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賤民

他看着我,就站在告示前,不顧衆人的眼光,眼中帶着深深的悲痛!

我傷害了他,我真的傷害了他!因爲我對他的懷疑,因爲我對他的不信任!

許久之後,我才明白過來,明白了我們的處境。看看四周的人,都癡迷的看着那個畫像,所以,我的反常,在一些本就不正常的人的眼中,反而會顯得很正常,一點也不會讓人懷疑。

拉着他的手,我隨意的在街上走着。他沒有問我,我也沒有問他,只是那樣隨意的逛着。他想着他的心事,我想着我的顧慮……

“走路不長眼睛嗎?你這個醜婦,差點撞到本小姐的身上!”一個囂張的聲音,帶着些許熟悉的味道,傳入了我的耳中。循聲看去,卻是那個對我一直不友善的公主。

她的臉上,依舊是嫩白如昔,只是那兇惡的表情,那眼中的惡氣,讓她整個人看起來醜了不少。看來她的羞澀,她的笑臉,只會獻給俊美的公子,對於我們這樣的醜夫婦,自是不假辭色。

感激的看了浩一眼,如果不是他拉我,剛剛,公主的一巴掌就打到我的臉上了。從浩的懷中掙脫出來,我淡聲道:

“是我的不對,還望小姐海涵!像小姐這麼美麗的姑娘,應該多笑的。”

本着息事寧人的態度,我先賠禮道歉!給她個臺階下,有點頭腦的都會順着臺階下來,面子裡子就都有了。

對她,我始終是有絲歉意的。她所承受的一些,本來應該由我來承受。如果,那天她不去我的新房刺激我的話,我相信,她還是冰清玉潔的小姐,而我,則會變成被很多人穿過的“破鞋”。

但那天她去了,她替我承受了那些。而我,也因爲玉鐲,因爲浩的及時趕到,才保住了自己的清白之身。所以,我要謝謝她,好好的謝謝她,但絕對不是現在。

我沒有想到的是,那個嬌縱的公主,竟然也能這麼的堅強。受到那樣的屈辱,依然能夠如此的囂張,依然還能夠罵人……

“嘴挺巧的,說的話我愛聽。不過,撞了我,哪能這麼好說話,給我磕三個響頭,我就放你走!”許是因爲那件事的陰影吧,如今的如兒,做事總是很狠絕:對下人是非打即罵,對外人更是無禮爭三分,出門看到誰都覺得不順眼。剛剛,她就是看到那個絡腮鬍對那個女人的呵護才感到萬分的不順眼的。

人總是這樣,自己心情不爽了,人家夫妻情深她都看着礙眼!只是,人家夫妻好,又礙着她什麼事了?如果當初男人不拉那個女人一把,自己的一巴掌打上了,也就沒事了。

浩的拳頭緊緊的攥了起來,他是聽不慣別人這麼欺負我的。如果不是因爲現在我們在逃亡,我想,這個公主估計早就被打趴下了。拉拉他的手,示意他別衝動,我淡笑到:

“姑娘,我都給你賠不是,萬事還是適可而止比較好吧?再說,姑娘剛剛不是說過嗎?我只是差點碰到姑娘,那就是說,我根本沒有碰到姑娘了,姑娘又何必追究我的無心之過呢?”

“我就是要追究怎麼了?你這個醜八怪,讓你給本……小姐磕頭還是便宜你了,那是你的榮幸,快點磕!”她囂張的說着。不知何時,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竟然圍了很多的人羣,裡三層外三層的圍着……

我回頭對他們歉意的笑笑,雖然臉上看不出多少的表情來,那眼中的笑意,他們肯定能感覺到的。浩怒道:

“姑娘,我家娘子並沒有碰着你,你不要欺人太甚了!”

你們康家果然沒有一個好東西,早知道這樣,當初真應該一刀殺了你!你的哥哥給我安上莫須有的罪名,讓我蒙羞,而你呢,竟然想讓媛媛給你磕頭。殘花敗柳一個,你配嗎?

