦海,時不時的拿出來提醒激勵自己、要上進、要努力、要加油,並強迫自己改正。長此以往,時間久了,朕相信朕會變成一位好帝…”
“陛下,陛下,老臣還是半懂半不懂。”太史令激動得搖擺着兩手,又打斷夜景還未說完的話,“陛下能有這種知錯悔改,併發憤圖強的精神,實在是可喜可賀,鳳天百姓之大幸,只是……”
還未說完,只聽得一道冷厲,充滿憤怒的嘶吼聲響起,響徹寢殿裡裡外外,令太史令很有自覺的閉上了嘴。
“只是,只是,只是,你特麼還有完沒完?我特麼這麼好聲好氣的和你說話,你特麼卻一個勁的打斷我,事不過二,你特麼都第三次了!你再這樣子信不信我炒你魷魚?”
後背汗水爬滿了整個背上,耐心本就不太好的夜景此時忍得腦波混亂,忘記了自己穿越魂穿了古代此刻是一位女皇的事實,更破例了從不爆粗口的原則。
“女皇陛…陛下…是老臣的錯,老臣不應該過問這麼多,更不應該置喙女皇陛下的決定。”太史令心有餘悸,聲音略帶顫抖,被那聲音嚇得險些丟了魂,哪有心思管那些奇怪不明詞彙,忙的從懷裡抽出藍皮子史書,“老臣這就雙手奉上,奉上史書。”
頭埋得低低的,頭頂的黑色官帽都快掉到地上了,太史令貓着身子,繞過屏風,放在了龍牀邊的小凳几上,拱了一個手,灰溜溜的竄逃出門,從龍牀到門檻的路上腳下踉蹌了三次。
由於聲音過大,驚擾了衆人,這其中不乏後宮的男妃,太監,宮女們,衆人身子一哆嗦只感不覺明歷,嘆了一聲女皇的兇悍,暗暗發誓,以後莫要惹女皇生氣。
綠樹成蔭,花兒嬌豔,清風徐徐,一大片陽光打在衆樹葉花朵兒上,衆花草樹木垂着頭奄奄一息,被風吹得四處搖擺不止。
紅色三角形涼亭內,倆男子坐在白玉圓桌上對弈,一人白衣似雪,一人淺藍華貴錦袍,倆人容貌皆是俊美如畫,身子端坐筆直修長。
涼亭外邊,倆宮女,倆太監垂頭站直恭敬守候。
“你可還要接着下?”非白食指捏着最後一個白子,看着棋盤上的局面,擡頭對着藍袍男子淡淡一笑。
蕭燼看着自己還剩餘的五個黑子,擡頭,俊臉上帶着一抹苦澀笑意,只輕輕一搖頭,放下手中黑子,“既然勝負已分曉,那還接着,不是多此一舉麼?”
“也不定。”非白起身,走到亭子邊緣,看着碧綠清澈的湖面,繼而道:“凡事都講究一個清楚明白,不到最後時刻,誰也不知道結果會如何。”清風淡淡撩起他雪白袍角,更襯得他身子筆直修長。
“說得好。”蕭燼也起身,站在非白身旁,亦看着湖面。
忽的,一聲屬於女子憤怒的咆哮聲傳來,打破了靜謐的涼亭。
蕭燼聽聞,英俊的眉目微皺起,臉上帶着幾分不解,卻見非白朝着聲音的方向望去,淡淡一笑,蕭燼不由挑眉問道:“這聲音…似乎是女皇陛下的?”
笑容依舊,朝某座宮殿眺望許久的非白收回視線,淡淡一點頭,從容回答:“不錯,正是女皇,陛下。”
“這,女皇陛下…倒是第一次發如此大火氣。”蕭燼楞了會,繼而又疑惑問出口:“只是,‘特麼’與‘炒魷魚’爲何物?我怎麼從未聽聞過。”
“非白也不知。”想起今早上那女子憤怒催趕自己離開的模樣,非白桃花眸忽的暗淡下來,聲音帶了幾分,茫然。
這次事件後,她,確實有很大的變化。
只是,不知,這到底是好事呢,還是壞事。
但,他有他的事情要做,自然不能耽擱下。
一朵嬌豔粉桃花落在非白光禿禿的頭上,清風撩起的雪白衣袍,更顯得那消瘦的身形彷彿帶了一抹孤寂,無人能探索其中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