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果掩住脣角，一臉驚訝的望向果明軒。
果明軒嘆口氣：“那個年代的人，對羊水栓塞這件事，知之甚少，可不管是那個年代，還是這個年代，發生羊水栓塞後還能逃過一劫的孕婦，並不多。”
雲果眼眶莫名就溼潤了，所以，是她害死了媽媽。
“那段時間，你爸很頹廢，整個人都像是掉了精神，因爲他們還沒有結婚，所以你的戶口很難上。爲了給你落戶，你爸他把買房子的錢拿了出來，給了當時對他很有好感的黨欣妍。
他們兩個假結婚，領了結婚證，這纔給你落下了戶口。當時爲了紀念你媽，你爸給你取名，叫魚果。”
雲果咬脣，垂眸：“我爸對我媽的愛，應該並不深吧，不然……他怎麼可能在跟黨欣妍結婚後的第二年，就讓黨欣妍懷了孕？”
“不是這樣的，果果，你誤會你爸了，你爸跟你媽的感情，真的很好，你爸從來沒有背叛過你媽，黨欣妍生下的那個孩子，不是你爸的種。”
“舅舅，你沒有搞錯吧，你說，魚嫣不是我爸的孩子？”
果明軒點頭：“不是，當年，我也因爲這件事兒，誤會了你爸，我以爲，他有了新人忘舊人，就罵了他，跟他說‘你這樣的人，真的辜負了我姐爲你豁出去的那條命’。跟他鬧翻後，我就離開了這座城市，好多年沒有再回來。
後來，我聽朋友說，那個女人帶着孩子跑了，我這纔不放心，回來了一趟。那年，你才三歲多一點，我問你爸，自己的孩子被人帶跑了，要不要去找回來，他說不用。
我說他心狠，他這纔跟我說，那孩子不是他的，他壓根兒就沒碰過黨欣妍。原來，當年，那個黨欣妍剛進學校，處處被人擠兌，他們系主任，還讓她去教她最不喜歡的歷史課。
黨欣妍這個人要強，她不想一輩子都做自己不喜歡的工作，所以就去找校長談，結果兩人一來二去的，她就稀裡糊塗的跟了那個校長，做了人家的情人，這樣纔有了那個孩子。
知道了這件事兒，我本來打算回來的，可你爸聽說我在外省有了份穩定的工作，還有了女朋友，就告訴我，讓我不許回來。還說，以後也要少跟他來往，畢竟，在戶口本上，你的媽媽叫黨欣妍，不叫果微。
她怕，你將來知道了這個名字後，問起他，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說這輩子，誰都對得起，就是對不起你媽和你。我知道你爸的苦衷，所以……就一直沒有來打擾你。”
果明軒說着，嘆了口氣：“果果，你別怪舅舅，舅舅不是心狠。”
“我沒怪你，”雲果搖了搖頭：“你沒做錯什麼，那是我爸爲了保護我所做的選擇，我願意尊重我爸的選擇。”
她說着，眼眶有些酸澀：“我一直都知道我爸爸很愛我，可我從來不知道，他竟這麼這麼的愛我。”
她聲音哽咽了幾分：“如果時光能夠重來，我真想告訴我爸爸，我也特別特別的愛他。”
“你爸懂你的，”果明軒嘆口氣，也是苦笑：“就是他走的，太早了。”
雲果擦掉眼角的淚。
一旁，雲諾謙道：“親人相逢本來是好事兒，緬懷過去也是對親人的尊重，可是你們這樣悲傷，親人不會高興的。”
果明軒點頭：“沒錯，果果，別哭，你爸你媽都不會願意看到自己的孩子傷心流淚的。”
“嗯，不哭。”
“舅舅，你現在在哪裡生活，你過的好嗎？”
“我在蓉城，生活的很好，我有兩個孩子，兩個都是男孩兒，你舅媽把他們照顧的很好，你大弟弟明年就大學畢業了，你小弟弟明年參加高考，我們都挺好的。”
雲果點頭：“那就好，改天，你把他們帶來，我們一家人一起聚一聚，好不好？”
果明軒搖頭：“不了，看到你現在生活的很好，我特別的知足，我跟你舅媽，遠在蓉城也會好好的，我們都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舅舅，你是我唯一的長輩了，我現在好不容易知道了你的存在，難道你打算，以後不管了我嗎？”
“果果，其實，我沒有勇氣面對你，畢竟……當年你爸走後，我沒能盡到一個做舅舅的責任。”
“那不怪你。”
“因爲不在一座城市，當我知道你爸不在了的時候，已經是兩個星期以後了，我回來找過你，可是……你的老師說，你被送到了孤兒院。
