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提刑官》 第四卷 第三百四十章 回家

明成祖還特旨嘉獎了清溪公主雲露,鑑於雲露帶領親兵鐵騎在這次戰鬥中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成功保護了鎮遠伯楊秋池,只是由於雲露是女孩子,不能當官,所以在封賞她若干金銀財寶之餘,還破格任命雲露的哥哥雲愣爲保寧府錦衣衛百戶所百戶,正六品,並授權其重新組建新的保寧府錦衣衛百戶所。

明成祖這個安排的用意顯而易見,一方面嘉獎雲露的功勞,另一方面對苗王雲天擎表現出用人不疑的姿態,進一步堅定苗王雲天擎對朝廷的忠心,從而穩定苗疆,另外,楊秋池是雲愣的救命恩人,讓雲愣在楊秋池任職地擔任這樣重要的角色,無形中進一步增強了楊秋池對付建文餘黨的力量。

鑑於楊秋池護衛隊在這次戰鬥中折損了不少,明成祖和紀綱都發現了以前調撥給楊秋池的護衛隊力量還是太過單薄,便分別從大內侍衛和各地錦衣衛中抽掉了若干高手,充實楊秋池的護衛隊。

經過這次充實,楊秋池的護衛隊達到了兩百人,而且全都是百裡挑一的大內侍衛和錦衣衛中的精英組成。其中男護衛一百五十名,女護衛五十名,仍然分別由南宮雄和夏萍帶領。分別保護楊秋池和楊秋池的隨身家眷。夏萍在精心調養之下,身體恢復很快。

與此同時,爲了解除楊秋池的後顧之憂,紀綱專門增加調撥了一百名男女錦衣衛到武昌楊秋池的伯爵府,加上武昌錦衣衛羅千戶和湖廣佈政使派出的防衛隊,進一步加強了對伯爵府的安全保衛工作。

楊秋池破獲船幫系列案有功,吏部下文升任其爲保寧府同知。頂替被砍了腦袋地原同知羅慕天。同時,楊秋池依舊兼任巴州知州。這有點象當初在清溪縣的情景,說明明成祖和紀綱都還在懷疑巴州是建文的據點之一,但這一次船幫系列案並沒有發現建文的蹤跡。讓人有些疑惑。

這些日子云露一直陪着楊秋池在巴州內衙裡小心照顧宋晴。她知道,要想贏得楊秋池地心,僅僅救了他的命是不夠的,還要對他的家人好。她相信人心都是肉長的,自己的真誠總有一天會打動楊秋池的。

雲露從京城到巴州來的這一趟,本來是想探望一下楊秋池就回鎮遠清溪縣的,可總捨不得離開,並且那段時間楊秋池護衛隊折損很大又大部分都負了傷,雲露有藉口帶親兵保護他們,所以留下來也有理由。

待到增派給楊秋池的護衛到達之後。已經不需要雲露地親兵保護,雲露有些黯然,自己一個大姑娘家。還是堂堂的公主,又不是楊秋池的什麼人,有什麼理由長時間賴在人家家裡呢,日子久了,那別人會笑話地。

既然沒有了留下來的理由。就該到了該離開的時候,正當她傷心地準備和楊秋池辭別返回清溪縣的時侯,傳來了他哥哥雲愣被任命爲保寧府錦衣衛百戶的消息。不由得讓雲露喜出望外。

她高興地不僅僅是哥哥當了錦衣衛百戶,主要還是高興自己有了理由留在了這裡。她住在哥哥那裡,誰都沒話說了,也可以時時見到楊秋池。

楊秋池當然知道雲露爲什麼高興,聽說雲愣被任命爲保寧府錦衣衛百戶所百戶,他也很高興,有一個自己的親信擔任這個重要職位,自己既沒有了後顧之憂,也多了一支重要的力量。

只是。宋晴地傷讓楊秋池心急如焚,半點都開心不起來。

宋晴重傷昏迷多日時睡時醒,待到後來,連湯藥都已經難以下嚥。楊秋池花重金從保寧府、順慶府甚至重慶府請來的當地最有名的名醫都給宋晴診治過,都是毫無起色。

楊秋池一直衣不解帶在一旁照顧,眼見宋晴傷勢一天不如一天,心情沉重到了極點。

雖然宋晴任性,時不時耍點小姐脾氣,又喜歡吃醋,可宋晴畢竟是楊秋池穿越到明朝後第一個愛上的女孩子,一想起兩人以往甜蜜,楊秋池心如刀割一般。

紅綾一直陪着楊秋池照顧宋晴,宋晴雖然曾經因爲嫉妒紅綾的美麗而自作主張將紅綾許給了他人,差點害死了她,可宋晴作爲一個主子,對待丫鬟紅綾還是很不錯的,紅綾跟隨宋晴多時,兩人感情很深,如今眼看宋晴不行了,經常跪在牀邊,握着宋晴的手哭泣。

這一日,從重慶府重金請來的最有名的郎中“許神醫”再次給宋晴把脈之後,搖搖頭,對楊秋池道:“爵爺,估計……估計奶奶怕是熬不過今晚了,還是儘早準備後事吧……。老朽無能,救不了奶奶。”說罷,又長嘆了一聲。

紅綾一聽,匍匐在宋晴牀邊,放聲大哭。宋芸兒、雲露和霜兒、雪兒圍在牀邊,聽了這話,也嚶嚶地哭了起來。

楊秋池心中那酸楚襲滿了全身,慢慢在牀沿坐下,抓住宋晴地手,望着她原來圓圓的臉蛋已經瘦成了瓜子臉,眼窩深陷,嘴脣乾裂,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不由得怔怔地落下淚來。

正在這時,內衙門房張媽匆匆跑了進來:“稟報老爺:驛站送來一封四百里加急信。說是……說是成都柳姑娘寫來的。”

原來,楊秋池回到巴州之後,發現宋晴所受內傷極重,他是醫科大法醫系畢業,也學過臨牀醫學,但主要學的是西醫,而明朝到哪裡去找西醫的診斷設備和西醫醫藥呢,真可謂巧婦難爲無米之炊,所以他也只能是束手無策乾瞪眼,而中醫雖然在醫科大也學過一點,可都是皮毛,能認識些常用草藥就不錯了。

請來的幾個名醫沒能治好宋晴,楊秋池心裡十分焦急。這時候,他想到了柳若冰。

柳若冰是絕世高手,也十分精通醫術,尤其是對外傷的診治。所以。他立即給遠在成都柳若冰寫了一封信,說了宋晴的受傷情況,並附上幾個郎中地詳細診斷和處方,通過錦衣衛用四百里加急急報柳若冰。

現在,在這最緊要的關頭,柳若冰回信了,楊秋池真是大喜若狂,打開信一看,僅僅廖廖數語,都是對傷症的分析判斷。信中還附了一張處方,楊秋池急忙將這信和處方遞給那重慶府的許神醫看。

許神醫看罷,冥神苦想了一會。一拍大腿,讚了一句:“高!真是太高了!老朽怎麼就沒想到呢!佩服-!佩服-!這下子奶奶有救了!”

一聽這許神醫地話,楊秋池等人都是大喜過望,卻又生怕這只是許神醫的安慰之言。

許神醫滿臉欽佩,隨即又搖搖頭:“唉-!想不到這世上還有這等神醫。相比之下,老朽這神醫的招牌可再也不敢掛出來了。”轉身吩咐他帶來的藥童依處方抓藥,立即給奶奶服下。

藥湯端來。楊秋池親自給宋晴喂服。當宋晴一點點將那碗暖暖的濃濃的藥湯慢慢喝下去之後,楊秋池等人心中的希望如朝陽般升起。

柳若冰的藥方果然管用,當天下午又服了一碗之後,晚上,宋晴雖然還是昏迷不醒,但許神醫號過脈之後,欣喜地點點頭,說道:“奶奶這條命恐怕是揀回來了!”

聽了這句話,楊秋池高興得眼睛都溼潤了。紅綾更是拉着宋晴的手高興得不停地哭着。宋芸兒和雲露也落下了欣喜的淚水。

第二天黎明,宋晴終於甦醒了過來,朦朦朧朧看着楊秋池,嘴脣輕啓,弱弱地喚了聲:“老……爺……”

這一句,把楊秋池眼淚都喚了下來,貼着她地臉,欣喜得像個孩子般哭了起來。

依照柳若冰開的藥方,加上那許神醫開藥調劑滋補,宋晴的身子一日好過一日已經能進一些流食了,也能斷斷續續說點話了。

這一日,許神醫給宋晴號過脈之後,對楊秋池道:“恭喜爵爺,奶奶性命已無大礙,只是她這次受傷太重,身子極度虛弱,可能要慢慢調理很長一段時間。”

楊秋池笑呵呵摸了摸宋晴地臉蛋,說道:“晴晴,等你好了,我陪你上街買新衣服,好不好?”

宋晴現在已經有些精神了,只是病怏怏的斜躺在牀頭:愧疚地慢慢說道:“都怪……晴晴……不好,沒聽……老爺的……話,晴晴……以後……再也……不敢了。”說到這裡,眼圈都紅了。

楊秋池愛憐地擰了她的臉蛋一下:“幸虧這次芸兒師父柳前輩的藥方救了你,還有許神醫等幾個名醫給你調養,才把你地小命從鬼門關搶了回來。”

宋芸兒和雲露在一旁聽着,都露出了微笑。

宋晴感激地望着宋芸兒,輕輕道:“等晴晴……好些了……一定……要去……感謝……柳前輩的。”

宋芸兒笑道:“好了,泥娃娃,我師父不用你感謝的,你好好把身子養好就行了,我哥還等着你給他生個大胖小子呢!”

大家都笑了。

許神醫也對楊秋池笑道:“老朽正要說這件事情,這件事前些日子不敢說,是奶奶情況危急,怕更加增添爵爺地傷心。現在奶奶傷情已經穩定,性命已無大礙,所以已經可以說了。”

楊秋池聽他話中有話,心中一動,莫非是……,急忙問道:“神醫,你是說的事情是……”

“根據老朽診斷,三奶奶已經懷孕兩個多月了!”許神醫捋着鬍子笑呵呵說道。

“真的?”楊秋池驚喜地問道。

“是,老朽如果連這都拿不準,那可真是妄稱了這神醫二字了,嘿嘿嘿。”

“太好了!”楊秋池笑的嘴都合不攏了,望向宋晴:“晴晴!我們有孩子了!”

宋晴怔怔地望了楊秋池一眼,又轉頭看向許神醫,她還沒從這個消息中反應過來。

紅綾已經抓住了她的手,欣喜地說道:“奶奶!你已經懷上了小少爺了!我就說嘛,奶奶早該來月事了,怎麼一直沒來。原來是已經懷上了,真是太好了。”

“是……是真的嗎?”宋晴患得患失,生怕這只是一個安慰的消息。

許神醫點點頭:“老朽敢用性命擔保。嘿嘿嘿。”

宋晴一下子坐了起來,把手伸向楊秋池,握着他的手,想要說話,心情激盪之下,引來一連串的咳嗽。

紅綾急忙輕輕拍着宋晴後背,扶着她慢慢躺了回去。再看時,宋晴已經是淚流滿面:“老爺……我……我有咱們地……孩子了……她重傷後昏迷了差不多一個月,所以,對此也沒法自己感覺。

“是啊!”楊秋池欣喜不已,握着她的手,“所以你要好好保重身子,保護好我們的孩子。”

“嗯-!晴晴一定保護好我們的孩子。”宋晴已經欣喜地哭得跟個淚人似的。

楊秋池高興地說道:“晴晴,既然你懷了咱們的孩子,等你傷情穩定了,我派人送你回武昌,有娘和小雪她們照顧你,我也就安心了。好不好?”

船幫這次差點殺了楊秋池,還差點殺掉宋晴,楊秋池對他們恨之入骨,發誓一定要徹底剷除整個船幫。由於與船幫和建文餘黨的鬥爭太過殘酷,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現在宋晴又懷了孕,楊秋池決定把宋晴送回去。

宋晴聽了楊秋池的話,雖然捨不得離開他,但她既然已經知道自己懷了楊秋池的孩子,現在一顆心都放在了肚子裡的孩子身上,處處都要爲孩子着想了。便點點頭,說道:“嗯,晴晴聽老爺的。”

雲露道:“乾脆這樣吧,等三奶奶傷情穩定了,我帶護衛隊護送三奶奶回去,順便拜見太夫人、夫人她們。然後順路回一趟鎮遠州看看我爹孃。秋池哥,你說好不好?”

