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過往那些隕落的九境，還真是神墟觀做的？”
楚樑懷着些許的敬畏問出了這句話。因爲他想起了那些古老壁畫上曾見到過的，身穿道袍的小人兒影子。
莫非真是神墟觀出手？
若是有能殺九境神聖的實力，那他再跟這觀主說話可就要注意態度了。
觀主聽他如此發問，稍沉吟了下，才雲淡風輕的一笑，答道：“不全是。”
楚樑也一笑。
不全是，意思就是肯定殺過唄。
觀主似乎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便又解釋道：“我們與神聖之間並非是敵對關係，其實恰恰相反，若是第九境神聖想要飛昇，並且爲了此方天地的昇華而努力，那我們就是合作的關係。神墟觀，會是他最堅實的後盾。”
“除非神聖貪圖自身力量，不顧應承擔的責任，妄圖以損害這一方天地的方式飛昇，不遵守李聖留下的飛昇律。”觀主輕輕一揮手，“那時我們纔會出手。”
雖然他說得輕描淡寫，可是人人都知道對於第九境出手意味着什麼。
神墟觀的隱藏實力簡直可怕。
“像是你熟悉一些的，當年的龍神？”觀主看着楚樑，自然不難看出他身上的龍神印記，“他就是謹遵飛昇律，舉全族之力進行飛昇大戰，當初的神墟觀也曾經出手相助。”
“神墟觀曾經幫助龍神？”這倒是讓楚樑有些意外。
龍族壁畫上的刻畫，以及後來龍巢破碎的事情，讓他曾以爲神墟觀纔是龍族衰落的元兇。
“李聖在時，與龍族的關係也一向不錯。”觀主道：“只可惜龍族橫行諸天萬界，有利亦有弊。族羣固然勢大，可也招惹了不少仇敵，龍族想要飛昇，遭遇的阻力遠超其它。那一戰不止有天劫，而且通天路打開之際，上界諸多天魔彙集，共同阻止龍神飛昇。雖然神墟觀對其提供了幫助，他依舊戰敗隕落。”
“飛昇時的戰鬥，除了天劫，還會有天魔？”楚樑好奇道。
“所謂天劫，其實是這方世界對於自己的一個保護。”觀主解釋道：“若隨便什麼人都可以將天地間的靈氣帶出去，久而久之世界自然瓦解，所以當有人要這樣做時，天地就會進行阻止。”
“至於那些天魔，是因爲飛昇之際正是通天路開啓之時，上界與此間連通，平時無法降臨的上界天魔，會將這些打開通路的下界視作寶藏，想要進場掠奪。並非每一次飛昇之戰都會引來天魔，遺憾的是，龍神飛昇那一次，降臨的天魔異常多。否則以他的修爲，本不該飛昇失敗。”
“那後來龍巢崩碎……”楚樑小聲問道。
“是神墟觀做的。”觀主毫不猶豫地答道：“雖然曾經並肩作戰，但龍族妄圖復活龍神的行爲，依舊是違反了飛昇律，所以神墟觀必然要出手對其進行打擊。”
“真嚴格啊。”楚樑笑了笑。
想想也是，若是神墟觀沒有與第九境一戰的實力，那天地間的神聖一旦晉升，第一件事就是把這個給自己加了諸多限制的勢力滅掉。然後拍拍屁股飛昇離開，困難就要小上許多。
至於後續這方天地會衰微還是崩塌，關我一個上界神聖何事？
真不熟。
……
“無盡歲月之中，真正由神墟觀出手滅殺的神聖極少……當然，出現過的第九境本身也不多。認真說的話，應該只有南海神母與九黎邪神，你應該也接觸過這兩者的遺留。”觀主繼續道。
“這兩個都是神墟觀殺的？”楚樑眨了眨眼。
“九黎邪神不止不遵飛昇律，還集結全族之力，妄圖全族飛昇。雖然他度過了天劫，可神墟觀不得不出手將其鎮殺。”觀主講述道：“至於怎麼殺的，你不必好奇，我也不能告訴伱。”
“嘿嘿。”
楚樑可不正是好奇嗎？
當年鎮南域山落地誅滅九黎全族，居然是神墟觀的手筆，當真可怕。
“南海神母的證道之路，就相當殘酷。她引動四海之水吞噬九州大地，犧牲了陸地大多數生靈，這才換來重溟證道。而晉升第九境之後，她勉強度過天劫，已經無力再有所斬獲。這時她應該回到人間再積蓄力量，可她卻想就此離開。神墟觀這纔出手，將她留在了人間。”