當然這些只是在浩的心中想想而已,只是今天在耀國所受的恥辱,總有一天,他會連本帶利的討回來的。自己不是沒有脾氣,只是那脾氣也該用在該發的地方。

“姑娘,俗話說,得饒人處且饒人啊,做人啊,不能太過分了……”

“就是啊,姑娘,人家根本沒有碰到你,而且都和你道歉了,你還想怎麼樣……”

“嗨,世風日下啊,這麼美的姑娘,竟然敢讓這個大姐給她磕頭,她就不怕折壽嗎?”

……都說,世人的眼光是雪亮的,幾句話,他們就聽出是非曲直來的。我還沒有向大家解釋,周圍的人就看不下去了,開始打抱不平的爲我們說着話。世上還是好人多啊,我的眼中微微的感動起來……

“哼,讓她給我下跪,是我看得起她!你們這些賤民,沒有一個好東西,還不快……”

一聲“賤民”,激起了周圍羣衆的怒意。我們是賤民,你還是賤婦呢?有些手中拿着東西的羣衆,偷偷的把菜葉扔了出來,砸到那個囂張的公主的身上……

“誰?那個大膽的賤民砸的我?你們可知道我是誰?我可是……”

有人說羣衆傻,其實他們並不笨,知道她後面的話,可能會對大家不利,加上剛剛有人開頭,更多的人開始往她和身後那個一直默不作聲的丫頭身上扔東西。一個雞蛋好巧不巧的正好堵住了她的嘴,她生氣的吐出嘴裡的蛋清蛋黃來,想要開罵,可卻再也沒有了開口的機會,只能無力的躲着那襲過來的東西……

乘着亂,浩拉着我,退到人羣之外。街上,很多的士兵都向這邊趕來,想要知道這邊因何鬧事,看着越來越多的人涌了過來,我的心中,竟然可憐起那個公主來。

她是嬌慣了點,但也不能這麼對她啊,有點殘酷,有點殘忍!

“不用管她,她的哥哥很快就會知道的。”似乎猜到了我心中所想,他淡聲說道。

“哦,那我們上哪兒?”現在街頭這麼亂,城門防備必鬆,好像是出城的最好的機會!

“你知道的,不是嗎?”

浩就是這樣,只需一眼,一眼而已,他就能猜到我所想的,就能知道我要做的。

任由他拉着我向城門口走去,隨便的逛着,找了個人少的地方,瞅着他們說話的空兒,浩抱着我飛身而去。

沒有落地,他抱着我飛着,看到自己凌空而起,我的心高興的很,所有的不快,都因爲這凌空而起而消失。

爹不讓我學武功,也從來沒有帶着我飛過。第一次在天上飛,能不興奮嗎?

“你不害怕?”他的眼看着我,臉上帶着絲絲的高興。

“不怕!”我點點頭:“我很高興,我很興奮!我在飛呢……”忘了對他的懷疑,忘了對他的不信任,此刻,我只想享受這種飛的感覺……

“媛媛,你喜歡就好,我會永遠陪着你飛的……”他的話,如同一杯美酒流到我的心田。永遠陪着我,那是多麼大的誘惑啊……

“爺!”官衙裡的賢王,正在煩惱着搜人的事。這種事,雖然是打着搜查神偷的旗號,但也不能太久。特別是城門,都禁了兩天了,最晚後天就得開城門,讓羣衆自由的進出,要不會出亂子的。

“說!”飛鷹過來,應該是有要事稟報,難道是有媛媛的消息了?

“爺,是小姐出事了!”飛鷹思考着,要怎樣婉轉的表達自己的意思。總不能說公主在街上被人用破雞蛋爛菜打了吧?那皇室還有何顏面。

“她又怎麼了?”這個如兒真是嬌縱慣了,安穩了幾天,又出去惹事生非。嗨,還是早點送她回去爲好!