楊秋池望了一眼雲露,見她臉色羞紅,頓時明白了她的心意,她利用護送宋晴回去的機會,想走一條曲線救國的路,在武昌家裡努力表現,先攻破老太太和小雪那一關,讓她們先接受她,然後讓老太太、小雪來逼自己娶她。也難爲她用心良苦了。

楊秋池點點頭,微笑着說道:“那就有勞雲姑娘了。”

“舉手之勞,沒關係的。”雲露聽楊秋池答應了,臉上的紅暈更濃了。

《大明提刑官》 第四卷 第三百四十一章 恩陽老碼頭命案

在柳若冰神奇處方的醫治下,在許神醫和其他幾個名醫的精心調理下,在楊秋池雄壯財力的堅強後盾支持下,在成堆成堆的人蔘、蟲草等名貴藥材的輪番轟炸下,宋晴的身子一日好過一日已經可以下牀,在紅綾的攙扶下慢慢行走了,只是身子還很虛弱,時常咳嗽。

楊秋池也好長時間沒有好好的睡上一覺,現在宋晴身子慢慢康復,又知道了她懷了寶寶的消息,心中歡喜不已。

欣喜之下,楊秋池要親自照顧宋晴,但現在宋晴這身子骨,可是金貴得很,不能碰的。所以,晚上睡覺,雖然楊秋池都是和宋晴一起睡,卻都是衣不解帶的。

這期間,雲露的哥哥雲愣帶着數十名精挑細選的精幹苗兵趕到了巴州。兩兄妹見面很是高興,雲愣知道自己的妹妹當了清溪公主,現在自己又託妹妹的福當了錦衣衛不大不小的官,笑得他嘴都合不攏了。

爲了以後工作方便,楊秋池向雲愣和雲露出示了自己錦衣衛指揮使特使的腰牌。兩兄妹更是歡喜,雲愣心想有了楊秋池這個特使罩着,凡事聽他的就行了,多請示多彙報,這官就好當了。

北鎮撫司授權雲愣組建新的錦衣衛隊伍,所以這一次雲愣帶了數十名親信苗兵來,組成新的百戶所的錦衣衛骨幹力量,另外,經過嚴格的組織查,招募了當地一些與船幫沒有任何關係的,祖宗八代家庭社會關係清楚,根正苗紅的人蔘加了錦衣衛。

這雲愣以前就是苗寨的少寨主,有相當強地組織領尋能力。又利用錦衣衛強大的經濟實力,使用收買、利誘等各種手段,上任不久,很快就在保寧府城鄉建立起自己的情報網絡。

楊秋池現在是保寧府同知兼巴州知州。所以,保寧府知府衙門裡也有他的內衙,這保寧府知府趙新樂很會做官,雖然表面上他是楊秋池地上司,可是,他們兩究竟誰是上司他心裡當然清楚得很,所以,對楊秋池這個少年伯爵那是刻意奉承,想着法的巴結,楊秋池這同知內衙。當然也就佈置的跟皇宮差不多了。

這一天,經過許神醫和其他幾個名醫的會診,認爲宋晴的身體雖然還十分的虛弱。但已無大礙,就只剩慢慢調理的問題,肚裡的胎兒情況良好。幾個名醫一致認爲宋晴的身體可以經受去武昌的長途跋涉了,如果再往後,一天冷過一天。天冷了再啓程,反而會影響身體。

楊秋池採納了幾位名醫地意見,決定第二天出發。

這幾位名醫對宋晴的康復還是出了很大的力地。楊秋池很高興,封了高過他們平時出診幾倍的豐厚診金給了幾位名醫。名醫們也都很高興,連聲感謝之後,告辭各自回去了。

出發前的準備工作早就已經做好了。龍師爺專門定做了一輛超豪華的大房馬車,這一路的官道也比較平坦。不會太過顛簸。

經過商量,決定將紅綾留下照顧楊秋池地生活,宋晴帶霜兒、雪兒兩姐妹作貼身丫環回武昌。

在臨出發的頭一天晚上,宋晴是依偎在楊秋池的懷裡睡着地。

半夜,楊秋池被宋晴的一陣激烈的咳嗽聲給吵醒。這他已經習慣了,急忙輕輕給她拍着胸口。

住在外間的紅綾端些熬好一直放置在暖爐上的貝母梨汁給宋晴喝了。

一碗貝母梨汁喝下後,宋晴感覺好些了。歉意地說:“老爺,要不,您還是去紅綾丫頭的房裡睡好了,我這樣你沒辦法好好睡得了。”

楊秋池用手輕輕堵住宋晴的嘴:“明天你就要回武昌了,還說這話,我多陪陪你,也許下次我回來,咱們的孩子已經會咬着手指瞧我了。”

宋晴聽他說得動情,也彷彿已經看見自己抱着孩子的樣子,不由得心中一暖,依偎在楊秋池地懷裡:“老爺,你對晴晴真好。”說着,輕輕地哭了起來。

“別哭,乖乖,名醫也說了,懷孕的時候可不能哭,要不然對孩子可不好。”

宋晴抹了抹眼淚,說:“我只是覺得,老爺對我這麼好,還救過我的命,可我不僅沒能幫你什麼,還老是給你添亂,心裡總覺得好對不起你。”

“傻丫頭!”楊秋池愛憐地了親了親她的臉蛋,“你以後乖乖的在家裡,好好把咱們的小寶貝生下來,就比什麼都好了。回去了要乖一點,別再任性了啊。”

“嗯,老爺你放心吧……只是……只是晴晴好捨不得你……嗚嗚嗚嗚……”宋晴禁不住又哭了起來。

“好了啦,乖,不許哭了,聽話,我會努力破案,爭取早日調回你們身邊來,那時候咱們不就又能在一起了嗎。”

“嗯。”宋晴含着眼淚點點頭,“紅綾丫頭挺不容易的,你別漫待了她,指望她也能早點懷上孩子就好了。”

“你不吃醋了?”

“我吃醋又能怎麼樣呢?你還不是小妾一個接着一個往家裡娶……”

“我不是說過了嗎,你和芷慧只要給我生了兒子,我就再不娶了的啊。”

“那雲姑娘呢?人家對你一往情深的,又救了你的命,你總不能辜負了人家吧?”

宋晴有了孩子,也就有了依靠,這顆心也就不全都放在如何保護自己在楊秋池心中的地位上面了。

說起這個問題,楊秋池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答。

宋晴幽幽說道:“雲姑娘人挺好的,我回去之後給太夫人、夫人她們說說,她們要是同意了,你就娶了雲姑娘吧。”

楊秋池不想討論這個問題。反問道:“我娶了這麼多小妾回來,可就沒多少時間陪你了哦,你不擔心啊?”

宋晴臉靠着楊秋池的胸膛,輕輕咳嗽了幾聲。說道:“反正晴晴現在有了我們的孩子,將來你要不理晴晴不要晴晴了,晴晴也可以守着我們地孩子過一輩子……”

“傻話!”楊秋池在她腦門上輕輕彈了一下,“我怎麼會不要你呢,就算天荒地老,我也會和你在一起的!”

“嗯-!”宋晴感激地看着楊秋池,“晴晴不指望能和老爺天荒地老,只要晴晴將來死的時候,還能看見老爺,晴晴……晴晴就知足了……”

說了這話。宋晴心中一酸,眼淚一顆顆順着眼角滾了下來……

第二天一早,宋晴帶着小丫鬟霜兒、雪兒。與楊秋池、宋芸兒和紅綾他們依依惜別,在雲露帶着的五百重裝鐵甲護衛隊地保護下,啓程出發去湖廣武昌了。

送走了宋晴、雲露之後,一切又都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

十月,巴州恩陽鎮。

恩陽鎮是千年古鎮。在巴州很有名,它的巴河水碼頭盛極一時它是這裡老百姓幾乎所有的生活來源。可以說,水是這個鎮老百姓祖祖輩輩的靈魂。

這裡有很多美麗的傳說。比如位於恩陽河大橋內側的琵琶灘河灘上有五塊大石頭立於灘尾,每塊高約六至七米,組合成琵琶狀,當水位上懲從中流淌時,便會有美麗的琵琶之音從中傳出優美婉轉,勝似天音。

另外,還有恩陽古鎮南側的義陽山紅梅仙子下凡、蒲道官斬巴蛇等美麗傳說,也讓人十分嚮往。尤其是一年一度的“仙女節,,更是將各方人士都吸引集聚到了它地身邊來。

天還沒有完全的亮,老場碼頭的霧氣很重,讓人感到身上溼漉漉地。

碼頭上已經隱約有了好些人了。一個約莫四十多歲的男人,身材矮小,佝僂着身子在碼頭上一邊摸着腦袋一邊走動着,他在老場的碼頭檢查今天需要運走的貨。

這時。岸上一個大約六七歲的孩童大聲地叫着:“彭四,我爹叫你去一下!”

彭四低頭查看着船頭的散貨,沒有擡頭,只是含糊的應着:“曉得了,水牛子給你爹說,我馬上就去!”

那個叫水牛子地孩童沒有罷休,快步走了下來,一件素色的長夾襖,穿在這個孩童身上明顯大了許多,一雙青色的布鞋已經被早晨的露水打溼了,一張清秀的臉龐上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雙清澈的大眼睛,頭髮只留了額前的一小撮,顯得一雙耳朵更加的碩大了。

“叫不動了嗎,你要造反哇?”孩童說着,跑過來一腳踢了上去。

彭四正認真地看眼前的貨,沒有注意,腿上被狠狠地踢了一腳,生疼。他擡起頭來,舉起手,做了一個打人的動作,但很快笑了,蹲下身,把手放在水牛子的臉上,輕輕地捏了一下:“你個死牯牛子,看老子不收拾你!”

水牛子瞪了彭四一眼,拍開他的手,跳起來在彭四的腦袋頂上捶了一拳:“你是誰的老子?”

這一拳並不重,卻疼得彭四斯牙咧嘴蹲在地上雙手抱頭哎喲直叫喚。

水牛子踢了他屁股一腳:“我爹又不在這裡,你裝這熊相給誰看呢!還不給老子爬起來!”

彭四摸着頭掙扎着站起來,趕緊衝着這個孩童討好地笑着,小心翼翼的扶着這個孩童上了臺階:“您就別在這麼溼的地上踩着了,一會兒讓你老子見到,我就死慘了,你趕忙回去,就說我清完貨,馬上就回去啊!”

水牛子朝碼頭上喊着:“喂!下來揹我!”話剛落,很快從濃霧中的臺階上跑下來一個大約十五六歲的男孩子,身上的衣服很是單薄,還縫有很多補丁,他跑到孩童身邊,趕緊蹲了下來:“少爺,上來吧!”

孩童鄙夷地看了看身邊這個男孩子,眼珠一轉,對彭四說道:“彭四,把你的衣服給老子脫下來!”彭四蹲在地上沒有明白,正疑惑着,孩童一個耳光扇在了彭四的臉上,清脆而響亮。

“你眼睛瞎的嗎?沒有看見他的衣服都溼了嗎?你把衣服搭在他的背上,這樣我的衣服纔不會打溼啊!笨,真是笨到一起了!我爹怎麼就找來你們這麼一羣豬來呢?一天就知道吃!”孩童喋喋不休地說着。

彭四連忙脫下自己的外套,還刻意的用手啪嗒了幾下,小心的搭在蹲在地上的男孩子的身上,然後把水牛子抱到了他的背上,踢了一腳蹲着的男孩:“還不快把水牛子揹回去,這麼冷的天,要是把他凍到了,小心彭老爺撥了你皮!”

男孩子揹着那小孩站起身,回頭看了一眼彭四,眼睛裡透出一股寒光,隨即垂下眼簾,揹着那少爺水牛子往回走。

水牛子在男孩背上轉過身,指着彭四:“告訴你很多次了,我的名字叫彭家福,你再敢叫我小名,我把你的舌頭割下來!”

彭四微微的弓着背,看着他們消失在霧中,這才摸着腦袋,又哎喲了半天,狠狠地打了一個噴嚏,擤了擤鼻子,低聲的罵道:“媽的,今天這個天怎麼有些冷啊?這龜兒子竟然敢瞪我,看老子不找機會狠狠收拾他龜兒子一頓!”

轉身剛走了兩步,叫住從自己身邊經過的一個背貨的小工,“趕快把你的衣服給老子脫下來,老子快凍成木頭樁樁了。”

沒等對方反應過來,彭四不由分說就上前去脫了那人身上僅有的一件褂子,穿上後,發現對方還怔怔地看着他,便在對方的臉上啐了一口:“不想幹?就給老子滾,想從老子這裡拿銅錢的人多的是!”

對方這才哈着腰無趣的離開。彭四笑了,嘴裡的那顆金牙在初升的太陽照耀下顯得格外的晃眼。

深夜,彭四沿着河邊小路往碼頭上自己的住處搖搖晃晃慢慢走去。

爲了方便監工,彭四的住處就安在碼頭上面,他有些喝醉了,一邊走一邊打晃。走到碼頭階梯邊上,忽然撐住雙腿,乾嘔了幾下,接着,又搖搖晃晃走了幾步,便覺得天旋地轉,撲通一聲栽倒在地……

《大明提刑官》 第四卷 第三百四十二章 布政使的表叔

楊秋池一行人趕到恩陽鎮的時候,天已經黑下來了。只不過,街道兩邊都還是燈火通明的。

宋芸兒和紅綾在半路上都睡着了,等馬車停下以後,紅綾先醒了:“到了嗎?”

