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錚緩緩站起身,雙手撐着書案,陰着臉俯視我。作爲一名十四歲尚未及笄的小丫頭片子,他對我來說太高大,滿滿的壓迫感嚇得我巴不得把腦袋縮進書案底下。
“皇皇皇皇上……臣臣臣臣臣……罪該萬死!”我蜷成一團,抱着桌子腿齜牙咧嘴揉腦門子上那個疙瘩。
黎錚氣急敗壞地揮了揮手,就見殿裡侍立着的宮女太監很有默契地出去了。
得,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乾柴烈火有木有我不知道,我只能說,一頓胖揍是免不了的了。
“瞧你那沒出息樣兒!還不給朕起來!”黎錚擰着眉頭,恨鐵不成鋼地瞪着我。
我哆哆嗦嗦地站起身,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蹭到小案邊坐了。屁股還沒挨着凳子,便聽得黎錚問話。
“查得怎麼樣了?”
……
查?
查啥?
他黎大爺有要我查過什麼東西嗎?
我怯怯地望着腳尖,不敢看黎錚的臉色。我知道我又悲催了,他問我查得怎麼樣,那我就必須給他查出個鼻子眼來,即便他根本沒叫我查過任何東西。
“嗯?”見我不答,黎錚不冷不淡地催了一聲。
我心肝一顫,撲通一聲跪了,嘴裡唸唸有詞:“微臣無能,有負皇上重託,微臣死罪,死罪!”
黎錚的臉色瞬間變得微妙起來,緩步踱到我面前,語聲微揚:“哦?你就沒有查出任何異狀?”
異狀?唯一的異狀就是沒有人對定國將軍下手了,這一點我想不太明白,我原以爲定國將軍會死在半路上,因此纔會派人暗中監視保護,但現在押解隊伍離京已經很近了,不日就能抵達京城,離京越近,下手越難,難道他不是受人冤枉,而是真的通敵叛國,罪證確鑿?
我做的所有動作黎錚必然都清楚,我本就是揣摩着他的意思來的,那麼,他真正想問我的到底是什麼?
皇帝心,海底針啊!
黎錚見我不答,淡淡一笑,道:“華子有些日子沒去向太后請安了吧?今日太后興致好,正在天音閣聽戲,你去請安吧。”
……
接下來黎錚不是應該痛斥我辦事不利,御前失儀,破壞龍袍,弄污御案,冒犯天威……等等等等,給我扣一頂大大的藐視尊上的帽子,然後罰俸禁足關禁閉打板子,揍得我爹媽都認不出來麼?
這話題轉得也太快了吧?
我呆愣愣地告了退,一頭霧水地出了御書房,磨蹭着步子往天音閣走。
正垂頭想着心事,卻聽身後傳來一個乾脆刺耳的聲音:“勺子,站住!”
你纔是勺子,你全家都是勺子!
我在心裡暗罵着,轉回頭卻是一臉狗腿子般的笑容:“給公主請安!”
瓊姿公主一陣風似的跑來,一腳踹在我屁股上,白眼一翻,挑眉撇嘴,道:“裝你個大頭鬼!誰不知道你天天在外頭說我壞話!”
……
我發誓,我只不過是在王宰相家的大公子對着公主的背影流口水時,輕飄飄地說了一句“那丫頭啊,若是在畫裡待着,那就是個女神,可一從畫裡出來,立時就變成了女神經”,就這麼一句話而已,到了瓊姿嘴裡,就變成了我天天在外頭說她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