“爺,她在街上被百姓打了……”飛鷹不好批評公主什麼,只能說出她現在的情況。

“什麼?”門口的一個聲音傳來,那是剛剛回來的廉王,他震驚的拉住飛鷹,着急的問道:

“你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三爺,你自己出去看看好了。小姐罵百姓是賤民,所以百姓……”

兩個身影都飛了出去,急切的跑到如兒的房間,也聽到了裡面的怒罵:

“你這個臭丫頭,爲什麼不擋在我的面前?你縮在後面做什麼?你是誠心看本公主出醜是不是?你和那些賤民一樣的可惡!你這個賤丫頭……”

“公主……饒命……”

伴着痛苦的喊聲,聽着她的怒罵聲,再加上什麼東西着地的聲音……亂七八糟的,卻也止住了兩個王爺前行的腳步,他們竟然害怕,害怕進去看自己的妹妹——何時,如兒竟然會變成這樣?

慘叫的聲音越來越大,賢王終於忍不住推開門,還未擡頭,一個東西就飛了過來:

“臭奴才,誰讓你們進來的?不是說過……”

感到那冰冷的氣勢,如兒擡起頭,披頭散髮的她,看到了這個如同神一樣的哥哥,顧不得身上的髒亂,也顧不得再去欺負跪在地上的婢女,她哭泣的抱住他:

“皇兄,你要替如兒做主,他們那些賤民真是太可惡了。他們竟然敢罵我,還有那些髒東西打我……砍了他們……全部砍了他們……嗚嗚……”

看到她的悲傷,她的哭泣,責怪的話,終是說不出口。妹妹,她怎麼說也是自己的妹妹啊。

她身上的污物,沾到了他的身上,但賢王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倒是後來進來的廉王,看到撲到二哥身上的那個“髒妹妹”,他不悅的皺起了好看的眉頭,但沒有出聲,就站在門口,聽着她的發泄……

許久之後,如兒終於停了下來,賢王拍拍她的肩膀,冷聲道:

“整理一下自己,明天你還是回京吧!”

如兒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回京,他竟然敢叫自己回京!殘花敗柳之身,回去被他們辱罵嗎?回去被她們嘲笑嗎?回去自取其辱嗎……

“不……不……我不回去……我不回去……我死也不回去……”

瞪大眼睛,如兒喃喃的說着,聲音由小變大,最終尖銳起來,歇斯底里起來……

“你必須回去,在這邊,爲什麼你總是惹事?如兒,聽話,回去吧!”

廉王看着她,柔聲勸道。如果早點讓她回去的話,她現在依然是皇宮中嬌嫩的花兒,依然是自己最最純潔的妹妹。可是,沒有如果,都是自己當時心軟惹得禍!

賢王和廉王,在一起時,總是最好的搭擋。兄弟中,他們是兩個極致,一個冷極,一個熱極。兩人在一起的時候,也正好一個白臉一個黑臉,一個冷酷無情,一個溫柔似水。如同剛剛,賢王是冷聲的命令,廉王則是溫柔的勸撫。只是,對象是公主,那就另當別論了,她總是不吃軟,不吃硬,最後只能強制着去管她。

“三皇兄,你也讓我走,你也想讓我回去捱罵嗎?你也想讓我回去受到指責嗎?你們還顧不顧血肉之情?你們……”

如兒傷心欲絕的看着廉王,企圖用淚水來軟化好說話的他,讓他改變心意,但她忘了,這兒有一個不講人情的二哥,特別是他現在的心情不好!

“夠了,明天就走,滾回京去!”

帶着怒氣,帶着冷氣,賢王轉身離去。看着那憤然而去的身影,如兒怔了一下,旋即狠狠地說道:“如果明天讓我離開,我就死在這裡!”

此時的她,不再是嬌蠻的公主,反而像個瘋婦一般。廉王長嘆道:

“那消息,是傳不回去的!知道的人,沒有幾個而已!如兒,你再一意孤行,二哥會怎麼做,你該有數的!難道,你真的想讓那件事鬧到人盡皆知嗎?”