楊秋池故意用淫蕩的眼神看着她,在她的臉蛋上擰了一下:“小美人,就知道睡覺!我們到了。”

紅綾臉一紅,低聲說道:“老爺,宋姑娘在呢。”

“我不在,你們兩儘管打情罵俏好了。”宋芸兒蜷縮着身子,閉着眼睛說道。

楊秋池賊眉兮兮笑着伸手去呵她的小蠻腰。宋芸兒嘻嘻一笑,拍開了楊秋池的手。

楊秋池挑開車簾子,跳下車去。馬車後面跟隨的南宮雄等貼身護衛翻身下馬,散在四周警戒。

他們的馬車停在了彭家莊的門口,也就是恩陽鎮的主街,清水街。

擡眼望去,只見整個街道兩側站滿了拿着火把的人,大人、孩子,人很多,但是大家都很安靜,沒有一個人說話。

這時,一陣爽朗的笑聲,劃破寧靜,楊秋池放眼望去,一個魁梧的中年彪形大漢快步的向自己走來,他的身後還跟着七八個人,楊秋池心想:“這個想必就是恩陽鎮大財主彭賀喜了吧!”

想着,對方已經走到了面前,楊秋池正想拱手舉禮,對方卻先是跪了下來,這一跪,整個街道都齊刷刷地跪了一片,楊秋池連忙扶起面前這個大漢。對方也不拘禮,站起來雙手抱拳,“楊大人一路車馬勞頓,家兄特派在下前來躬迎大人。家兄已經早早備好薄酒等候了。”頓了頓。又補充道,“楊大人,家兄在從茶壩回來的時候偶感風寒,未能遠迎,還請楊大人見諒纔好!”

聽他這話,這人不是彭賀喜,而是他弟弟。楊秋池問道:“哪你是……?”

“小人彭賀春,在家排行老七,別人也喊我彭老七”對方說罷,朝背後一揮手。街道上的人馬上站在了街的兩邊,街道一下子寬敞起來:“大人,請!”

楊秋池回頭看了看馬車上正探頭觀望地宋芸兒和紅綾。揮了揮手,二女趕緊跳下車。

彭老七這纔看見原來馬車上還有兩個年齡相仿的女子,都約莫十五歲左右,一個穿一件粉紅色的皮毛斗篷,長得是十分的水靈。只是那雙眼睛亮晶晶甚是冷峻,讓人不敢多瞧。

另一個丫環打扮,彭老七一眼望去。眼前猛然一亮,彷彿整條街道都被那女孩地美麗照亮了,她是那樣的嫵媚動人,一舉手一投足,無不柔到了極致,無不美到了極點,只看得彭老七都呆住了,他一輩子可還沒見過這麼美的女孩子。

嫵媚絕倫的俏丫環紅綾引起的這種狀態,楊秋池已經很習慣了。輕輕咳嗽了一聲,那彭老七這才反應過來,覺得自己這樣瞧着貴客的小丫鬟,真是太也無禮了,連忙垂下眼簾躬着身瞧着地面。

楊秋池這次到恩陽鎮來,可謂機緣巧合。上次經過一場血戰,在雲露重裝鐵甲騎兵的增援下,一舉斷掉了保寧府陸漸離的船幫,原想着借這機會剷除整個船幫,沒想到這保寧船幫僅僅是整個船幫的一個分支,其他的分支未能查清。更不用說船幫總舵。

由於販運私鹽只是保寧府船幫乾地,並沒有證據證明其他船幫分支參加了販運私鹽,錦衣衛北鎮撫司衙門沒有支持楊秋池在密報裡將整個船幫全部定性爲非法組織,然後予以取締的建議,這讓楊秋池很失望,心中也更加警惕,這樣看來,船幫背後肯定還有更大的靠山,連錦衣衛北鎮撫司都頗爲忌憚地人。要徹底查清船幫的罪行還任重道遠。

上次血的教訓讓他學會了更加的謹慎,他下決心以後對付船幫,沒有十足的把握,寧可錯過機會,也絕對不能冒進。

送走宋晴之後,一切又都平靜了下來。楊秋池將那些無聊地政務差不多都交給了金師爺和龍師爺兩位師爺處理,自己過目簽字就行了。一切倒也處理得井井有條。

這一天,楊秋池收到了四川省右布政使吳慈仁寫來的信,說巴州恩陽鎮大財主彭賀喜是他的表叔,冒昧邀請楊秋池到恩陽鎮參加那裡一年一度地“仙女會”,後面附了一封彭賀喜的金柬請帖。

楊秋池沒見過這個四川省右布政使吳慈仁,但人家是自己的頂頭上司的上司,叔侄兩盛情邀請,這目的顯而易見,自己在巴州和保寧府鬧了這麼大的動靜,這布政使已經知道自己不是尋常人物,如果他堂堂布政使給自己這小小知州直接拍馬屁太過顯眼,正好他的親戚在自己的轄區,便借了這個什麼“仙女會”邀請自己去,目的當然是藉此聯絡感情了。

楊秋池是不太喜歡這種聯誼活動地,本來不想去,但是畢竟人家“省長”邀請自己這“縣級市市長”去玩,總也不好駁面子,左右無事,便帶着宋芸兒和俏丫頭紅綾,在南宮雄、夏萍護衛隊的保護下,來到了恩陽鎮。

彭老七將楊秋池等人引進彭家莊,一路上簡單介紹了恩陽鎮的一些典故,讓楊秋池大感興趣。

彭家莊很大,掛着長長的紅色燈籠,看起來很大氣,盡顯了主人家的豪氣和富貴。

楊秋池發現這裡的房屋以兩層居多閣樓雕花建築下層爲防火牆上層全爲木質建築有木質走廊和鏤花窗櫺。

說話間不留意,已經來到宅圓中堂。中堂前,一個清瘦的大約六十多歲的老漢,帶着一羣人正在堂前等候。

這老人身材清瘦,滿頭銀髮,但是精神看起來很好,深邃的眼神有一種穿透力,讓人馬上想起了鶴髮童顏這個詞。楊秋池見過無數精神抖擻的老人,但都比不上這老人有精神。

“老朽彭賀喜,拜見楊爵爺。”那老人搶步上前就要跪下。

楊秋池趕緊上前將對方扶起:“老人家,使不得。快快請起。”老吾老以及人之老,這可是中國故訓,古代老人一般情況下,見官是不用下跪的。

那老人躬身道:“爵爺乃咱們的父母官,一路辛苦,彭某未曾遠迎,還請爵爺恕罪!”楊秋池客氣了幾句,彭賀喜將楊秋池請進了中堂,請到上座,自己坐在了左手方,宋芸兒在一側坐下。丫鬟紅綾站在楊秋池身後。

彭賀喜的兩個女兒坐在另一側,長得倒也乖巧。彭賀喜介紹了兩個女兒之後,歉意地說道:“賤內偶感風寒,身體不適,所以不能出來迎接貴客,還請爵爺恕罪。”

“無妨無妨。”楊秋池客套了幾句,指了指正在那東張西望的宋芸兒:“這是小妹宋芸兒,有失禮的地方還請彭翁您不要在意。”

“呵呵呵,爵爺過歉了,令妹英姿颯爽,讓人敬佩,連爵爺的這小丫鬟,也都是美麗絕倫,比起老朽的兩個女兒,那可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了。哈哈哈”

楊秋池看了看身旁的宋芸兒和紅綾,也附和着彭賀喜大笑了起來。

楊秋池說道:“沒成想彭翁是咱們省右布政使吳大人的表叔,我們巴州還有您老這等人物,真是我們巴州的驕傲啊。”

彭賀喜哈哈大笑,捋着長髯道:“爵爺真是太客氣了,我聽表侄慈仁經常說起過爵爺您,說您年輕有爲,少年才俊,頗得皇上賞識,年紀輕輕就當了鎮遠伯,將來出將入相,那是順理成章的了。老朽聽了很是佩服,有心結識爵爺,又恐太過唐突。這才通過表侄連絡,希望爵爺不要怪老朽不耿直纔好啊。嘿嘿。”

“彭翁說的哪裡話來,這可真讓楊某汗顏了。”

說罷,兩人都是哈哈大笑。

說罷閒話,請入酒席。這宴席豐富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連楊秋池這等已經見多識廣的都有些咂舌。一頓飯吃下來,楊秋池給這頓飯簡單的算了一個帳,如果自己僅僅是個一般的知州,恐怕要花去自己半年的俸祿。看來這個彭賀喜還是很有錢啊。

第二天,楊秋池早早就醒了,鄉下比城裡清靜得多,只有偶爾的幾聲鳥鳴,一切還都是靜悄悄的。他很喜歡這樣的早晨。

楊秋池輕手輕腳要起牀,雖然他的動作已經很是輕柔,可紅綾還是醒了,揉了揉眼睛:“老爺,你已經醒了啊!”歉意地一笑,“這地方太好睡覺了,沒有衙門的雲板響……我都……我都睡過頭了,真是的。”說罷就要起身。

楊秋池在她光滑的香肩上一按:“好了,你們奶奶已經回武昌了,現在就咱們兩個人,你不用象以前那樣早早起來伺候我們的。”

“那怎麼成啊,奶奶走之前吩咐了的,要綾兒好好照顧老爺的。”紅綾微微一笑,躲過楊秋池的手掌,翻身下牀,揹着身匆匆穿好了衣裙。然後服侍楊秋池穿好了衣袍,打來熱水服侍他洗漱。

《大明提刑官》 第四卷 第三百四十三章 碼頭橫屍

外面的晨霧還好濃,楊秋池很喜歡這樣的早晨,信步出門,紅綾跟在他身後目南宮雄等六個貼身護衛,四下散開,跟着各自小心警戒。

楊秋池漫步走着,讓他有些意外的是,頭一天是夜裡來的,沒有好好的看周圍的景,如今看起來,就眼前所見的,雖然不及自己武昌的豪宅,卻已經遠勝自己的巴州知州府。

他和隨行的人被安排住在一個叫“池敬齋”的單獨小院裡,院子本身不大,但是處處體現了主人的細心,就連院中那一株楊秋池最喜歡的梔子樹,好象也是刻意爲楊秋池準備的,還有正在盛開的各色花卉,把這個院落裝點的甚是美麗。

走出院子,楊秋池信步走到一個長廊,這個長廊最吸引楊秋池的地方除了精美的雕刻和鏤空的花紋,便是這些長廊石碑上的詩詞了,大都是前朝的大家手筆,看來這個土財主彭賀喜還不是一個粗人。

長廊還沒有走完,楊秋池就發現彭賀喜穿着一身白色的長衫,手上握着兩個鐵球,微笑着健步向他走了過來。

“爵爺,昨夜睡得可好?”彭賀喜躬身施禮,問道。

“呵呵,彭翁的莊圓拾掇的真是讓楊某沒有心情在臥榻之上來耗費時光阿,這樣的美景定要出來一一的領略過,纔算沒有白來一遭。”

“呵呵呵,爵爺謬讚了。”

兩人一道走出長廊,在一處景色絕妙的假山前坐下。

坐在石亭上時,朝陽已經穿出雲霧。這樣的天氣坐在戶外。品着彭賀喜特意準備的龍井,真是愜意得很。

兩人正聊着,這時一個家丁急匆匆地跑了過來,見楊秋池在。趕緊退到一旁,也不敢聲張,彭賀喜眉頭一皺,盯了他一眼,示意那人過去說話。

那家丁走到彭賀喜身邊,俯首在他耳朵邊正準備說話,彭賀喜擺擺手:“有什麼事情在楊大人面前說就是,有什麼大不了地。”

家丁喏喏連聲:“是……是……這樣的,方纔彭四的一個手下來報告,說是彭四昨天晚上死在碼頭上了。屍體現在……還在……在老場碼頭。”

“什麼?彭四死了?怎麼回事?怎麼死的?”彭賀喜吃了一驚,問道。

那家丁畏畏縮縮道:“小人也不清楚。老爺您快去看看吧。”

彭賀喜看了看楊秋池,見他面色平靜。並沒有什麼驚詫之處。

其實,楊秋池肚子裡一個勁叫倒黴,自己怎麼跟那些掃把星大偵探似地,走到哪裡哪裡死人,真是晦氣。

不過。自己這一趟來,可不是到鄉下來度假來了,出事情就表明有事情。所以臉上雖不動聲色,心裡卻已經留了心。

“楊大人,這個彭四是我一個本家,是我前兩年請來幫我在老場碼頭管些雜事的,爲人嘛……倒還過的去,怎麼就死了呢,這可怎麼辦……?”眼望着楊秋池。

楊秋池笑了笑,吩咐道:“立即派人保護現場,不許閒雜人等靠近。”

自己是巴州父母官。自己的地盤出了人命案,還不清楚是不是他殺,這肯定得自己去料理了。這麼愜意的早晨就這樣給毀了,不免有些可惜,不過,這樣的事情如果是在他當年當法醫的日子,那已經是司空見慣的了。

彭賀喜連忙答應,吩咐下人立即去照辦。

楊秋池讓紅綾回房去,有夏萍帶領的女護衛隊保護,沒有什麼問題的,自己帶着南宮雄等男護衛隊出發去勘查現場。

宋芸兒剛纔在圓林裡練功去了,回來之後就找不到了楊秋池,正因爲楊秋池將她甩下獨自逍遙去了而嘟着嘴生悶氣呢,聽說出了命案,大喜地叫着要跟着去。

楊秋池苦笑着搖搖頭,換成別地女孩子,聽說命案,臉都嚇白了,哪還敢靠攏瞧熱鬧的,也只有她這種假小子,纔會對命案勘查抓捕之類的這麼感興趣。

命案現場在恩陽鎮下游地老場碼頭,這裡的人大多在彭賀喜家世代爲奴。

等楊秋池和彭賀喜坐着轎到老場碼頭時,碼頭上已經聚集了很多人。

彭賀喜下了轎,見到處都是人,頓時勃然大怒:“怎麼回事?這麼多人在這裡做什麼?等着發工錢嗎?哼!你們這樣走來走去,現場都讓你們這些蠢貨給破壞了!搞什麼鬼,除了發現屍體的人之外,其餘無關的都給老子爬開!”