南海神母的傳說楚樑也聽過。
大概是說上古之年天災不斷，南海神母以海吞天，用大海庇護世人，拯救了世間生靈。如此說來她應該就是爲了證道才這樣做，害死了陸地無數生靈性命。
同一件事換一種說法，因果調轉，就可以美化成這樣，也算是歲月史書了。
不過這也可以看出來神墟觀的冷漠了，即使陸地生靈死亡無數，也不曾提前出手阻止南海神母的行爲，任由其晉升第九境。看來在他們眼中，只要不違反飛昇律，那世間的一切都不該被幹預。
“若神墟觀是正道傳承，那提前一點出手，會不會好一些？”楚樑試探性地問道：“像是九黎邪神與南海神母這種不擇手段的第九境，沒必要非得等他們成了氣候才剷除吧？那樣豈不是徒增難度？”
“飛昇律是給第九境的規矩，而李聖給神墟觀留下的規矩就是，除了有違反飛昇律的行爲出現以外，神墟觀在任何情況下不得干預人間。”觀主斷然道：“我們不許干預人世，不許與觀外人相結合，只有招納新人時纔可以用交易的形式與外界聯繫。”
“好絕啊。”楚樑聽着這規矩，也只能感嘆一聲。
他可以理解這樣做的原因，可是也佩服神墟觀在這無盡歲月裡代代傳承的堅持。
“我們的力量是李聖賜予的、足以影響世間平衡的存在，一旦神墟觀可以接觸外界，那很快就會被外界所腐蝕。”觀主道：“只有堅決地禁止一切接觸，才能避免有人以這力量來謀取私利，避免這守護人間的力量最終變質。神墟觀不許與外人結合，也是爲了避免外在的親緣關係影響觀中人的判斷。即使如此，有些事情還是避免不了的。”
他指了指外面，“我們這裡的護觀人都是從外面招來的修仙種子，陸蒼是從蜀山來的，他就會偏向蜀山派；楊不畏是蓬萊出身，他就會偏向蓬萊上宗。若是不禁絕一切接觸，說不定蜀山與蓬萊的鬥法他們也會摻和一腳。”
“人世間的勾心鬥角、利益勾連，實在太過複雜神聖也不能免俗。想要完全保持純粹，就只能將人從世間抽離出來。”楚樑也感嘆一聲，“李聖不止是修爲高絕，也是深謀遠慮啊。”
“李聖是第一尊神聖，也是真正的聖人。”觀主同樣慨嘆，“只可惜這般神聖，後來再未有過。”
“那李聖之後的第九境們，有在這嚴苛的飛昇律下成功的嗎？”楚樑又問道。
“對抗天劫已經殊爲不易，想要再完成飛昇律，更是極爲困難。”觀主答道：“當年的楊聖便是在天劫之中便身隕道消，而真正飛昇成功的，只有一個。”
“是誰？”
“是上古時期的一尊無名古佛，以佛法證得元初大道。”觀主道：“他雖沒有李聖那般超凡，可也斬落了一方雲上佛國，補全世間靈氣；又將肉身留下，沒帶走元初大道；他更是在飛昇前抹除了自己存在的一切痕跡與傳承，不留絲毫後手。從品格上來說，是不遜色於李聖的存在。”
“無名古佛？”
楚樑想起了在雲闕寺下方雲層中，那尊傳說沒人能夠靠近的人形虛影，莫非就是當年留下的第九境肉身？
……
“我當初都只敢想以黃泉之息喚醒惡地藏片刻，你居然想直接釋放他，簡直喪心病狂。”
林破雲隨着萬法尊者走上幽冥界的這座巨型山峰，來到山頂的一座峰巒處，雖然嘴上說着喪心病狂，可眼裡卻閃爍着精亮的光芒。
他顯然很興奮。
作爲一個職業的魔修、天生的壞種，他很樂於看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就見萬法尊者站到山頂，突然割開自己的手掌，傷口深可及骨，金色的血液立刻汩汩流出。這些血液中都蘊含着精純的靈性，流失並非小事，可萬法尊者似乎還嫌它流得不夠快，直接將手貼在了地面的黑石上。
金色血液流着，在地上自動劃出一個詭異的法陣，將萬法尊者圍在其中，彷彿是祭壇形狀。
咻——
“這是什麼？”林破雲有些驚訝。
