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雲一開始並沒有聽清她在說什麼，等醒悟到了之後，心裡卻不覺一酸。
她分明聽到塗茵茵在說：“不要漂亮，漂亮要捱打……”
“沒有人會打你的，茵茵。”芷雲一時間有些難過，她把塗茵茵扶起來，撫摸着她削瘦的肩頭，“你很漂亮，沒人再會打你了。”
她滿以爲，真正的公主，會被親王藏起來，好吃好喝供養着，爲了那能用得上的一天。
可是她根本沒想到，親王會這樣對待她。
營養不良，病弱不堪，滿身傷痕。
浴室裡水霧繚繞，溫暖的溼氣讓人的毛孔都舒展開了。
芷雲給塗茵茵解開衣服。
她很乖巧地任由她動作，好像一隻綿羊那樣溫順。
但是當芷雲看到她的身子的時候，忍不住眼淚都要落下來了。
就是小孩子都不至於瘦到這個程度。
皮包骨頭，真的沒有再貼切的形容了。新舊的傷痕遍佈她的肌膚上，渾身上下，幾乎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
“我們慢慢到水裡去。”芷雲說着，讓塗茵茵把一隻腳放到浴缸裡，“燙了的話，或者痛的話，就說好嗎？”
但是塗茵茵沒有說話，什麼也沒說，又芷雲慢慢扶着坐到浴缸裡。
芷雲開始給她弄溼頭髮，小心而輕柔地給她洗頭。
芷雲其實幾乎沒有照顧小寶貝的經驗。
在她自理能力都幾乎沒有的那段時間裡，多多和喵喵都是由杜佛來照顧的。
所以，在給塗茵茵洗澡的這個過程中，她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在照顧新生兒的母親，因爲她甚至比剛出生的寶寶還要脆弱。
頭髮洗乾淨了，梳到後面去的時候，芷雲更清晰地看到了她的臉。
她看到她臉上意外地沒有傷痕。
這大概是親王也怕她萬一用得上，被別人看到她的臉受傷畢竟不好。
“你很美。”芷雲溫柔地笑着，“難怪慕容那麼愛你。”
塗茵茵聽到芷雲的話，眼神終於有一點聚焦了。
她擡起眼，看着芷雲，聲音有些模糊，帶着一絲詢問的感覺：“慕容……”
“是的，慕容，你還記得他嗎？他是你的男朋友，也是你以前的上司。”芷雲像教導小孩子那樣問塗茵茵。
塗茵茵眼裡的光又熄滅了下去，她埋下了頭：“慕容……”
芷雲從她的眼神和語氣裡，終於明白了這兩個字，對於塗茵茵而言，只是一種機械的習慣而已。
她其實已經不是自己在說什麼，也不知道這兩個字對自己代表着什麼。
“他們到底是怎麼對待你的啊。”芷雲默默咬了牙，“真是禽獸不如的一羣人！再怎麼樣，你也是他的親生女兒啊，他怎麼對你下得去這樣的手。”
坦白說，茵茵很髒。
把她拾掇出來，花費了不少的時間。
中途慕容瑾按捺不住，來敲了幾次門，得到芷雲的答覆之後才稍稍安心。
等到把塗茵茵帶出來的時候，芷雲注意到牀單被套全都換過了。
慕容瑾一向是那麼細心的男人。
芷雲把塗茵茵扶到了牀上，她注意到她有些疲態。
“要睡一會兒嗎？”她問塗茵茵。
她沒有回答她，但是卻慢慢躺下去了。
“你好好休息哦。”芷雲摸了摸塗茵茵削瘦的臉頰，想要站起來，然而塗茵茵卻抓住了她的手。
“怎麼了？”芷雲有些驚訝。
她看到塗茵茵一下子哭了。
“不要打我。”她含糊地哭着說，手卻把芷雲抓得更緊了。
站在不遠處的慕容瑾，默默地轉過了頭去。
“不會打你，你沒有做錯事，你什麼都做得很好。所以不會捱打了。”突然間，馬思暢走上前去。
他按住了塗茵茵握着芷雲的那隻手。
芷雲以爲塗茵茵會反抗，沒想到她卻沒有任何反應。
馬思暢緊接着說道：“你有禮貌，懂事，是個好妹妹，所有人都喜歡你。”
他的聲音像有魔力一般，讓人全身都放鬆了下來。
馬思暢對芷雲遞了個眼色，芷雲便緩緩抽開了手。
她發現塗茵茵已經睡着了。
“讓她好好休息吧。”馬思暢提議，“我們到外面去說。”
客廳裡，楚翰墨正和寶寶們玩着卡牌打發時間。
見慕容瑾和芷雲終於下來，立刻關切地詢問：“怎麼樣了？”
慕容瑾剋制了許久的情緒終於要爆發了。
他捏着拳頭，一雙眼中滲出了血紅：“傷害她的人，一定不得好死。”
客廳裡頓時陷入了沉默之中。
連芷雲都明白，這種時候，任何安慰的話對於慕容而言都是十分蒼白的。
片刻之後，慕容看向了馬思暢：“你可以推斷出給她造成傷害的都是些什麼人，對嗎？”
“至少有一名女性。”馬思暢毫不隱瞞，“對她有壓迫性的傷害。她在長期生活的環境中，地位應該很低，以至於所有人都對她有不同程度的折磨。還有，我懷疑她被人催眠洗腦過。治療會是一個很漫長的過程，除了每天的心理疏導，環境也很重要。”
他看向了楚翰墨：“如果可能的話，讓楚三少搬過來吧。我好一起進行治療。”
“扇軒如果過來的話，安宜也會過來哦。”芷雲說道，“慕容這裡方便嗎？”
“開闢出一個專門的區域，”馬思暢指揮道，“這個區域只有特定的人才能進入。安宜是個女孩？她怎麼樣？”
“安宜很好，很溫柔又細心體貼。”芷雲急忙給安宜說着好話。
馬思暢點點頭：“這就好了。芷雲和安宜，兩個人輪流照顧着，應該沒問題。”
“我有問題。”馬思暢這話剛落，楚翰墨冷冰冰的聲音就響了起來，“芷雲不可能在這裡。”
“額……”所有人都是一愣。
“翰墨，茵茵現在很需要照顧。”芷雲試圖說服楚翰墨。
“不行。”楚翰墨的話聽起來也很有理有據，“你們全部扎堆這裡，很容易引起人懷疑。你過來，難道我也得過來？”
“這個……”芷雲一時結舌，“但是安宜一個人照顧的話。”
“算了算了，”馬思暢明白楚翰墨確實不太可能放言芷雲過來，“你偶爾過來幫幫忙就可以了。”