這話說的雖然粗俗,卻也讓楊秋池不禁對眼前地這個老人刮目相看,畢竟這時代不是人人都明白保護命案現場對案件偵破的重要性。

彭四的屍體躺在碼頭臺階邊上,不遠處是幾處碼頭苦力奴僕們住地工棚。

楊秋池讓彭賀喜在遠處等候,自己帶着宋芸兒來到屍體旁邊。

屍體俯臥,上身着青藍長褂,下身是燈籠黑綢長褲,較爲整齊。腰以下在臺階上,,雙腳微分伸直。上半身趴在臺階外的泥地上,雙手微微分開於兩腿側。

頭部位置有一低窪水潭,彭四的一顆腦袋臉朝下淹沒在這灘水塘中。水淹至耳部。頭髮有些凌亂,有揪扯過的痕跡。

屍體和水潭四周有些零散的腳印。

楊秋池從懷裡摸出一雙薄薄的手套戴好,這是他教紅綾用絲綢作的,隨身帶了一雙在身上,以防臨時發生案件勘查之用。

他小心地捧住死者頭顱,試圖轉動,發現頸肌屍僵強直度已經很高。慢慢放下,抓住屍體體側的一隻手,試圖彎曲,發現屍僵已經形成。又抓住一條腿彎了一下。並晃動了一下死者的腳踝,確定厚僵已經發展到了腿部。

這說明屍僵是下行性地,幾乎已經佈滿全身,單就這一點看。死亡時間應該在八小時左右。

小心地將屍體反轉過來,觀察了面部顏色,接着分別翻開眼簾和嘴脣查看,又仔細查看了脖頸。

接着褪下屍體衣褲,死者面部、胸腹部大腿前側已經出現了厚斑。這符合屍體俯臥姿態屍斑應該出現地位置。

用手指按壓了一下厚斑,發現厚斑不易褪色,結合屍斑、屍僵和屍冷情況,初步判斷彭四是深夜十二點左右死亡的。

宋芸兒一直跟在他身後,睜大眼睛瞧着他檢驗屍體。

楊秋池站起身來,盯着屍體想了想。說道:“芸兒,你跟我這麼久了,你判斷一下。這個人是怎麼死的?死因是什麼?是自殺、他殺還是意外事件?”

這一連串的問題讓宋芸兒腦袋都大了,想了想,說道:“應該不是自殺。”

“爲什麼?”

“沒人會選擇把腦袋埋在碼頭地一個臭水窪裡淹死這種方式來自殺,那也太噁心了,恐怕叫花子都不會。更何況他穿的像模像樣的,不過,那件褂子髒兮兮的好像好久沒洗過一般。跟他下身的燈籠黑綢長褲可不般配。”

楊秋池點點頭,讚許地說道:“芸兒觀察得很仔細,這的確有些讓人費解。你接着分析,他是怎麼死的?”

宋芸兒蹲下身,仔細把屍體上下左右查看了一遍,學着楊秋池以往的習慣動作摸了摸下巴,沉思了好一會,站起身,苦笑着搖搖頭:“哥。我不知道。”

“爲什麼呢?”

“他沒有明顯銳器或者鈍器外傷,看不出是怎麼死的。”

“會不會是淹死的呢?”楊秋池微笑着啓發道。

“不大像,上次我們在巴河邊上檢查那具浮屍地時侯,你就說過,淹死的人,口鼻處會有蕈樣泡沫,就像螃蟹吐的泡泡似地。這人口鼻沒有,所以不是淹死的。”

楊秋池說:“你能注意到淹死的人口鼻處的蕈樣泡沫,這很好。不過,單憑這一點,不能斷定是否溺死。因爲淹死的人口鼻處地蕈樣泡沫出現的機率也只有一半左右。有一半溺死的人不會出現這種泡沫。”

宋芸兒有些意外,問道:“爲什麼?你不是說冷水進入落水人地呼……呼吸道,刺激粘……粘膜,會分泌出大量的粘液,與吸進去的水還有呼吸道、肺裡的空氣混淆攪拌,就會形成這種泡沫嗎?既然都是落水,怎麼有一半的人不出現這種情況呢?”

宋芸兒的記性很好,要不然也成不了武功天下第一的柳若冰的唯一愛徒。楊秋池屍檢的時候說過地神神叨叨的話,她都記住了,雖然不太會用,只是囫圇吞棗,一知半解。

楊秋池微笑着看着她:“芸兒很聰明,我以前說的那是出現蕈樣泡沫的原因。但並不是每個人都會這樣,有的人呼吸道粘膜不敏感,就不會出現大量粘液或者出現得非常少,這樣就不會出現這些泡沫了,還有些溺液對粘膜的刺激沒那麼大,還有些‘幹溺’的溺死者還來不及將水吞進呼吸道和肺裡,就死了,也不會出現。”

宋芸兒更是奇怪:“溺死的人……,這怎麼會呢?”

“會,而且並不罕見。”楊秋池和宋芸兒解釋法醫學常識的時侯很耐心,他很希望宋芸兒能成爲自己的好幫手,“這種人的神經特別敏感,因冷水刺激引起反射性迷走神經抑制,導致心臟驟停而死亡。這叫水中休克死。簡單地說,這種溺死者其實不是淹死的,而是被嚇死的。”

《大明提刑官》 第四卷 第三百四十四章 拿不準的死因

宋芸兒覺得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又問道:“哥,那這人難道真的是淹死的嗎?”

“要解決這個問題,首先得解決一個問題,這麼個小水窪,能淹死人嗎?”

“當然能,將他制住,再抓住他的頭按在水裡,一會就淹死了。”宋芸兒身負一流武功,對這種事情當然看得很輕鬆。

楊秋池笑了笑:“那這人必須要和你一樣厲害才行我估計這世界上恐怕是找不到了。”

“德性-!”宋芸兒歪着腦袋得意地嗔道。

“嘿嘿,要不然,這個人必須力氣明顯比死者大,否則,如果兩個人都沒有武功,體力相仿,要把一個人按在小水窪裡淹死,幾乎是不可能的。”

“那倒是。”宋芸兒點點頭。指着死者後腦凌亂的頭髮,“我看他這頭髮倒象是被人抓過似的,說不定就是被人抓住了按在水裡淹死了。”

楊秋池道:“這麼說,你認定死者是被淹死的了?”

宋芸兒嘻嘻一笑:“不敢肯定,我是根據你說的猜的。”

“老是跟着我的話來猜,那有什麼出息,這回你根據自己的思考,自己判斷一下,不對的我會告訴你的。”

“嗯!好啊。”宋芸兒蹲下身,又仔細地察看了一下屍體,自言自語道:“死者身體沒有明顯的銳器和鈍器傷,所以不是被人打死或者用刀捅死的,他衣着比較完整,沒有明顯的搏鬥痕跡。地上也沒有搏鬥地抓痕踢踏痕跡,所以,不太可能是被人按在水窪裡淹死的。”

宋芸兒說到這裡,擡眼看了看楊秋池。見他眼中露出讚許的目光,心中多了幾分自信,接着說道:“剛纔哥說了,溺死的人有一半地機率不會出現蕈樣泡沫。根據哥的話,可以這樣理解:出現了蕈樣泡沫,很可能是淹死的,但沒有出現,則不能當然地排除溺死,所以,他很可能是溺死的。”

說到這裡。宋芸兒又覺得不對,自己剛剛纔說他不是溺死的,怎麼後面又說是呢。尷尬地笑了笑,擡頭看着楊秋池,見他並沒有嘲笑自己的意思,卻也不說話。

宋芸兒心中這才略微有些放心,想了想。眼睛一亮:“對了!他是淹死的,但不是被人按在水裡淹死的,而是他醉酒了或者突然生病了。昏倒在水窪裡淹死的!”宋芸兒跳了起來,笑嘻嘻對着楊秋池道,“哥,芸兒說得對不?”

楊秋池讚許地點點頭:“你分析得很好,也很有道理,並且,這種可能也完全存在。”

宋芸兒很得意,隨即又想起一件事:“對了,除了醉酒、生病。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中毒,他中了劇毒……不對,中了劇毒那就是毒死的,不是淹死地了,可能是中了迷魂藥,昏迷了淹死的。對不對?”

楊秋池點點頭:“完全有這種可能。不過,你剛纔說了三種可能醉酒、突然生病、中迷魂藥。那究竟是哪一種呢?”

宋芸兒撓了撓頭笑了:“這……這我就不知道了。”

楊秋池讚道:“你能分析到這一步,已經很不容易了。”蹲下身,指着死者的臉部,說道:“這人應該不是淹死地,因爲他的臉部沒有出現窒息死亡的症狀。”

“窒息死亡的症狀?窒息是什麼啊?”

楊秋池作了一個掐脖子的動作:“窒息簡單地說就是外力尋致不能呼吸而死亡。溺死多數情況下也是不能呼吸尋致窒息死亡地,所以,也會出現一般的窒息症狀,比如顏面青紫,面部皮膚、兩眼球、瞼結膜穹窿部、脣粘膜內面、牙齦粘膜有出血點等等。”

宋芸兒仔細看了看死者的臉部,說道:“好像這人沒有出血點哦。”

“所以,初步判斷,這人不像是被淹死地。”

“那就奇怪了,這人究竟是怎麼死的?”這下子連宋芸兒自己都弄糊塗了。

楊秋池搖搖頭:“根據現在的情況,我也很難下判斷。”

“爲什麼?”宋芸兒急了。她跟了楊秋池這麼久,還沒聽他說過他自己都不能斷定的事情,這讓她感到十分的驚訝。

楊秋池不能判斷的原因其實很簡單,像這種死因不明的,只能通過病理解剖,才能查清楚真正死因(當然也不是絕對,據統計,死因不明的屍體,大約有百分之十經過屍體解剖最終還是找不到原因,因爲有些死亡機理我們現在還不能認識到),而明朝是不能進行解剖的,楊秋池地眼睛又不是光能透視屍體,所以他也沒辦法。

根據以往經驗,彭四最有可能是死於猝死因爲自身的潛在心腦血管等方面的疾病或者機能障礙導致死亡。當然,也可能是外傷而誘發內部病理突變引發猝死,這種外傷並不需要程度很重,比如顱內動脈瘤,哪怕僅僅是病人的咳嗽,都可以尋致破裂而發生顱內出血最終死亡。

如果是疾病死,那就是自然死亡。但這僅僅是楊秋池的一個推測。在不能解剖的情況下,只能通過調查走訪,看看死者生前有沒有可以導致猝死的一些症狀。

但這個不能作出判斷的原因由於牽扯太多的現代醫學知識,所以是說不清楚的。

楊秋池苦笑道:“這人死得的確很奇怪,他腦袋後面的頭髮明顯被人抓扯過,好像是被人按在水裡淹死,但又沒有搏鬥的痕跡,也沒有淹死的症狀,更沒有中毒死亡的症狀。他下身穿着有錢人的綢緞長褲,可上身卻穿着苦力的短褂,又深更半夜死在這河邊的碼頭上,究竟是怎麼死的又弄不清楚,這真是奇怪了。”

宋芸兒見楊秋池都沒輒,可有些着急了:“那可怎麼辦?”