這法陣看起來是某種強大的召喚法陣，萬法尊者獻祭自身精血帶來的力量極爲驚人，可這僅僅是一場召喚而已，怎麼就需要這般靈力？
“當年在極西以西的那片佛國，他們從神墟中得到了一個法陣，以爲是召喚上界神佛的法陣。可是在國君建造了偌大的祭壇開啓法陣後才發現，降臨的是上界天魔。這個法陣，原來是呼喚天魔降臨。”萬法尊者幽幽說道。
他的聲音似乎有些虛弱，搖搖欲墜似的，大量精血流出，紅芒劇烈爆發，他的消耗十分巨大。
“這種東西怎麼可能在無名古佛的傳承裡……”林破雲說了一半，沒有再問下去。
萬法尊者必定是對他隱藏了一部分秘密，可他沒有必要追根究底。不論對方隱藏了什麼，至少現在他們是同一根繩上的螞蚱。
可他有些擔心的是，隨着萬法尊者的法陣生效，引起的動靜似乎有些太大了。陣中紅芒爆發，整座巨山都隨之搖晃起來！
好像有什麼東西要醒了！
轟轟轟轟轟轟——
周遭突然響起了一連串的巨大轟鳴聲，一尊尊頂天立地的高大身影降臨此地，將這座巨山團團圍住。
那些身影有的三頭六臂、有的青面獠牙、有的一襲白袍、有的身披戰甲……唯一的共同點是，他們俱是法力滔天的惡鬼！
幽冥界的十殿鬼王，同時降臨此地！
當初無名古佛將地藏元神鎮壓在此，就告知幽冥界的鬼王負有看管之責，一旦此天魔出逃，陰陽兩界盡數遭難。
後來幽冥的鬼王屢次更換，可新上位者依舊謹守此責，牢牢看守此山。聽聞些許風吹草動，立刻全員降臨！
“動作得快一點。”林破雲道：“十殿鬼王強大無比你還有什麼佈置？”
那邊萬法尊者面色慘白，身形晃動，可法陣依舊在持續沒有完成的跡象。林破雲都擔心他自己一不小心，地藏元神沒弄出來，人就被吸死在這。
可眼下十殿鬼王已至，萬法尊者必須得拿出新的底牌了。
就聽萬法尊者微弱地答了一聲：“你。”
“什麼？”林破雲以爲自己聽錯了，又問了一遍。
“我爲了這一天已經謀劃了多年，好不容易等到如今最孱弱的第九境在世，只要復活惡地藏就可以將其誅除。十殿鬼王這一茬，我怎麼會算不到？”萬法尊者嘿嘿笑道：“我的佈置就是你啊，你去將他們擋住，等到地藏元神現世，我們就可以離開。”
“我擋你媽。”林破雲破口大罵。
十殿鬼王在幽冥界中是至高無上存在，每一尊都相當於人世間的臨界者。而且他們在此壽元悠久，很可能已經修行了幾千幾萬年。
讓他一個人去阻擋十殿鬼王，和他派手下拘魂使去刺殺蜀山掌教有什麼區別？
看這萬法老登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自己才隨他下來走這一遭，沒想到大敵當前，他說出來個這。
林破雲當即就想施展自己最拿手的絕活，崩撤賣溜。
玄冥道主來去自如，他不僅可以在陽間打開陰間門戶借道，沒有人留得住。他還可以在陰間打開陽間門戶，一樣沒人攔得住。
“你急什麼？”萬法尊者一擡手，手腕上一抹光環滴溜溜飛出，“又不是讓你赤手空拳去擋，我消耗太大，已經無力驅使神器。你拿着宇天環，只要分隔天地，阻擋片刻便可。”
林破雲一把接住宇天環，這才心中有底。
當初衆人都以爲萬法尊者戰死，而宇天環被妖神突破以後憑空消失，事後諸仙門都四處尋找過，可始終找不到宇天環的下落。都以爲這空間神器玄奧莫測，該是丟失到了不知何處的秘境之中。
可萬法尊者既然沒死，那宇天環就沒有失主，去向不言自明。當時詐死的萬法尊者，自然是將這神器收了回去。
幽冥界雖有十殿鬼王，卻沒有神器存在。宇天環滴溜溜一轉，霎時間擴大到籠罩了整座巨山的一道光圈，轟隆隆分隔開此方天地。
林破雲高高懸空飛起，感受着神器的力量，傲視諸鬼王。
“玄冥道主……”秦廣王的聲音如悶雷般響起在此界，“你等已有取死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