我去孤兒院接你，本以爲，大齡的孤兒，是不會有人領養的，可沒成想，還是晚了一步，我跟院長說，我是你舅舅，你不是孤兒，希望她能夠把領養人信息給我，我想去把你帶回來，親自把你撫養長大。
可是院長說，按照孤兒院的規定，不可以透露領養人的信息，我不知道到底怎麼樣才能再次見到你，所以，我就把我的信息留給了院長。
我跟院長說，如果有一天，領養你的人，把你送回來了，請他們一定給我打電話，結果，這一點，我一直都沒有等來。
我不知道你改名換姓了，剛開始的時候，我還散過傳單，後來，當時還是我女朋友的你舅媽勸我說，既然孩子被領養走了，那肯定是去了好人家，畢竟，條件不好的家庭，是沒有資格領養的。她的勸慰，也讓我慢慢的放下了芥蒂。
直到前幾天，黨欣妍在報紙上鬧出了幺蛾子，我看到了她發佈的跟你爸爸的結婚照，這才知道，原來你現在，跟雲總在一起。
從新聞上看到你的照片，我是即欣慰，又難受，欣慰的是，你健康茁壯的長大了，難受的是……這麼多年，我沒能盡到一個做舅舅的責任和義務。將來有一天，我就算是去了天上，恐怕也沒有辦法面對你的父母了。”
雲果難受，伸手握住他的雙手：“舅舅，你別這麼說，你這樣說，我會難受的，你不欠我什麼，我爸媽也不會怪你。”
果明軒難受的回過頭去，閉着眼睛掉起了眼淚。
雲果看到他這樣，自己心裡也不好受。
她往前湊去，伸手抱住了舅舅。
“舅舅，謝謝你在看到照片後，能夠站出來爲我發聲，謝謝你還能來見我，讓我知道我在這個世界上，不是沒有親人的，我還有一個舅舅，親舅舅。
你可能不知道，現在的我到底有多麼的幸福，雖然被黨欣妍黑，但我卻一點兒也不生氣，因爲我有愛我的老公，還有我們愛的孩子，如今，我又多了一個舅舅，舅媽，還有兩個弟弟。
我忽然間覺得，我也好，我的孩子也好，我們大家都不孤單了，感覺，老天爺好像終於開始關懷我了啊。”
她深吸口氣，鬆開他，擦掉眼淚，笑了笑：“舅舅，我沒有別的意思，也不想給你負擔，如果你不願意經常來見我，也沒事兒，只是，我們偶爾也見一次，帶着兩家人一起聚一聚，讓我的兩個弟弟，知道他們還有一個姐姐，讓我的孩子們知道，他們還有舅姥爺，有舅姥姥和兩個舅舅，不好嗎？”
果明軒老淚縱橫，點了點頭：“那好，以後……我們兩家偶爾湊在一起，吃吃飯，談談心，除此之外，不聊別的，好嗎？”
雲果看着果明軒，她能感覺到，舅舅這樣說，是爲了不給自己添麻煩。
她還能想起今天的那通聲明最後，他說過的那些話。
中午，雲諾謙和雲果請果明軒一起吃了一頓飯。
果明軒吃過飯後，就啓程離開了。
雲果站在飯店門口，一直目送着他的車，直到看不到蹤影。
雲諾謙站在她的身邊，手自然的摟着她的肩：“心裡會難過嗎？”
她側頭，看着他，明媚的笑了。
“會，可是，更多的是開心，那種好像全世界又有一個人站在了我身邊的幸福感，很濃。”
他的脣在她額頭上親吻了一下：“人不在多，在於精。”
她笑，的確。
黨欣妍的事兒，因爲舅舅的爆料，忽然發生了大反轉。
這一點，或許是黨欣妍自己都沒有想到的。
媒體忽然轉向指責她撒謊造謠，說她誣陷。
因爲她，就連當初幫她的大V記者也被牽連，轉而在微博裡說，自己被黨欣妍可憐的樣子欺騙。
很多人都在網上罵說，真真的見識到了戲精本人。
晚上，雲果躺在院落裡的躺椅上，邊看着這些評論，邊忍不住笑。
一旁的雲諾謙不時看她一眼。
最後見她這麼開心，他忍不住問道：“有這麼開心嗎？”
“有的時候，我覺得這些個網友，真的都是段子手，看文章真心沒有看評論來的有意思。”
身後，玄關的門打開，兩個人聽到動靜回頭，見是仲書悶悶不樂的走了出來。
雲果從躺椅上坐起，對他招了招手：“仲書，怎麼了？”
仲書走近她，表情已經不像從前那樣膽怯，但卻還是悶悶的。
她捏了捏他的小臉兒，笑道：“怎麼不開心了？跟弟弟妹妹鬧彆扭了？”
“媽媽，我是不是特別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