楊秋池蹲下身仔細看了看屍體旁邊的腳印,從懷裡摸出軟尺測量了腳印的尺寸,想了想,這才指着水窪邊上的幾枚比較小的腳印,對宋芸兒說道:“你注意到了嗎?這屍體旁邊有一些零亂的腳印,那些大的鞋印可能是發現屍體的人留下的,但那幾枚小一些的鞋印就很奇怪了,從外形看應該是小孩的腳印。”

宋芸兒蹲下身仔細看了看:“就是,是小孩的鞋印,那也沒甚麼奇怪的,可能是小孩跑過來看熱鬧留下的吧。”

楊秋池搖搖頭:“不對,我剛纔測量了,從這鞋印判斷,這個小孩可能只有十四五歲,你注意到了嗎,這幾枚鞋印是在屍體的身體旁邊,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孩就算很膽大,跑到近前來看熱鬧,他會不會一直跑到緊挨着屍體旁邊來瞧呢?他難道不怕這死人伸手抓他嗎?呵呵。”

宋芸兒瞪了楊秋池一眼:“就知道嚇人家!”想了想,點頭道,“就是啊,小孩子要看熱鬧,也不會跑到屍體身邊來看的,幾步遠就很不錯了。”

“嗯!這幾枚小孩鞋印很可疑,如果死者是死於他殺,而這小孩就是兇手,那倒也情有可原。但是……現在看來又不像他殺……,總之,這是條線索,我們在後面的調查中要注意。”

“調查?”宋芸兒好奇地問道,“調查什麼?”

楊秋池道:“調查走訪啊,看看有什麼發現不。毛主席……咳咳,有一位聖賢曾經說過,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嘛,所以,必須要調查之後,才能弄清楚。”

“啊?哪位聖賢說的?我怎麼沒聽說過。”宋芸兒睜大了眼。

“所以說你要多讀書呢!”楊秋池笑道。

“哼-!好像你讀了多少書一樣。算了,懶得問你。”宋芸兒眼珠一轉:“我幫你去調查好不好?”女孩子最喜歡的就是打聽事兒。

“好啊!”楊秋池笑嘻嘻上下瞧了瞧她,“你個女孩子家,長得又這麼乖,你還沒問,人家就會巴巴地找你說了的。嘿嘿嘿。”

宋芸兒白了楊秋池一眼,嗔道:“盡拿人家開心!快說吧,我怎麼調查,調查什麼?”

楊秋池頭大,這都不知道,還說要幫自己。便耐心地說道:“你先去問一問發現屍體的人,看看發現屍體的過程吧。後面需要調查我再叫你去。”

“好啊!”宋芸兒走到那幾個一直等候在不遠處的發現屍體的人之前,一付很乾練的樣子問道:“你們是誰最先發現的這屍體?”

一個苦力模樣的漢子向宋芸兒點頭哈腰。

宋芸兒上下打量了一下他:“是你最先發現死者的?”

那漢子趕緊又點了點頭。

“你叫什麼名字?做什麼的,住在哪裡?”宋芸兒很沉穩地問道。

“我……我叫趙栓,是彭老爺家的碼頭搬運工,就住在碼頭上的工棚裡。”

“你發現死者的時候他的屍體就在這個位置嗎?”

對方點了點頭,緊接着又搖了搖頭,然後怯懦的看了看幾步外站着的彭賀喜。

宋芸兒捕捉到了這個細節,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又問道:“你是怎麼發現屍體的?說一下經過。”

《大明提刑官》 第四卷 第三百四十五章 調查走訪

趙栓急忙說道:“其實,不……不是我最先發現的,是我家婆娘。”這人一口的四川土話,讓人有些聽不懂,不過,宋芸兒還是猜出了這婆娘就是他娘子。

“啥?搞什麼!你不是說最先是你發現的嗎!”宋芸兒環顧了四周,並沒有發現一個女子,“你的婆娘呢?”宋芸兒學着他的四川腔調蹩腳地問道。

“她……她回去了,她嚇壞了……她不敢出來。”趙栓畏畏縮縮道。

宋芸兒走到楊秋池身邊,“哥,我隨他去他家裡問問他的老婆,看看當時具體是個什麼情況。”

楊秋池點了點頭。工棚裡住的都是苦力,彭賀喜帶着幾個家丁陪着宋芸兒一起往工棚走去。

趁他們兩都走開這機會,楊秋池從懷裡掏出微型數碼相機,將地上的腳印一一拍了。

彭賀喜在工棚安排完,留了兩個家丁在一旁伺候,走回來問道:“楊大人,發現什麼端倪了?”

楊秋池已經拍好了照片,將相機收好了。看看彭賀喜,平靜地說到:“還沒有,有些東西需要進行調查纔可以得知。”

“楊大人,也無須這般辛苦,這彭四看樣子不像是被人殺的,所以很可能是病死的,老朽找塊地好好將他埋了也就是了。纔來第一天就遇到這樣的事情,真是讓大人掃興。”彭賀喜抱歉地說。

“彭翁太客氣了,楊某作爲一方父母官,出了人命案,哪有辛苦的道理。這彭四究竟是不是病死的還不清楚,既然死因不明,本官是要查個清楚的,死了一個人。怎麼死地,病死?自殺?他殺?還是意外?總得給老百姓一個交代嘛。”

“是是……,”彭賀喜拱手道,“楊大人,作爲老百姓的父母官,這樣爲我們老百姓着想,真是我們老百姓之福啊!”

楊秋池客氣了幾句。

宋芸兒隨趙栓來到那片簡陋的工棚前,趙栓走快幾步,到了一個矮小的門口:“婆娘,出來一下。官家地人找你有事情。”

很快,一個女人抱着一個嬰兒快步走了出來。宋芸兒仔細的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這個被趙栓這個差不多大他一輪的男人稱爲“婆娘”的女人。

這個女人和宋芸兒的年齡差不多,而且長得應該算是漂亮的那一類的女子。尤其是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

幾個家丁趕緊搬來椅子讓宋芸兒坐下,宋芸兒讓家丁們走開之後,這才示意對方坐下,那女子唯唯諾諾的站在一旁,怎麼也不敢坐下。宋芸兒也不勉強。

“你叫什麼名字?多大了?”宋芸兒儘可能把聲音放柔和。

“小女子趙秦氏,十七歲。”

“趙栓是你丈夫?”

“是地”

“他說碼頭上彭四的屍體是你昨天晚上最先發現的?”問到這個問題,宋芸兒擔心對方會像她丈夫所說地那樣給嚇壞。所以語氣更是平和。

“是的,是我最先發現的。”

“說說昨晚上發生的事吧。”宋芸兒很老練的樣子。

“昨晚上,昨晚上我正在屋裡睡覺,被街道上地聲音給吵醒,以爲出了什麼事情就出來看,發現街道上wap圈子通明,發現隔壁工棚的許多人也出來看,後來才知道是知州大人來了,我們當時還開玩笑說。沒有見過哪個當官的晚上來地……”

宋芸兒皺了皺眉,打斷了她的話:“我沒問你看熱鬧的事情,我問的是你什麼時候發現那具屍體的?

“你剛纔不是說要我說說昨晚上發生的事情嗎?”

還成了自己的錯了,宋芸兒真是哭笑不得,重新糾正道:“我指的是你發現屍體的經過。”

“哦,那都是今天天快亮地時候了。因爲昨晚上吃的稀飯不太乾淨,早上天還沒亮肚子痛,我只好爬起來上茅房。路過碼頭臺階的時候,黑古隆冬的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仔細一看,原來是那個短命的彭四!”“

我以爲他喝醉了躺在這裡,便踢了他的大腿一下,他一動不動,身體冰涼,我這才發現他大半個腦袋是淹沒在水窪裡的,恐怕早就淹死了。我嚇壞了,急忙跑回房告訴了我男人。他們出來一看,果然,這該死的彭四真的死了。”說完這話,秦氏突然發現自己說話有些不對,趕緊閉了嘴。

“該死的彭四?”宋芸兒重複了一句,馬上發現了對方的不對,“你平時和這個叫彭四的人有瓜葛嗎?”

“沒有、沒有……官小姐,您千萬不要這麼說啊!人家是主子,我們是下人,哪裡會有什麼瓜葛呢?”秦氏趕緊擺手,她的丈夫在旁邊也嚇得只知道擺手不知道說話了。

“不要緊張,我只是問問,你繼續說。”宋芸兒不希望把他們的話都給嚇回去,便先放下了這個話題。

“就這些,沒有別的了。”秦氏發現自己剛纔失了嘴,再不肯多說一句。

“那你跟我走一趟。”宋芸兒說完起身,嚇的秦氏腳一軟直接坐在了地上。

宋芸兒笑了,“沒有別的什麼意思,就是讓你去看看,你昨天晚上發現彭四的時候是不是在現在這個位置。”

秦氏這才鬆了一口氣,趙栓將她扶了起來。好在懷裡的孩子一直熟睡着,並沒有驚醒。

宋芸兒出來工棚,先來到楊秋池面前,把剛纔詢問的內容簡單說了。又轉頭對遠處的秦氏說道:“你來瞧瞧看,屍體當時是怎麼個姿勢?”

秦氏遠遠地往屍體上看了一眼,點點頭說:“沒錯,就是那樣的!”

楊秋池向他招了招手:“你過來,我有話要問你。”

秦氏抱着那嬰兒低着頭來到楊秋池面前跪倒,不敢看地上那彭四的死屍。

“你看見彭四屍體時,是什麼時候?準確一點。”

秦氏低頭想了想:“天還沒亮,應該是五更剛過不久的卯時。我記得給我孩子餵奶的時候,聽到五更梆子響,後來我迷了一會,肚子痛,就起來了,那時候天還沒亮。”

卯時就是五點到七點,照這樣算下來,秦氏發現屍體的時候,死者已經死亡大約六個小時左右。

楊秋池又問:“你當時看見彭四屍體時,他是什麼樣子的姿勢?”

秦氏還是不敢看那屍體,喏喏道:“就是……就是這樣的啊。”

站在旁邊的彭賀喜終於忍不住,也用四川話咆哮道:“你這死婆娘!大老爺讓你娃兒看清楚,你就給老子看清楚再說噻!”

彭賀喜的話讓秦氏渾身打了一個顫,她好像很怕這彭賀喜,硬着頭皮慢慢轉過頭瞧了一眼地上的屍體,回過頭,正要說話,想了想,又轉過臉去細細看了一下,這纔回頭說:“不,不對,我發現的時候,彭四是趴着的,腦袋淹沒在那水窪裡,還穿了衣服的。不是現在這個脫光了衣服仰面朝天的樣子。”

這就對了,秦氏說的情況與最初楊秋池檢驗屍體時彭四的屍體姿態是吻合的,也與屍檢情況吻合。

宋芸兒問楊秋池:“咱們下一步該幹什麼呢?”

“你再去工棚瞭解一下這彭四生前的情況,看看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生前有沒有什麼病。”

“好啊。馬上去。”楊秋池給她指派工作,這讓宋芸兒感到了很高興,換句現代詞彙叫做“自我價值實現”,所以,宋芸兒幾乎是蹦跳着到工棚瞭解情況去了。

楊秋池也和彭賀喜聊了聊彭四的情況。

過了一會,宋芸兒回來了,說道:“哥,我問了好些人,知道了一些情況,等一會我詳細告訴你吧。”

“嗯,那好,現在暫時沒事了,咱們回去吧。”楊秋池轉身對彭賀喜道:“彭翁,麻煩你叫仵作將屍體擡回莊上放在我住的地方,我還需要進一步檢查。”

把屍體放在自己的住處,這恐怕只有楊秋池這樣的現代法醫纔想得出來,彭賀喜當然也很是詫異,但現在是大老爺辦案,自然一切遵照吩咐,便說道:“好的,爵爺。”隨即派人去叫了幾個鎮上的仵作,將那彭四的屍體擡了回去。

楊秋池他們回到彭家莊。他們一大早就被叫去勘查現場,檢驗屍體,還來不及吃早飯。彭賀喜很快叫人送來了早飯。

要是換成別人,剛剛看完死屍肯定是沒什麼胃口的,不過,楊秋池和宋芸兒卻吃得津津有味。

早餐是楊秋池一家人單獨吃,彭賀喜他們沒過來打擾。宋芸兒一邊嚼着一個精美的糕點,一邊問道:“哥,你不想知道我剛纔去工棚調查都有些什麼收穫嗎?”