如兒是潑辣,但她也不是沒有腦子。之所以不想走,也是想知道那個男人的消息。雖然自己被人糟蹋了,但嬌美的容貌,顯赫的家世,配他,應該也綽綽有餘!

離開了,回去了,即便瞞得住,也就只能等着父皇給賜婚了。自己與他,也就終究無緣了。不可以,她不接受!自己要找個喜歡的人,只要找到他,向他表白心意,他一定會接受自己的!此時,她渾然忘記,被辱時,第一個發現自己的人是誰……

“這就是那些百姓?”匆匆的換了身衣服來到街上,看到被官兵圍起來的百姓,賢王問道。

一個當官的弓着身子走了過來,一臉討好的回道:

“是的,爺。他們的人數太多了,監牢裡實在是關不過來。請問爺要怎麼處理他們?”

賢王沒有回道,冰冷的眼光掃了他們一眼。冒犯公主,罪及家人,問題是,他們並不知道如兒是公主。

“誰能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賢王不是個不明事理的人,這麼多的人一起打她,除了有人故意煽動,就是如兒做的確實過分,先打聽清楚了再處理比較好。

“官爺,是那個姑娘欺人太甚……”一個膽大點的,抖着身子在人羣中說道。

“出來說!”冷厲的聲音,讓現場的人都打了個顫。他的眼光瞪向說話的那個人,那個人往裡縮了縮,企圖逃開他的視線!

“出來!”不耐煩的再說了一次,如果再不出來,他不介意讓人把他踢出來。

兩個官兵走了進去,把那個男人拽了出來,男人哆哆嗦嗦的看着地面,害怕的說道:

“一個大姐,差點撞到那個姑娘……姑娘就逮住大姐,還罵人……大姐都給她賠不是了,都道歉了……姑娘不願意,非得讓大姐磕頭不可……我們看不過去,說得饒人處且饒人,她就罵我們賤民,還罵……”

賢王的臉越聽越黑,等那個人說完後,他直直的看着他,想從他的神色裡找出點說謊的痕跡。可他只有害怕,身上沒有一絲一毫的心虛!

眼光再次掃向衆人,他從牙裡擠出幾個字:

“是這樣嗎?”

看着那紛紛點頭的人,他的心更冷了,原來,如兒竟然會如此的無理取鬧!他們如果不是被激怒,怎麼會這樣做呢?

“那位夫人呢?”想到如兒如此無禮的對待她,他想,領着這個夫人回去,讓如兒給她賠個不是也不例外吧。這就是賢王,即使再怒,再生氣,也絕不會毫無理智。當然,除了面對媛媛的事之外。

沒有人從人羣中站出來,難道她不在這些人裡?眼中閃過一絲絲的疑惑,怎麼可能不在這兒呢,除非她是故意的!

“當時她很難過,可能不忍心看到公主這樣吧!”有人說道。

“對,那個大姐很溫和的,很善良的,還是我拉了她一把……”

“哦,我記起來了,她好像住在睡柟客棧!”

……

看到這個官爺不是不講理的那種人,衆人都七嘴八舌的說着,賢王道:

“衆位都回去吧,這件事到此爲止,多有得罪,還望大家多多包涵!”

百姓都說沒事,邊稱讚着這個年輕的官爺邊散開了,賢王領着人,到睡柟客棧查看。稍一形容,掌櫃的就說是有這麼一對夫妻,只是午時左右出去的,到現在還沒有回來。等了一會,那對夫妻一直沒來,遂吩咐兩個士兵在此等候,賢王趕回官衙,細細的詢問那個被打的丫鬟今天的情況……

丫鬟雖然害怕,但該說的意思也都表達清楚了。她的話,證實了百姓的話的正確性,也洗去了對那對夫妻的懷疑。

因爲這個決斷,他後悔不已!他錯過了追媛媛的最佳時機,給了他們一個月的朝夕相處的時間,也讓媛媛,真正的愛上了那個人!

飛了不久,浩就落了下來,隨便找了個(此處圖片疑有缺失,若有完整圖片的朋友望能提供給我們,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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