“哦,你說說看。”楊秋池有些好奇。看宋芸兒這副神態,應該是查到了一些有價值的東西。這是第一次派宋芸兒去調查走訪,希望她不負自己所望,以後慢慢磨鍊,自己也就多了一個好幫手。

《大明提刑官》 第四卷 第三百四十六章 彭老爺子的娘子

宋芸兒道:“這死者彭四不是什麼好人,吃、喝、嫖、賭樣樣都來。我發覺秦氏對死者彭四的成見很深,所以回去後又一次單獨詢問了她,這才知道,那彭四垂涎秦氏美色,曾對其進行調戲,沒有想到對方是個烈性女子,他也就沒有佔到什麼便宜。”

楊秋池點點頭:“芸兒很厲害嘛,看來,派你去作調查走訪很適當,這些情況,換成我去問,那秦氏肯定不會說的。”

宋芸兒很得意,嘻嘻一笑,接着說道:“還有呢,這彭四特別喜歡喝酒,而且喜歡喝花酒,聽說他經常去恩陽鎮上一家妓院叫‘梨春圓’的尋花問柳,還常爲一個叫‘春紅’的妓女捧場,不過好像那妓女是名牌,這彭四沒多少錢,人家不太理睬他,但這彭四還是隔三岔五的就要去找她。”

“很好,”楊秋池誇獎道,“這個消息很有價值,你還發現了什麼?”

宋芸兒左右看了看,把頭湊了過來,神秘兮兮說道:“還有,哥,你發現了嗎?這彭賀喜雖然家產萬貫,但是卻沒有三妻四妾,我覺得挺好奇,也就順便打聽了一下他的情況,知道了好多事情呢。”

“哦?都知道了些什麼?”

“彭賀喜的前妻是患惡疾死的,生前他們的感情一直很好,他娘子死了十多二十年,他才續的弦,真是不容易。他的兩個女兒也是前妻死之前留給他的。他現在的娘子很年輕,好像只有二十四五歲,他們兩隻有一個獨兒,名叫彭家福。大概只有五六歲,所以,這彭老爺子真可謂老來得子。”

“你知道得還很多啊!”楊秋池點了點自己這個小尾巴地鼻子一下,笑着說道。

宋芸兒見楊秋池誇獎自己。更是來了精神:“哥,你記得嗎?我們昨天晚上來的時候並沒有看見他的娘子。今天早上我起牀後,找不到你了,出門去尋,在他們的後花圓發現了他地娘子,你是沒有見過的,那才真是一個標緻的美人兒,正帶自己的婢女在院子中跳子,看來玩性還是很大的。”

“踺子?”這讓楊秋池產生了興趣,一個六十多歲老財主的夫人。年輕很正常,但是在自己的後花圓和一羣下人玩什麼踢踺子,這讓楊秋池還是感到了意外。

宋芸兒又道:“我一打聽。這才知道,這彭賀喜的娘子名叫‘婉淇’,從前是重慶府一個戲圓子的臺柱子,一次彭賀喜去重慶運貨的時候發現了,一見之下喜歡得不得了。就娶回了家。好象兩個人地感情還好。那個夫人因爲嫁進了彭家,就很少吊嗓子唱戲了,只喜歡天天在後花圓帶着一幫子婢女去跳踺子。可平時卻沉默寡言的。”

“嗯,很好,這些事情雖然與彭四的死關係不大,卻也有點意思。”楊秋池笑呵呵道。

宋芸兒臉一紅:“我……我只是隨口問了一下,沒真心想去打聽人家地事情的。再說了,我也打聽了不少有關彭四的死的事情了啊。”

“但我最想知道的你沒打聽到。”楊秋池故意板着臉說,要想把她培養成一個好地助手,必須讓她知道欠缺什麼。

“什麼事情?你說,我馬上再去打聽去。”宋芸兒有些緊張。

“剛纔在碼頭。我讓你去問問這彭四生前的身體情況,你問了嗎?”

宋芸兒吐了吐舌頭,偏着腦袋笑道:“嘻嘻,我忘了,我這就去問。”

“好,除了碼頭苦力們,還要到鎮上各家郎中藥鋪也去問問,看看彭四生前有什麼病沒有,是不是經常頭疼,心口疼什麼的。他昨天晚上去過哪裡,最後見到他地人是誰等等相關資料。”

“我記住了,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宋芸兒對這種調查走訪工作很感興趣,這也難怪,女人都喜歡打聽事,這是天性。

宋芸兒蹦蹦跳跳走了,楊秋池信步出到門口,現在已經日近中午,這十月的恩陽鎮,薄薄的雲層擋住了刺眼的太陽,院子裡空氣清新很是舒服,左右無事,楊秋池想在這圓子裡隨意走走,順便想想這個案子,和紅綾說了一聲,讓她不用跟着自己,有夏萍的五十名女護衛隊警戒保護,不會有什麼事情的。

楊秋池沿着碎石小徑慢慢前行,南宮雄等六個貼身護衛保持一定安全距離跟在後面,小心警戒。其他的護衛隊南宮雄早就已經部署在整個彭家莊四周。

楊秋池思索着這個案件,從目前屍表檢驗來看,沒有發現明顯的他殺痕跡,現在看來,彭四最有可能是疾病死,但是,要確定這一點,最好是進行屍體解剖,由於這不可能,所以只能寄希望於調查走訪,如果能肯定彭四患有足以尋致其猝死地疾病,也就差不多能肯定了。

幸好自己有宋芸兒這個機靈的小尾巴,希望她能查出點問題來。

沿着小徑信步前行,綠樹疊影,圓子裡的一些花都競相的開着,很是豔麗。這鄉下小鎮有的是地方,不像城裡寸土寸金,所以這彭家莊佔地很寬。

楊秋池走了一會,不知道轉到哪裡來了,正四處張望,忽然,遠遠聽到一陣女孩子清脆的笑聲傳了過來,楊秋池有些好奇,尋着聲音慢慢踱了過去,越過假山,不遠處的青草地上,幾個女孩子正在踢踺子。

這一看之下,楊秋池頓時有些面紅耳赤,原來這幾個女孩子踢鍵子熱了,都卸了外衣,連貼身褻衣也都卸了,都只穿了一件薄如清紗的衣衫,曲線玲瓏若隱若現,胸前一對小白兔上的兩個粉嫩紅櫻桃,都隱約可見。

楊秋池紅着臉正要轉身離開。忽然,那幾個女子中的一個引起了他地注意。

這個女子烏髮蟬鬢、娥眉青黛、明眸流盼、蓮步小襪,長得十分的端莊秀麗,這讓楊秋池想起了曹植寫的《美女篇。真是“攘袖見素手,皓腕約金環。頭上金爵釵,腰佩翠琅。”

這個女子不能只是用標緻或是美麗來形容,自己生平看過的美女無數,然而像面前這樣絕美地女子還是少見,比起自己的俏丫頭紅綾和冷豔的柳若冰來,也是稍遜無多。

這個絕妙女子也是身着薄紗,雪白的肌膚幾乎可以透出水來,一對堅挺而高聳的豐乳在薄紗下,隨着踢踺子的跳動而歡快地跳躍着。那兩顆紫紅的櫻桃透過薄紗,一跳一跳調皮地瞧着楊秋池。

楊秋池只感到熱血上涌,趕緊收斂心神。掉開目光。片刻,這才慢慢恢復了平靜。

看樣子這美女好像是個主子,正在和自己的幾個婢女踢踺子。根據宋芸兒所說,這女子很可能就是彭賀喜的娘子婉淇。難道自己無意中闖到彭賀喜的住處來了嗎。

既然如此,楊秋池想幹脆上前打個招呼。可隨即想起,這是在明朝,偷窺人家女眷。而且對方還衣着單薄,雖屬無意,卻已經很讓人尷尬,再貿然出去,別人還當自己是登徒子呢。

正準備要走,那女子說了聲累了回去吧,抹了一把汗,往這邊慢慢走了過來。

楊秋池一驚,回頭望去。自己身後是一片開闊地圓林,要想如果原路返回,走不了幾步就會被這些女孩們看見,又要解釋半天,還很尷尬。

他腦袋轉得飛快,瞬間便作出了決定,朝南宮雄他們打了個手勢讓他們隱蔽,隨即自己躲進了假山洞裡。

那幾個女孩笑嘻嘻說着話,從楊秋池那假山邊走過,往另一個方向走去了。留下了一陣香風。

楊秋池這才舒了口氣,剛要出來,沒想到一腳踩在一塊活動的石頭上,腳扭了一下,生疼。急忙坐下,拿起腳踝揉着,心裡暗笑自己搞什麼名堂,要是讓別人知道了,還以爲自己爲了偷看人家年輕漂亮的娘子把腳給扭了呢,要是讓宋芸兒這個小醋罈子知道,自己就算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楚。乾脆等腳好了再回去。

坐了好一會,腳踝這才慢慢不疼了,正要起身從假山裡出來,就聽見有兩個女孩子說話地聲音往這邊來了。透過假山縫隙一看,原來是剛剛和那個女子一起玩踺子的婢女中的兩個。

“在哪裡呢?你好好的想一想,剛剛夫人出門的時候是不是真地戴了?”一個紅色衣服的婢女說到,表情很是緊張。楊秋池心想,那個女子一定是丟了什麼照西。

“來的時候是我給夫人戴上地,怎麼會忘記呢?還是趕緊的找找。如果找不到,那我們可就完了,那可是老爺上次去重慶府專門給夫人買的翡翠耳環,夫人很是喜歡,如果找不到,那夫人還不得撥了我們的皮!”說完,眼淚都出來了。

“不會吧?”另一個被說的越發的害怕了起來。

“你忘記了?上次夫人和小少爺去碼頭的時候,昨晚上死的那個死鬼彭四,灌多了馬尿,只是語言有些輕薄,夫人當衆重重地打了他一個耳光,打得他嘴角都流血了呢。”

彭四?楊秋池心中一動,這個彭四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真是找死!聽她們這麼說來,好像這彭賀喜的小娘子不簡單哦,但楊秋池怎麼都不能把那個當衆打人耳光地人與剛纔那個碧波盪漾、香汗淋漓的絕色女子聯繫在一起,這樣一個可人兒怎麼會有這兩個婢女說的那麼兇殘呢。

等兩個婢女走遠了,楊秋池這才從假山裡出來。看見楊秋池顯了身,南宮雄等護衛從樹上或草叢裡也都顯了身。

《大明提刑官》 第四卷 第三百四十七章 午飯

楊秋池等人回到住處,進到裡屋,見宋芸兒還沒回來,調查走訪是一項很細緻的工作,只有慢慢詢問,耐心盤查,纔有可能發現蛛絲馬跡的。

見楊秋池回來,紅綾急忙迎上來着急地說:“剛剛來了幾個仵作和家丁,將彭四的屍體送來了,放在小院子那邊的一間房裡。我不讓他們放,他們非要放,還說是老爺您……”

“嘿嘿,是我叫他們送來的。”

“啊?”紅綾吃了一驚,“我還以爲是他們胡說的呢。原來還真是阿……,放個死人在這院子裡……,

楊秋池微笑着揪了揪她的臉蛋:“怎麼?嫌晦氣嗎?”

對一般人來說,一個死人擺在自己的住處,那還的確是有些讓人無法接受的。

紅綾點點頭,隨即又趕緊搖搖頭:“這是老爺的工作,老爺讓他們搬到房裡來,當然是有用意的,沒甚麼晦氣的。”

楊秋池拍了拍她的肩膀:“我這也是情非得已啊。昨晚上發生了一起命案,剛剛我去勘查了現場,檢驗了屍體,居然連這人是怎麼死的都還沒弄清楚,我心裡這一着急,就乾脆叫他們把屍體擡到這裡來了,想慢慢研究。”

聽楊秋池說案子遇到了麻煩,紅綾關切地問道:“老爺,這件事很棘手嗎?”

“嗯,這個人究竟是怎麼死的都沒弄清楚,你說棘不棘手。”

“那,那可怎麼辦?”

“涼拌羅卜絲炒雞蛋!”楊秋池苦笑。

“啥?”紅綾都睜大了眼睛看着他。

“沒什麼,我讓芸兒去調查情況去了。等她回來看看有沒有什麼發現,再決定下一步該怎麼辦。”楊秋池說道,往窗外看了看,又問:“那屍體他們擺在哪裡了?”

紅綾走到窗邊。往對面一排平房指了指:“就在那裡。”從桌子上拿起一把鑰匙,“這是那房間的鑰匙,剛纔仵作送來的。”

楊秋池接過,望着紅綾笑嘻嘻說道:“我要去看看,你陪我去不?”

“……好啊。”紅綾喏喏低聲應道,臉色有些微微發白。

楊秋池知道紅綾也害怕看死人,這很正常,但凡女人都沒這個興趣,當然,有興趣看死人尤其是屍體檢驗地女人。恐怕只有宋芸兒這個極品了。便笑道:“我逗你玩的,剛纔在碼頭我已經作了檢查了。現在也沒必要看。等芸兒回來之後再看看有沒有必要重新檢查。”

紅綾這才輕舒了一口氣,瞅了一眼楊秋池。臉都紅了。

這個美麗的女孩可以義無反顧和自己一起死,可說到陪自己去勘查屍體,雖然答應了,卻嚇得臉也白了。想想真有意思。

閒聊了一會,有家僕來稟報。說彭賀喜請楊秋池他們過去吃午飯。

宋芸兒一直沒回來,楊秋池有些擔心,吩咐夏萍派出兩個護衛去找找。

護衛們在家丁的帶領下出去之後。很快就回來了,說宋芸兒正在藥鋪裡調查走訪呢,說不用等她,她已經吃過飯了,要接着調查。

原來,他們昨晚上來地時候,彭賀喜組織了鎮上好多人來迎接他們,所以好多人都認識宋芸兒,知道她是伯爵知州大老爺身邊的人。後來從彭家莊的奴僕們傳出來的消息,大家又知道,這颯爽英姿的小女孩,原來是伯爵大老爺的妹妹。

再加上宋芸兒嘴甜,人又長得可愛,又有背景,所以,鎮上的人凡是被她問到的,不僅她問甚麼答什麼,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還爭先恐後要請她到家裡吃飯。能請到伯爵知州大老爺的妹妹到家裡吃頓飯,對這小鎮上的人來說,哇噻,那可是祖宗八代積地福。所以,宋芸兒根本就不用擔心沒吃的。

既然宋芸兒這麼說了,楊秋池也就放心了,帶着紅綾還有貼身護衛來到彭賀喜的院子。

彭賀喜已經在門口迎接了,楊秋池遠遠望去,只見彭賀喜身後站着一個小男孩和三個女子,其中一個,正是剛剛看見地在圓林草地上和幾個婢女踢踺子的那個美麗女子。

走進了這纔看清楚,彭賀喜身後另外兩個女子是昨晚上見過的彭賀喜兩個女兒,根據宋芸兒探聽到的消息,現在知道了,這兩個女兒是彭賀喜前妻生的。

楊秋池笑呵呵說道:“彭翁親自出迎,真是太也客氣了。”

“這是老朽地榮幸啊。”彭賀喜拱手施禮,先給那美麗女子介紹了楊秋池,又給楊秋池介紹那美麗女子道:“爵爺,這是賤內。”

楊秋池心想果然猜得不錯,真的是這彭賀喜的娘子,也就是宋芸兒探聽到地那個名叫水婉淇的唱戲的女子。上前拱手道:“見過彭夫人。”

水婉淇福了一禮,輕聲道:“賤妾婉淇見過爵爺。”

彭賀喜又將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叫到楊秋池身前,說道:“這是犬子,名叫彭家福。”低頭對那小男孩說道:“福兒,快快拜見爵爺。”

那小孩歪着個腦袋看了看楊秋池,正要說話,一眼看見紅綾,歡呼了一聲,繞過楊秋池,跑過去拉着她的手說:“姐姐你好漂亮,你可以陪福兒玩嗎?”

紅綾摸了摸他的頭,說道:“行啊。”

彭賀喜甚是尷尬,喝斥道:“福兒!不許胡鬧,還不快來拜見爵爺!”

“我不!”那小孩甚是調皮,拉着紅綾的手就是不放,還朝他爹做鬼臉。

“你這龜兒子老子捶死你!”彭賀喜一氣之下,口不擇言,對自己的兒子連龜兒子都罵出來了。

楊秋池笑呵呵攔道:“罷了,彭翁,他還只是個孩子嘛。不妨事。”彭賀喜一個勁道歉,又不停地教訓那彭家福。

水婉淇招招手,說道:“福兒,不許調皮,快到娘這裡來。”

那小孩倒是很聽他孃的話,哦了一聲,擡頭看了看紅綾,這才走回了水婉淇身邊。

彭賀喜等人這纔將楊秋池一行人迎進了房裡。

酒席上大家說了一些閒話,也提到了彭四,都說他突然死亡很是讓人有些意外。楊秋池趁機詢問了這彭四一些情況,得知彭四爲了方便監督工人,平時都是住在碼頭附近他地小房子裡,不常到彭家莊來。

楊秋池注意到,說起這彭四的時候,水婉淇臉色陰冷,很少開口,嘴角還帶着一絲鄙夷。不由得想起了剛纔在假山偷聽到的那兩個丫鬟的對話。看來,這個女子與彭四之間恐怕真的有些衝突糾葛。

大家又說到明天的“仙女節,,這下子那水婉淇這才臉露笑容,大家七嘴八舌說起往年仙女節的熱鬧境況,彭賀喜說,他還邀請了保寧府知府趙新樂前來觀賞明天的“仙女節”。

楊秋池微微一愣,這倒沒聽彭賀喜說過,他對這趙新樂印象一般,只記得他很會拍馬屁。

吃過午飯,楊秋池帶着紅綾回到了住處。

下午,楊秋池和紅綾正在房裡說話。宋芸兒終於蹦蹦跳跳地回來了,進門就對楊秋池笑道:“哥,你猜猜,我調查走訪都查到了些什麼?”

“芸兒出馬,一個頂倆,那還用猜啊。肯定是好消息唄。”

紅綾給宋芸兒倒了一杯熱茶,宋芸兒用手扇着風,說道:“不行不行,這茶太燙了,跑了一天好累,我都要渴死了。”

紅綾趕緊跑去給她倒了一杯溫水。宋芸兒接過來,咕咚咕咚喝乾了,長舒了一口氣,這才嘻嘻一笑,在桌邊坐下,說道:“哥,我這次真的探聽到了好多有意思的消息呢。”

楊秋池不說話,微笑着看着她,等她的下文。

“這彭四是前兩年纔來到彭家莊的,平日倒沒什麼病痛,雖然背有點駝,但身體好得很,郎中藥鋪都說這彭四幾乎沒找們瞧過病。”

“哦?”楊秋池心中一動,越是這種人越容易猝死,因爲這種人平日不常生病,所以肌體的免疫系統得不到經常的鍛鍊,一旦大病出現,肌體不能很快進入角色組織抵抗;另外,這種人由於平日不常生病,所以就算有點小病痛,往往容易忽略,尋致災害被埋藏了下來,等量變產生質變的時候,已經無力迴天。

宋芸兒接着說道:“這彭四在鎮上沒有什麼人緣,我查了這一天,就沒聽過有人說過他的好。還有人罵他呢,這已經是大家看在他死了的份上口下留德了。”

“他都幹了些什麼壞事?”

“大家都不太願意說,畢竟他是彭老爺子的本家,彭老爺子在這鎮上還是很有威信的。所以,我也沒問出這彭四什麼實實在在的違法的壞事來。”宋芸兒對自己沒能問出結果有些沮喪,“不過,根據大家說的話,可以肯定,這彭四很好色。”

“好色?哪個男人不好色嘛,這有什麼奇怪的。”

《大明提刑官》 第四卷 第三百四十八章 突發性故意傷害致死?

“不不,不是那麼回事!”宋芸兒急道,“他昨天晚上聽說死之前還去了鎮上最大的妓院梨春圓找那個妓女春紅呢!喝得爛醉纔回去的,根據我查的情況,目前所知的是梨春圓的龜公送他出的門,後來他就被發現死在碼頭上了,所以,那個龜公可能是最後一個見到他的人。”

哦?楊秋池點點頭,看來,有必要到這梨春圓去查訪一下,看看有沒有什麼發現。楊秋池呵呵一笑:“你跑妓院去調查去了?”

“你纔去……”宋芸兒白了楊秋池一眼:“我剛纔打聽的時候,聽昨晚上去過梨春圓的人說的啦。”

“他只要有錢,愛去哪去哪,這也沒什麼嘛。”

“是沒什麼,可是,他不僅經常出入煙花之地,還對苦力們的媳婦家都是動手動腳的呢。大家敢怒不敢言。這一點在碼頭調查的時候,和那個秦氏所說的很吻合。”

楊秋池點點頭:“他沒成婚嗎?他娘子不管他?”

“沒有……聽說以前成過親……後來不知怎麼的就休掉了,所以現在單身一個人住在碼頭的監工房裡。”

“這就難怪了,一個孤身四十來歲的男人,又沒有婆娘,當然會好色了。”

“不是了!哥!你不知道,這彭四不是一般的好色,他……他簡直就是個畜生,知道嗎?”宋芸兒湊過身來,神秘兮兮接着說道,“這彭四還想打彭老爺子的小娘子水婉淇的主意呢。”

這一點楊秋池已經從偷聽到兩個小丫鬟談話中知道了,笑了笑。

宋芸兒有些驚訝:“你不覺得這彭四簡直賊膽包天嗎?”

“是有點。不過只要不出命案不犯法,人家愛幹什麼幹什麼去,咱也管不了。”

“怎麼不犯法了?她想調戲彭老爺子的小娘子水婉淇呢!”

“又沒調戲成,不是被一耳光扇跑了嗎?”楊秋池想起了那兩個小丫鬟地對話。

宋芸兒疑惑地問道:“扇跑了?什麼扇跑了。我聽說是被一硯臺砸出去的!”

“一硯臺砸出去?怎麼回事?”

“我在碼頭走訪的時候,苦力們告訴我說,昨天上午看見彭四一直摸着頭頂,便問他怎麼了,他不肯說,後來從彭家莊的丫鬟口中才知道,這彭四前天晚上拿了一盒點心到水婉淇房裡去,不知怎麼得罪了水婉淇,被水婉淇在腦袋頂上砸了一硯臺,哭爹叫娘跑了。”

原來還有這等事情。看來,這彭四賊心不改,做了什麼出格地事情得罪了這水婉淇了。要不然,說到底這彭四也是彭賀喜的一個本家,如果不是太過分,水婉淇也不會那麼對待他。

宋芸兒接着說道:“還有呢,我在鎮上的郎中那裡調查的時候知道。昨天下午,這彭四還找郎中去了,說是他腦袋痛。”

楊秋池心中一動:“腦袋痛?怎麼回事?”

“我估計就是那一硯臺砸得啊。郎中說,彭四的腦袋頂上鼓起一個大包呢!”

大包?皮下出血?外傷引起的顱內出血導致猝死?楊秋池心中一沉,難道,這個彭四並不是疾病死,而是被水婉淇那一硯臺給砸死的?是突發性故意傷害致人死亡?

顱腦外傷不一定當然導致顱骨出現骨折,但卻可以引起急性硬腦膜外血腫或者硬腦膜下血腫,這種急性顱內出血可以尋致受害人受傷一定時間之後猝死。

宋芸兒瞧着楊秋池好像又在走神想什麼事情,搖了搖他的手臂:“噯!想啥呢?都想傻了。”

楊秋池這才反應過來:“我在想,這彭四有可能是被水婉淇那一硯臺給砸死的。”

“啊?不會吧。如果是那樣,他應該當場就死了,怎麼會事隔了差不多兩天之後才死的呢?”

“這不奇怪,那一硯臺很可能當時只是造成彭四顱骨變形,並沒有骨折或者骨折輕微,但是,造成了顱內板障靜脈、靜脈竇或者腦血管、腦膜血管等等中地某一種血管破裂,形成顱內血腫,導致顱內壓增高最終死亡。”

楊秋池用手指比劃了一下:“由於這種出血要達到一定的量纔會尋致人死亡,而達到這個量需要一段或短或長的時間,所以,死者可能會在顱腦外傷當天死亡,也可能是兩三天,如果出血緩慢,甚至還可能延遲到十天半個月甚至更長地時間才發生死亡。”

宋芸兒張大了嘴:“你的意思是說,這個彭四捱了水婉淇那一硯臺,所以腦袋裡板障……板障什麼……唉呀,就是那些個什麼亂七八糟的血管中的某一根就破裂了,但是出血比較慢,所以一直捱到了昨天晚上才死掉,對嗎?”

“沒錯。很可能就是這樣。”楊秋池笑道,“所以,現在我們去重新檢驗一下屍體,看看有沒有顱腦外傷。”

說罷,楊秋池和宋芸兒來到停厚間。楊秋池仔細地在彭四的頭髮裡翻看着,不一會,他地手停住了,仔細摸了摸,說道:“沒錯,頭頂部位是有一個皮下血腫,但不大。”

宋芸兒十分高興,得意洋洋偏着腦袋說道:“哈哈,這下可以證明就是這水婉淇乾的了,案件真相大白!我還是很厲害吧!”

“真相大白?嘿嘿,還早着呢。”楊秋池笑了笑,“這個皮下出血本身是不可能導致彭四死亡的,我們必須要證明這個皮下出血區下面對應地顱內硬腦膜外、硬腦膜下腔或者蛛網膜下腔等某一處也因此發生了血管破裂出現血腫,從而才能證明彭四的確死於水婉淇的硯臺一擊!”

“啊?”宋芸兒看了看彭四屍體,“我們怎麼知道他腦袋裡是不是出現血腫啊?難道要……”宋芸兒右掌一豎,作了個劈的動作。望着楊秋池。

楊秋池左右看了看,這種事情可不能亂說地,不過宋芸兒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對她楊秋池很放心。點點頭:“情非得已的時候,恐怕只能如此,但現在還不着急,我們還有一些事情要做,如果通過這些事情能查清楚,就不用這樣了。”

“什麼事情?”

“首先要覈實你這個消息,你是聽碼頭工人說的,而他們又是聽彭家地丫鬟說地,一個傳一個,沒個準的。所以我們必須找出證據證明水婉淇的確用硯臺砸了彭四,尤其是這一硯臺的確是砸在了彭四的腦袋頂皮下出血這個部位。如果連這都證明不了,就算我們這樣……”楊秋池也比了個劈的動作。“查出來也沒用。”

“怎麼證明?”

“當然最好是她自己承認,不過,我估計他們之間可能發生過什麼事情,而且是涉及隱私的事情,這種事情突然問起來。女孩子家一般不會承認的,爲了穩妥起見,在想辦法讓他承認之前。我們要查清楚彭四是否的確去過水婉淇住處地確實證據,並且去之前沒有腦袋受傷,而從她那裡出來的時候腦袋就受了傷的證據。”

“哦-!”由於楊秋池很少和宋芸兒提起過證據地重要性,所以宋芸兒對訴訟證據這一塊的印象不多,想了想,眼睛一亮,“那咱們去‘恩之陽’飯館查一下,肯定能查出來!”

“‘恩之陽’飯館?這彭四去過嗎?”

“是的,這飯館就在彭家莊前面不遠處。這彭四前天晚上去彭家莊找水婉淇之前,曾經在這飯館買過一盒糕點。”

“好!”楊秋池想了想,“這樣吧,你去找水婉淇探一下她的口風,看看能不能覈實她用硯臺砸彭四的腦袋地事情。如果她承認,那就好辦了。”

“嗯-!”宋芸兒答應了,想了想,又道,“不過,我只是偷偷看過她,我們兩又沒正式見過面,我怎麼去找她啊。”

“沒關係,她很好說話的,我順路帶你去。”

“哦-!原來你們已經見過面了!”宋芸兒笑嘻嘻怪聲怪調說道,“你們好像很熟哦三!”

楊秋池心頭猛地跳了一下,想起了圓林草地上身着薄紗的水婉淇地模樣,不由臉上有些發燙,強作鎮靜說道:“怎麼了?中午吃飯的時候見過的。”

宋芸兒歪着腦袋看着他,眼睛亮亮的,彷彿要看穿他的內心似的,問道:“那你臉紅什麼啊?”

“咳-!容光煥發!”楊秋池亮了個相,彷彿楊子榮智取威虎山一般。

“嘻嘻!都什麼啊你!好了,不和你瞎扯了,咱們去辦正事吧。”宋芸兒被楊秋池故意搞笑逗樂了,停止了眼神逼供。

楊秋池暗自抹了一把汗,心想這宋芸兒鬼精靈,厲害得很。

楊秋池帶着宋芸兒、紅綾和南宮雄、夏萍他們先來到水婉淇住處。

得到丫環傳報說是爵爺來了,彭賀喜、水婉淇帶着兒子彭家福一陣風似的迎到院子門口。楊秋池給水婉淇介紹了宋芸兒。

《大明提刑官》 第四卷 第三百四十九章 捂着腦袋

宋芸兒很親熱地挽着水婉淇的手彎,和楊秋池打了招呼之後,兩人一起說掌着進院子去了。彭家福本來想拉着紅綾陪他玩,水婉淇知道紅綾要和楊秋池他們有事出去,讓丫環抱着彭家福進去了。

彭賀喜得知楊秋池要出去走走,說派兩個家奴跟着作個介紹,楊秋池拒絕了,只說自己就在門口轉轉,一會就回來。便帶着紅綾和南宮雄等護衛們出了彭家莊,向看門的家奴問了“恩之陽”飯館的方向,信步走去。

走在古鎮的街道上,行人見到大老爺來了,都避在兩邊,恭恭敬敬垂手而立,楊秋池卻微笑着和這些老百姓打着招呼。

來到“恩之陽”的飯館門口,老掌櫃是一個看起來很和藹的約莫六十多歲的老人,見楊秋池他們停了下來,趕緊和小二一起迎了出來,跪倒磕頭。

“大老爺光臨小店,真是讓小店蓬草生輝啊!小的真是誠惶誠恐。”

楊秋池扶起跪在地上的老掌櫃,問道:“老人家,您老貴庚啊?”

“回大人的話,賤民今年六十有二了,”老掌櫃戰戰兢兢地回答;

楊秋池等人走進飯館,發現這個飯館雖小,但是看起來還算佈置得雅緻,收拾的還很乾淨。

老掌櫃請楊秋池坐下,趕緊叫小二拿出最好的茶葉給楊秋池砌上,自己彎着身子站在一邊,等候楊秋池的吩咐。

楊秋池讓老掌櫃坐下說話,老掌櫃卻是怎麼都不敢。

“老人家,你坐下來。我們好好的說說話啊,你這麼站着,我總覺得我的脖子始終是昂着地,你忍心我的脖子這麼辛苦嗎?”楊秋池笑着對老掌櫃說。

老掌櫃一聽。不好再堅持,只好小心的偏着半個屁股坐在楊秋池側面的椅子上。

“老人家,貴姓啊?”

“賤民賤姓上官,上官哲。”老人說道。

楊秋池一聽,便讚歎到:“好名字啊,老人家地老家就在這裡的嗎?”

上官哲微笑着搖了搖頭。

紅綾輕聲地問到:“老爺,還是讓店家給您先上些吃的,都這個時候了,您還沒有進一點東西,這樣身體受不了的。”

上官哲一聽。連忙叫小二過來:“趕緊給大人弄幾樣可口的菜,動作快點,知道嗎?”

楊秋池笑了:“不要着急。再快也要點火去煮的嘛,我們先說說話,別催的太急。”

上官哲也笑了:“大人如果不嫌棄,我們店裡有些小吃點心什麼的,拿上來。你可以嚐嚐,這些可是在別的地方都吃不到的,就算是僥倖地吃上。那也不是正宗的了。”

“好啊,恩陽鎮有什麼特色小吃就端上來吧。”楊秋池還真有點餓了。

一會兒功夫,小二就送上了幾碟點心小吃,上官哲一一的給楊秋池講解。

上官哲指着一碟形如滿月,色澤金黃,滿月上還有密密麻麻地白芝麻,宛如滿天繁星把麻餅點綴得更加惹人喜愛的小點心說:“該點心叫提糖麻餅,味甲天下,黃而不焦。皮酥心脆,香甜化渣。有七十二道工序,道道精細,選上等的精面、糯米、大麥、紅糖、芝麻、麻油、香油等八種材料製成。”

楊秋池瞅着就已經垂涎三尺了,好容易等上官哲介紹完,趕緊拿了一塊,要放在嘴裡:“大老爺,小心燙!!”上官哲趕緊提醒,但是楊秋池已經放進了嘴裡,只是輕輕地一咬,點心裡的已經融化了的紅糖燙得楊秋池吞也不是,吐也不是,上官哲很是尷尬,楊秋池自己卻含糊地大笑起來。

上官哲見楊秋池地興致很高,於是又指着另一個碟子,這是四個金黃色圓形的糕點,楊秋池想用手去拿,誰想這糕點鬆軟之極,一碰就散了,上官哲從碟子旁邊拿起一個竹製的小勺,另一隻手小心翼翼地托出糕點地一側,遞給了楊秋池。

“大人,該糕點是小民自創的,叫‘虞美人’,您嚐嚐?”楊秋池聽着名字比方纔吃的那一塊雅了許多,入嘴的東西用美人來命麼,豈不是真的就應了“秀色可餐”的話了?

想着,楊秋池便輕輕咬了一口,沒有想到居然入口即化,爽滑甘甜,還帶着淡淡的玉米清香。

紅綾見楊秋池喜歡吃,便留上了心,她雖廚藝一流,可這糕點製作工藝光從外表是看不會的,禁不住問了句:“老人家,你這個糕點怕是大有來頭啊,怎麼做的能不能告訴我呢?”

自打美麗絕倫地紅綾進了這店子,那小二就盯着紅綾沒轉過眼,此刻聽紅綾問起,忙笑呵呵插話道:“這是我們店裡的招牌,是上官掌櫃的祖傳秘方,一般是不能隨便講的,不過既然小姐您問起了……

“沒規矩!還不給我下去。”上官哲臉一沉,喝斥道。小二嚇了一跳,趕緊躬身退了下去。

楊秋池一聽也覺得有理:“好了,紅綾,那是人家的招牌,你學了去,豈不斷了人家生路。這樣的事情不講也罷。”

上官哲聽了,趕緊起身作揖:“大老爺毋怪,是小民平日裡放縱了這些夥計,得罪之處,您千萬見諒。”

楊秋池笑着示意上官哲坐下:“老人家不必拘禮,我說的也是實話,以後想吃我自然來吃就是,反正恩陽距離巴州也不遠,還是吃你做的原汁原味,嘿嘿。”

上官哲聽罷,陪着笑臉連連點頭:“大老爺真是好人啦!”

楊秋池道:“老人家,給您打聽件事情。”

上官哲躬身道:“大老爺您請說,小人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彭四您老認識嗎?”

“彭四?就是今天上午發現死在碼頭的那個彭四?”

“嗯。”

“怎麼會不認識呢。都一個鎮上的,再說了……再說了他是彭老爺的本家,幫着彭老爺料理碼頭上地事情,這小鎮上的哪個不認識他哦。”

看來。這彭四在這恩陽鎮還是個名人。楊秋池接着問道:“他這人的爲人如何?”

“這個……這個……還是挺不錯的。”上官哲嘴上這麼說,可臉上表現出來地神情卻頗不以爲然,不過,不說死人的壞話是一種美德。

楊秋池當然知道這一點,他又拿起一個糕點,放進嘴裡慢慢咀嚼着,笑眯眯看着上官哲不說話。

上官哲被楊秋池看得直發毛,低下頭小聲說道:“這彭四……有時候……有的事情做的也有些過分……”

“我知道你的想法,這樣吧,我也不爲難你老人家。你只要告訴我,這彭四生前是不是對彭賀喜彭老爺的夫人水婉淇有過什麼企圖?”

“這……這小人可不好說……小人規規矩矩作生意,那些事情……小人可不敢亂去打聽。”

看來這件事情涉及到隱私。這上官老人非常謹慎。楊秋池乾脆直截了當問道:“彭四前天晚上,是不是到你的店子來買過一盒點心?”

上官哲聽楊秋池忽然問起這個,微微一怔,有些擔心是不是自己賣給彭四的那盒糕點出了問題,不過。這種事情想隱瞞是隱瞞不了的,便點了點頭:“是,是來買過。”

“他說過買去幹什麼的嗎?”

“沒……這倒沒說過。我也不敢亂打聽……,不過……後來……”這上官哲欲言又止。

楊秋池已經把手中那個糕點吃完了,說道:“老人家,我正在查案子,查地就是這彭四的離奇死亡案,你知道的情況也許對我破案很有用,所以如果你知道什麼,一定要告訴我,你放心。你說地話我不會告訴別人說是你說的。好不好?”

楊秋池這句話擊中了上官哲心裡最擔心的事情,老臉一紅,有些尷尬地畏畏縮縮道:“多……多謝大老爺……,是這樣的,前天晚上,彭四在我這吃的晚飯……他吃飯從來都是記帳,但一直不給錢……還喝了半斤老窖酒,然後讓我給了包了一盒糕點,哼着小曲就往彭家莊去了。”

“我聽說他很少到彭家莊裡來地,是不是?”楊秋池問道。

“是啊,彭老爺子不太喜歡他到莊上來,要不是看在本家份上,而且這彭四管理碼頭苦力們還是很有一套的,這彭老爺子早就把他掃地出門了。”

“哦?這彭老爺子爲何不喜歡這彭四到莊上來呢?”楊秋池很感興趣地問道。

上官哲既然已經開了口,當然也就接着往下說了:“具體爲什麼我倒不清楚,只是聽說這彭四對莊裡的丫鬟婆子們動手動腳地,老爺子很是生氣,本來要從丫鬟裡選一個許給他,他不是嫌人家相貌平庸,就是嫌人家身份低微,可正經人家女娃娃,又有誰會願意許給他呢。”

這一點宋芸兒已經探聽得比較清楚了,楊秋池迴轉話題,問道:“前天晚上他從你這裡吃完飯拿了糕點去了彭家莊,這之後你有沒有見過他?”

“見過啊,怎麼沒見過,他去了一會捂着腦袋出來了,回到我這小店裡,罵罵咧咧要了半斤老窖酒,一包熟牛肉就回去了。”

“捂着腦袋?”楊秋池眼睛一亮,“他捂着腦袋幹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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